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杀了十年鱼 > 第一章

黄昏薄雾,苍苍茫茫我不太见得,但是我遇见过无数个沉沉夜色,赶上了无数个晨光熹微。四季的鱼价我了然于心,如何利落地拍死一条鱼于我而言就像口渴了拿一杯水来解渴吧。
我为刀俎,它为鱼肉,我妄想像拿捏它的生死一样把握自己的命运,很可惜,没成功,从拿上杀鱼刀的那刻,我就成了生活里的一条鱼,不会在水里淹死,但也别想上岸。而今三十将近,孑然一身。
形形色色的人来买水产,欣赏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的生活成为了我的日常。日常到我大概已经忘了落花踏进游何处的爽朗岁月。
1.
也很多年没做过梦了,有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小夕,放着我收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很熟悉,是我奶奶。我没有停下,肌肉记忆,很多年过去,我收得还是很麻利。门口走过的是几个班里同学,他们悉悉索索地打趣着我,像看一条时不时蹦出缸的笨鱼,而我向来习惯低头。
一来到这场景仿佛打开了罐过期的牛奶,很馊,人也蔫儿了起来。我踱进厨房刷碗,水池里的还碗残留着鱼刺,果然所有鱼的结局都不过如此。
那便请允许我简短地体验一回自如欢腾的鱼儿。
陪奶奶收拾完最后一桌客人的卫生,关门了,不用往外走,里面最深的阁楼是我们的休憩之地。搬来铝合金梯子,我之前习惯低头看着往上爬,但现在我选择抬头看,其实也没印象中那么骇人,很快就能爬到。奶奶在下面替我扶着梯子后上来,她习惯睡前浏览一下微信,其实她微信没几个人,一些亲戚一些熟悉的客人,平时没什么人找她。
夕,大姑说明天叫你去市二医院陪她女儿一下,明天奶奶自己在店里就行,你早点去那等她们吧。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好。不想让她为难,大姑在奶奶生病的时候出了医药费,所以奶奶都记挂着她的好让她三分,看完手上最后一行单词应了她,睡了奶奶。
天蒙蒙亮就听到奶奶起床的声音,我也拾掇拾掇循着锅炉的声音出门了,骑了个单车在医院门口等她们。
印象中当年也是在这个医院,她们丢下奶奶,叫回了高考的我,我甚至不敢多想奶奶握着我的手眼角划泪离开的画面。
回望中,她们来了。大姑踩着小高跟,挽着表姐的手扭着走来:来得早也不知道挂个号,胆小得像个老鼠!她伸出手指点着我的头。
你昨天没说看什么科。略过她多余的辱骂我回了句。
今天知道顶嘴了还,真是没教养!她来劲了。好了妈,不说这些了,去挂号要紧。表姐不耐烦的打断;你去帮我挂个皮肤科吧,用你的医保,挂好了打电话给我。
细细回想,我记起这次挂号经历,当时她们对我怪好的,最后结束了带我吃了顿快餐。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后来她们又挂了妇科,确诊后来很久的日子里,我一度被人群的口水淹没,冠以最赃污的罪名,爱而不得成了常态。人们说妇科病会伴有鱼腥味,不巧我刚好爱吃鱼。
我没医保。我不在乎她会怎么讽刺我,别沾上我就行。
真的是作孽,连这个都没有,真的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拿去!大姑从包里翻出医保卡甩到我手里。
挂完号后我慢慢地踱步在她们后面,从一个间科室到另一见科室,在门口小坐了一下,等一件意料之中的事。
你个不孝女,你怎么有妇科病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从皮肤科到妇科,大姑几乎是在听到病因的瞬间就勃然大怒,一巴掌甩到表姐脸上,夺过医生手里的病历本和医保卡就拽着她的衣服往外走,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解释。
我知道她是怕给她宝贝女儿的病历上留下这个痕迹,所以赶紧无理取闹地带走她女儿,也不管医生怎么说。很搞笑,老派的行为下裹挟着的是更老派的母爱。
出于礼貌,我帮她们拿上了包,看着她们哭闹着上了车,一脚油门踩上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你敢和别人说什么你姐的什么事,我扒你一层皮,她再怎么也好过你这种没人管的小赤佬鬼!你扫把星你!
