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举起手中的玻璃杯对准水晶灯，转动着，让它变成一只亮晶晶的万花筒。
她歪进旁边男人的怀里，哧哧笑起来。
顾千旭低头，碎光在他英俊的脸上晃动，他温柔劝道：“还是别喝了吧。”
“我不要！我没醉，”她转手把酒杯按到他脸上，酒液染红他的皮肤，“你愿意帮我吧？”
顾千旭垂眼，看着闪烁在杯上的各色人影，勾起一个无奈而温和的笑，只能配合醉鬼的突发奇想，“好，我尽量。”
“不许说尽量，要说愿意！”白黎撅起嘴摇头，寻求依赖般枕到他肩上，手指摸过他的喉结，“你这么好看，陆泉一定会喜欢的，哼哼。”
“她和林松潜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总该腻味了吧，让给我有什么不好？”酒精让她变得多愁善感，进而开始自怜自哀，“真不公平，为什么我想要的，总是得不到……”
她长长的美甲划过皮肤，带来一串尖锐的痒意。他强忍着，多情的眉眼轻皱，“你别难过，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愿意。”
白黎满意地瞧着他担忧的表情，被美色迷得双眼朦胧，抬头靠近他的唇角，顾千旭闻到果酒的微醺气味，“不过、你也不许喜欢上她。”
她皱起精致的眉头，小孩子一样较真：“不然我就输了！输了！让她喜欢上你、你再甩了她，就差不多了，嗯…”
顾千旭适时露出宠溺的包容，眼睛看向近处的男公关。
男公关正被哄笑着灌酒，酒液还来不及入口，直接从杯口奔腾下去冲过耳根，迅速在雪白的衣领扩散。吞咽不及的急咳再次引起女客们一阵快乐嬉笑，男公关擦擦嘴巴，继续赔笑。
他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刚刚还在拍摄现场如同主人公般搔首弄姿。镜头撤下，他便坐在牛郎店的沙发上陪老板的女儿，不过是高级一点的鸭。
可为了这一点“高级”，他做什么都该愿意。
叮叮叮！
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女客敲着杯子站起来，“接下来是特别节目，万众期待的脱衣秀！”
话刚落音，包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欢呼声。水晶灯渐熄，三边沙发上的女客们慢慢藏进昏暗。
动感十足的音乐跟着彩灯迷幻转动，踩着客人们逐渐激烈的心跳，几名男公关踏步到前方空地，飞出几个媚眼后乍然开始甩头抖臀。
发丝飞舞，单薄的西装裤提起臀部，快速摆进摆出，媚眼摇晃，双手揉抚着胸膛向外延展，像群张开翅膀求偶的漂亮野鸭。
年轻女人们或好奇或好笑或热切地齐齐瞧着，爆发出阵阵兴奋惊叫。
忽然，男公关们扯开西装，领带飞出，赤裸的胸膛再次引起一阵声潮。其中一个更是抖着臀凑到客人面前，肉色闪亮，一只手率先伸出来，紧接着，另外几只手也争先恐后地捏着票子塞进他的裤腰。
男公关们边跳边转了一圈，钞票很快塞满了腰间，不经意飘出几张，被踩上几个脚印，很快又隐没于沙发角落。
顾千旭坐在黑暗里，看着一张张咧开的红唇。声潮涌动，变化多端的欲望颜色让人越发晕眩。他的一部分在冷笑，一部分在渴望。
总有一天，他也会变成看戏的人，只要忍耐，一切都能得到——
音乐停止，男公关们半跪着定格住，胸膛起伏，灼热的喘息被掌声覆盖。
水晶灯再次亮起，黑暗的突然消失让顾千旭跟着产生了无所遁形的恐惧。他下意识躲闪视线，却一眼看见了站在门边等候的陌生少女。
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正微微侧头打量起身收拾的男公关，露出的脸清丽无比却又有种十足天真的残忍，看戏一般的神色，冷不丁点燃了他心中耻辱的火星。
“你是？”有女客注意到陆泉。
领路的服务员恭敬地向白黎的方向示意。
“喂，白黎，你朋友来了！”
闹声中，白黎懵了几秒，定睛看去终于发现了陆泉，兴奋招手，“哦哦，这里，快过来！”
见是白黎的朋友，女客们纷纷打量着欢迎。
陆泉微笑回应，避开地板上的纸币和沙发边的人腿，怀着初来乍到的好奇，好不容易来到白黎身边坐下。
——喔，原来牛郎店是这样的，比卡拉ok更暧昧，比酒吧更私密。
整体是黑金两色的设计，哪怕是白天，封闭式的走廊也沉在昏暗暧昧的灯光里。墙壁上的流线型花纹沿着前行方向蜿蜒，好像没有尽头。走在其间仿佛踏入了某种神秘莫测的欲望深渊，让人本能地不安。
