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人在床上的话信不得。
厉云帆不一样。
他在床上只说实话。
比如,我为了救他,毁容那天。
他在床上说:
夏清和,等我上岸了,一定娶你。
再比如,他终于上岸的那天。
他在床上说:
夏清和,我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她叫林纾,二十二岁,跟你完全不一样。
你可以无名无份的跟在我身边九年,她不行,她受不了委屈。
那天的港城没有下雨。
我的世界却被阴云笼罩。
第二天阳光升起,我拨通了追求者的电话。
你不是劝我从良吗我答应了。
1
今天是厉云帆宣布正式上岸的庆功宴。
我穿着白色礼服,自信满满地等着他向我求婚,兑现娶我的诺言。
可当音乐响起,大门推开。
陪着他走进人群中央的,不是我,是一个才二十二岁的小姑娘。
林纾,我的未婚妻。你们未来的大嫂。
厉云帆和她对视一眼,笑意温柔。
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光都投到了穿着白色晚礼服的我身上。
绸缎鱼尾,法国空运,是我为今天特意准备的。
七年前,厉云帆被手下背叛,九死一生。
危急关头,是我用脸替他挡了致命刀。
醒来后,厉云帆顶着一双全是血丝的眼,笑着说:
夏清和,等我上岸了,娶你啊。
今天他上岸了,但新娘,不是我。
刘海散下遮住了眼睛,我很想扯出一抹笑容,落落大方。
但嘴角扬了好几次,每次刚要扬起眼泪就要掉下。
最后还是兄弟们看不下去,替我开口:
厉哥,清和姐跟了你这么多年,陪你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整个云天帮都欠她的。
而你那个林纾呢,除了年纪小,能力、情义哪里比得上清和姐,你怎么能……
香槟塔猛地被人掀翻。
厉云帆脸色阴沉,手里的酒杯毫不留情地摔在说话人的脸上。
碎片撒了一地。
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夏清和的狗呢这么护着她
厉云帆似笑非笑,上位多年养成的威势毫不留情地扑向众人。
你们给我记住了,我的未婚妻是林纾,夏清和,什么都不是。
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学会改口。
威慑完其他人,厉云帆又拉着我走到后花园,点了一根烟。
薄薄的烟雾笼罩了男人的眼眸,说出的话却让我忍不住浑身发凉。
清和,阿纾跟你不一样。
你忠心、重情义,可以无名无份的跟着我十年。她不行。
她还小,圈子干净,受不了委屈。
婚礼在下周,港城最好的酒店,你记得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
快进大厅的那刻,又突然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发卡。
细心地将我散下的刘海整理好。
脸上的疤记得遮好了,阿纾胆子小,会害怕。
七年前的事情发生后,这道疤就成了整个港城不能说的秘密。
别说提起,就是不小心多看了两眼,厉云帆也会勃然大怒,将所有嘲笑我的人扔去喂狗。
可现在,他也不在乎了。
砰。是心脏碎掉的声音。
我愣愣地看了厉云帆很久。
越看,眼前越模糊。
直到男人已经不耐地蹙起了眉毛,我才听到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
好。我记住了。
记住了,以后不再打扰你。
2
遇到厉云帆那年,我十八岁。
因为父母双亡,被迫辍学,只能在黑心餐馆打工。
厉云帆那时候也还只是个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小混混。
每次鼻青脸肿地路过餐馆,都会忍不住停留很久。
我看不下去,把自己的饭偷偷分给他一半。
他愣住了,不争气的眼泪掉进了饭里,发誓以后一定会罩我。
后来,餐馆老板在深夜摸上了我的床。
二十岁的厉云帆听到声音,拿着临时摸到的水果刀,带我逃离了地狱。
那晚,他对我说:
清和,你等我,等我变厉害了,一定不让你受任何伤害。
再后来,我替他挡了刀。
二十二岁的厉云帆又对我说:
清和,你再等等我,等我足够强大了,一定娶你。
从十八岁到二十七岁,九年时间,我陪他握过枪、挨过刀。
等到了厉云帆对我说:
夏清和,阿纾和你不一样,她干净,受不了委屈,我必须娶她。
十六岁的夏清和,天不怕地不怕,会倔强质问他:
厉云帆,那我呢
我怎么办
可二十七岁的夏清和,为了厉云帆,见惯生死别离,手上沾满鲜血。
