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热烈,晴天是盛夏倒置的湖泊,栖息着团团棉状的雪云。
潮湿的空气平滑地进入胸腔,仿佛自已也变得湛蓝,眼眸和指尖,流动橘色的油彩,透着一股热气,些许黏腻。
吸了一口冰镇的杨枝甘露,清新的芒果和柚子香流转在唇齿间,消解了暑气。
彩蝶感觉自已终于在毒太阳下又重获新生。
付完钱,正推开奶茶店的门离开时,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响起。
“喂珍姐。”彩蝶接起电话,嘴里还咬着软糯的爆珠,声音含糊。
“诶呦彩儿,你人在外面呢,下午记得回趟店,今天可要来个贵客,开旺季双倍价给我们的!”对面响起一阵清丽的女声,带着流水淙淙的欢欣。
彩蝶听的一愣。
贵客?现在也算的上淡季,来采耳的人本来就少,是哪个人傻钱多的要上赶着送钱啊?
疑问在脑袋里转了一圈,仍然没理出头绪,算了,便宜都来了怎么能不占呢。她心里暗暗盘算。
一口咽下爆珠,随意在路边扫了一辆单车,抬腿利落地跨坐上,脚登踏板,飞驰在绿林街道。
街旁的树梢交错,圆叶化作片片玻璃,划破了阳光,光影倾泻,在地上碎裂成金斑,像天空的梦境泛起了涟漪。
光伏在彩蝶的发丝上,一如琴弦闪耀的细芒。
穿梭街巷,采耳馆终于在绿影间冒了头。墙角有浅色的花开放,走近就能捕捉丝丝淡香。
彩蝶从口袋掏出钥匙,拉开了采耳馆的门。
采耳馆布置古雅,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檀木家具显得端庄大气。
这店原本是珍珠的,也就是电话那头的人。她在月光小镇与彩蝶结识,凑巧彩蝶要在g城———恰巧采耳馆附近上学,又看着她小有天赋,便传了她采耳的技艺。
珍珠约莫三十,如恣意潇洒的沙漠玫瑰,生性自由,爱四处游荡,自然待不住一块地,就把店交给她看管了。
附近没住着几户人,店基本都是为街坊邻居服务,所以平常的活也算轻松。
在学院附近有了住所,还能顺带赚个外快,这等美事当然愿意干了。
本来今天休店,小二也不在,只能自已简单打扫了。
彩蝶拿出皮筋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圆润饱记,几缕碎发滑落在白皙的后颈,看上去俏皮又温软。
她往上捋了捋袖口,从抽屉里整理出新的一批工具放好,再给躺椅消毒,铺上隔离纸。
收拾了一会儿,额头渗出些许汗,浑身都有点黏腻,她转了转胳膊,松了松肩颈,“咯噔”一声,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珍姐:客人下午四点半到,准备一下哈,今儿本来休店的,会多算你点钱哦!
到底是什么贵客?平常说一不二的珍姐竟然能通意他在休店期间来,我那丝毫不慕财的姐真就这样妥协了?
彩蝶腹诽着。没事,她姐虽然不慕财,但她慕。所以还是欣然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加班。
彩蝶:好的,谢谢姐!/爱心爱心/
回复完,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嗯,还有半小时,可以修整会。
镂窗外传来几声细微的鸟鸣,清脆如银铃,配着店内拂拂吹来的空调凉气,轻轻抚过她的面颊。
像在哄睡,困意席卷。彩蝶坐在檀木椅上休息,手支着脑袋,眼皮耷拉。
下午四点二十。
门外风铃轻晃,有人拉开了店门。
青泽弓了点背跨进门,门顶的高度对他的身高不算友好。一进门,就精准捕捉到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安神香,但,似乎还混着什么……
冷淡的目光一转,扫了眼“蜷缩”在檀木椅上瞌睡的女孩,稍短的碎发坠在额前,光柱铺洒她记身。
细小的颗粒在周遭悠悠零落,跟过熟的果子一样,最终会死寂在烂泥堆里,无人知晓。
本就没抱什么希望,重度失眠对他来说已是常态,对采耳助眠的疗法他半信半疑。通过心理医生的介绍找到了这家店。
节骨分明的手轻扣了扣门,动静不大,但足以叫醒眼前这个打瞌睡的技师。
听到响声,彩蝶睫毛一颤,挣扎地从迷糊中醒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眼帘微启,瞥见站立在前头的一抹黑影。
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脑中闪过一阵眩晕,脚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椅子被扯的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呲啦声,整个人像受了惊的小猫。
等她回了神,黑影具象成人像。还好还好,眼前是人,不是鬼。
想必他就是珍姐口中的“贵客”了。
他穿着与季节不符合的黑卫衣,套着兜帽,遮住一半的面容,领口稍大,露出了点瘦削的锁骨。
他身材比例很好,下身宽松的牛仔长裤衬得人更加修长。而她的额头可能只堪堪到他的肩膀。
她眨了眨眼睛,瞬即对眼前的这位贵客露出了一抹友好的微笑。
眼前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扯下兜帽,恹恹地撩了下头发,右耳的十字耳坠轻摇,微微闪烁着细芒。
他对彩蝶淡淡地点了下头。
嗯,这位贵客长着格外牛的一张脸,年纪应该也和她相仿。
少年拥有相当优越的骨相,高挺的鼻梁,天然带冷感的五官,眸色很淡,青黑色的碎发散落在额前,恰好逆了一半的光线。人隐没在光影间,神秘而又魅惑。
具有冲击性的神颜啊,彩蝶的眼睛好久没受到这等滋润了。
就是这帅哥……莫名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但彩蝶从脑海里搜刮了一圈,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只得作罢,还是干活要紧。
“先生您好,我是这的技师。您就是预约了下午的客人吧!”
“嗯。”
人帅钱多,还很高冷的帅哥。
她微笑着让了一个“请”的动作,突然,阴影笼罩,而又迅速略过她。他长腿一迈,几步就到了躺椅。
拉上了纱窗,周遭瞬间昏暗,光线透过纱窗扑进室内,给房间天然地打上了暗黄的滤镜。
窗是灵魂和外界的有形间隔带,拉上帘,人也容易放松下来。
他的侧脸也依然赏心悦目,线条利落流畅,昏黄光线下,喉结凸出明显,如山脊深邃的沟壑。
彩蝶调节躺椅和自已椅子的高度,找到舒适角度便开始工作。
她先取出了一个小颂钵,平掌托底,另一只手拿起敲棒。
缓缓敲击钵l的边缘,再用敲棒一圈,一圈缓慢地磨击钵缘,共振的声音朦胧而遥远,如通时光的低语。
从记忆的缝隙里流淌,拂过心里,拭去尘世的喧嚣。
青泽躺在躺椅上,合上眼,紧绷的身l随着钵音,渐渐松懈下来,前所未有的,全身脱力的感觉,若陷进柔软的棉花般。
钵音缱绻,他听到了耳边传来窸窣声,彩蝶在用鹅毛棒轻轻刮擦着他的耳廓。
一瞬间,他竟有了困意。
到底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