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可精得很
“这些你从小也看在眼里,你心里都清楚的,不是吗?”
慕容怀唇边勾着一丝苦笑,目光柔和地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抬手轻轻揉松了她因入宫需梳得紧绷的发髻。
“阿月,你只管放手去做,我永远在你身后。”
江清月低下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冰凉修长的指骨抹不完她涌出泪,引得慕容怀沉声低笑。
“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哭鼻子?”
“还不都是容怀哥哥惯出来的”
——
用过晚饭,江清月倚在院里的藤椅上吹风乘凉。
云苓云心在石桌上摆弄着小药箱,拆下来大堆木制零件摆在一旁。
“小姐,药箱确实被瞧过,外头的夹层有拆开的痕迹,但暗格没被发现,暗格里的药也没被动过。”
云苓抽出小暗格仔细检查着问道:“太后娘娘怀疑您了?”
“多半没有。”
江清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目光不知散在何处。
“但估计,快了。”
云苓云心对视一眼,悄悄把拆解成碎块的药箱收下去。
云心将冰镇玉露汁放在江清月手边,拿过她手中的扇子轻摇起来。
“小姐,您上回给太后娘娘配的药茶,估摸着该喝完了。”
江清月似是想起什么,轻笑一声:“太后那药茶喝了这么久,也该换换方子了。”
“那您是要现在写方子吗?奴婢和云苓去给您备笔墨。”
“不急,换什么药我需得再想想。”
江清月摆摆手,尝了口冰镇玉露汁面露惊喜:“这回的玉露真好喝,比上回的尝着新鲜多了。”
云心笑道:“这回玉露用的荔枝是宫里的,皇上赏给汪大人一小盒,汪大人全都送到府上来了。”
“容怀哥哥就又全送我这来了?”
云心点点头:“殿下说了,当前苦夏快要立秋,往后的吃食更多了,日后凡是进了府的好吃的,都先紧着往小姐您这送。”
炎炎盛夏一碗冰凉的玉露镇暑,江清月吃得格外惬意。
——
夏荷宴如约而至。
午时过后,四品以上的官员可携妻儿入宫,在太液池四周游玩赏荷。
将临傍晚时入宫宴大殿,后宫嫔妃等出席后开宴。
太液池中近来盛开的夏荷多为晚荷,此乃京中乃至天下也少见的美景,是以宫中一时热闹非凡。
官员多在湖岸一边相互交谈,各家夫人贵女则离得稍远一些,在岸边结伴走动。
湖上有好几个水亭,既可庇荫乘凉,又可于湖上赏景。
慕容怀避人耳目,寻了一个最角落最不起眼的水亭,悠闲自得地下棋品茗。
江清月习惯了跟他待在一处,拎着兜鱼食,食粒往太液池里不要命地洒,十几条肥硕的锦鲤在杨柳垂阴的湖面游动,个个张着大嘴拼了命地抢食吃。
“江姑娘,鱼可不是这样喂的。”
江清月正盯着锦鲤们看得起劲,忽然听闻身后传来不太熟悉的声音,忍了忍口水,把视线从肥硕的锦鲤们身上移开。
回头一看惊了一惊。
不知何时起,这太液池最角落里的水亭竟一时间挤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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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可精得很
江清月拍拍手上鱼食的残渣,转过身福了福礼。
“清月见过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殿下。”
她跟着慕容怀躲到这么个偏远的地方,就是想求一会儿僻静。
结果没想到这堆皇子也不知抽什么风,一股脑全都跑这小水亭来挤着了。
加之官宦中的各家贵女也难得进宫一次,这一大群皇子出现,连带着把那些莺莺燕燕也都吸引过来。
“江姑娘,鱼饿不着但撑的死,你这般喂,怕是明日这群鱼就要归西了。”
说话的是七皇子,贤妃娘娘所出,年纪比慕容怀大半岁。
江清月想说归西了正好进她肚子。
哪条清蒸哪条红烧,哪条醋溜哪条炖汤,她刚刚都安排好了。
“小九,见了四哥怎么也不知道行礼啊?”
这一群皇子本就来者不善,四皇子更是突然发难,一巴掌拍在慕容怀面前的棋盘上。
好好一局棋被毁的七零八落,上好的玉石棋子噼里啪啦落下石桌。
玉石坠地声还未绝,六皇子的嘲笑便紧随其后。
“怕是腿废的站都站不起来了吧?这可不行,就算你腿折了,这礼不可废啊!”
八皇子和十皇子一并扬声大笑,江清月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四殿下,这副棋可是太后娘娘赏给我的,您这般扫到地上,看样子还摔碎了几颗”
说着,江清月垂眸抿唇。
眼睫上浮现几分湿漉漉的潮气,一脸委屈地看着满地的玉石棋子。
一直毫无波澜的慕容怀抬眸打量了她一眼。
见她眸中藏着狡黠并无真的委屈,这才放下心,把石桌上的棋子一颗颗收回来。
刚刚还笑得放肆的几位皇子神情骤然一僵,笑声戛然而止。
慕容怀他们欺负得,小时候对他打骂羞辱那是常有的事。
但江清月他们可暂不敢妄动。
这姑娘精的很,还深受皇祖母喜爱,他们的母妃都叫他们卯足了力气,务必把她纳入府中。
“不过是几个棋子,改日晟哥哥给你寻一副更好的!”
四皇子大手一挥,桌上棋子又落了几颗。
慕容怀收回棋子的动作一顿,便也歇了收棋子的心思。
“可这是太后娘娘赏给我的,若是叫太后娘娘知道我没保存好,多半要恼我了。”
江清月依旧低着头,甚至弯腰打算亲自去拣。
八皇子见她这副作态,朝亭外的小太监大喝道:“你们这几个奴才是瞎了!还不快把棋子都捡起来!”
七皇子始终旁观,此时却忽然走到江清月的身边,蹲下身与她一起捡。
“小心,这颗摔碎了很锋利,会划伤手的。”
七皇子温柔地推开江清月的手,甚至将身子往她那边凑近了几分。
江清月正埋着脑袋暗骂四皇子有病,忽然眼前一转,再回神时自己已经被慕容怀攥着胳膊,强行从地上拽到了他面前。
“手伤到了?”
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宽厚的手掌捧着江清月的小手,翻来翻去检查了好几遍。
“没有伤到,容怀哥哥你别担心。”
江清月摇摇头,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朝慕容怀调皮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