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
蔡芯倪人还在钦翔加班,她在审视宋竺弦这几天赶给她的归类报表,在文书管理与撰写公文方面,倒是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关于此人,蔡芯倪总觉得似乎还有发展的空间才对,据从前的职能观察,宋竺弦所呈现出来的态度,其实是具有野心且耐心的,如今又加上在人事部培训过的经验,照理说对于人性会很有一套。
因此,蔡经理才会把她放在沟通比重多的位置。
可惜情况不乐观,宋秘书似乎难以负荷这些人的德性。
职场上,绝大部分的职员,基本功扎实,但要再更进一步提升,就是运气与个人特质取胜。
很显然宋竺弦还不够勇气施展她应有的实力和觉悟,以至于反过来被现实绑手绑脚。
若不是徐御瑄坚持待在门市部,她要保护女友别被怀疑,否则第一人选,依然还是得选有人脉基础与处事大胆的才好办事。
奇怪了。
蔡经理印象中的宋竺弦。
胆子不是应该很大吗?
怎么感觉她的个性变了样?
这始料未及的情形,不免让蔡芯倪觉得下错赌注。
。
最多。
再给一个月的时间。
若还是不行就降级回去当内勤吧,继续与傅颖安当同事。
“叮。”
“?”
此时一通电话打进来,蔡芯倪本以为是主管找人,谁知一瞧萤幕显示的名称,当场吓出她一身冷汗。
怎会。
是徐母打来的?
蔡芯倪已经有好几年没这么恐惧接听电话,她还记得当初,也只有母亲与第一代的电话,才让她有如此压力。
长辈是蔡芯倪的罩门。
家教很严谨的她,从小就被灌输要讨好成年人的观念,否则就是不懂事与不听话,是应当受到责罚的坏孩子。
所以,当有年长的人对她不满意时,心中的焦虑感就会令她十分难受与不安,身心仿佛又会瞬间回到童年与求学时期,阴影使得她产生自我否定的负面情绪。
徐父不善待她。
所以她对徐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放在徐母身上。
讨好。
对这个女人必须讨好。
不然为她设想的徐御瑄处境会很为难的。
。
几秒钟的时间里。
蔡芯倪的心跳猛烈加快,得深深的呼吸才能保持精神镇定。
在手机响到第五声时,总算将勇气重新放回体内。
“喂?”
她试着接起结局未知的电话。
“芯倪呀?你在忙吗?”
“没,没有,刚刚不在手机旁边,徐阿姨有什么事?”
啊。
说话怎会这么卡。
蔡芯倪觉得自己好不争气。
“徐阿姨?哈哈哈,我姓周耶,要叫周阿姨才对,哎呀,没关系啦,不用这么多礼数,叫我阿姨就好,我想说你怎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有打扰到你?有的话还真不好意思,我还不是很清楚你日常的作息。”
“不会不会,这时间我也是没事的,阿姨不要想太多。”
“那就好,我是想问你吃芒果吗?”
“芒果?”
“我有请亲戚订购一箱爱文芒果,这几天会专程从台南玉井产地配送来家里,啊就不清楚你敢不敢吃这个,也担心熊孩子不了解,会踩到女朋友喜好的地雷,干脆就直接打来问你比较准确,哈哈哈。”
一声洪亮的笑声,那句女朋友的喜好,顿时让蔡芯倪的担忧减退一半。
她也不敢过于乐观,却耿耿于怀,不懂为何周阿姨要特地打来询问这件事。
是想找个话题跟她聊天吗?
“我不挑水果,都喜欢。”
“真的?那么好养,哎呀,像御瑄就不吃榴梿跟奇异果,还有芒果和酸的葡萄,跟你说呀,她小时候只吃过一次榴梿,居然给我吃到吐在桌上,实在有够欠揍的,也嫌芒果味道太重很恶心,真不识货。”
“啊,这样呀。”
“如果你都喜欢那正好,到时我请御瑄拿几颗回去给你,包甜的啦,不甜的话老板说可以退货,哈哈哈。”
“那我就先谢谢阿姨的好意了。”
“你都不挑水果,这样很棒,话说回来呀,芯倪。”
“是?”
“其实,我这通电话是打来跟你说声抱歉的。”
?
“怎这么说?”
其实两边都心知肚明,然而蔡芯倪没想过徐母能做到亲自道歉这地步。
当然,她们毕竟还不熟悉彼此。
对徐母来说,有些事窝在心间终究是过意不去,也会担心年轻人想太多,总得找个机会让双方都释怀才好,哪怕不能消除全部,至少也能暂时缓一缓有芥蒂的闷气。
往长远想。
她是在留一条后路给先生和女儿走。
一位是枕边人,一位是养了二十几年的心头肉,亲生父女都有差不多的倔强跟不肯退让的性子,理应该要有个中间人做场面缓冲。
如果蔡芯倪心态正确,能与徐母关系友好,那女儿也许就不会为了过度保护她,而忧心父母会不会伤害恋人。
不会。
至少周阿姨不会这么对待蔡芯倪。
因此得让这名女孩知道,是有人愿意真心接纳她的到来。
从电话中,微弱且胆怯的声调,说明蔡芯倪对徐家存有相当程度的误会。
这种下意识的心防。
骗不了人的。
“御瑄的爸爸上次对你不是很礼貌,我向他替你道歉。”
!
?
“阿姨,我没放在心上。”
这话严重了,在蔡芯倪守旧的观念里,从没有长辈向晚辈致歉的事。
蔡芯倪连忙阻止心中那份伦理的罪恶感。
“不管你有没有在乎,我怎么想就是很过意不去呢,总在想说你这孩子会不会伤心难过,怕会因为我先生而让你跟御瑄的相处出状况。”
“没御瑄很疼我。”
“真的?”
“真的,她对我很体贴。”
徐母嘴角笑了笑,同时也钦佩蔡芯倪这种甘于忍让的气度。
还真是会让人心疼的孩子。
“那我就放心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嗯?”
“你找一天,我们单独见面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