签字那天,桑芮看着儿女们拿到钱后那副贪婪嘴脸,心中毫无波澜。
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远低于实际价值）房款后,桑芮立刻行动。她清楚记得,1985年,国库券的利息高且稳定,是普通人最安全的投资方式。她拿出大部分房款,通过孟律师的渠道,购买了即将发行的长期国库券。
一切安排妥当,桑芮觉得时机到了。
这天,儿女们又聚在她租住的小平房里,催她把剩下的钱交出来统一保管。
桑芮坐在椅子上,原本中风后遗症的歪嘴斜眼消失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
妈,您……桑梅首先察觉不对。
我什么桑芮冷冷开口,声音清晰洪亮,装病这段时间,看清了不少东西。
她拿出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
……妈那老糊涂,随便哄哄就行……
……房款到手,就说买家跑了……
……给她留几百块生活费就够了,多了也是浪费……
不堪入耳的对话在小屋里回荡,三个子女的脸色从震惊到煞白,再到恼羞成怒。
妈！你算计我们！桑强第一个吼出来。
算计桑芮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惊人,是你们先算计我的！从你爸病重偷拿东西,到骗我卖房,哪一件不是你们做的！
我们是你儿女！你的钱不就是我们的！桑梅尖叫。
从今天起,桑芮站起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桑芮,和你们三个,断绝关系！我的钱,我的事,从此与你们无关！谁也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儿女们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嘲讽的笑声。
断绝关系妈,您以为您是谁离了我们,您一个老太婆能活几天桑强不屑道。
就是,等您钱花完了,还不是得回来求我们桑兰也冷哼。
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老母亲,能翻出什么浪花。
桑芮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冰冷。
等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4.
手握资金,桑芮没有选择安逸度日。复仇只是手段,活出精彩才是目的。她用一小部分钱,在镇上盘下了一家位置不错但濒临倒闭的副食品店。
凭借前世零散记忆中对未来几十年饮食潮流的了解,以及年轻时练就的一手好厨艺,桑芮决定从最基础的做起——改良传统点心。
她做的绿豆糕清甜不腻,入口即化；做的麻花香酥可口,甜咸适中。她还琢磨出几种新式口味,比如用少量奶油代替猪油,制作更符合现代口味的糕点。
开业初期,生意冷清。桑芮也不急,每天笑脸迎客,用心做好每一份点心。
苏老太太闻讯,带着孙女桑小满也来帮忙。桑芮看苏老太太手脚麻利,招呼客人热情周到,心里感激。而让她惊喜的是桑小满,这孩子不过十来岁,却对算账、摆货、招揽顾客有着天然的敏感,甚至还能提出一些改进包装的小点子。
小满,你喜欢做生意吗桑芮一边揉面,一边问。
桑小满眼睛亮晶晶的：喜欢！奶奶,您做的点心太好吃了！要是包得再好看点,肯定卖得更好！
桑芮笑了：好,以后这店里的事,奶奶教你。她看到了希望,一个可以信任、可以培养的接班人。
这天,副食品店门口来了个不速之客——大女儿桑梅。她拎着一小袋水果,脸上堆着假笑：妈,我来看看您。您这怎么还干起活来了多累啊。
桑芮头也不抬：不干活,等着你们把我饿死吗
桑梅脸色一僵,随即又凑近,压低声音：妈,您卖房那钱……是不是还有剩下的我最近手头紧……
有。桑芮停下动作,看着她。
桑梅眼睛一亮。
不过,桑芮拿起一根擀面杖,掂了掂,那是我的棺材本,谁动,我跟谁拼命！她眼神冰冷,语气森然,吓得桑梅倒退一步。
恰好有顾客进来,看到这一幕,又听到桑芮的话,对着桑梅指指点点。桑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灰溜溜地跑了。
桑芮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想打探她的底细门都没有！
副食品店因为用料实在、味道独特、价格公道,渐渐有了口碑,回头客越来越多。桑芮忙不过来,开始考虑找个固定的供货商。
经人介绍,她认识了跑运输的许大山。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面相憨厚,是个退伍军人,妻子几年前病逝了,独自带着个儿子。
第一次谈合作,许大山就被桑芮的精明和对食材的严格要求镇住了。他没想到一个老太太做生意这么有章法。
桑大姐,您这思路,敞亮！许大山竖起大拇指,就按您说的办,保证给您送最新鲜、最好的货！
两人聊起天,发现彼此在很多经营理念上不谋而合,都讲究诚信为本。桑芮对他印象不错,觉得这人靠谱。
5.
