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海棠烬：沉舟千帆照章节阅读-看书阁

第一章
重生惊魂
程云棠猛地睁开眼,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雕花拔步床顶的百子图帐幔正在晃动,嫡母王氏身上那股子沉水香混着麝香的味道刺得她太阳穴直跳——这场景她死过一回都忘不了,正是十四岁及笄礼前夜。
三丫头戴这簪子真俊。王氏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她头皮,把那支紫玉簪往发髻里狠狠一按。簪头莲花芯里嵌着的红宝石闪过血光,像极了她前世咯在帕子上的那口心头血。
云棠后槽牙咬得发酸。前世就是这支簪子,让她夜夜腹痛如绞,后来才知莲花底座藏着麝香囊。等发现时胞宫早已受损,连嫁给陆家冲喜的机会都被嫡姐抢了去。
母亲当心！她佯装被裙摆绊倒,整个人扑向红木茶案。滚烫的君山银针泼出去时,她刻意将手腕往右偏了三分——那茶汤正正浇在王氏新上身的遍地金马面裙上,金线绣的牡丹霎时萎成了烂菜叶。
满屋仆妇乱作一团。云棠伏在地上捡碎瓷片,眼睛却盯着春杏扶人的手。那丫鬟袖口沾着几点青灰色香灰,只有佛堂地砖下埋着的地龙日夜焚烧,才会积出这种带铁锈味的灰烬。
更漏声从廊下传来,混着远处隐约的梆子响。云棠摸着袖袋里刚顺来的半块茶饼,指尖传来熟悉的粗粝感——前世她溺亡前,漕帮杀手靴底就沾着这种掺了观音土的茶渣。江风裹着咸腥气从西窗钻进来,那是程家私库的方向。
三更梆子敲过第二遍时,云棠撬开了床板第三块砖。生母沈氏留下的楠木匣子泛着淡淡药香,里头那卷《金刚经》掀到第十七页,夹着的根本不是往生咒,而是半张盖着扬州盐运使司朱红大印的盐引。纸角焦黄卷边处,隐约能瞧见丙辰年三个字。
突然一阵穿堂风扑灭蜡烛。云棠缩在床角,看见春杏提着羊角灯往佛堂疾走,腰间那串银钥匙撞得叮当响。最长的钥匙齿口排成奇异的波浪形,与她前世在沉船残骸里摸到的货舱锁孔严丝合缝。
第二章
佛堂尸香
程云棠蹲在佛堂西角门的阴影里,手里攥着从春杏身上摸来的钥匙。月光把青砖地照得惨白,第三根廊柱下的蚂蚁正排成细线往地缝里钻——那底下定是生了腐肉才会招来这么多虫蚁。
钥匙插进锁眼的瞬间,铁锈味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云棠摸到墙边的火折子,刚吹亮火星,就见供桌下散落着几粒黍米——嫡母王氏吃斋念佛二十年,却连佛祖眼皮底下都敢克扣灯油钱,用陈年霉米替换了供奉的新粮。
地砖撬到第七块时,铁锹突然撞上硬物。云棠扒开潮湿的泥土,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小节指骨,套着褪色的银铃铛——正是程家夭折庶子满月时戴的长命锁样式。等挖出七具婴孩骸骨时,她发现这些尸体竟摆成了北斗七星状,斗柄直指佛堂后的海棠树。
最小的那具骸骨嘴里咬着半枚铜钱,借着月光能看清漕字暗纹。云棠突然想起前世在江底沉船里见过的货箱,箱角铁片上也烙着同样的标记。骸骨颈骨第三节的裂痕,跟她前世被漕帮杀手掐断骨头的位置分毫不差。
三姑娘好兴致啊。王嬷嬷的灯笼突然从廊下转出来,火油滴滴答答淋在经幡上,这佛堂底下埋的可不止这些小鬼,你娘沈姨娘临死前——
云棠抄起嵌着铜钱的骷髅砸过去。琉璃窗哗啦碎裂的刹那,她看见王嬷嬷身后的海棠树枝桠乱颤,玄色衣角掠过时带起一阵药香。那人掷来的青瓷片削断了老虔婆的脚筋,碎瓷上的冰裂纹跟她娘妆匣里残破的胭脂盒一模一样。
火舌蹿上房梁时,云棠被拽进个带着苦药味的怀抱。那人左手腕缠着浸过麻沸散的布条,食指指节有长期握算盘磨出的老茧——是白日里来程家送南洋药材的陆掌柜。
程三小姐不妨闻闻这个。陆砚舟往她掌心塞了块茶饼,观音土的腥气里混着铁锈味,掺的不是普通红泥,是刑部大牢墙灰,遇水便显形。
更声混着犬吠从墙外传来。云棠蹲在海棠树下扒开新土,生母留下的鎏金匣子已经长满绿锈。血书被雨水晕染成古怪图形,丙辰年亥月三日的记载旁画着艘倾覆的商船,船帆上赫然是程家祖徽。
第三章
茶盐现形
天还没大亮,程云棠蹲在码头货栈后头的臭水沟边上。手里半块茶饼泡在江水里,渐渐浮起层猩红色的泥浆——这根本不是观音土,是刑部大牢墙灰混着牲口血。
三姑娘查得够仔细啊。漕帮的麻脸汉子拎着铁钩逼近,靴底沾的泥正是茶饼泡出的猩红色,可惜掺了墙灰的货,遇水就...