汽车的尾气冲进鼻腔,我以为我会愤怒,再听到这句充斥着我青春的话,没想到更多的是好笑,就像听到青蛙说天空是四方形的。
其实后来我知道了表姐得妇科病的原因,无非是在公共场所间接接触了不洁环境导致的细菌污染,但是不论证据多么明显,总会有人选择相信自己的臆断,而这类人又恰好出奇的以聚合形态出现。
我骑回店里,正好赶上中午饭点,不少蓝领工人在里面吃饭,奶奶忙得热火朝天。这家小店是当年爸妈走后奶奶把老房子卖了盘下的,她干了一辈子会计,养大一双儿女,最后又不得不拾起厨艺,在锅勺的叮呤哐啷里把我拉扯大。
很幸运,在梦里能再见一回。
我走进店里帮奶奶端菜打菜。附近写字楼在装修,不少工人来这休息吃饭。他们不计较口味,不追求荤素搭配,扒上一口热乎饭足矣。没有高谈阔论,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聊,或者不说话,闷头囫囵。
他们身上有和我卖鱼时相似的优势,日子是枯燥贫瘠的,但是无妨我们有麻木的能力,碰到什么事了,顶多坐在门沿儿发上几会呆。陪奶奶忙完最后一桌,我们习惯搬两条塑料凳依偎在小店门口晒晒太阳,看看人来人往。
阳光像融化的铁浆缓缓流下,我被晒的暖呼呼的,有点天旋地转。一个恍惚间,再一睁眼,原是电热毯忘关了,还在我那不大宽敞的小出租屋里。
2.
其实我是很怕回忆起那段时光的,对过去的一切我都带着深深的愧疚感,每每记起,我就会想,如果当时我再积极努力一点,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但是我又是个怯懦的人,害怕努力过后还是一塌糊涂,所以我理所当然的给自己按了个一切都是出于没努力而不是没能力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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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梦好像在我平静得要命的生活里投下了一颗石头,甚至没砸出水花,但却泛起层层涟漪,钓起一条沉睡很久的鱼。
那天早上我开始营业的时间晚了,从电热毯里起来耗费了很久的精力,我不知道是被窝太暖还是那个梦太暖。
那天的第一单是我的老同学,一个我曾经视为仰望对象的人,她叫兰心,慧智兰心的兰心。在年少时很明艳的存在。
她住在离这条马路两个拐角处的小区,挺豪的,偶尔来买条鱼,关心几句我的近况,给我提点建议。
我对她有说不上来的情绪在,羡慕她顺分顺水的生活,在她面前我就真的像一直暗处的老鼠,偷窥着她的美好,甚至会想象如果我成为她的话又是怎样一番光景。但是我又不希望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贪婪,所以我用麻木不仁的外衣应付她,就像一条在案板上拍晕了的鱼。
每次她走了都勾起我不短的思绪留白,很久迷失在现实之外,飘飘然也。
那天她走后我又有点昏昏沉沉,我想我大抵是生病了,人还是挺脆弱的,我还是抵不过任何身体机能的放纵,在鱼尾啪啪地溅水声里眯了下。
我没能回到那些阳光暖人的午后,是哄闹的课间。
真的!班主任生日,走走我们也去看看。大课间的喧哗在不知道谁的一句话里终结了,大家都蜂拥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教师里剩下我和课间操的音乐,我始终记得这位老师,她总能让我觉得自己像条搁浅的鱼。