桑芮的点心不仅在镇上受欢迎,连县城都有人慕名而来。小小的副食品店已经满足不了需求。桑芮当机立断,扩大门面,正式挂牌芮记食坊,主打新中式糕点。桑小满发挥创意,设计了几款带着复古风情的包装纸和礼盒,让点心更显精致。
生意红火,自然引来了眼红的苍蝇。
这天下午,二儿子桑强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冲进了食坊。他因为赌博又欠了一屁股债,被追得没办法,想起母亲这里生意好,就来闹事要钱。
妈！给我拿五百块钱！不然我砸了你的店！桑强满身酒气,面目狰狞。
店里的顾客吓得纷纷躲避。桑小满和苏老太太也吓坏了。
桑芮正要发作,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是来送货的许大山。
桑强是吧许大山声音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威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跑来跟自己老娘撒野,算什么东西！
你他妈谁啊滚开！桑强仗着人多,伸手就推。
许大山纹丝不动,反手一擒拿,就把桑强的手腕拧住了,疼得他嗷嗷叫。那几个小混混看许大山身手不凡,又见他眼神凌厉,顿时有些发怵。
桑芮趁机拿起电话：我已经报警了！谁敢再闹,就等着进去吧！
小混混们一听报警,互相看看,扔下桑强跑了。桑强又怕又恨,撂下几句狠话,也狼狈逃窜。
危机解除。许大山松开手,回头看向桑芮,眼神里带着关切：桑大姐,您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大山。桑芮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个男人,关键时刻真靠得住。
事后聊天,桑芮才知道,许大山竟然曾在丈夫生前服役的那个部队待过,虽然不同期,但提起一些老部队的人和事,两人竟有很多共同话题。关系无形中又拉近了一层。
桑芮觉得食坊人手还是不够,她想起邻居家那个经常被丈夫打骂的媳妇林素芬,人老实又能干。桑芮主动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来食坊帮忙,包吃住,工资按月结。林素芬感激涕零,立刻答应了。
食坊有了苏老太太、桑小满、林素芬,再加上可靠的供货商许大山,一个初具规模的团队渐渐形成。但这看在桑家那几个子女眼里,却成了母亲宁愿便宜外人,也不肯帮衬自家的铁证,嫉恨更深。
6.
芮记食坊的名声越来越响,甚至传到了县里。桑芮收到了县商业联合会的邀请,参加一个商业交流会。
在会上,桑芮凭借独特的经营理念和美味的点心,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一个叫程昱的中年男人,穿着体面,谈吐不凡,自称是返乡投资人,对桑芮的食坊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桑大姐,您的点心,不光有传统韵味,还有创新精神！程昱递上名片,我最近正打算投资食品行业,有没有兴趣合作,把‘芮记’做大,开个食品厂
开食品厂桑芮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扩大事业版图的机会。但多年的风雨让她保持警惕。这个程昱,出现得恰到好处,热情得也有些刻意。
程老板过奖了。桑芮不动声色,开厂是大事,我得仔细考虑考虑。
她嘴上应付着,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托孟律师好好查查这个程昱的底细。
交流会结束后,许大山来接她。看到桑芮略带疲惫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有些心疼。
桑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许大山放慢了车速。
没什么,就是谈了个合作意向,有点拿不定主意。桑芮揉了揉太阳穴。
车内一时沉默。许大山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有些紧张：桑姐……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桑芮转头看他。
我……我挺稀罕你的。许大山脸有些红,但眼神很坚定,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精明能干,我就是个粗人。但我……我想陪着你,照顾你,跟你一起把日子过好。你后半辈子,有我呢。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桑芮愣住了。她不是没感觉到许大山的靠近和好感,只是……她已经快六十的人了,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指儿女的不孝带来的婚姻阴影）,真的还能再接受一段感情吗何况许大山比她年轻近十岁,她那些不省心的儿女知道了,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大山……桑芮心乱如麻,这事……让我再想想。
许大山没有逼她,只是默默点头：好,我等你。
几天后,孟律师的调查结果来了。程昱确实是返乡投资人,但资金链似乎有些紧张,而且,他最近和桑芮的二儿子桑强有过几次秘密接触！
桑芮的心沉了下去。桑强那个赌鬼,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个所谓的合作,很可能是一个针对她的陷阱！程昱想利用她的名气和技术,桑强想从中捞钱,甚至可能想再次夺走她辛苦打拼下来的一切！
好啊,既然你们要演戏,那我就陪你们演到底！桑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7.
