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心里的呼唤,她再次碰见了云臻则。
她跟在队伍的最落尾,走进了酒吧的包间里。她定睛一看,发现这一次大多都是比较年轻的男生,像是有钱的富二代。
他们少了中老年人的一份虚伪,他们更加直白的说自己在挑选一夜情的对象。
他们比中老年人的眼光更好,身为队伍里长相最寡淡的刘知溪再次落选。她无措又尴尬地独自站在包间前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眼看着有的姐妹都已经坐到有钱二少的大腿上了,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这里丢脸。
还不如离开。
她在心里默想。
却被人群里一个陌生年轻男人给叫住,他冲着刘知溪问:“喂,那个谁,说你呢!”
刘知溪摸不着头脑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说:“我吗?”
男人有点不耐烦:“不然呢?过来!”
她听话地挪动了脚步上前,男人问她叫做什么,她说阿希。
阿希是她在这个圈子里自己随便乱取的艺名,没人会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她没什么文化,当时劳哥又着急的催促她,她只能随便用自己的名字取音。
随意说出了个xi,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个xi,劳哥被她蠢烦了,自己便用同音的字套进去,叫做阿希,希望的希。
“会喝酒吗?”
“会。”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和身边的姐妹们几乎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有的喝得胃穿孔都是常见的事。
对于别人来说,酒精是麻痹痛苦的工具,对于她们来说是残害生活的戾器。
她被幸运又不幸的安排坐在了云臻则的旁边,被安排做他的挡酒工具。
他还是和第一次见面那般没有喝过一口酒,按理来说,像他这样天天都要出席各种酒局的人,喝酒应该不成问题。
但他身边的人对于他不喝酒的事选择了无声的默认。
刘知溪僵硬身子,小心翼翼碰着酒杯,默等着围成一圈的男人玩俄罗斯转盘,她真心觉得这种游戏没什么意思,奈何来这里的人总喜欢用运气做赌局。
好在今日云臻则的运气十分不错,整场下来,她只喝了两杯,周围的人都有些微醺入醉了,他才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喝。
两人没怎么搭过话,主要是云臻则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她实在不好意思热脸去贴冷屁股。
云臻则又玩了两局后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留下“你们好好玩”就离开了。
今日刘知溪算是半个女伴。
劳哥曾经交代过就算男方提前离去,自己说什么也要跟上去,除非对方有很明确的拒绝意思,不然都等同于暗示。
刘知溪自然也听从了这个交代,她艰难地踩着高高的防水台高跟鞋,硬邦邦的鞋子踩在地瓷砖上,发出响亮的啪嗒声。
她是做了模特后才穿高跟鞋的,现在都还没有驯服过自己的脚,再加上鞋子又重又高,小跑起来她就像个出丑的狗刨。
云臻则手长脚长的,一步可以顶她三步,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忍着时不时腿崴的疼痛追了上去。
“云先生是要去哪?”她卑微开口。
云臻则许是没想到她会追出来,脚步顿了顿,半侧过身暼了她一眼,思索了须臾,还是选择没开口,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不说话。
这不算是明确的拒绝吧。
刘知溪小声嘟囔着,见男人走远了,又要艰难地拔脚追上去。
酒吧的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刘知溪不懂车类型,只觉得这款车车身线条很流畅,怎么看都不像是便宜的货。
云臻则打开车后门坐了进去。
刘知溪只追到了酒吧门口,眼睁看着他坐进了车里,她不再好意思死缠烂打地追上去,怕自己被他从车里踹出来。
酒吧门口人来人往,她穿着不算体面的衣服艳俗的站在门口,不少人用奇怪的眼前打量着她。
夜晚的风是凉的,一阵席过,引起她一阵颤栗。
她有些心虚的埋下了脸。
低低的脑袋盯着自己穿着高跟鞋的脚。
她在想:
高跟鞋穿着这么不舒服,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女性喜欢穿着它?
…
思绪莫名飘得很远。
倏然,一阵滴滴的喇叭声将她偏远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猛然抬起头,发现云臻则坐上的轿车仍然停留在原地,而他则放下了车窗,侧着脸,昏暗的天模糊了他俊秀的脸,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清他的声音。
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上车。”
像命令一般。
让她无法抗拒。
因为她从小就生活在被命令来命令去的生活了。
她踩着高跟鞋,绕到车子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坐进去,她目视前方,不敢瞧身旁的人,一眼都不敢看。
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半路扔出车外,她走得急,手机和钱包还放在酒吧里的化妆间里,自己身无分文的,还穿着巨难穿的高跟鞋,从市中心走回她租的老破小得花费两个小时。
哪知云臻则却像来了趣,主动和她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阿希。”她毕恭毕敬的。
“真名也叫做阿希吗?”
“啊…”她怔了怔,又说,“真名叫刘知溪,知识的知,溪水的溪。”
云臻则:“名字不错。”
“谢谢…”刘知溪尴尬的低下了头,这是第一次有人夸赞她的名字,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为此感到羞耻。
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的名字像个私密的贴身物品,她不好张口亲自说出,感觉自己发出来的音很奇怪,她也不喜欢别人评论她的名字,就像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当作商品观赏一样,浑身都不太自在。
车内的空调开得很冷,刘知溪穿得少,被冷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不太好意思的抱歉,可话刚说完,生理反应让她又连续打了好几个。
她害怕云臻则因为嫌弃她而放她下车,却也不敢提出把空调调高的要求。
而且她还有点晕车。
她在乡下没坐过小车,一时间还不太习惯有点摇摇晃晃的感觉。
强忍着不适,她挺直腰背像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学生那般坐在车座上,脸上五彩斑斓的妆容却透露着老气,离开了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此刻这个妆容在她脸上显得更加的糟糕。
她通过前方的镜子和车窗看清了自己的容貌,一颗心沉入了谷底,有一种想撕烂自己脸的冲动。
车外灯火辉煌,她孤身陷入这座浮沉的海。
车内一片沉静,云臻则没理会她,她也没有话题开口,她只能默默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遵从的坐在自己无法掌控方向盘的车里,车向更加繁华的地带驶入。
因为离城里的繁华很近,偶尔她也会在自己内心中卑劣的幻想,是不是现在自己也可以称作所谓的“都市丽人”。
说出口都有些笑掉大牙了…
她啊,只是个丑小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