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比幸福的结局(上)
那就犹如刚烤出来的糖果般,折弯的拐杖糖在空中不规则地飞舞着,摔到地上后,再被鲜艳得如同草莓酱般的染料染上色彩。
白色的肌肤,红色的血液,这两者竟是如此地相衬,为这纯白的房间添上一抹刺眼的色彩。
肩膀往下一点的地方,已经什么也不存在了。
雪夜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发出,过于猛烈的剧痛,甚至使她变得感受不到痛楚,像是突然断线的人偶一样倒在地上,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就只有那尚存的体温。
你这家伙竟敢啊啊啊啊-----------!!!!!
白色少年一刀砍飞了雪夜的手臂,而这一切,明明对蓝雨来说是近在眼前,他却无力去阻止。
他的心脏就犹如被巨锤重重击中,发出的怒吼不单是对白色少年的愤怒,更是对自己无力的悔恨。
目击一切的他丧失了理智,连武器也没拿,撞开旁边的两人,犹如一头发狂野猪般冲向白色少年。
但白色少年只是站在原地,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屑,随手一拳击向蓝雨的腹部,便将没有丝毫防备的他击倒在地上。
别碍事啊。
白色少年毫无犹豫地以另一手将砍刀刺进蓝雨的大腿,使得房间内再次回响着一阵惨烈的悲鸣。
而晨凛等人就作为旁观者,一直看着事情的发展。
虽然眼前的状况十分混乱,不过在花了一点时间后,他们也稍为理解了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而在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后,奈特就和蓝雨如出一辙般,握起匕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散发出惊人的杀气,直线疾驰向白色少年。
不管是意料之内的,还是意料之外的,竟都刚好全在这里…这到底是偶然,还是…
喂…你带我们到这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即使是停驻原地的晨凛,语气也比起平常要冰冷百倍。
没什么,只是想奖励一下能挡下我一击的你们而已。要是你们不跟我一起行动,说不定碰到我的那帮小子,会误以为是你们放的火呢,另外…
响音顿了一顿,将视线移向房间内的各种管道,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想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线索吧那就告诉你们,这里的正式名称,是生命能源研究所,也就是说,这里正是污染之源之一,那些管道有什么用,不用我说了吧。
!
灰发少年想起了在之前的废城中捡到的那本日记,也有提到过那种能源,其中就有提到过这一场灾难起因就是那种能源的污染。
那种能源指的就是生命能源…可是,生命能源又到底是…
大姐头…!你怎么会来这里了!而且那帮人是…!
没给晨凛思考的时间,看着他们和自家老大一起进来的流离惊讶地向响音询问,这让短发少女感到一言难尽。
别那么多问题,你们快点逃!通知其他还在上面的人,这里不能留下来了!那混球竟然用炸弹引燃了上面的建筑,那些怪物很快就会聚集过来,在此之前你们快离开这里!
说着,响音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正游刃有余地与奈特战斗的那名白色少年,不过弄清楚事情缓急轻重的她并没马上冲上去和他算账。
那大姐头你…
别管我,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去!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大了,流离!
大姐头…!
尽管能看出流离还是很不情愿,可她对响音却是真的心甘情愿地服从。
少女只是在原地呆了一会,便带着其他人一起从响音进来的通道迅速撤离,而在经过响音身边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点了点头。
响音一路目送着流离等人的离去,嘴角扬起了浅浅的一丝微笑。
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赖啊,好好地挣扎求存吧。
对于这一帮部下,短发少女没有任何的不满。
没有了其他人的牵制,雫立即紧张地奔向蓝雨,拉他远离奈特和白色少年战斗所影响到的范围。
蓝雨!你没事吧
船堀…对不起…明明就近在眼前,我却什么也阻止不了…!可恶…可恶啊!!