桑芮愉快地答应了程昱的合作提议,但提出了一个条件：程老板,我年纪大了,很多事跟不上趟。签合同、谈细节这些,我想让我孙女桑小满全程参与,也让她跟着学学。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笑着答应：没问题！小满这孩子聪明伶俐,早点接触生意是好事！他大概以为,带个小孩子更容易糊弄。
接下来的谈判,桑芮放手让桑小满主导,自己只在关键处把关。桑小满也不负期望,在孟律师的提前指导下,表现得有条有理,对合同条款抠得极细。
程昱和桑强显然有些不耐烦,几次想催促桑芮赶紧签字。
就在正式签约的前一天晚上,桑小满拿着合同找到桑芮,小脸严肃：奶奶,我发现问题了！这份合同里,关于品牌所有权和利润分配的条款,跟我们之前谈的不一样！如果我们签了,‘芮记’这个牌子就等于白送给他了,而且我们只能拿到很少的分红！
桑芮接过合同,仔细看了看,果然如小满所说,条款被偷偷修改了,隐藏着巨大的陷阱。
还有,桑小满拿出几张照片,这是我今天偷偷跟着二叔（桑强）拍到的,他和那个程昱在茶馆见面,程昱给了二叔一个信封,里面好像是钱！
证据确凿！
签约当天,宾客云集,县里的领导也来了几位,场面搞得很大。程昱春风得意,桑强也人模狗样地坐在旁边。
轮到签字时,桑芮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桑大姐,怎么了程昱笑着问,眼底却有一丝紧张。
桑芮放下笔,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程昱和桑强身上。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桑芮声音清晰,今天的签约,恐怕要取消了。
全场哗然。
因为,桑芮举起那份被修改过的合同和桑小满拍的照片,有人想利用这次合作,空手套白狼,侵吞我的‘芮记食坊’！
她当众揭露了合同陷阱,以及程昱和桑强私下勾结的证据！
程昱脸色惨白,桑强更是跳起来指着桑芮大骂：你个老糊涂！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大家心里有数！桑芮毫不畏惧,我辛辛苦苦做起来的买卖,谁也别想用卑鄙手段夺走！
真相大白,程昱名誉扫地,合作自然泡汤。桑家子女恼羞成怒,觉得母亲让他们在全县人面前丢尽了脸。他们开始四处散布谣言,说桑芮老糊涂了,被小人挑唆,冤枉了好人,甚至说食坊的点心用料有问题。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芮记食坊的生意受到了明显影响,一些不明真相的顾客开始退订。
就在桑芮腹背受敌之际,许大山坚定地站在了她身边。他不仅公开驳斥谣言,还发动自己的关系网,帮忙澄清事实。
桑姐,许大山看着她,眼神温暖而有力,别怕,有我呢。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我们一起扛过去。
经历这场风波,桑芮看清了人心,也看清了自己的心。她看着眼前这个朴实却可靠的男人,点了点头：大山,之前你说的……还算数吗
许大山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算数！一辈子都算数！
两人相视一笑。
8.