她没办法问出那句:
厉云帆,那我呢我怎么办
思量很久,我拨通了手机里一个没有署名的电话。
谢忱,你不是总劝我从良吗我答应你。七天后,你娶我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夏清和,你认真的
之前你为了厉云帆拒绝了我那么多次,现在终于想通了你不爱他了
我昂起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真的,爱不动了,打算从良。
电话那边的呼吸一瞬间加重,接着就是男人掩盖不住的笑意:
行,那我就信你一把。七天后,我亲自来接你。
3
挂断电话,我没再回宴会厅,独自离开。
路上,收到了厉云帆询问的消息:
【怎么走了今天是庆功宴,乖,别闹脾气。】
要是换作以前,有了厉云帆这句话,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为了顾全大局,将眼泪咽下。
但今天,我没那个心情。
动了动手指,我回复道:
【腰伤犯了,站不久。】
半个月前,厉云帆说看上了一条价值1.5亿的珠宝,说要拿来做订婚礼物。
走私货,在对家的仓库里。
多年没亲自动手的我,又一次出山。
然后腰椎骨折,差点瘫痪。
然后搏命抢来的宝物,成了他娶别人的订婚礼物。
对面持续了好一会儿的正在输入中,最后发来一句:
【哦,记得上药。】
【嗯。】
聊天框沉寂了很久,又发来一条消息:
【发卡不用还我了,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没急着回复,而是下意识看向手腕上有些陈旧的红绳。
八年前,我被厉云帆的仇家绑架。
他们折磨了我三天三夜,又带到厉云帆面前,威胁他一命换一命。
我怕他犯傻,干脆直接撞上了绑匪刀口,鲜血流了一地。
厉云帆吓坏了,救下我后将我死死搂进怀里,颤抖着骂我:
夏清和,你疯了是不是!
我警告你,就算我死了你都不许死,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听懂了没有!
我嗯嗯地点头,明明流了好多血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出院那天正好是我生日。
厉云帆突然剃了个寸头,然后冷着脸将一条做工粗糙的红绳系到我手上。
打了好几个死结。
他说:
夏清和,生日快乐。
那年,他已经在港城崭露头角,大金链子说戴就戴,钱包鼓得不行。
我笑他小气,拿条红绳当礼物。
后来才知道,那条红绳是厉云帆剪了自己的头发,亲手编的。
因为他听说,用头发编的红绳可以保佑爱人平安。
可现在,他都忘了,我的生日是四月二十四,已经过去了七天。
吸了吸鼻子,我扯下红绳扔进垃圾桶。
可下一秒,又疯了似地掀开盖子,徒手翻找。
找到的那刻,我不争气地哭出了声。
原来我也不是那么洒脱。
那天之后,我们心照不宣地没再聊天。
故事似乎也就这样走到了结局。
直到三天后,我在梦中被人从床上拖下来。
清和,阿纾受伤了,医药箱被你放哪儿了赶紧帮我找出来!
厉云帆焦急地拉着我下楼,又将我推进别墅的杂物间。
等我拿着医药箱出来,才看到男人半蹲在林纾面前,握着女孩的脚腕不住心疼。
边上,还有一双歪七扭八的高跟鞋。
你看你,走路老是不小心,扭伤了吧
他生气地皱眉,声音却温柔地不能再温柔。
林纾柔柔的笑着,眼神明亮,像朵温室里的娇花。
没事啦,只是轻轻扭了一下。云帆,你别太紧张。
厉云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那双和我一样握过枪,沾过血的手。
此时此刻,只是温柔地替女孩贴上一块印着爱心的创口贴。
而那所谓喊疼的伤口,连皮都没破。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像是看到了从前。
从前我受伤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我的。
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可是后来,我们经历的风雨越来越多,受伤成了家常便饭。
他的眼里也渐渐没了心疼。
小时候看电视剧,总觉得最扎心的是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可现在经历了才知道,原来被取代,比不被爱,更难受。
4
不想再看,我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又被女孩叫住。
清和姐!
