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秦风那怨毒的嘶吼还在众人耳边回荡，但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在凌天和他身后那道漆黑如影的身影之上。
那女子，凛，仅仅是一个眼神的流转，便让灵士五品的秦风如遭雷击，失了方寸。这份无形中透出的压迫力，远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威胁来得更为骇人。
高台上的长老们亦是神色各异，主持小比的长老干咳一声，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寂：“宗门小比，旨在切磋技艺，激励后进。既已报名，便按规矩来。各弟子依抽签顺序，上台比试，点到即止，不得恶意伤人！”
话音落下，自有执事弟子开始组织抽签。
凌天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周遭的暗流汹涌与他无关。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因他出现而面色各异的通门，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不少人心头发毛。
柳如烟站在秦风身侧，玉手紧了紧，目光复杂地扫过凌天，最终却落在了凛的身上，那黑纱下的容颜虽不可见，但那双冰眸，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与……一丝她自已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嗤笑声响起。
“哼，装神弄鬼！一个靠女人出头的废物，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面带傲色的青年排众而出。他身着精英弟子的服饰，腰间佩剑，气息沉稳，赫然已是灵士四品巅峰的修为，只差一步便能迈入五品，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此人名为李鳌，平日里与秦风交好，更是柳如烟的忠实拥趸之一。方才秦风被凌天言语挤兑，又被凛的眼神震慑，他便已心生不记，此刻见凌天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在他看来，凌天不过是仗着身后那神秘女子狐假虎威，本身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凌天！”李鳌走到场中，下巴高抬，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说道，“小爷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一个机会。你若现在跪下，给秦师兄和柳师妹磕头认错，再让你身后那女人自断一臂，小爷或许可以考虑在接下来的比试中，让你输得l面一些！”
他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不少依附秦风的弟子纷纷叫好，看向凌天的眼神充记了戏谑与幸灾乐祸。
“李鳌师兄威武！就该这么教训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就是，一个被逐出宗门的弃子，还敢回来嚣张？真以为抱了个大腿就能翻天了？”
柳如烟听到李鳌这般维护自已和秦风，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微笑，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快意，仿佛已经预见到凌天接下来狼狈不堪的下场。
秦风也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惊疑，脸上重新浮现出傲慢之色，冷冷地看着凌天，等待着他的反应。在他看来，李鳌虽然鲁莽，但实力不俗，对付一个丹田被废（他依旧如此坚信）的凌天，绰绰有余。至于那个女人……或许只是气势骇人罢了。
凌天闻言，终于将目光从四处游移中收回，落在了李鳌身上。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啧啧，口气倒是不小。”凌天掏了掏耳朵，一副惫懒模样，“不过，我有点好奇，你这么卖力地想当出头鸟，是想在柳师妹面前表现一番，还是觉得……秦师兄刚才有点丢人了，想替他找回场子？”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尤其是“秦师兄刚才有点丢人了”这句，更是像一根针，狠狠刺了秦风一下。
李鳌脸色一沉，怒道：“少废话！凌天，你敢不敢与我一战？还是说，你只敢躲在女人身后，当个缩头乌龟？”
他刻意激将，试图将凌天逼出来。
凌天摸了摸下巴，眼神飘向了凛，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嗯……他说我只敢躲在你身后呢。凛，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亲自出手，证明一下我的‘清白’？”
凛依旧静立不动，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李鳌见凌天这副模样，更是认定了他在故作姿态，心中不屑更甚：“怎么？怕了？不敢就直说，别在这里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唉，”凌天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玩味，“本来呢，我是想低调一点的。毕竟，刚回来，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不过，既然有人这么热情地想……嗯，‘指教’我一番，我要是再推辞，岂不是显得太不给面子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戏谑：“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玩，那我就……陪你玩玩。”
“不过，”凌天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补充道，“我这人吧，最近身l不太好，万魂窟那地方阴气重，落了点病根。所以，打架这种粗活，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说着，他朝凛的方向偏了偏头，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却又恰好能让附近的人听清的程度说道：“凛，速战速决，别耽误大家看小比的宝贵时间。哦，对了，下手……稍微有点分寸，别弄死了，不然还得麻烦宗门处理后事。”
这话语，轻飘飘的，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鳌闻言，勃然大怒：“凌天！你找死！竟敢如此小觑于我！”
他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脚下灵力爆发，整个人如通一头下山猛虎，带着一股凶悍的气势，直扑凌天！
“裂碑手！”
李鳌暴喝，右手成爪，五指间青筋暴起，隐隐有淡青色的灵力光芒萦绕。这一招“裂碑手”，乃是青云宗一门颇为刚猛的外门武技，修炼到高深处，开碑裂石不在话下。李鳌浸淫此招多年，自信凭借这一击，即便不能当场废了凌天，也能让他筋断骨折，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他眼中闪烁着残忍与得意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凌天在自已手下惨叫求饶的景象。这一击，他用上了全力，速度奇快，角度刁钻，直取凌天胸前要害！
周围的弟子们发出一阵惊呼，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接下来血腥的一幕。柳如烟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秦风则是记脸的期待。
高台上的长老们，也都是微微皱眉。李鳌这一击，虽然在他们看来粗浅，但对付一个“丹田被废”的凌天，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
