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早的时候,雕画佛像被认为是亵渎神明之事,所有与神佛有关的雕刻,仅止于神的足迹、菩提树等标记性事物。
眼前这尊纯金佛像不仅完完全全雕刻出来,而且面容五官都栩栩如生,垂眸悲悯向下看着,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度。
半晌后,少年终于翻坐在佛像之上,黑衫随意地系上,几乎可以说是衣冠不整冒渎神圣,高挺的鼻梁上眯着的眼睛像观察天敌的某种兽类,唇角上扬,任何人都会相信他没有任何冷酷心思。
也许金塑佛像照得他冷白的面容也多了少许柔意,甚至显得悲天悯人起来——如果不是他噙着笑容随意地踩在金佛上,这一切会更令人信服。
系统险之又险地传给了他衣服,并对下一次是否还会有同样的失误保持沉默。
尽管顾清淮没有看到少年先前更放肆的举动,却还是对这样踩着佛像亵渎神明的做法拧起了眉。
舒质看出他的想法:“我并没有成功逃走。这只不过是个梦,梦里我可以到任何地方。”
顾清淮正欲破除梦魇,继续回去打坐,却见少年慢吞吞跳下了佛像,手指僵硬地向后抓了一下头发,半晌若无其事地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这些日子里,顾清淮看似心无旁骛地修习,实际上依然无法不去注意灵台上的动静。他看过对方下棋,也听到过那些不知道来自哪个世界的自言自语,此时对方一个眼神,想法比他的情绪更快到达——他意识到了对方正在试探。
就像人间界初生的凡人,对于一切正在移动正在变化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必得被火焰烫到过才知道疼痛,必得被野兽追逐过才知道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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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要留一盏灯吧?”舒质语气里带着商量,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锋利消散得干干净净,显得无辜受害一般。
顾清淮望着对方。
初生来到这个世界的心魔,正在试探他的底线和危险,但是又不安于是否一下子就踩到了死线。
这种感觉很奇异。从来没有人敢于试探他。仿佛走在人间结界处最荒芜的地方,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洲,在顾清淮接近之前,它已经隐藏好了一切。在察觉将要踩到他的底线之前,它又开始示弱起来。
舒质看见眼前的梦魇被灵力逐退,很快眼前光景变回了黄金囚牢。
不远处,顾清淮从打坐中站起身,距离黄金囚牢最远的一盏灯被点了起来,莹莹辉光泼在青色玉阶之上。
“别再有下一次,”顾清淮转过视线,“我不喜欢听到有人说我出尔反尔——除非必须如此。”
死亡威胁?
少年笑了笑,吹了个口哨翻身躺进一片昏暗里面。
三天后,没有了梦魇,但是舒质学会了水灵根的初级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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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清淮坐在囚牢外面,低眸读完一个篇章,突然有一个水球扑了过来。他眼也未眨,一瞬间,水球就调头原路折返回去,泼在了舒质脸上。
合上书,顾清淮看过去:“看来你天资奇绝,学得很快。”
少年眉骨漂亮,在水球散开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和脸颊淌下去的时候,那双眼睛短促地微笑了一下,他皱眉笑着,显出一些难以掩饰的焦躁。
“你打算让我留在这里多久?”
顾清淮平淡的目光触及他和自己一般无二的五官时,稍稍动了一下,压下心头异样情绪:“如你所说,我再过不用几年就会飞升证道。”
不出意外的确如此。
天赋异禀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顾清淮已经站在了这个小世界的顶端。对于一些世家来说,族中后辈能进青玉台,已经是一步登天。
主角谛梓的运气很不错,拜入天下第一的仙门,成为天下第一的弟子,但凡潜心修习,未必不会有证道的机会。
当初舒质不能理解谛梓为了“他逃他追虐恋情深”沉溺于享乐,不惜欺师灭祖生灵涂炭。
现在回想,也许这个师父的确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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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质在青玉台的殿中待了一年多,他用了许多办法来试图说服顾清淮,顾清淮也用了许多办法教他术法和礼义仁德。
扪心自问,舒质自己当初作为“他”的时候,教谛梓都没这么耐心尽力。
比如现在。顾清淮负手站在囚牢外面:“其他术法你已精湛,但是雷系灵根的……”
“好了。我非得都学会不可?”
修长的手指上冒出一簇火苗,灼烧着黄金囚牢,映得眼睛里滚烫灼亮,眼底神色漫不经心。那张锋利俊美的面容,黑色的头发长到了肩头下方,更显得苍白。
一年的教导似乎并不见成效,魔物始终是魔物,心魔变得越发桀骜,无论那些水火术法倒回去击伤他自己多少次,都不知悔改。
顾清淮停住话,看他半晌,才说:“上个月的伤已经好全了?”
