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月光像碎银般洒在县衙屋顶,苏清月踩着瓦片爬上屋檐,裙摆扫过青苔时发出细碎的声响。白天在种田大会上被张天奇拽进泥坑的窘迫还历历在目,她摸了摸腰间空落落的玉佩,咬牙切齿——那登徒子竟敢把玉佩当夜壶塞!
“上来一起吃?”
沙哑的声音惊得她差点踩空,只见张天奇翘着腿躺在屋脊上,怀里抱着半只烧鸡,红裤衩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他拍了拍身边的瓦片,鸡油顺着下巴往下淌:“这鸡屁股留给你,补脑子。”
“谁要吃!”苏清月皱眉,却忍不住凑近两步——烧鸡的香气混着孜然味,比御膳房的烤鸡更勾人。
“别客气。”张天奇撕下条鸡腿扔过来,油乎乎的手指在月光下晃了晃,“本县特意让王屠夫加了辣椒,辣得过瘾。”
苏清月下意识接住鸡腿,指尖触到温热的鸡肉,忽然想起白天他摸自已脸上泥点的触感,耳尖发烫。她别过脸,咬了口鸡腿——外焦里嫩,辣得舌尖发麻,竟比皇宫里的御膳更有滋味。
“苏小茶。”张天奇忽然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油滑,“不,应该叫你陛下?”
鸡腿“啪嗒”掉在瓦片上,苏清月猛地转头,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晃了晃手里的玉佩,羊脂白玉在月光下映出龙凤纹样,正是皇家特有的禁忌之纹。
“你何时发现的?”她下意识摸向腰间,语气里多了几分威严。
“从你第一次用玉佩换奶茶时。”张天奇啃着鸡骨头,肥脸上看不出喜怒,“这龙凤纹雕工精细,民间绝难见到。不过”他忽然咧嘴笑了,“本县没打算揭穿你。”
苏清月警惕地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暗藏的匕首上:“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张天奇仰头望着月亮,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就想问问陛下微服私访,是不是也觉得本县很有趣?”
心跳如擂鼓,苏清月想起这几日的荒唐事:被他用红裤衩反击投诉,被迫当见证人看他胸口碎豆腐,还有今天在水田里摔成泥人——明明该生气,却偏偏每次都忍不住笑出声。
“有趣?”她挑眉,故意用不屑的语气,“不过是个胡闹的胖县令。”
“胡闹?”张天奇转头看她,月光落在他眼角的笑纹上,“可陛下明明笑得比谁都开心。”
苏清月语塞,想起自已在种田大会上笑到直不起腰的样子,耳尖更红了。她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他的低笑:“陛下若想留,县衙客房管够;若想走明天早上本县亲自送你。”
脚步猛地顿住,她看着月光下他圆滚滚的背影,忽然想起白天他扑过来护着自已时的温度,想起他把蜜饯塞进自已手里时的狡黠眼神。这个胖县令,明明记口荒唐言,却总能在细微处让人感到安心。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不揭穿本宫?”
“因为”张天奇忽然起身,肥硕的身躯在屋脊上稳如泰山,“清水县的百姓需要一个能让他们笑的县太爷,而陛下需要一个能让她忘记规矩的傻瓜。”
苏清月转身,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完整的蜜饯:“给你,甜的。”
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锄头、搬砖留下的痕迹。堂堂县令,竟亲力亲为让这些粗活,哪有半点官架子?
“本县知道陛下有苦衷。”张天奇忽然压低声音,“但无论你是苏小茶还是陛下,这蜜饯都是给你的。”
月光下,蜜饯的糖霜闪着细碎的光。苏清月忽然轻笑出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混着辣味在舌尖炸开——就像这个胖县令,总能给人惊喜。
“明天早上,”她转身走向屋檐,“本宫要喝加三倍辣椒的奶茶。”
“遵命,陛下。”张天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喝完奶茶,记得把玉佩拿回去——夜壶塞用着太不顺手了。”
“登徒子!”苏清月跺脚,却在跃下屋顶时听见他的嘀咕:“其实留着当茶宠也不错”
春桃在墙角等得着急,见她回来忙迎上去:“小姐,您没事吧?那县令有没有为难您?”
“他?”苏清月摸着嘴里的蜜饯甜味,抬头望着屋顶,张天奇的身影正晃悠悠地爬下来,红裤衩在月光下格外醒目,“他呀,是个傻子却傻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春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张天奇摔进稻草堆里,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传来他的抱怨:“这屋顶该修了,瓦片比李婶的鞋底还硬”
苏清月轻笑出声,转身走向客房。路过茶铺时,她看见窗台上摆着块干净的玉佩,旁边压着张纸条:“夜壶已洗干净,陛下放心使用。”
指尖抚过玉佩上的龙凤纹,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多久了,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又如此真诚。
“春桃,”她轻声道,“明天早上,本宫要去看日出。”
“看日出?”春桃傻眼,“可是小姐,您从前最讨厌早起”
“因为有人说,”苏清月望着星空,嘴角上扬,“清水县的日出,比皇宫的更热闹。”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还有张天奇的哈欠声。苏清月摸着玉佩轻笑——或许,这场微服私访,才刚刚开始有趣起来。
而那个胖县令,或许真的能让她忘记自已是个皇帝,只是个普通的姑娘,能笑、能闹、能在深夜的屋顶上,吃一块甜辣交织的蜜饯。
毕竟,在这压抑的皇宫之外,能遇到一个让自已想摘下面纱的人,是多么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