我沉浸在过去的琐事里,突然,有人走到我面前,食指点了点我的桌面:你不去吗,魏老师过生日哎,大家都去祝福她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没有特别的阳光为他撒下来,但是他的眼睛很清亮,是刚转来不久的插班生,我叫不上他的名字。
好,走。当年闭塞的我回绝一切好意,而今我能坦然接受。办公室从教室后门出去就到了,很快,怪挤的,不少人来图个热闹。
他很自然地凑到人堆里:到底是不是魏老师生日啊,你们咋都站在门口啊我停在人群外,只听到他欢脱的声音,听不见他人的回答。
哎呀没意思,那个兰心记错日子了,是个乌龙,走走。他怪可惜地走出来,我从他挤开的小道里,看见兰心站老师对面,笑靥如花落落大方,她们是熟识的旧友般轻快交流。
她还是那么明艳,在人群的注视下凯凯而谈。我心里油然地怪闷的,又是这种情景,以微渺的状态遥望她。像是翻肚皮的鱼,嘴还张合着渴望着什么,不过是肌肉的自然反应罢了,没有跟多其它了。
我品味着心里悄悄升起的苦涩,突然又奇怪我在为什么而悲闷呢。不过是觉得她和老师关系好受人关注,而我普普通通泯然众人罢了,但是十几年后咱们不都是平平常常的一个中年人罢了,又有甚大分别呢。
又捡起她平日里来我摊位买鱼的记忆,虽是客客气气但又与其它客人没什么两样,倒是我自己给她加了一层层少年时的滤镜。
想通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年少时善钻牛角尖,一些小言行在心里开枝散叶一万次,后来倒什么都往简单了靠,就像削一条鱼的时候不用去想它该不该死,削完了也不思考刚才有没有弄疼它。
这本原来是你借走了啊,我还想再借来看一下来着。我就感觉自己像陈家洛似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说对吧。不知不觉就走回座位了,他瞥见我桌上的书谈论到。
挺像的。我附和着。
我倒是最喜欢余鱼同,幽默潇洒,君子卓尔不群,和而不同。很久没和人聊起自己的见解,忍不住脱出自己的喜好。
但是他最后很惨啊,没了容貌,真爱也不在了。他立马接了下来。
那陈家洛最后也没得偿所爱啊,还不是栖身西疆。兴趣来了挡不住啊。
以前没人和我谈论这些,此时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我有无数沉浸的想法往外蹦。
课间操的音乐让我们的交谈停在了香香公主的香陨,在他回座位的那刻我还是没能想起他的名字,但是他又留下了不少痕迹在我脑海中。
重温了校园课堂,这次我对一切都分外好奇,所以我盯着黑板,直视每个老师和同学的眼神,看清了以前没看清的字,恰巧看见了我自以为黑黢黢的日子里别有风味。
课堂没那么枯燥,至少和之后的生活比起来是。晚自习结束落了雨,不用担心,我知道奶奶早就在书包隔层里放了把伞,我一摸就摸到了。
撑开走在淅淅沥沥的水珠里,是冬天,也许还混着点雪吧。我的鞋里面有毛绒鞋垫,很暖和。
小朋友,我走了!我看到他头顶着校服外套,回了个头,从我边上飞过,还没说出回应的话,已经窜到人群前面了。
似曾相识,原来很久以前记忆里找不到对应人的身影是他,潇洒自在,风雨都甩在身后,就这样窝藏在我未知的脑海中闯荡了很久。
我是喜欢冬天的,每哈一口气,就有数不清的水蒸气从气态液化成小液滴,一团团地悬浮在空中,经过光线照射,才被我们发现。我会不自觉地多哈几口,证明它们的存在,也证明我的存在。
不过哈气哈多了容易口干舌燥,忍不住咳了几下,没刹住车,停不下来了,难受地睁开眼,还是老地方。
3.