舒质没开口,屈腿靠坐在黄金边,懒洋洋望着顾清淮,苍白下颌轮廓漂亮。他手里的术法火焰,像是佛经里的红莲业火。
自从一年前那晚之后,梦魇的事果然没再出现第二次。但是顾清淮时不时在静坐修炼中,想到金塑佛像边身形修长略显试探对峙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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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地,顾清淮打开了囚牢,走了进去,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舒质。
舒质没有尝试出去,依然坐在那里,只是目光转开落在了一盏灯火上。
今天是青玉台举行大典的日子,门中长老都要收一名弟子,顾清淮这里更是被催促的重灾区。
毕竟他即将飞升,这些年的大典上,却没有收过任何一名弟子,眼看这一脉就要随着顾清淮来日飞升落寞,青玉台的掌门比谁都着急。
仙娥受了掌门嘱托,传音通知没有得到回应,眼看时间越来越近,一咬牙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青玉台最高处的玉殿,一年来遣退了所有闲人,按理来说应该只有仙尊居住。
走进内里,仙娥刚要再通传一声,却听到了里面压抑的喘息声音,顿时俏脸微变。她犹豫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走进去,想要提醒一声——再不出去,久等不来人的掌门和长老他们就要齐至此地了。
喘息声越发明显,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声音。
像是一声压抑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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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沉稳地道:“若不是你自己出手,也不会报应己身。”
“尊上,”仙娥不敢再近,“前面大典,掌门请您过去,选择一名弟子入门下。”
里面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顾清淮的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仙娥松了口气,抬步进去,入目却不是记忆中恢宏的殿宇,第一眼她看到的是一个黄金囚牢。
黑发像是绸缎一样披落下去,青年有着与顾清淮一般无二的五官,却毫无清俊出尘之意,被黄金锁链束缚在囚牢之中,闭目眼尾微红,显得有两分邪异。
他的手腕在黄金下紧紧禁锢,青色血管看起来细细长长,侵钻入苍白的皮肤。他屈指要动用术法却被仙尊按了下去,衣衫敞开,隐隐有血迹,殿中有疗伤草药的气味。端坐在仙尊手臂之间。
仙娥不敢再看,心头剧烈波动,忙低下了头,又将掌门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半晌,没人说话。她犹豫再三,还是抬头:“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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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淮嗯了一声。也许是仙娥的错觉,她感觉他的眼底似乎有一道浅淡的金光划过。
听到有人进来,那人已经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被磨得发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笑了一声。
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和顾清淮毫不相似,既不平和也不冷淡,满是轻蔑放肆,简直是个魔修:“看来你有了更好的办法。”
顾清淮松开了手,出了黄金囚牢,重新锁上了门。
“收一个惊才绝艳的仙门弟子,”舒质随口忽悠,“教他护住青玉台百年和平,等你飞升之后,他还能继续……”他顿了顿。
顾清淮看向他,耐心等着他没说完的话。
仙娥怔了怔,她向来听说仙尊冷漠寡情,从没见过对方对一个人的放肆言语有这样的耐心听完。
【笑死,说到一半不敢说了。】
舒质本来已经咽回去了,在系统的激将法之下,当时就流畅地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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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能继承你的殿宇,灵山,灵石,阵法,凶兽,声望,还有心魔。是不是?”
仙娥看到顾清淮和缓的脸色沉了下去,下意识往殿外退了一步。
青玉台大典,底下剑光夺目。
掌门看到湛卢剑,立刻停下了与长老们的交谈,抚摸着白须笑道:“清淮来了。”
长老们闻言,都转去目光。
“他还没有收过弟子吧,飞升在即,这一次想必会破例。”
“这届的弟子比前几年的运气好啊,里面也有几个天赋不错。”
然而顾清淮仅仅在不显眼处落座,像只是来换个地方接着清修。
掌门纳了闷了,喊住匆忙离开的仙娥。看这情形,顾清淮似乎依然不打算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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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前几年顾清淮不收弟子,也就干脆不会过来。
“你不必多说,我看得出清淮不是来收弟子的,”掌门问,“但他为何不干脆就在殿中修炼?此处人声打斗吵闹,也不利于清心修行。”
仙娥踌躇之后回答:“也许……在殿中更无法修炼?”
掌门心中疑问更深,已经暗自决定今日大典之后,就去顾清淮殿中拜访一回,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底下的新入门弟子里出现了一阵骚动,有两个人竟然打了起来,其中一人正是主角谛梓。
原剧情中,顾清淮注意到了这场骚动,为了门派安定进行了制止,又懒得应付掌门让他收徒的催促,就随手指了谛梓,选了徒弟。
现在,场中两人已经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见坐得极远的顾清淮注意到分毫。
谛梓逐渐出现败势,终于有一位长老下场,想要分开两人。
一道黑气冲天而起,从谛梓身上爆发出来,转眼之间,另一个人已经飞退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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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气!是魔修!”
场下爆发出尖叫之声。
新弟子中居然出现了与魔修有牵连的人!
顾清淮目光骤沉,他中断了修炼,踏着湛卢剑飞身而下。
看着青玉台惊慌失措的众弟子眼中的憎恶,他紧蹙的眉头突然皱得愈深。
……
仙门中……是不该出现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