林纾朝我挥了挥手,递给我一个手机,笑容天真烂漫:
清和姐,云帆今天陪我去挑钻戒了。
你快帮我看看这几张照片,哪枚戒指更配我这条项链。
边说,她边抓起了胸前耀眼夺目的钻石项链,恨不得凑到我的脸上。
我认得它。
英国皇室的珍藏——【永恒之心】。
半个月前,我就是为了它才差点瘫痪。
发现我的眼神,林纾脸上的笑意更深。
半个月前我在电视身上看到了这条项链,觉得好看,就随口说了句想要。
没想到云帆立刻就让你去帮我找,还说什么……
她娇羞地嗔了男人一眼,声音像是带了钩子。
这条项链的寓意好,戴上了可以祝福我和云帆的爱情至死不渝。
后来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没事了吧
我看了出了林纾的装模作样,并不打算搭理。
心里默默盘算着真从良了,手下的那些弟兄们该怎么处理。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林纾暗暗咬牙,转头又拉着厉云帆撒娇:
云帆,婚礼上还少个伴娘,我想让清和姐来当好不好
好。
不行。
话落,我和厉云帆同时愣住了。
厉云帆愕然地看着我,不敢相信。
你要在我的婚礼上当伴娘
我点头,神色平静。
嗯。
我知道林纾这么做是想膈应我,但我不怕膈应。
厉云帆看了我很久,久到林纾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男人才回过神。
然后抱着林纾落荒而逃。
说实话,挺狼狈的。
婚礼倒计时第三天。
一大早我就收拾好了行李,分批寄到谢忱的庄园。
填单子的时候,厉云帆回来了。
看着忙碌的搬家工人,他眼神微愣,立刻拽住了我的手。
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连着三个问题,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没抬头,简单解释了一句。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我住这里,不合适。
厉云帆表情回暖,接着自然地替我挽起鬓边的碎发:
怎么,吃醋了
他笑了笑,好像一切又尽在他的掌握中。
之前你说当伴娘的事情,我会帮你回绝阿纾。
我知道你性子要强,不愿人前低头,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无情到逼着前床伴给未来妻子当伴娘。
清和,我们还是朋友。
九年的出生入死,换来一句轻描淡写。
是前床伴。
还是朋友。
心痛到快要窒息,但我还是扬起了一个微笑。
不用,我是真心的。
厉云帆愣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婚礼倒计时一天。
因为林纾的撒娇,婚礼临时改在了游轮上。
今天是最后一次排练。
化妆室里,林纾穿着一身粉白色绸缎长裙。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化完妆的样子,竟然有些熟悉。
像十八岁的我。
心脏堵得厉害,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呼吸空气,转身就撞上了林纾。
清和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冲我歪了歪头,笑容明媚。
你知道吗云帆跟我说他不想让你当伴娘,因为你又老又丑,克死父母,他嫌晦气。
握着栏杆的手瞬间收紧。
你说什么
我说……。
林纾靠近我,眼里带着浓郁的恶意。
你又老又丑,克死父母,活该被人白睡九年……
啊!
尖叫声响起,是林纾。
她装作被人推倒的样子摔在地上,眼神恐惧:
清和姐,我真的没有和你抢云帆,你别打我。从船舱匆匆赶来的厉云帆看到这一幕,眼神立刻变得像把刀子。
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我的脸上。
啪!