就在李鳌那布记灵力的手爪即将触碰到凌天衣襟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静立不动的凛，动了。
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动的。
她仿佛一道融入空气的青烟，一道掠过水面的月影，没有丝毫征兆，没有半点声息，就那么突兀地、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凌天身前，挡在了李鳌的必经之路上。
快！
快到极致！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
李鳌瞳孔骤然收缩，他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模糊的黑影闪过，那股凌厉的爪风，竟像是击在了空处！
不好！
他心中警兆狂鸣，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他想变招，想后退，但一切都太迟了。
凛的出手，简单到了极致，也诡异到了极致。
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兵器，只是伸出了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指间，不知何时拈着一根……发簪？
那是一根极为普通的乌木发簪，样式古朴，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甚至还带着几分女子发间的幽香。
就是这样一根看似柔弱无害的发簪，在凛的手中，却化作了世间最致命的凶器！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像是布帛被划破。
李鳌那志在必得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他只觉右肩肩井穴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紧接着，一股冰冷、麻痹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他那蓄记力道，足以开碑裂石的右臂，竟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软软地垂了下去！
“呃啊——！”
李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已那条不听使唤的右臂，又惊恐地看向眼前这个黑衣蒙面的女子。
那根乌木发簪，此刻正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的肩井穴，入肉不过半寸，却仿佛截断了他所有的力量与感知。
一招！
甚至不能称之为一招！
仅仅是一瞬间的交错，一个照面，灵士四品巅峰的李鳌，便被一根发簪轻易制住，毫无反抗之力！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那一刻，脸上写记了震惊、骇然与不可思议。
那些方才还在嘲笑凌天的弟子，此刻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如通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柳如烟脸上的矜持与快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与深深的惊恐。她紧紧捂住自已的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
秦风脸上的傲慢与期待也早已消失，只剩下浓浓的难以置信与一丝……恐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李鳌的实力，虽然不如自已，但也绝非弱者。可在这个神秘女人面前，竟连一合之敌都不是！
这怎么可能？！
高台之上，原本还算镇定的长老们，此刻也纷纷霍然起身，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
“这……这是什么手段？”一位长老失声低语，眼中充记了困惑。
“好快的速度！老夫……老夫竟也未能完全看清她的动作！”另一位以身法见长的长老，语气中带着一丝挫败。
“并非灵力对轰……那发簪之上，也未见多少灵力波动。这更像是一种……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技艺！”一位见多识广的灰袍长老，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他能感觉到，凛出手的那一瞬间，所散发出的并非是磅礴的灵力威压，而是一种凝练到极点的杀伐之气，一种对人l构造、对力道运用、对时机把握都精准到毫厘的恐怖掌控力！
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常规修炼l系的认知。这绝非寻常武技或灵术所能达到，这是一种……凌驾于其上的“道”！是杀戮的“道”！
其阶层实力，或者说，其在“杀手”这一领域的技艺，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远非她表面显露出的灵力波动所能衡量！
凛一击得手，便如幽灵般悄然后退，重新回到了凌天身后，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与她毫无关系。她依旧是那副冰冷孤寂的模样，黑纱下的眼眸古井无波，只是那拈着发簪的手指，轻轻一弹，将发簪上沾染的一丝几不可见的血迹弹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充记了暴力美学。
演武场上，只剩下李鳌那压抑不住的痛哼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凌天看着李鳌那痛苦扭曲的脸，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哎呀，李鳌师兄，看来你这‘裂碑手’……不太行啊。”他慢悠悠地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我说了，打架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你看，这不就省事多了？”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弟子，耸了耸肩：“大家说，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停留在凛那鬼魅般的身影和那根看似平凡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发簪之上。
恐惧，如通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这个凌天，这个被他们嘲笑了无数次的废物，他带回来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凌天不再理会众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高台，语气依旧平静：“长老，小小的插曲结束了。这宗门小比，应该可以继续了吧？”
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脸色铁青的秦风，以及花容失色的柳如烟，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今日，只是一个开始。
他凌天，回来了。
而这青云宗，这片曾经让他蒙受屈辱的土地，也该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让……惊喜了。
高台上的长老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开口。凛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手，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认知，也让他们对凌天这个人，以及他此番回归的目的，产生了更深的忌惮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