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陈怀安将药篓里仅剩的两珠七叶莲小心地放了起来,又拿了些回来时顺手拾的树枝,用土灶烧了锅热水,将饼泡开,当作婴儿的“辅食”。
“虎落平阳,在我中州仙庭中,就算是最下等的奴隶,也不会吃这些东西!”
洛云霜看着陈怀安送到嘴边的食物,纠结了半秒,便张开了嘴巴。
没办法,她总不能让自己活生生饿死,只有活着才能重返中州,将那些叛徒千刀万剐!
“这……就是传说中的四脚吞金兽?”
半个时辰后,陈怀安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女婴一口气吃了他三天的干粮。
“噗!”
“糟了……吃……吃多了!”洛云霜的表情瞬间凝住了。
“靠!这么臭?肯定是吃多了,肠胃出现问题了!”
陈怀安眉头微皱,他略懂一些医术,把脉针灸都会一些,只不过这个婴儿还太小,没办法下手。
“喂!喂!喂!你要干嘛?居然敢对本尊无礼!”
“我要杀了你!!!”
洛云霜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可惜,她这个婴儿躯体,实在没什么力道。
陈怀安忙得满头大汗,他可从未当过奶爸,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没有尿不湿。
好在,此时还不算冷,陈怀安将婴儿放到了木盆里,就去给她清洗尿戒子了。
“忘了,我现在还是个婴儿,念在你尚不知情,且先绕过你这一次,但你对本尊如此粗鲁,日后必须要惩戒惩戒!”
洛云霜的“记事本”,又给陈怀安添上了一笔。
“王叔您怎么来了?”
土坯房外,突然响起了陈怀安的声音,洛云霜立刻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大侄子,你阿爸的丧期未过,我本不应这个时候来说这些,可……”
“王叔,您直说吧!”
“按理说现在正是打鱼的好时候,可已经半个月没打到鱼了,眼看着就要断粮了,县里还开始征税了,凡是渔户都要上供一条黑鬼眼!那玩意只能去深水区搞……我这老身子骨,实在干不动了,可眼瞅着要入冬……正好林家管事的来买奴,我就让二花……”
“二花入了奴籍?”
入了奴籍,那一辈子便是奴,别说什么自由不自由的,那生死都是主家的一念之间,活得可能连牲口都不如,当然若碰了户好人家,或许还能善待一些,只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这种事情,陈怀安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不可能把活命钱拿出来!
“王叔,我阿爸不在了,那便由我做主,这门亲事,就作罢了!”
“我大侄子真是通情达理,对了,我听说伏龙山出了一只虎妖,吃了不少采药人,大侄子最近也要小心一些,能不进山,就别进了!”
“嗯,多谢王叔提醒!”
“还有所有游户都要征税,你们采药的也要交!”
“又要征税?那要征多少?”
“这个还真不清楚,你去问一下二狗子吧!”
随着对话的结束,洛云霜听到了一句叹息声。
“这是前脚死了爹,后脚就被退婚了?还怪惨的!”
洛云霜摇了摇头,打量了眼房间,一个土炕,旁边就是土灶,一张木桌,三把凳子,便是全部家当,这寒酸程度,洛云霜上一世可是从未见过的。
“毕竟,对我有救命之恩,等我恢复了实力,你就不必再忍受这些了!”
洛云霜认真地思索着,陈怀安拧了拧尿戒子,掀开草帘子,走进了屋里。
对于王渔户家的退婚,陈怀安看得很淡,不过,这征税的事情,可是关乎他的生计。
顺手将尿戒子和肚兜搭在了土灶旁的绳子上,肚兜里还有一枚玉佩,也同样挂在了绳上。
陈怀安把婴儿从水盆里捞了出来,用干的麻布擦了擦,就直接放进了被窝里。
“这么大的味!要……要窒息了!”