云棠突然把茶渣甩向对方眼睛,趁他抹脸的工夫冲向货堆。手指划过摞成山的茶箱,第三排左数第七个箱子摸着发烫——这是新抹的桐油未干透,里头定是刚塞了私盐。
砰！她抄起撬棍砸开箱板。压实的茶饼裂成两半,夹层里雪白的官盐混着墙灰簌簌往下掉,最底下竟还藏着生铁片——程家竟敢私贩盐铁！
麻脸汉子的铁钩擦着她后颈划过,勾断一绺头发。云棠翻身滚进货堆缝隙,摸到块冰凉的青瓷片。这瓷片边缘的冰裂纹,跟陆砚舟那日救她时用的暗器一模一样。
南洋紫胶二钱,海南沉水香一两。陆砚舟的声音突然从验货棚传来。他握着工部特制的铜量匙,正把程家药材过秤。漕帮的人脸色变了——那量匙内侧刻着梅花印,是官仓查验的凭证。
货栈突然炸开声哨响。云棠趁乱扑向库房,却在门槛绊到个油纸包。里头是云笙常吃的止咳丸,可掰开蜡壳,浓烈的甜腻味冲得人头晕——分明掺了西域曼陀罗花粉！
簪头莲花瓣卡进药包暗扣时,云棠摸到夹层里绣着二房徽记的锦囊。金线绣的貔貅缺了左眼——二叔程二爷所有贴身物件都有这记号,说是辟邪。
阿姐...云笙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肋下按。第三根肋骨处凸起块月牙形胎记,跟佛堂婴骸骨上的烙痕分毫不差。孩子的手滚烫,在云棠掌心画了个三字。
江面忽然传来铁链哗响。云棠追着声儿钻进芦苇荡,瞧见漕帮货船正在卸货。船底拴的不是寻常锚链,是上百副连着的镣铐！泡得发白的断手从铁环里支棱出来,指甲缝还卡着盐粒。
程三小姐好眼力。麻脸汉子从船桅后转出,铁钩上滴着人血,二十年前沉江的货郎,骨头都断在第三节...
暗处飞来青瓷片削断铁钩,陆砚舟踏着残月落在船头。他手中盐引密账滴着血,最后一页粘着片带王字的官银残角——正是嫡母王氏陪嫁银锭的戳记！
第四章
过继杀局
程云棠踹开祠堂门时,二叔程二爷正把云笙按在祖宗牌位前按手印。《过继文书》上墨迹未干,自愿二字旁还沾着孩子的鼻血。
二叔好手段。云棠抄起供桌上的青瓷香炉砸过去,用曼陀罗熏晕孩子,再拿他手指按印——这招比漕帮贩私盐还下作！
瓷片飞溅中,程二爷袖口露出半截密信。云棠突然想起码头那包毒药锦囊上的貔貅缺眼纹,猛地扑上去扯断他腰间玉佩。玉坠摔碎的瞬间,里头掉出张盖着扬州知府私印的货单——日期竟是二十年前沉船案后第三日！
祠堂忽然死寂。云棠举起货单对着天光,纸背透出盐引密码特有的波浪纹。她故意高声念道：今收程家纹银三千两,沉船案证物已焚...啊！
程二爷的匕首刺过来时,云棠顺势把货单往他怀里一塞。刀刃划破的是她提前备好的假文书,真货单早被调包塞进程二爷的密信匣——那匣子此刻正躺在知府千金闺房的妆奁底层。
祖宗显灵啊！外头突然炸开婆子们的尖叫。祠堂牌位轰然倒塌,露出背后暗格里的双鱼玉佩。云棠扑过去抓起玉佩,鱼眼睛的凸起纹路正对应血书上的沉船坐标。
陆砚舟的脚步声从回廊传来,云棠迅速把玉佩按进香灰里。等程二爷被家丁拖走时,供桌下只剩摊混着血的香灰,隐约显出半幅钱塘江航道图。
第五章
银针判罪
程云棠攥着发烫的银针踏进正厅时,嫡兄程景明正把掺了观音土的茶饼往知府手里塞。日头透过琉璃窗照在茶汤里,浮沫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这是刑部大牢墙灰遇热后的特有色泽。
大人容禀！云棠突然掀翻茶案,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地上,嘶啦腾起股白烟。她将银针插入地面积水,针尖霎时泛起乌黑——墙灰里竟混着砒霜！
程景明抬脚要踹,云棠顺势扯开他外袍下摆。三粒猩红墙灰渣从靴筒滚落,正与码头茶箱夹层的粉末同色。知府衙役的腰刀已经出鞘,却见陆砚舟拎着个血肉模糊的账房先生摔在堂前。
劳驾师爷念念这个。陆砚舟把染血的账册拍在案上,翻到丙辰年那页时,浸过明矾水的字迹显形——九月廿三,付漕帮灭口银七百两,沉船残骸打点费另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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