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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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身,只看到卓年惊恐的双眼。
我听不见他说什么,只能茫然的伸出手,然后张开双臂,往下,彻底消失在他的面前。
结束了。
卓年。
我们不用相互折磨了。
卓年踉跄的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垫着脚感受着楼顶的微风。
他嘶吼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徘徊,可我却根本听不到。
我的爸爸妈妈似乎站在了我的身边,他们亲昵的摸着我的头发,让我不要害怕。
他们告诉我,那边的生活很美好。
或许等我死了,我的人生才会又一次开始。
卓年猩红着眼,眼角的紧绷的泪水一滴滴落下。
他想要触碰我,轮椅却根本推不上前。
他急了,瘫软的双腿此刻也艰难的靠近。
他的嗓音怒吼中夹着着恐惧。
何田田,在我没有发火前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你不就是要用死来吓我吗,你成功了,我以后不会那么伤害你。
我缓缓抬起头看他。
卓年。
他僵住了。
他听出了这句话的里面的释怀。
他的双手颤抖的再也握不住轮椅的把手。
我再次看向他。
卓年,我要走了。
这段日子陪在你的身边,我不快乐,你也不快乐。
卓年嗓音哑的不成样子。
回来。
没有人碰你,从头到尾只有我。
我知道。
因为我听到了他最后的喘息声。
他不想让人碰我。
可是我不在乎了。
我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连最后的名声都不能为他们留下。
我呆滞的看向卓年。
你知道吗他们都说我下贱,可是我知道,我愿意做你的金丝雀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了你。
很早以前我就认识了他。
在我被劫匪绑架的那天,我看到那只小小的身影从角落窜出狼狈而又疯狂的咬着他们的腿,为我拖延时间。
他被打的奄奄一息,从此在我的世界里消失。
再次相见,我成了他的金丝雀。
其实,我们本就不该遇见。
卓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落下,嘴唇颤抖到发紫。
他狼狈的捂住他的脸,任由眼角的泪滴落。
回来,我们还没有结束。
你是我买来的,你得还
我一怔,苦笑。
卓年,你送给我的从来没有动过。
你想要的
,我都给了,只剩这条命了。
我轻飘飘的声音传进卓年的耳朵,他终于慌了。
卓年艰难的迈着腿,一步步挪到我的面前。
田田,我在努力。
说不定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忘记所有。
他恳切的目光看向我。
我冷然的摇头。
不,你不会忘记的。
初夜那天,他将我的尊严彻底踩在了脚底。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听到他的嘲讽声。
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取悦金主吗
我忍着羞耻的坐上去,他难耐的呼吸声喷洒在我的耳边。
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吗
就像个荡妇。
后来,我见过他在白冰床上的模样。
他红着的脸,碰到白冰的手都在颤抖。
他喘了一整夜,甚至激动的哭泣。
因为白冰不嫌弃他,做了他的老婆。
就像后来白冰出轨玩到流产那天,卓年将怒气发散到我身上一样。
他狠厉的目光摄住了我,死死掐着我的脖颈。
我老婆孩子没了,你要给她赔罪。
我想问他凭什么,可他却只是不断的重复。
我们都不配。
因为不配,所以在一起都是折磨。
我凄惨一笑看他。
卓年,你知道吗
我从小就有一个心愿,希望能嫁给那天救我的男孩,和他有一个家。
我想,这个愿意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卓年双眼通红。
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哀求的跪在地上。
求你,我错了。
陪着我,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摇摇头,闭眼。
我累了。
话落,我毫不犹豫的转身跳下阳台。
我,爱了卓年十三年的何田田,死于十三年后父母的忌日。
足矣。
其实严格来说我和卓年重逢的时间还早,在我父母离职的两年后。
搬家那天,卓年推着轮椅走到我们面前。
他唇红齿白,病态的肌肤在阳光下越发透亮。
只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可我告诉父母后,他们却面色惨白的握住我肩膀。
不可以,田田,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的。
那时的我并不明白父母的坚持,在卓年再三看望下彻底依赖上了他。
大学那年,我和他一个专业。
他在写作业,我在看着他傻笑。
他在睡觉,我就睁着眼睛陪着他。