蓝雨以快要连牙齿咬碎的力度,紧紧地咬住牙关,用力握紧的拳头让指甲都刺进了手掌中。
另一边厢,确认前部下都离开后,响音重新向着白色少年投以凶狠的视线,双拳互击,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好了…既然那帮小子都逃掉了,你们也快点逃吧,我还有事和那边的混球算…
不。
短发少女正想上前,晨凛却冷不防地伸手阻止了她。
喂,这笑话可不好笑,火势快要漫延过来,你们再留在儿,可是会被烧死的。
很抱歉,就算我想走,他也宁死不走吧。
晨凛说着,边指了指明明已经浑身浴血,却依然像疯了一般地纠缠着白色少年的奈特。
而且,天真的我也有事要找那边的混球算清楚。
…这样啊。
看到灰发少年的眼神,响音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得了他,她只好无奈地搔了搔后脑勺,随意摆摆手便转过身去。
好吧,那小子就交给你们处理,可不要忘了逃出来啊,我还想跟你们再打一次呢。
说完后,响音便沿着通道徐徐地离开了,晨凛没有管她,深呼吸了一口,握起了自己的砍刀,冷静地观察起现在的状况。
奈特还在挣扎着,只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击倒;雪夜虽然倒在血泊中,但看上去还有一口气,只是不治疗的话肯定活不了多久。
蓝雨和雫则待在一定距离之外,虽然少年看似很想去拯救雪夜,但一边大腿被刺穿的他,连自己一个站起来也做不到,更惶论去救紫发女孩。
而火焰也已经侵攻进来,燃起了不少管道,按这速度,不用花多少时间就会让这里化为火海。
[米蕾娅,说实话,我已经没有余力了,你会阻止我吗]
当少年如此提问时,那一如以往的温柔声线在他的耳边响起,少女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住了他,
犹如女武神般为少年献上了祝福。
[不会喔,不管晨凛你的决定如何,我都会在你的背后支持你的,只是,你能够告诉我,你想去做什么吗]
[我…想知道真相。]
晨凛将手搭在米蕾娅的手臂上,幽浮少女便缓缓消去了身影,尽管已经看不见她,晨凛还是隐约地感觉到背后的触感。
这带给他无比的安心。
羽无,你带爱姬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解决掉这事后,我会带奈特来会合的。
…是的。
羽无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拉起爱姬的手,踏着那不缓不急的步伐,步进通道的深处。
这时,奈特也终于支撑不住,一个失神,便给了白色少年一个机会,一脚踢向他的腹部,直接将奈特踢得撞向墙壁,咳出一口鲜血,看来一时是活动不了了。
…
怎么,你也,要和我战斗吗
又解决了一人后,白色少年已然显得有点不耐烦,在看到晨凛步近时,就更显得明显。
这视乎你的回答…我,不擅长和别人对话,所以,回答我。她…雪夜,是你派出来的吧
哼…啊,对了,你是之前那一批吧,因为她心软了,才没有成功杀掉的那帮人。
白色少年歪着头,上下打量了晨凛几眼,才啊的一声,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喂,宠物犬,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当初做不到的事情,现在让你补偿,由你来杀了他。
…咳…咳!
在白色少年的命令下,一直倒在地上的雪夜,竟靠着剩下的一只手,强行撑起自己的身躯,伫立于自身的血液之上。
不管让谁来看,都肯定会断言雪夜已经没救了:半个身躯被染成红色,从肩膀的断口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同样被砍断的布块只余下一半,勉强地挂在她的身上,却更显得触目惊心。
太棒了!你果然很有作为宠物犬的才能,来吧,展现出,你生命最后的光辉。
…
雪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住匕首,踏着蹒跚的脚步,每一秒钟她都可能就这么倒下不起,可她仍然一步,一步地,将走过的地方化为红色,确实地在接近着晨凛。
我再问一次,你就是指使她的人吗
紫发女孩以极缓慢的速度,看是抬起手,再挥下匕首,这种无力的砍击,晨凛不用避开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不过,少年还是向旁边踏了一步,躲开了这一下的攻击,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将视线置于白色少年身上。
哈啊,嗯,那又怎样
这样吗…第二个问题,你以什么作为威胁她的条件。
白色少年装模作样地歪了歪头,作出一副不解的样子,而晨凛并没有因他的举动而产生一丝表情变化,只是继续询问着。
没什么,只是捉住了她的朋友而已,为了朋友,连自己的性命也能牺牲,不觉得,这是很美妙的友情吗
明白了,你可以闭嘴了。
灰发少年又一次避开了雪夜那软弱无力的砍击,明明她就比谁都要清楚,这种攻击即使挥出一百次,一千次,也只是在无谓地浪费自己已如风中残烛的生命。
可是,与其说是坚持,她已经到达了执念的地步,即使死去,也必须做到才行。
即使她没有说话,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彷佛能听到她的执念。
我…必须…救出熙阳…
为了救出朋友,即使犠牲自己,即使把灵魂出卖给恶魔,放弃一切亦在所不惜。
管他什么理由,只是我想去救她而已,就只是这么简单,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雪夜再次挥出一刀,这次却是直接挥空后,踩到自己流出的血液,身体失去平衡,又一次倒在地上。
而这一次,任凭她的执念有多强大,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哈…啊…
即使如此,她还是在挣扎着,以双手拉扯着自己的身体,极其缓慢而又确切地接近着晨凛。
雪夜的身体已经对现实屈服,可心灵却还没有屈服,她的执念竟是如此地深。
我…必须…必须,继续…活下去…!!
滴答,鲜红的液体从眼角,又或是耳朵,口角中溢出,划出红色的残痕,最后滴了在地面,或许是因为受伤,又或是她的执念真的强大至这种程度.
现在的雪夜,就彷佛书籍中所描绘的鬼神的身姿,不单是那七孔流血的外表,更因为那不屈的精神与气势,就犹如鬼神一般.
眼前的景像是如此地震撼,晨凛,奈特,蓝雨,雫,四人都无法说出话来:在那小小的身躯中,灵魂和生命在熊熊燃烧着,而这绝非是毫无意义的。
本应如此。
但是,那正正就是嘲笑着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扭曲笑声,刺耳地在房间中回响着,白色少年在狞笑着,在捧腹大笑着,他否定了这一切。
真是太棒了!你真是最有趣的那个了!还真让我见识到什么叫作美妙的友情啊,嘻哈哈哈~~!不过,就算到了现在,她竟然还没察觉到,自己最想救的朋友,就一直在自己身边!
