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出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打他出生以来,就没有了母亲,据说是跟着隔壁村的男人跑了。父亲是个一喝起酒来就昏天暗地的酒鬼,成天在外面和那些狐朋狗友们鬼混,心里压根就没有他这个儿子。
当时村里常见的家庭组合一般都是母亲在家中照顾娃娃,男人出去打拼,逢年过节偶尔一次的归来,对孩童都是极大的喜悦。
满面风尘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笑呵呵地走进来,母亲怎么都吆喝不回来的儿童听到伙伴们大喊他爹回来了,有点自尊心想要扮大人的孩子面上强装淡定,回家的脚步还是加快了几分。
正要进去,忽然刚刚想起在泥地里哐哐趴,看了眼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心下忽然有些害怕。索性就趴在在门口怯生生地窥探,被放下行李的男人一眼瞥到,顿时黑了脸,大踏步地走过来。
那么长的时间不见,乍一回来,就要摆起架子耍起官威啦?……我的小伙伴们可都在看,你敢像小时候那样打我屁股,我可真不、不认你这个爹了!
吞了口口水,腿脚已经在发抖,都想转身跑走。男人上前一把提溜起他,狠狠地香了口,手里拿出山外的世界的新鲜玩意,在他面前晃了晃,嘴上喊了句:小胖墩,想爹了没?
然后久别重逢的陌生男人就成了父亲,孩子一把抓住新鲜玩意,埋在父亲肩膀上哇地哭了起来。
那是喜悦的泪水,每一颗都在直白地表达想念。
总是扮黑脸的母亲这个时候也不会拿出平日的扫帚,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眼里同样闪烁着幸福的光。
双亲对孩子的那种疼爱,即使等他们在一个起风的日子离去了,都可以贯穿孩子余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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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门口的窥探者成了黎明,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场景从来都不会在他那个家徒四壁的家出现,他也永远不会期待那个浑身酒味的男人口袋里会出现一把糖。
可以说他的前半生就是一部不幸史,直到十八岁那年,他以优异的成绩夺得当地榜首,成为这个村建国以来第一个大学生,即将走出没有任何留恋的浪浪山的时候,这个男人突然死了。
就像有一阵风突然把这个男人袭卷走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他走得太匆匆,连遗书都没有留下,却在临终前找了一个人,在死后告诉这个唯一的儿子——
“你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去北上求学吧,你的亲生父母就在那里等着你。”
“不要再回来了。”
来者的话带着当地的特色口音,甚至到了黎明尽管生活在这十八年都听不懂的地步。往后他拼凑半生,才解出了这三句话的正确答案,只觉得这个男人可恨到了极点。
——即使不爱他,也不肯放他走,让他就这样带着仇恨长大。
都说重生到过去是有难以忘怀的人或者及其遗憾的事,上天给予一个填补缺憾的机会——靠北,他真不知道回到这个时候做什么!明明好不容易熬过童年这个最为艰苦的时候!这个连回忆起来都觉得恶心、要抽上三支烟解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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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偏偏就回到这个时候呢?白手起家,那一个个打碎了牙把苦往肚子里咽的日子铸就了最后的功成名就……为荣誉、为成功奉献一切,到头来付诸半生的努力都白费了,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黎明有些颓然,不过身体里住着的毕竟是有着三十多年人生经历的成年人,很快他就重振旗鼓。排除一些私人因素,重生也有重生的好处,能以预见者的眼光享受当下时代红利,少走上辈子那些弯路。
“胖腚,嫩爹莫得回来?”说话的是隔壁老住着的婆婆,听说她有一双儿女,但记忆里鲜少见过她的庭院有人造访。
胖腚,村里农历十一月二十一号生的娃就叫这个……还真是熟悉的贱名。太阳有些刺眼,黎明眯着眼睛看过去,满头银霜的阿婆拄着根细拐杖,嘴里吸溜吸溜发出年老寒冷的声音。她站在栅栏边,冲他勾着手。
兴许是年仅十二岁的身体里住进了三十多岁的灵魂,思考了太多,站立了太久,情绪起伏太大,早已超出了孩子未发育完善的大脑和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黎明此时只感觉视线一片模糊,身体晃晃悠悠的,但眸光却明确地瞥见阿婆凹陷下去的大眼睛,还有那摊开来的手里明晃晃放着的糖果。
是了,那个酒鬼父亲不愿意给予他糖果,但是总有一些人在他生命里出现,替他父亲完成没有完成的任务。
这些人,后面怎么样了呢……
意识朦胧,迷迷糊糊中黎明向前,踮起脚尖,隔着栅栏,和那双通红的双眼对视,清晰地看见那双眼里一瞬间闪起喜悦的火焰。他伸出瘦弱的手臂,想要接过阿婆手中的糖果。
“嫩那个酒鬼爹昨儿又在外面胡作非为、一啲都唔顾及你……来、乖孙……”阿婆满是褶子的脸上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干瘪的小身子就像是一片秋天的落叶,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晃动。
那只在半空中的手直不起来,骨节嶙峋,布满深一道浅一道的沟,像苍老的槐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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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开的手心赫然放着两颗蓝白色调包装的糖果,是……大白兔奶糖吗?
