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穿着一套潮流运动服的徐嘉铭桀骜不驯地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狼狈的徐欢，眉头紧锁。
“黄主任，给您添麻烦了。”徐嘉铭彬彬有礼地握手，然后转向徐欢，“怎么回事？”
徐欢刚要开口，张美真就抢先道：“徐欢半夜回来发疯，把我们的床都泼湿了！”
“是她先弄湿我的床！”徐欢反驳。
“有证据吗？”王雅璇一脸无辜，“我们三个都可以作证，是她先动手的。”
徐嘉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看向教导主任：“黄主任，您看这事……”
“徐欢同学一直有纪律问题。”黄主任叹了口气，“这次性质比较严重，按理说要记过处分。不过考虑到徐家的面子……”
徐欢猛地站起来：“什么叫我有纪律问题？她们三个一直排挤我，今天还故意毁坏我的私人物品！”
“够了！”徐嘉铭厉声打断，“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转向黄主任，声音压低：“舍妹从小在……不太好的环境长大，可能沾染了一些不良习气。我会好好管教她，处分的事还请您高抬贵手。”
徐欢如遭雷击。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嘉铭不仅不相信她，还在外人面前暗示她出身低微、品行不端？
“徐嘉铭，是她们先……”
“闭嘴！”徐嘉铭一个眼神剜过来，“还嫌不够丢徐家的脸？”
黄主任露出理解的表情：“徐二少放心，这事我会低调处理。不过建议徐欢同学换个宿舍，现在这个情况……您懂的。”
“我明白。”徐嘉铭点头，“明天就给她办理走读手续。”
走出教导处，徐欢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明明是她们先欺负我的！”
徐嘉铭猛地转身，高大壮硕的身躯在走廊灯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他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为什么她们就只欺负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般锋利：“难道不是你先作风不正，惹人厌恶？”
徐欢踉跄着后退半步，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她原本以为不分青红皂就断定她给人当三已经是他这哥哥对她最大的偏见了。
原来他的偏见，还可以更大。
“市井习气。”徐嘉铭冷冷地吐出四个字，目光扫过她身上更换过的便服，“大晚上和男人看电影，现在又打架泼水咬人，真是半分妍妍的涵养都比不上！”
夜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吹过徐欢红肿的脸颊。
她突然笑了，“我当然比不上徐妍。”
“她在琴房无人干扰弹奏肖邦的时候，我正在冬天的冷水里搓洗全家人的衣服。她指甲上涂着进口护甲油的时候，我的指甲缝里全是洗不掉的冻疮血痂。”
徐嘉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看向徐欢的手。
那双手虽莹白，但远没有徐妍的看上去细腻好看。
“她在温室里被你们精心呵护的时候，”徐欢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锋利，“我在稻田里割稻插秧，蚂蟥爬满小腿都不敢停下。她穿着定制礼服参加毕业舞会时，我正跪在养母面前，求她别把我卖给隔壁村的瘸子。”
“一个从小被精心栽培，一个连上学都是一种奢望，你拿我们相提并论？”
远处教学楼的光透过玻璃窗，在徐嘉铭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像是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
最终却只是冷硬地说：“我没有要求你和妍妍一般优秀，但至少，要有她三分优秀，大哥让你来上大学，为的不就是给你增加气质，开阔眼界？”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望，“你自己看看你，学到了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她，眼底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泼水，厮打，跟社会女有什么区别。”
徐欢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
那笑容让徐嘉铭心头莫名一颤。
“我连高中都没读完，你们就硬把我塞进大学。”徐欢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嘲讽，“怎么，你们是觉得我该像你们一样过目不忘，一夜之间就能脱胎换骨？”
徐嘉铭的脸色瞬间阴沉：“我和大哥、嘉衍还有妍妍都是这样，怎么到你就不行了？”
“大概……”徐欢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因为我和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你在阴阳怪气什么？”徐嘉铭的声音陡然拔高。
“不是二哥先暗示你们和徐妍才是一家人么？”徐欢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破碎的光。
“我什么时候暗示了？”徐嘉铭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你别太敏感。”
徐欢嗤笑，那笑透着讽刺和悲凉：“如果二哥和我一般，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不仅要起早贪黑伺候全家，还动不动就挨打……”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等回到亲生父母家，却发现哥哥们眼里只有那个替代你人生的养女，对你百般嫌弃时——”
她抬起眼，眼底的寒意让徐嘉铭心头一震：“大概也会和我一样‘敏感'。”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徐嘉铭的心口。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夜风呼啸着穿过走廊，卷起徐欢散落的发丝。
在那一瞬间，徐嘉铭恍惚看见了她眼底深不见底的绝望——那不是一个二十岁女孩该有的眼神，倒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才会有的枯寂。
“我……”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喉结上下滚动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二哥~欢欢怎么样了？没事吧？”
徐妍甜美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走廊尽头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笼罩在徐欢身上。
徐嘉铭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脸上的动摇瞬间被冷漠取代。
“我们为什么嫌弃你？那还不是你自己作的，要不是你没有容人之量，硬要和妍妍争个高低，把家里搞得不得安宁，谁会无缘无故讨厌你？”
听着徐嘉铭这话，徐欢无力地闭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