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疼,我下意识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眼眶通红。
她说什么你都信
厉云帆一愣,气笑了:
不然呢信你一个没爹妈教养的下三滥
5
话落,我和他都愣住了。
厉云帆眼底闪过懊恼,伸手想拉住我解释。
碰到手腕上的红绳时,我猛地回神,后退几步。
明明是那么相爱的证据,现在竟然滚烫得我想哭。
林纾见好就收,娇弱地站起身:
算了云帆,我不生气了。走吧,排练要开始了。
厉云帆不敢看我,嗯嗯了两句,带人离开。
晚上,厉云帆找到我。
白天的事……对不起。
我以为他是来道歉的,可下一秒,他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
里面,是一顶做工精致的面纱帽。
厉云帆不敢看我,眼底的情绪几度翻涌,最后还是说坚持说出了口。
纾纾说不想婚礼有遗憾,明天婚礼,你把这个戴上吧。
到时候拍照也好看。
可能是我真的看清了,这一次,我居然不用花力气伪装平静。
知道了。
厉云帆怔。
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顿了顿,想到什么。
有。
新婚快乐。
婚礼当天,我到底还是没做成伴娘。
因为林纾觉得我戴上面纱会抢了她风头,把我打发到大厅里当服务员。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我正站在台下鼓掌。
厉云帆却不知道发什么疯,走红毯的时候一直不停瞟向我空荡的手腕。
那条证明我们爱过的红绳,昨天就被我丢进了大海。
婚礼进行到丢捧花的环节。
林纾在全场瞩目下将捧花扔到了我怀里。
清和姐,和你认识的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
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没有青春可以浪费,我祝你早日找到幸福,别再像以前一样……
被人白睡。
最后几个字,林纾没说出口。
但我读懂了她的唇语。
我正要反击,厉云帆却突然皱眉,面露不悦:
阿纾,你别乱说,清和的幸福我……
我能给她!
大厅门被人推开。
谢忱单手插兜,一向混不吝的脸上比之前多了些郑重。
他朝我眨了眨眼,不容置疑地伸手与我十指相扣。
老婆,我来接你了。
全场哗然。
无人注意的角落,站在台上的新郎,差点捏碎了手上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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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感受到掌心处传来的温度,心跳不由加快了频率。
抬头,正撞进谢忱那双摄心心魄的黑眸里。
以前我总嫌这双眼睛太冷,此刻才惊觉藏在眼底翻涌的,是他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我下意识想要拉开距离,却被脚下的红毯绊了一下,身旁的男人伸手一带,顺势将我搂紧怀里贴紧。
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不过还好,以后你只会倒在我怀里。
清润的嗓音随着呼吸在脖颈处带起一阵痒意,一抹羞红爬上脸颊。
三年前,我和厉云帆去南城谈一笔声音,对家喜欢黑吃黑,谈不上什么信誉。
我带着兄弟们去南港的码头抢货时,顺手救了谢忱。
从此,身边多了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他给我送花,送钱,送礼物,只为求我从良嫁给他。
我真是厌极了他,所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半月前,他突然半夜给我打来电话:
你们明天要去的地方对家早就派人守在那里了,很危险,别去行吗
男人声音有些颤抖,我也犹豫了一下。
可那珠宝,是我们的订婚礼物。
我怎么可能放弃。
于是那一晚,刀光血雨。
我被对家逼到楼顶,带着项链从楼顶摔了下去。
中间隔板没要我的命,却让我丧失了行动能力。
躺在地上等死时,谢忱来了。
将我抱进了迈巴赫,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
医院手术室,得知消息的厉云帆匆匆赶到医院,心疼地关心了几句就带着项链匆匆离开
我没介意。
毕竟什么伤我都受过,甚至还能笑着安慰他我已经免疫了。