每天,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去见他。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心里泛起涟漪。
后来,我们家出意外了,我的学业不得已暂停了。
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是卓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刚到他家的那天,我充满了期待。
觉得爸爸妈妈在天上祝福,让我今后的人生会有依赖。
他将我养在家里,成了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直到,他和白冰定下了婚约。
那晚的他,推着轮椅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身黑色蚕丝睡衣,看向我的目光无比凉薄。
面对我颤颤巍巍的身体,他瞧这轮椅的手越发不耐。
何田田,我要结婚了,你没有价值,我凭什么还会养你。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他却挥手让我看了一夜的影片。
直到我面色发白,呼吸急促,他才放过了我。
那双我爱到深沉的黑眸变成了轻视和不耐。
我第一次见到了他冷漠的真面目。
我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夜。
他也在情动到极致的时候,恨到掐住我的喉咙。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杀了你。
我才知道。
那年他的爸爸妈妈被我的父母抢了名额,死在了灾区之下。
所有我以为的缘分和美好,都是他一手策划让我跳进去的陷阱。
我父母的离职是他的手笔。
我父母的死亡,也是他在暗地里的催促。
连带着我也成为了卑微的金丝雀。
我全家的所有,都毁在了他的手上。
我身体重重的坠落,鲜血顺着嘴角涌出。
我看到神色癫狂的卓年,也看到了漫天的云彩在向我招手。
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我活下来了。
天台几十米,可我却掉落在中央的走廊处,身体粉碎性骨折。
我被卓年送到了医院抢救。
他想要抱我,却看到我满身的鲜血无措。
他无数次的捶打着双腿,但是却没了对我的恨意。
医院的医生来去匆匆,几乎全部的专家都在待命。
卓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颓废的待在角落待了很久。
白冰来的时候,脸上的欣喜都压抑不住。
她恨不得我早就死去,这样就不用担心卓年什么时候眼里又突然会有了我,更不用担心卓年死了以后会把他的财产给了我。
她知道卓年对她只有尊重,娶她也只是因为她钻了何田田的空子。
所以,她宁愿毁了自己也要毁掉何田田。
那个和她上床的那个人是她的情夫,只要卓年愿意查就能查到。
可是他没有。
所以,她觉得卓年是对她有点感情的。
白白拉住了卓年的手,柔弱的蹲下身子倚靠在他的怀里。
卓年,别伤心了。
如果田田出事了,以后还有我。
卓年没有动。
给我走。
白冰愣了片刻,以为她听错了。
卓年,我是你的老婆。
卓年终于抬起了头,用力将她推开。
给我滚开,不许你碰我,也不许你来看田田。
白冰摔在了地上,骄纵的她立刻布满了眼泪。
你怎么能推我。
她看向卓年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我知道田田受伤你伤心,可是再着急,也不能失态。
她只是你养的见不得人的女人。
卓年抬起了黝黑的深眸,满眼阴森可怖。
马上就不是了。
离婚协议书已经放到你的桌子上,你要是不愿意会有专门的律师来起诉你。
白冰惊得瞪大了双眼。
你要和我离婚,你记得当初你说过的誓言吗,是你求我嫁给你的。
卓年眼神黑到发紫。
我的话难道还不清楚吗
娶你只是因为觉得你不是个好女人,能够接受我能养女人。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些照片是怎么出来的吗
白冰脸色骤然惨白,瘫软在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里面有误会,一定是何田田乱说的,不要相信他。
卓年烦躁的挥手让人将她拉走。
我纵然你欺负田田,是我错。
卓年恨到胸膛剧烈起伏,几个人直接将白冰捂着嘴脱了出去。
记住,你不过就是我请的演员,从来没有资格骑在田田的头上。
白冰被扯的狼狈,头发散落在地,怕到极致就发疯大笑。
你现在后悔了
当初是谁在睡我的时候让何田田看的,又是谁为了我打掉她的孩子的。
你都知道,可是你还是纵然我害她,你也是个畜生。
卓年痛到弯了腰,憋着最后一口气让人毁了她。
给我把她的丑闻都发在网上,我要让她彻底没脸出现在这个城市。
白冰绝望了,泪水无助的滑落。
她诅咒卓年一辈子都得不到所愿。
卓年真的害怕了。
他死死的盯着手术门口,心慌的厉害。
等到医生出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呼吸。
我老婆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明明可以进去看,可他却没有迈步的勇气。
医生摇头。
救回来了,但是......
但是怎么了.....