桑芮和许大山的结合,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苏老太太、孟律师、林素芬等几个亲近的人,以及桑小满一家（桑梅夫妇虽然不情愿,但拗不过女儿,还是来了）,简单吃了顿饭。
即便如此低调,桑家那几个不孝子还是闻讯赶来大闹。桑强指着许大山骂他图谋家产,桑兰哭诉母亲老糊涂被人骗,桑梅则在一旁煽风点火。
然而,这次他们没能得逞。在场的宾客,尤其是孟律师和苏老太太,纷纷站出来替桑芮说话,谴责他们的不孝和贪婪。几个子女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在众人的鄙夷目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温馨。许大山对桑芮体贴入微,把她照顾得很好。桑芮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悦。奇妙的是,随着她心境的变化,那个玉佩空间竟然也发生了变化——空间扩大了不少,而且她发现放进去的食材竟然能长时间保持新鲜！
这个发现让桑芮欣喜若狂！这意味着她可以提前大量采购优质原材料,还可以研发一些对保鲜要求更高的新产品！她和许大山商量后,决定利用这个优势,开发新的产品线,比如时令水果做的果酱、鲜奶制作的甜品等。
食坊的生意在风波后逐渐恢复,并且因为新品的推出,更加红火。
这无疑刺痛了桑强那颗嫉妒扭曲的心。眼看母亲的日子越过越好,自己却债务缠身,他铤而走险,动了恶念。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把火点燃了芮记食坊的仓库！
火势很快被扑灭,但里面的原材料和部分成品损失惨重。警方介入调查,很快就从现场留下的痕迹和目击者（一个晚归的邻居看到桑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仓库附近）那里,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桑强！
证据确凿,桑强被抓。
消息传来,桑芮久久无语。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啊！就算再不堪,血缘关系是无法抹杀的。要不要原谅他要不要出具谅解书让他减刑桑芮陷入了深深的道德困境。
许大山没有多言,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桑芮,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委屈自己。
9.
最终,桑芮没有出具谅解书。她决定给桑强一个最深刻的教训,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她也没有完全放弃,她托律师转告桑强和其他子女：如果他们真心悔过,愿意改过自新,她可以考虑给他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桑强在狱中痛哭流涕,写下忏悔书。桑梅和桑兰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压力,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有桑小满的父母,桑梅的丈夫和桑梅本人（在女儿的苦劝下）,主动找到桑芮,真诚地道歉,表示愿意弥补过去的错误。
桑芮看着痛哭流涕的大女儿和同样愧疚的女婿,又看了看旁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满,最终心软了。她没有立刻原谅,但给了他们一个观察期。
生活还要继续。桑芮和许大山决定抓住机遇,扩大经营。他们注册了新的品牌芮香居,采用了前店后厂的模式,在县城开了第一家旗舰店。凭借空间保鲜的优势和不断创新的产品,芮香居迅速打开市场,生意蒸蒸日上。
五年后,芮香居已经发展成为省内小有名气的食品连锁企业,拥有多家分店和现代化的食品加工厂。桑芮虽然还是掌舵人,但已经将大部分的经营管理权和股份逐步转交给了已经成长为得力助手的桑小满。苏老太太和林素芬也成了公司的元老,生活富足安稳。许大山则一直陪伴在桑芮身边,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桑强刑满释放后,老实了很多,找了份体力活干,偶尔会带着买的东西远远看一眼母亲,不敢上前。桑兰则远嫁他乡,很少回来。桑梅夫妇在观察期表现良好,踏踏实实工作,对桑芮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孝顺,关系有所缓和,但终究回不到从前。
桑芮七十岁生日这天,芮香居总部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
看着台下忠诚的合作伙伴（苏老太太、林素芬等）,看着亭亭玉立、独当一面的孙女桑小满和她和睦的小家庭,看着身边头发也已花白、但眼神依旧温柔的爱人许大山,桑芮端起酒杯,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重生一世,她报了仇,也获得了前世从未敢想的财富和事业。但更重要的是,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亲情,什么是值得珍惜的爱。她失去了几个让她寒心的子女,却得到了忠诚的伙伴、孝顺的晚辈和相濡以沫的爱人。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围着锅台和子女转的可怜老妇,而是活出了自我,活出了尊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