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庭酒店的金色大厅灯火通明。
徐欢站在宴会厅外,透过雕花玻璃屏风,里面的欢声笑语像潮水般涌来。
三哥徐嘉衍举着香槟,西装笔挺地与人谈笑风生;二哥徐嘉铭正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替徐妍整理裙摆上的褶皱。那座三层的翻糖蛋糕上,"徐妍生日快乐"六个金箔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每一道光芒都像针一样扎进徐欢的眼睛。
她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诊断单。
同样的二十岁生日,徐妍被众星捧月,收到的是哥哥们无尽的宠爱;而她得到的,只有医院冰冷的长廊和一张死亡通知书。
凭什么?
徐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刻,徐欢真的很想问问老天,凭什么对她如此残忍。
她从小孝顺长辈,自己穷得兜里只有十块钱时,看到双腿残疾的乞丐,也舍得把那十块钱给出去。
不是说好心有好报吗?
为什么要让她一次比一次不幸!
她就这么不配被善待?
深呼吸,再深呼吸。
徐欢挺直脊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随着她的出现,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谈笑声戛然而止,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投来目光。
徐欢清楚地看到二哥徐嘉铭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三哥徐嘉衍举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
而端坐在主位的徐妍,头顶的镶钻皇冠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奶油白的礼服裙摆像朵盛开的百合花,纯洁又高贵。
“这位就是徐家后来认回来的真千金?”一位穿着华贵刚从海外归来的千金小声嘀咕,“怎么穿得这么寒酸?跟个乞丐似的。”
“人家穷了十九年,一时还过不惯富贵日子,正常啦~”
一千金半掩面颊,嘲讽道。
徐欢站在宴会厅中央,那些窃窃私语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耳朵。
她今天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洗得发旧的帆布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确实与满室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徐嘉铭听着四周的议论,面色都青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徐欢的手腕,语气近乎咬牙切齿,“徐欢,你故意的是不是?”
徐欢慵懒地掀起眼帘,“什么故意的?”
“穿成这副寒酸样!”
不怪徐嘉铭会如此觉得,毕竟他们给徐欢购置了很多奢侈的衣物和包包。
可他们并不知道,徐欢有多膈应那些衣物,因为那些衣物,都是按照徐妍的喜好给她购置的。
更重要的是,她穿上,还会浑身不适,身上好似上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的皮肉,这样的衣服,她愿意穿就奇了。
可这些话,徐欢懒得说。
说了也只会被说她是在挑刺找麻烦。
许是生命被判了刑,此刻的徐欢大有种迟来的叛逆,素来不会和长辈阴阳怪气的她,此刻阴阳的意味不要太明显,“二哥觉得我是故意的,那我便是故意,随二哥如何想。”
“你——”
徐嘉铭见不得她这副叛逆气人的样子,扬手便想打她。
徐欢条件反射地抬手挡在脑袋前。
不是因为害怕,是曾经被频繁暴力养成的肌肉记忆。
“二哥。”徐妍喝住徐嘉铭。
她上前把徐嘉铭扬起的手拉下,随后看着徐欢,一副好妹妹的语气说道,“我相信欢欢不是故意要让我们出丑的,欢欢一定是觉得这样穿很舒服,衣服不分贵贱,只要自己穿的舒服,就是好的。”
“我不信她这破衣服能比我们给买的那些舒服!她摆明了就是故意给咱们添堵来的。”
徐嘉铭厌恶道。
徐欢睫毛轻轻一颤,唇角勾起一抹讽刺。
徐妍眼底掠过一丝幽光,但口上却和事佬地说着,“好了,二哥快别说了,就当是给我面子,嗯?”
“嗯。”徐嘉铭点点头,真就不开口了。
“欢欢,我们一起去切蛋糕吧。”
徐妍好似和徐欢感情很好一般,她上前挽住徐欢的手腕。
想起以往每次徐妍一接触她,她的身体就会犹如上万千银针在扎。
那滋味,实在是太痛苦了。
徐欢本能地甩开徐妍欲要伸向她的手,“别碰我!”
徐妍当即踉跄了几下。
一旁的三哥徐嘉衍眼疾手快地上前将人扶住。
将人扶住的瞬间,他满目冰冷地看向徐欢。
徐嘉铭庆幸徐妍没摔倒的同时,扭头要杀人一般地瞪向徐欢,“徐欢!你找抽是不是?”
徐欢蠕了蠕唇,本想说她没有用力,但最后也没说。
这已经不是徐妍第一次这样了。
可每一次,都有人信。
而她的解释,次次被认定是辩驳。
徐妍拉住暴怒的徐嘉铭,“二哥,不关欢欢的事情,是我忘了欢欢不喜欢我碰她。”
徐嘉铭胸口上下起伏,但终究是没有对徐欢动手。
“看在妍妍的面子上,我今天不揍你。”
徐欢想笑。
看在徐妍的面子上不揍她?
她是不是应该鼓个掌,夸他是个好哥哥?
随着徐欢的到来,大家开始给徐妍献礼。
轮到徐欢时,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徐嘉铭脾气本就暴,前面徐欢还惹了他好几回,见她没给徐妍备礼物,他瞬间暴跳如雷。
“你什么意思?不知今天妍妍生日?”
徐欢缓缓抬起头,清纯的面孔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和不解,“今天的宴会,不是给我和她举办的?为什么我要给她备礼物?”
“什么给你和她举办的,这是妍妍的生日宴!”
徐嘉铭没深思徐欢的话,当即就反驳。
“是妍妍的生日宴。”徐欢轻飘飘地重复着徐嘉铭的话,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缓缓抬起眼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淬了冰,“所以二哥是不记得,今天也是我生日了是吗?”
女孩清冷的声音在走廊上格外清晰,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虚伪的欢庆氛围。
正与表哥顾言经过宴会厅门口的裴承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黑色手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碾出细微的声响。
见身旁的表弟顿住目光不走,顾言投来疑惑的目光,“怎么了?”
裴承没有回答,他专注地看着里头的徐欢。
顾言见此,不由侧目顺着裴承的视线朝包厢望去——
透过半开的厅门,能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隔着屏风孤零零地立在灯光下。
她对面被众人拥戴的女孩和她形影一只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