可当晚手术麻药失效后,我疼的抠烂了身下的床单。
只有谢忱眼眶通红地守在我身边,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最后却只是将手递给我,任由我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肉里。
他说:
夏清和,算我求求你,从良吧,别再折腾自己。
我要是你的男人,绝对不会让你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厉云帆他根本就……也许是想到了厉云帆是我的雷区,他默了默,小声嘟囔了一句,配不上你。
那晚,窗外的月光洒在房间,映着他的脸一片惨白。
可如今,站在聚光等下的厉云帆比那晚的谢忱脸色还白。
他瞳孔骤然一缩,冲到我面前,伸手想将我从谢忱怀里拽出来。
下一秒,却被谢忱不客气挡开。
厉先生,你的新娘在那边。
聚光灯下,林纾站在原地泫然欲泣。
厉云帆只看了一眼便转头继续望着我:
清和,不要走,他能给你的我也能。
我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甩开他的手:
厉云帆,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今天是你的婚礼,也是我的婚礼,现在我要去结婚了。
我们,彼此祝福吧。
上车时,我们在后视镜中四目相对,男人站在雨中沉默地看着车子越行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我和厉云帆的十年,彻底翻篇。
7
车上,谢忱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愿松开。
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挣脱无果,我忍不住出声提醒。
作为一个谢氏集团掌权人,明明举手投足之间都在散发凌厉气势,
现在却想一个无赖一样抓着女孩的手不放,实在不应该。
谢忱转头看了我一眼,却在看到我发红的耳尖时,忍不住生出些逗弄的心思:
可你要是不抓着我的手,一会你会更危险。
我掐着指尖,局促躲开男人那张充满侵略性的脸。
如果说厉云帆想野心勃勃的狼,那谢忱更像是伺机待发的鹰,随时观察,一击毙命。
就像,他带我离开会场时,面对厉云帆和众人拿刀阻拦。
一个手势就让警察真枪核弹出现。
厉云帆只能眼睁睁目送我们离开。
在想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倏然将我的思绪打断。
车里,淡淡的雪松香沁入鼻间,心里紧绷的弦渐渐松开。
那些警察……
男人轻笑一声,语气淡淡:
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自然会准备万全。
我可不是你那只会打打杀杀的前任,对付他们,根本不用多少手段。
窝在副驾的真皮沙发里,腰后被细心垫了厚厚的绒毯。
一点讨好的小细节,却让我不争气地红了眼。
谢忱见状紧急将车停在一边,手忙脚乱地那纸巾帮我擦眼泪:
怎么哭了是腰在疼吗我们现在去医院……
住院的那些难熬的夜晚,他也是这样,一只手借给我分担痛苦,另一只手还不忘帮我擦去眼泪。
见我没回话,他焦急地启动车子,刚准备打方向,就被我关了引擎。
他疑惑看着我,没了下一步动作。
安静闭塞的车内空间,仅剩彼此呼吸声,以及,谢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扯过谢忱的领带,将他拉低缓缓贴近我。
男人身子紧绷了一下,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开口:
清和,我说过,你这样看着我……很危险的。
我红着眼,在他俯身平行的时候,用力吻了上去。
谢忱的瞳孔倏然放大,伸出手臂轻轻钳住我的腰,压榨尽我们之间最后一丝距离。
我发狠地咬着他的唇,企图经他发泄自己这些年压抑的情绪。
唇齿间涌出腥甜,我倏然回神,抱歉地脱离这个吻。
下一秒却被谢忱扣住后脑,主动掠夺起来。
身体越来越热,似乎一触即燃。
中控台的手机突然响起,想挂断却不小心按成了接听:
清和,你在哪里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脖颈,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电话那头,传来酒杯碎裂的声音,已经林纾的惊呼:
云帆,你的手流血了!
厉云帆暴怒开口:
你别管!林清和,你现在在哪说话!