也正因为如此，打开包厢的那一刻才会忍不住惊叹眼前突现的绚丽。玻璃茶几堆满了各色精致的酒瓶酒杯，光芒能和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争辉。洁白的大理石地砖，深红的真皮沙发，名牌衣裙，一片奢华。
只不过——来消费的年轻女人们看上去比男公关还要妆容精致，甚至难掩青春的稚嫩。
她进来的时机不太好，便和服务员在满室迷幻的昏暗中站了一会儿。一开始兴趣盎然地欣赏了段野鸭开屏，但她很快发现，这群年轻女客中有一个领头人，她在主导示范，教会其他刚成年不久的女孩们怎么在男公关俱乐部玩乐。
白黎家是开影视公司的，混的是娱乐圈，将来少不了各种社交场，刚成年就来这里玩，估计也是一种练习。就像图兰培养林松潜经营画廊，三晋支持尹玺做学生会长，各有千秋但本质相同。
——真让人羡慕，要是也有人能带领她就好了。
陆泉想起半小时之前的张金瑞，忍不住笑了。
“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
白黎脸颊红红的，果然喝了不少。两人的关系一般，这是陆泉第一次看见她对自己表现出热情，真有意思，完全猜不到她想做什么。
“你说你有东西要让我看，是什么？”
“东西？噢！就是他！我家新签的模特，好看吧？”她一把抱住旁边男人的手臂，献宝一样。
陆泉疑惑地看过去，嗯——确实还行，看上去比在场的男公关内敛自持多了，像一束被精心修饰过的插花，随时准备被观看。年龄应该比她和白黎大一些。
“我敢保证他能火，绝对是将来的顶流，你信不信？”
陆泉更疑惑了，这是要拉投资吗？对她？
“…有空的话，我可以研究一下。”她半开玩笑道。
“我拿他跟你换，”白黎忽然压低声音，期待而羞涩地凑近，“林松潜。”
陆泉花了几秒理解她的意思，开玩笑的心情悬在半空，继续微笑着看了看满桌的酒瓶，“你是，在玩什么大冒险吗？”
“我说，我要拿他跟你换林松潜！”白黎急了，更用力把顾千旭拉低给陆泉看，“你不觉得他很像林松潜吗？差不多的，而且又温柔又听话，嗯？跟我换嘛！”
“……”
陆泉难以置信地笑了一下，看也不看近处的男人一眼。不过一个更高级点的男公关，也配和林松潜相提并论？
“你霸占林松潜那么长时间还不够吗？那你要几个、我家男模随你挑，两个？三个？说吧，几个才够？只要你把林松潜给我。”
林松潜的名字被人含在嘴里，夹杂着酒气一下下热切地打向陆泉。前所未有的场景让陆泉明明想笑，身体却自顾自凝固、紧绷，需要努力克制。
“首先，林松潜不是我的。”说完，她自己一愣。
白黎则顿时瞪大了眼睛，被欺负了似的，立即拿头去撞她，“混蛋、你混蛋…你！”
顾千旭连忙拉住她，连声轻哄：“好了好了，别受伤了。”
陆泉看了看别处，周遭的噪音重新入耳，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终于从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中抽离，又像是要证明什么，冷淡道：“好啊，林松潜给你，你把李宿夕的联络方式给我。”
“真的？你说真的？没有骗我？”白黎软绵绵地抬脸盯她，又突然惊醒，“我不信，我才不信！除非、你写合同、写保证书，转让书给我！”
她焦急地转了转，凌乱地从皮包里掏出支眉笔，实在没纸，就拿名牌丝帕充数，“你写，你就写…从今天起，你放弃林松潜的所有权，把他转让给白黎，最后…签字！签字！”
她无理取闹的幼稚行径终于引起其他女客的注意，大家纷纷探身指着她笑。
陆泉也表面包容地笑了，想象着白黎酒醒后会多么羞耻。心跳在一浪一浪尖锐的调笑声中鼓动，捏着眉笔写到最后完全没了表情。
“哈哈，林松潜是我的了，我的了！”白黎宝贝地捧住手帕，快乐地亲了又亲。
肩膀上的咬伤疼得越发清晰，陆泉实在不耐烦了，“给我李宿夕的电话号码。”
“好好好，给你给你，都给你。”白黎看也不看地拿出手机给她。
陆泉找到后，迅速保存进手机，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却忽然被顾千旭叫住，他温柔地揽着醉昏头的白黎，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白黎她今天喝多了，但她的喜欢是真心的，希望你别生她的气。”
陆泉漠然地俯视了他几秒，只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那你的喜欢也是真心的了？”
顾千旭的微笑面具一样僵硬在脸上，女孩的不屑一顾，在他心中埋下恶意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