…!!!
当雪夜听到白色少年的话,紫发女孩的身躯明显地猛烈颤抖了一下,那灵魂的火焰亦随之变得虚实不定。
大脑强制拒绝了理解,去理解白色少年嘲笑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它意识,若果理解了白色少年的话,一直支撑着自己的某种事物便会被毫不留情地粉碎掉。
即使是晨凛,也花了一段时间去思考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一瞬间,灰发少年的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性,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最后将视线移向了雪夜身上唯一一件物品。
白色少年曾经说过的话,一一于雪夜的脑海中闪过。
墨绿色的破布,质感十分奇怪。
白色少年突然兴起缝了这么一块布。
你的朋友一直就在你的身边。
那布啊,可是用她朋友的皮肤缝出来的,她却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一直披着它,真是让我忍笑忍得很辛苦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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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直以来只是抱着不可能实现的妄想,还慒然不知地扬言要去拯救她.
构建出女孩的人格,支撑着她生存下去的信念开始迅速崩溃.
她想大声地喊叫,将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可就连她的喉咙和声带也已撑不下去,最后发出的只是不成声的,如同临死的弱小野兽的悲鸣.
可就连这无声的哀鸣,即使连这微小的嘶叫,也被白色少年的嘲笑所掩盖过去。
我可没有骗她,我确实让她和朋友永远在一起了,只要她死了,那她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不是吗!
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行动的目的,存活的意义,连死去的价值也不复存在,她的明天已然完全不复存在。
此刻,雪夜作为一个人而言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死去了.
连雪夜自己也想笑了,这到底是多么可笑的一段人生,就像是在台上表演的可笑小丑一样,自己所做的事,从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的.
喂…熙阳…我一直以来,就算舍弃了人的尊严,也要继续生存下去…可是…你能回答我…
在这污秽不堪的世界中,熙阳…我…无法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我…
还有活下去的价值吗…
女孩最后剩余的力气,只足够她将手无力地置于那块布上,而理所当然地,她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
已经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为什么我就要受这种罪为什么偏偏是我遇上了这种事为什么就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她就死了为什么我还要继续活下去为什么我还要听那混蛋的话为什么我要把他们带来这儿为什么我一直都没察觉到我是为了什么才撑过了那地狱般的时间我是为了什么才即使受了那样的折磨才继续活下去为什么我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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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咆哮着,声带只是在单纯地震动,发出的也纯粹是没有意义的噪音,放弃…不,失去了思考的她,只不过是连低级的野兽也不如的死物而已.
但,就算是没有思想的死物,或许也要比现在的她要幸福.
张晨凛----------!
终于忍受不了奈特用尽全身的力气,唤出了晨凛的名字.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灰发少年望向他,只见奈特依然凄惨地靠着墙壁,看上去气色也仅比雪夜要好上一点。
晨凛再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并不是因为他的凄惨模样,而是奈特脸上,那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亦没想过奈特会有如此的表情。
我求你了…下手吧,快点给她一个解脱,不要再让她继续受苦下去了…我求求你…不要…再…
彷佛快要哭出来般,像是在为女孩感到哀伤,又像是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不甘,不甘心到想将如此弱小的自己杀掉的程度.
当爱姬崩溃时,他又是否一样是这副表情诅咒着残忍的现实,又诅咒着自己的软弱.
…嗯。
晨凛在沉默了一刻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然后半跪了在雪夜身前。
你的意愿是
失去一切,失去所有的女孩,暗淡无光的双瞳缓缓望向少年,身体的温度已经开始消失,甚至连语言也快要理解不了。
就算晨凛不再插手,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然后,她用尽剩余的所有力气,说出了自己唯一的愿望。
…杀…了…我。
追逐太阳的亡者,如此的结局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这样吗…
得到雪夜那气若游丝的回答后,灰发少年面无表情地微微点点头,站了起来,并将砍刀高高举起,而刀锋则对准了紫发女孩的心脏。
等等…!张晨凛!住手!
见状,蓝雨立即大叫着想阻止晨凛,可是无法行动的他,单靠语言并无法阻止刀刃的落下。
少年挣脱了雫的阻止,即使是只有双手,也依靠爬的爬向晨凛,丝毫不理会地上的管道和碎石会让自己大腿的伤口变得更严重。
然而,现实并没有因为他的拼命而发生改变。
永別了。
熙陽…我,來陪你玩了…
没有分毫差距,连同那一块布一起,刀刃贯穿了雪夜的心脏,她娇小的身躯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便回归至死亡的寂静之中。
晨凛不清楚死后会不会真的去到天堂或地狱,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灵魂的存在,甚至不清楚这是否能让她从痛苦中解放出来.
少年自认不是英雄,他拯救不了任何人,他所做的,只是杀掉了某人而已;又或者,因为少年的行动,她将永远无法从这痛苦中解脱.
…谢,谢.
但至少,自己的行动,能得到奈特的一声道谢,是否有意义,就交由他人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