我被吻到意乱情迷,声音开始有些沙哑。
正要开口,谢忱轻笑一声,替我开口:
我们正在初试,她怕是没时间接你的电话。
我羞恼地再次咬上他的唇,男人轻喘的声音传进话筒,厉云帆更加愤怒:
你敢碰她一下,我TM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谢忱低低地笑着:
哦是吗静候佳音。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盯着我有些失神,低声开口:
先洞房还是先婚礼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
都随你。
他坏笑开口:
先领证吧,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跑了。
8
当天,我们飞去爱尔兰,而后又飞去了保加利亚。
落日余晖下,我们在玫瑰花海举办了世纪婚礼。
婚房里,谢忱穿着一身真丝睡衣,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我的发丝,语气诱惑:
清和,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今天没做完的事情了……
纵然已经做了一天的心理准备,在真正要面对的时候,脸还是忍不住红了个彻底。
床头的手机响起,是厉云帆的第一百三十八条短信。
【清和,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能不能别幼稚闹这种小孩子脾气】
我看着短信愣了两秒,耳边传来谢忱委屈的语气:
老婆,有没有人告诉你,新婚夜想前男友很可能让老公不举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透红的薄唇,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是吗那还没使用现在退货是不是还来得及
谢忱的脸色瞬间变了,羞恼地将我压在身下吻了下去: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行不行了。
我们闹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
手机屏幕一遍遍亮起,熄灭,直到自动关机。
第二天,刚回到谢家庄园,两个不速之客就按响了门铃。
厉云帆带着林纾站在门口,两人脸色晦暗不明。
我冷着脸站在谢忱身边,在见到厉云帆手里的东西时彻底黑脸。
他将行李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情趣内衣。
我想这些东西以后你还能用得上,就给你送来了。
看着厉云帆得不到就毁掉的嘴脸,我蓦然感到一阵恶心。
看了一眼脸色并不好看的谢忱,我冷着脸开口:
厉云帆,你来这就是为了给我送这堆东西
厉云帆扫了一眼谢忱阴沉的脸,轻笑出声:
不然呢
他的眸光在我身上上下扫了一遍,嘲讽开口:
像你这种清汤寡水的女人,不用点其他办法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谢忱拳头已经捏到发白,在他即将暴走的前一秒,我轻轻挽住他的手臂,轻笑出声:
哎,谁说不是呢,以前眼光差,什么都吃得下。
男人,还是不能找虚的,不让买再多衣服都白搭了。
我勾着手指,轻轻划在谢忱青筋毕露的手臂上,超林纾浅笑:
你说是吧
厉云帆脸色铁青,我却继续开口:
劝你还是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早干预早治疗,毕竟关系着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呢。
厉云帆拳头捏的死紧,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谢忱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隔开他的视线。
厉先生,东西送完了,你可以走了。
厉云帆像是听不懂谢忱的逐客令,将身旁的林纾拉进怀里,皮笑肉不笑开口:
怎么说我和清和也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现在天也晚了,不如借住一晚,明天带我们在京市转一转
谢忱平静开口:
随便,不过明天就要看厉先生还有没有这份闲心了。
见谢忱同意,我也没再开口。
反正,他在谢忱眼皮底下,翻不了浪去。
9
厉云帆刻意将房间选在了我们隔壁。
纵使谢家隔音做的还行,也没挡住隔壁喧闹的声音。
云帆,那些衣服为什么不直接扔掉,不觉得恶心吗
厉云帆将林纾抵在墙上,动作更加用力,语气冷的结冰:
我就是故意提醒他们,夏清和被我睡了这么多年,早就不干净了!
再说,谢忱那个小白脸,一看就不行。
我被气到失笑。
最熟悉的人,总知道怎样最伤人。
正准备转身,却撞紧一个滚烫的胸膛。
对视良久,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但我看得出,他生气了。
从进屋时他打出的那通电话,到现在他看着我粗重的呼吸洒在我的头顶。
我都知道。
你都听到了
我软着嗓子,手指在男人腹肌上打着圈。
谢忱眸色幽暗,点点头。
我忽然生出一些逗弄他的心思,浅笑着在他耳边吹气:
他说你不行呢要不要给他证明一下
话音方落,卫生间的门被谢忱反手拧上。
感受到他膝盖顶在我腿间。
一股莫名的热潮就蹿上来。
看来昨天还是我不够努力,才会被你质疑了。
谢忱的气息步步逼近,额头碎发微湿。
衬得那张冷白的脸,更有种冷冽的美感。
想起昨晚,我瞬间红了耳朵,支支吾吾想要求饶: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他们……
话说一半,我就被他堵住了嘴。
五小时后,谢忱扶着我发软的腰,终于停歇。
隔壁早已没了声音。
隔天,厉云帆顶着黑眼圈,拧着眉拦在我面前。
夏清和,你来真的
忍不住嗤笑一声,我不屑地挑了挑眉:
都是合法夫妻,不来真的来假的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吗
说完,我绕开他,准备下楼。
他却再次缠了上来:
清和,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喜欢上他你还在和我赌气对不对
我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用力甩手却没甩开。
房门打开,林纾出现也没能打断他的自恋:
你心里明明有我,你在拿他气我对吧
就因为我选了林纾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冷声开口:
厉先生,请你注意身份,你的老婆正在那里看着呢!