这里不止我一家卖水产的,窝在电子秤后面眯了一下,客人都走到隔壁店去了。我是没什么竞争感的人,得过且过是我这些年的常态。拍两下脸,又是一天。
哎,囡囡,给我称四只螃蟹欸,就要这几只断脚的,便宜十五块对吧。是小区同幢楼的上下邻居。一位老阿婆,个子小小的,一头利落的白色短发,她和外孙女一起住,平日里时常撞见就熟络了。
隔两个周五她都会来买几只螃蟹。
好,一共45,绑起来对吧。绑螃蟹我是熟练工。绑的,你这个动作是快的嘞。等话音落下,已经绑好一只了。
谢谢哦,我钱放盒里了啊。
平常没什么人往我的零钱盒里放现金了,这个盒子就像专门为她准备的。不用智能手机的她好像一直都有自己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兴致盎然的交手。不管世界怎么变化,总有人驻足,不一定是被抛弃,更多的像是一种选择。
馨馨。这两个字是我平时最常听到她说的,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我知道她的外孙女叫什么。
偶然聊起时,她说她是退休工人,家里的房子是分配下来的经济适用房,我想她是没什么生活成本和经济压力的人,有退休金、有自用房。
实际上她每天早晚都会拿着大喇叭在小区里一圈圈地绕,喇叭里放着的有时是防诈骗有时是新闻事实,这个活一个月是1500,她会在结束的路上捡塑料瓶捡废纸板,在小区的犄角旮旯种几颗应季时蔬。
我总会奇怪,即使没有生活压力的人,也需要这样事事节俭落到实处吗如果是我,我大概不会,我会选择去干点我喜欢的什么事,不过可惜的是,我只能想象到这,因为下一步去干点喜欢的事,是我一直未知的。
囡囡,给你带了一碗粥,今天腊八,煮多了。中午左右,阿婆又回来了。
谢谢阿婆,你们吃了吗我想还是幸运过大多数人,获得了这份邻里牵挂。
今天我们家馨馨没回来,她说不想读书,要和同学去做主播了。阿婆从鱼缸缝隙间走进来,把饭盒打开给我,平静地像在讲一个故事,我摸不清她是什么情绪。
我不知道主播是什么样的,我也没打算拦她。说着搬起旁边的小脚凳坐下;囡囡,我今年六十五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为自己选择过,从眯眯小的时候带弟弟妹妹,一直到现在,我带的小孩一双手脚都数不过来了。
她在这儿停了一会,我不知道她会想些什么呢是人们说幸福的那些时刻吗
现在时代好了,我看到很多东西,但是我又看不懂很多东西。我以前很想读书,但是他们说弟弟妹妹读书更好。我的名字是扫盲上夜校的时候学会的,我写得很难看,后来回家那些小孩都笑我,说写得像踩死的蚂蚁一样难看。我以前很想拿笔,但是后来我会拿针头镰刀,会拿锅铲菜刀,拿不好笔了。
囡囡,我今天话有点多,找不到人说,你全当听故事好吧,你嫌烦就转过去我就懂了。到现在为止,她都是平平淡淡地说出,我第一次觉得腊八粥这么黏糊,嗓子好像被黏住不知怎么说话了,我赶紧摇摇头。
再后来我信耶稣,跟着他们唱诗歌认识了很多字,我每次祷告的时候会说所有人的名字,在蒲团上跪很久,耶稣都知道,但是我小孩们不清楚,他们只觉得我迷信,觉得我笨。但是我还是想真心想让他们能有选择自己想过日子的机会。
馨馨和我很像,她八岁就带弟弟到十六岁搬来和我住,才有自己的生活,现在她十八,她有自己想干的事了,我想不到理由拦她。我觉得读书很重要,但是我不知道对她来说重不重要。
现在我眼睛有点花了,我还想学写字。万一她最后最后也还想做主播,我想她至少不用像我等这么多年。
我捡了很多年纸板和瓶子,现在,我要花掉一点给自己。
那天我喝完了一碗腊八粥,她讲了个腊八粥一样的故事给我,我不太确定哪个更丰富,但是结尾好像是甜的。
4.