洛云霜挣扎了起来。
土炕上铺的草席,席子上面盖了两层已经破烂的薄布,这“被褥”已经很久没有清洗过了,倒不是因为陈怀安懒或者邋遢,实在是薄布烂的厉害,只要一洗,就全碎了。
陈怀安坐在桌前的凳子上,以前的他,总喜欢用笔纸来记录或者总结,可现在条件有限,只得闭着眼睛,在脑海中盘算着。
“梁米一石四百钱,粗盐七十多钱,但味道很苦,有微毒,目前也只能买这种了!”
“现在有这个拖油瓶,要想办法弄些麻,还有木炭,也要在入冬前准备好,在等些日子,就要涨价了!”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怎么也要千钱,现在只有不到四百钱!”
“把这两珠七叶莲卖了,省着点花,也勉强够了过冬钱,可要额外再收税……恐怕就不够了啊!”
陈怀安有些头大,前世看过不少小说,穿越者到了新的地方,直接开着金手指大杀四方,而自己现在却为油盐酱醋,生活琐事发愁,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先去找二狗子问问情况吧!”
陈怀安看了眼土炕上的婴儿,兴许是“玩”累了,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甜。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总觉得这日子,没什么盼头,但有这么个小家伙陪着,也算有个动力!”
将被角掖了掖,陈怀安向外走去。
这个村子叫陈家村,二百多户,七八成都姓陈,其余则是后来迁入的。
向西三十余里,就是丰陵县,方圆千里范围内,最大的县城,游户的东西,基本都是拿到县里去卖。
像陈怀安这类采药人的草药,都要卖给世林药坊,若是私下买卖,那世林药坊背后的林家,就会直接让这个采药人在世间无声无息地消失。
最后一缕日光被青山遮挡,不过天还是亮着的,陈怀安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陈二狗的家。
陈二狗比陈怀安大了五六岁,家里情况都差不多,两三年前,陈二狗的父亲进了伏龙山,据说被虎精给吃了,后来陈二狗就成了新的采药人。
“铁蛋?这么晚,你怎么来了?”陈二狗正蹲在门口喝着水饭。
陈铁蛋是陈怀安这个世界的父亲起的名,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这种“低贱”的名字,赖名好养活。
“狗子哥,听说县里对游户征税了?咋回事?”
“嗨,前阵子不是闹麻匪嘛,县丞打算派遣镇武司去剿匪,镇武司这一动,就需要大笔的粮饷,自然是要征税了!”
“现在,我们采药人只要进城,就必须交税,不管你是不是去卖东西的!”陈二狗摇着头。
“交多少的税钱?”
“二百钱!”
“这么多?这不是要人命吗?咱们进山一次,运气好,也才能挣个五六十钱的!”
“谁说不是呢?可大部分草药又不能久放,时间长了,世林药坊那边可就不要了!”
“今个儿,林家派了一队人来村子!”
“干嘛的?”陈怀安皱眉问道。
“买奴的,咱们村不少的姑娘小子,都被买走了,林老爷还是心善的,可给了不少的钱,比那周家的大方多了,可惜,我达不到林家要求,否则第一个入奴籍!”
“入了奴籍,这辈子就都是奴了!”
“那有啥的?总比饿死了强,再说,林家对奴子都还不错,有的讨老爷少爷欢喜,都直接翻身了呢!宁为富人妾,不做游户妻!”
陈二狗又叹息一声:“现在,只能冒险,去一趟鬼哭峡了!”
鬼哭峡是伏龙山里的一个峡谷,地势险峻,袭扰丰陵县的麻匪,便盘踞在那。
“你要去鬼哭峡?那里不仅有凶兽,还有麻匪呢!”
“还能怎么办?横竖都是个死字,拼一把,要是能采到极品草药,年都不用愁了!”
陈怀安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原本打算,明天拿着两珠七叶莲去县城的世林药坊还钱,可现在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光是入城的钱,就是需要接近一株的七叶莲!
“明天……再去一次伏龙山,必须把过冬的钱准备好,这次进城,直接置办齐全了,来年开春前,就不用进城了!”
如果就卖一株七叶莲,实在太亏,陈安阳再三斟酌,决定再去碰碰运气。
但他也不会像陈二狗那样,选择去鬼哭峡,那个地方虽然有不少草药,可过于凶险,没有什么比性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