卓年的心沉到了谷底。
夫人的求生欲望不是很强,估计是要看天了。
卓年不知道怎么办。
呆愣的留在原地,直到全身发麻才缓过神经。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求庙。
等他在保镖的搀扶下抖着腿磕完了一千零一步,他才颤颤巍巍的回到医院。
看到我戴着呼吸口罩,面色惨白的模样,又害怕到不敢进去。
直到医生劝他进去看看,他才如梦初醒。
他推着轮椅走到我的身边,颤抖的握住的我手。
田田,我知道你在骗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怎么可能中途抛弃我。
他嗓音沙哑,带着颗粒感的难听。
卓年看到我没有回声,又自顾自的嘲笑。
以为是两心相许,实则是算计。
以为是救赎,实则是深渊。
只因为那时的一念之差,毁了将近两个家庭。一段姻缘。
父母双死,爱人是仇人,她无数次的在他面前痛苦的想要死亡。
初夜那晚,她求我不要毁了她。
流产那晚,她希望给她个倚靠。
直到名声摧毁那晚,她终于想死了。
她苦苦的等了三年,煎熬了三年。
她看着她从女朋友变成了金丝雀。
看着他娶了新娘,看着他亲自爱着别的女人,又亲自因为别的女人毁了她。
她怎么不可能想死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死
这三年,她的气全都散了。
卓年的眼泪将床被浸湿,满眼都是模糊。
他彻底不恨了。
他要田田,他要她回来。
他疯狂的在她耳边重复。
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我不恨你了。
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
我娶你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我结婚那天的妆扮吗我为你再穿一次。
我是畜生,你起来打我。
卓年失控了,他被医生请了出去。
他再也没有能见到我。
接下来的日子,卓年的公司不去了,将办公室彻底般在了我的病房里。
他每天都会在写信的时候多为我写一封情书。
每次都会在出去时给我带来新鲜的桔梗花。
他将寺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戴在我的身上。
他也亲自在将我孩子坟墓身边的小树移植在花盆上。
他说。
孩子都和我陪着你。
他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叫月月,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他没日没夜的陪着我,不知疲倦的为我擦拭着身体。
终于他的身子熬坏了,我也醒了。
见到我醒来的第一天,他愣在了原地。
然后使劲的掐着他的胳膊,疼到龇牙咧嘴,才珍重却又不敢的握了一下我的手。
他的眼泪打在我的手腕上。
田田,谢谢你能回来。
我淡淡的点头。
昏迷的时间,我的意识还在。
卓年为我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
可是已经太晚了。
我醒来的第一时间,我想要说话,却发现我的喉咙已经干哑了。
卓年慌乱的想要喂我喝水,却全都被我吐了出来。
医生进来后,也只是沉默的摇头。
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过是回光返照。
可是卓年像是不知道似的,又去亲自煮了碗粥喂到我的面前。
田田,张口。
我看着那碗粥,想起了曾经的卓年。
和他过去一样,只要我痛,他都会为我煮清淡的粥。
我说不了话,不能告诉他我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卓年眼角红了,嘴唇一直在颤抖。
田田,你会陪着我的是嘛
我没说话,看着窗外的爬藤树。
好像回到了当初和卓年上大学那年。
树下的少年和青春懵懂的我。
已经三年了。
刚开始醒的那几天,我还能走动。
可是后来,我连睁眼都费力。
我的生命力在一天天流逝。
卓年一天比一天害怕,他总是睡在我身边,又猛然苏醒,然后发现我还在身边,独自在角落流泪。
他去了很多地方。
从前不信神的人却拜遍了菩萨。
但是得到的却是不可强求。
卓年疯了。
他砸了很多寺庙,被关了几天。
等他再次出来的那天,他只发现我虚弱到近乎消失的呼吸声。
他的手上还拿着刚刚亲手做的粥。
看到我的模样,慌的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他想要和医生闹,却被保安控制。
他们红着的眼角都在告诉他,我没救了。
卓年信了。
他陪在我的身边,陪我聊天。
我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然眼睛不住的疲惫。
我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突然笑了起来。
卓年,我爸爸妈妈来接我了,他们还带着我的孩子。
卓年一顿,鼻腔抽泣,压抑着不敢吭声。
你看错了,这里只有我,你的老公。
你看,这是我们的照片。
卓年将我们两个的结婚照放在我的面前。
他哭得本子都在颤。
何田田,你是我的老婆了。
我看着照片上青春靓丽的我,忽然一笑,眼角流出了泪。
是我。
是那个年轻到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我。
我的一生都蹉跎在卓年身上。
我累了。
我请求卓年。
能不能让我好好的走,我不要葬到你的身边。
他知道我的意思,我也知道他的想法。
卓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掉我快要闭上眼睛,他才咬牙切齿的苦喊。
好,我答应你,答应你。
我的眼神慢慢涣散,却带在解脱的笑。
如果有下辈子,不要来找我。
卓年没有说话,他已经痛到看不到我的模样。
最后,那碗粥还是落到了卓年的胃里。
那个一直爱着卓年的少女。
彻底死在了卓年最爱她的时候。
这份爱,本就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