我好像不太想卖鱼了。
我没什么厨艺,奶奶走后小店转了,钱大姑叔伯们取了去,说是填医药费,给我留了辆自行车,我骑了很久,又好像根本没骑。路上有很多灯,有很多店,后来我端了很久的盘子,在后厨学会杀鱼了。
再后来为了租便宜房子找到这儿,周围都是新建的商品房,这一小片经济适用房倒像是特别的存在了,房子便宜,小区门口的店面也在转租,拿着我干小工的钱,留在了这个地方。
这些鱼是我可以随意拿捏的,但是我最近思想越界了,老是想为什么拿捏不了自己的命运。这个界是什么时候建的呢我想是搭好这些鱼缸的时候,我也成了里面的鱼。
都说吃鱼会变聪明,但是鱼它笨得连鱼缸和河流都分不清,吃多吃少也不知道,所以大鱼吃小鱼的时候也会变聪明吗那我想做大鱼。
那天是阳历年的跨年夜,晚上关了铺子骑车回家,路上没什么人,没有烟火,一排光秃的树上挂了两颗红灯笼。
左转时,静悄悄地夜里生出了一辆电瓶车,我们相撞的声音像夜里的烟火,不过闪出的是泪光。
速度不快,但突然,来不及反应,就倾到地上了,好在身体自我防护得快,左手撑了地,猛地滑擦手腕折到。
手痛得人都是虚的,起不来,干脆就坐在地上了。是辆挺大的电瓶车,没有车牌,也没有停留,我眼见着它蹿过。大街上没有人,我也没叫,还是习惯沉默。
我想用胳膊推着车停到楼下,但慢慢拉着挪到路边就吃力得不行,花坛边坐了半天还是打车了。
上次来医院还是在ICU门口看奶奶被推出来,久到像隔了一条奔腾的黄河,但是心里又闷得像刚发生不久。
挂了急诊,清理完出来碰到几个来夜班骨科推拿的上班族。
嘿!冒昧打扰一下,请问你以前是江湾中学的吗后面突然有人叫了拍了拍我的肩,欸!真的是你!文夕!好久没见了。
我使劲地想究竟是谁,很少有人再叫我的名字,买鱼的人叫我老板、叫我小妹、叫我大姐、叫我喂,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好听,姓谓之温文尔雅,名带有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的怡然余韵。
再听别人唤起,好像在江面上抛下一杆鱼竿,钓起一些什么......
我是,你是我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他的名字,在那个短暂的三年里,有太多人穿梭,无人停留。
你真忘了我们同班,之前高中老是和你争同一本书借,后来你走了都没人和我抢了。他自顾自说起来,你手怎么了
哦,骑车被逆行的撞了。说了很多碎话,也没说出自己的名字,想到她是谁,又不知道他叫谁,随便敷衍几句想走了,我回了啊,拜拜。
天呐,这些逆行的人真是无法无天了,你怎么回,这么晚要不我送你吧。他说着还抬表看了下时间,省的叫车了。
不用,不顺路,拜拜。打石膏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这里离家不远,慢慢走,刚好把留在路边的自行车推回家。
没管后面他还在说什么,我认定只是命运戏人,让我们短暂再见,无需留恋。
走出医院大门,跟着导航走了一截,有两声喇叭从后面划到前来上车吧,送你到前面地铁口。我看到他探出来窗户的身子,路灯下车子干净亮堂地反光,衬得人像刚捞出来的小黄鱼。
被自己的想象整得乐呵起来,声音也轻快起来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不享用一下岂不是浪费了,你先回吧,我一会就到了。
你这么说,那我也享受一下。他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又走在了一起。
剩下的路没什么要说的话,有秋风缠绕,有夜色轻抚,一切轻微的声音都晕开在这里。
走进一段隧道,全世界的声音都在这里被放大,但是属于我们的声音会被淹没,一整条橙色的路,有点像过度渲染的黄昏,可能现在是我人生的golden
hour吧。
差不多了,你沿着原路回吧,明天工作日,回去休息。走出隧道,人的声音才不会被盖着,我想,就在这里道别吧。
嗷,那再见咯,要不加个联系方式,下次再见哇。他也没多做徘徊,续下一次见面。
我们加了联系方式,或许会有下次见面吧。
这条隧道出来,会有小山丘影影绰绰,有小摊贩熙熙攘攘,有小三轮咯吱咯吱,还有我这个卖鱼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