黎明已经分辨不出了,他的行为已经不受三十岁的灵魂所控制,只被迫地顺从十二岁的躯体。
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稚嫩且干净的小手即将碰上这根粗糙的枯树枝时,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将那两颗惹人垂涎欲滴的糖果打落。
所有事物都开始混沌起来,唯有突如其来的男人转过来那一眼入了心,那张脸暴露在黎明的眼前——不可否认,这个酒鬼父亲长相异常的俊美。长眉入鬓,眸子黑沉,鼻梁高挺,配上紧紧抿着的唇,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气。
是了,他的父亲不仅不会给予他糖果,也不允许别人给他传递善意……
望着面前男人高大的身躯,黎明眼中浮现一抹长达三十多年的仇恨,心底深处却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安定,他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倒地的前一刻,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拉住了他,他跌入一个宽敞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香,松懈的神经就这么放任身体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压根不用赶走,当男人往门口一伫,阿婆就会自觉理亏地走开。看着怀里闭上眼的少年,五官冷硬的男人将他抱进了屋子,让他平躺在床上。
【代号do1由于不可控因素正在主系统处进行维修,z103很荣幸为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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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宿主,您已来到g20211小世界,编号132并无未却心愿。您的任务是代替他走过剩下六年余生,本位面稍显特殊,请牢记以下的规则——】
【规则一:扮演好黎枫然的角色,切不可做出不符合原角色的行为。】
【规则二:辨认出村镇上的病毒携带者,不可让主角黎明被感染,并且不可让他获悉真相。】
【规则三:在黎明成年之前,阻拦住他走出村镇。】
【温馨提示:谨记规则,谨慎行事。】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冰冷的机械音再度响起,【隔墙有耳,小心身边人——此为do1传言,完毕。】
听完所有的叮嘱,陈然倚靠在椅子上,垂眼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而后点燃一支香烟,浅浅咬着烟蒂。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大脑梳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脉络,安静思考着。
灵魂适应好了躯体,苏醒过来的黎明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苦淡烟味,皱了皱眉,扭过头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那个与记忆阔别已久的男人侧脸,向来锋利冷峻的人此时做出这样低眉顺目的样子,让人不免失神。
这就是他好久不见的养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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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那种忧郁颓唐的气质,按道理应该会在记忆里留下浓墨一笔的……黎明眉头拧成死结,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怎么感觉……
“醒来了?”注意到这道不加掩饰的目光,陈然不疾不徐地碾灭烟头,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和儿子的视线相触,“我饿了。”周身都散发着懒得应付的冷淡。
是了,在别的孩子都还在田地里撒泼的时候,年纪小小的他已经要踩着小板凳,用灶台给自己不务正业的懒鬼父亲生火做饭了。
这就是他的父亲……
重来一次,那对男人由陌生感带来的莫名的滤镜瞬间破碎,黎明心中升腾起一股厌恶的情绪,强烈的反感之情如潮水般奔腾。他嘴唇紧闭,爬下了床,错开陈然,进了厨房。
不用细细感受,都能体会到黎明的憎恶,陈然阖了阖眼睛,漫不经心地从记忆里检索出原身待会要去的地方。
啊,是寡夫那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