林纾脸色惨白,眼泪要落不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明明是新婚第二天,厉云帆却已经像是厌倦了许多年。
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林纾,不在乎道:
年龄小就是麻烦,晾一会就好了,不用管她。
我脸上噙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明明当初喜欢的要死要活,现在到手了又不好好珍惜。
真,渣男石锤。
厉云帆见我脸上有了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继续开口:
清和……要不……和他离了吧我担心你识人不清……
他拿出一只崭新的红绳,想要套进我的手腕。
我冷笑打掉:
厉云帆,别犯贱了行不行
当初是你主动提的分手,现在又回来纠缠恶不恶心
别再做那种让人反感的事情,否则我不确定你能完整走出谢家。
厉云帆还准备纠缠,他的电话响了,是好兄弟打来的。
厉哥,警察今天突然来我们帮里扫黑,兄弟们没来得及准备,全被查了。
厉云帆震惊地手机掉在地上,目光直直射向二楼。
谢忱目光冰冷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戾气。
林纾手机响了,是她爸妈打来的。
电话里,二老得知了厉云帆的真实身份,将她骂了一通,即刻就要把人接回去。
临别时,两人爆发了激烈争吵,悻悻离去。
10
日子难得清净了三个月,厉云帆又来了。
这次,是一个人。
扫黑行动持续了三个月,厉云帆手底下的人抓的抓散的散。
我手底下的兄弟集体入职了一家安保公司。
脱离了刀尖舔血的生活,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从医院刚下车,就看到了厉云帆沧桑的脸。
这些年,他在灰色地带混的如鱼得水。
如今没了这些势力和依仗,东躲西藏过的很不自在。
脸色灰扑扑的,和背后光秃秃的树一样,毫无生机。
清和。
从我出现,厉云帆黏腻的视线就始终没散。
听说你最近总是去医院是不是谢忱照顾你照顾的不好
当初你和我在一起时,身体可没这么差。
回港城吧,我其实没和林纾办婚礼。
不知道是生理抗拒还是心理抗拒,在见到厉云帆的瞬间,我的胸口感到一阵烦闷。
再听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废话后,恶心的感觉更重了。
我强忍不适打断了他:
别废话了,我们早就结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更不会跟你走的!
厉云帆顿了一下,在身上胡乱地摸索着什么,将那条价值1.5亿的项链塞进我手里:
我想明白了,肯定是上次的红绳太便宜了,表达不了我的心意。
这是我全部身家了,都给你。
以后我一定会守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
我将项链丢在地上,厌恶地后退两步:
厉云帆,我没有捡垃圾的习惯。
还有,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我马上要做妈妈了。
厉云帆呆愣地盯着我的小腹半晌,又哭又笑,悻悻离开。
那天以后,生活恢复平静。
谢忱每天晚出早归,一有空就趴在我的肚子上面给宝宝做早教。
我有些哭笑不得:
宝宝还小,听不到呢。
谢忱并不在意。
到了孕晚期,谢忱蹙眉的次数多了起来。
许是宝宝在肚子里闹了太大动静,每次看到鼓起的肚皮他都说想按下去。
生产那天,他将刚出生的孩子丢到护士怀里,抱着我哭的一塌糊涂。
他说:
清和,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我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
其实我更谢谢他,当我在十年感情里无助挣扎时,是他将我拉出泥潭。
现在连我以前不敢奢求的孩子,都有了。
孩子满月那天,我收到了一个来自港城的快递,一套纯金打造的宝宝金饰。
落款是曾经手底下的兄弟:
【感谢谢总当初提前帮我们安排出路,盼望有机会来港城相聚,当面感谢再造恩情】
我狐疑地看向谢忱:
那安保公司也是你家开的吗
谢忱笑而不语。
后来我才知道,谢家的保安,是国安的安。
当初我对他随意的一次救命之恩,反而救了我和兄弟无数次命。
一年后,我终于有了人生的第一张全家福。
三口之家,和谐温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