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雷妮丝依命将机密文书送往情报处。
走廊静得异常,直到她转过一个转角,一只手突然按住她的肩。
“……终于找到你了,雷妮丝。”
后颈瞬间发凉,她反射性地一甩,甩开对方的手。
“别那么紧张,雷妮丝。”
她警戒地看清来人——路西安,帝国另一派的高层人物,向来与塞巴斯提安立场对立,此时出现在这里,目的再明显不过。
“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路西安语气从容,仿佛闲聊。
“他抓到你之后,拴住你、驯养你……你不会真以为,这是庇护?”
她没开口,指尖不自觉绷紧,视线落在他袖口滑出的试管,里头透明液体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养久了,就真成艾卡特的狗了?”他笑得温和,眼底却藏着嘲讽。
她胸口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忍住了:“……你想如何?”
“合作。”他像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语气轻巧。
“这东西无色无味,他不会察觉。半小时内心律放缓,无人能查。我的人会在门口等你——你会自由。”
他将试管递到她手上:“这一次,由你自己选。”
雷妮丝低头站着,指尖紧握试管,掌心已经一片冰冷。她知道这不会是拯救,但这可能是唯一的出口。
“自由”这两个字在她脑中盘旋不去——她曾为它背叛命令、舍弃尊严、咬牙活下来,她理应抓紧它、渴望它。
可偏偏那日在赛巴斯提安膝上高潮的模样、他说“到我这里来”时的语气、他手指掐住她腰时那种控制感……
全都一样强烈,一样渗入骨髓。
她厌恶这种感觉。
她咬牙,胸口起伏难平,不知是愤怒、羞耻,还是对自己的痛恨。
她怎么会迟疑?
她怎么会动摇?
这瓶毒药不该让她发抖,真正让她颤抖的,是她竟无法立刻下决定。
雷妮丝抬起头,眼底是一种近乎咬牙的倔强,却压不住某种崩裂的痛感。
她低声道:“……给我一点时间。”
-
军区近期像是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一场震颤与清洗。
表面上一切如常——士兵巡逻、文书递送、报告依旧源源不断流入各个机密处理室。
但雷妮丝,身为那个男人影子下的一部分,察觉到了一些变化。
文书的流向变了。她接手的文件不再只是日常军区的汇整与审阅,更多的看到了后勤调度、人员更替的相关资料。
有些她前一周才见过的人名,如今被标注为“转出”,却没人知道他们转往何处。
巡逻频率明显提升,通道检查日趋严密,连她原本自由进出的区域,如今也需逐一登记、层层审批。
整座军区正被重构——风暴尚未来临,气压却早已压顶。
而塞巴斯提安,却从她的世界里几乎抽离了。
曾经,每隔两三日他都会召见她,哪怕只是命令些无关紧要的杂务,但如今,他甚至不再回军官宿舍,而是长驻于办公区,几近断绝与她的所有私下联系。
她找不到他。
副官的回应也变得冷硬:“司令官行程不便透露。”
雷妮丝明白,军中正在发生某些关键的事,而这段缺席,意味着——那个一向掌控全局的男人,正在应对一场不容她参与的风暴。
也是绝佳的时机,她应该动手。
那晚,她摊开高层调动的内文,静静读著,一边将藏在掌心的试管握紧。
“只要倒进他常用的水杯,就能结束一切。”她对自己低语。
但她的手,停在杯缘。
她想起那些夜里被压在地图桌上、墙角、甚至会议桌前的场景。那些占有强硬、冷漠、毫不留情,却让她的身体一点一滴被驯化。
她甚至连写报告的笔迹都越来越像赛巴斯提安。
她被驯养得太久、太深,连“恨”都开始变得模糊了。
她问自己,这是自由的机会,你还在犹豫什么?
但更可怕的,是一直压抑、从未敢触碰的念头,在此刻浮了上来。
如果赛巴斯提安死了,她,还剩下什么?
她看着掌心的试管,无色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微微颤动,像她动摇的信念。
再不动手,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知道这点。
她咬紧牙,握紧试管,逼视前方——
却迟迟没有跨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