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嫁新娘
林知夏,你听清楚了。婚礼照常进行,新娘换成你。
医院夜班刚交完班,林知夏还穿着白大褂,手机就响个不停。电话那头是继母冷静而急促的命令,没有半分解释的余地。
今天,是林婉宁的婚礼。她声音哑得几乎发不出音。
她临时晕倒,你替她顶上。你俩长得像,穿上婚纱没人认得出来。
可是……
知夏,你不想你妈的医药费断了吧你还欠林家八万生活费,也别装清白。
林知夏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
电话挂断,她下意识看向医院大楼的病房窗口,母亲正躺在那间重症病房中,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陌生号码发来地址,是婚礼现场所在的南城西郊别墅区。
她知道这场婚姻是豪门联姻,男方是权势滔天的季家继承人,季斯恒。
林婉宁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是名流圈赫赫有名的白月光,而她林知夏,只是一个从乡下被接回来的假千金。
这一刻,她没有选择。
两小时后,化妆间里,助理不容置喙地按着她的头画妆试纱。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是误入人世的影子。
季家安排的婚礼流程一丝不苟,高端庄重。没人发现婚纱里的新娘换了人。
礼成之际,她被推入那栋熟悉却又冰冷的别墅。
没有婚宴,没有宾客,连一个欢迎都没有。
夜色浓重,房间门打开那一瞬,林知夏看到男人坐在落地窗前,白衬衫冷峻,侧脸俊美得像刀刻。
你不是她。
三个字,没有多余寒暄,如同利刃。
林知夏心里一紧。
季先生——
滚出去。
季斯恒没回头,吐字清晰。
她的指尖颤了一下,但没有动。
我会离开,只要你肯先放过我妈的住院押金。
他终于回头,眼神掠过她的脸,目光一顿。
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在厌恶什么。
真以为换张脸我就认不出来
林知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灯光打在她的婚纱上,雪白得晃眼。
空气死寂。
你有什么资格穿她的婚纱
林知夏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你不需要爱我,也不需要接受我。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什么都不会问。
她说这话时,声音极轻,轻得像是怕一重,就把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碾碎。
季斯恒没回应。
她轻轻在沙发边缘坐下,双手搅在一起,指节泛白。
夜色逐渐沉沉。
那一晚,没人再开口。
她成了他的妻子,却只像个影子。
……
第二天清晨六点,林知夏换回白大褂赶回医院上班。
没人知道昨晚她经历了什么。
她低头查看床位记录,夜班护士递来一张单子,301的杨奶奶情况不太稳。
我去看看。
她声音一如既往镇静,仿佛前一晚的婚礼,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但梦里那句你不是她,却像刀刻进心脏。
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2
隐秘之孕
夜班后第二天的中午,林知夏靠在办公室的转椅里,闭着眼休息。
妇产科上午例会刚结束,主任的脸色一如既往难看,林医生,今天新来的实习生你负责带,带不好你自己补。
她点头应下,语气淡淡:知道了。
实习生叫孟星,是个二十三岁的女大学生,家境不错,穿着打扮都不太像来医院吃苦的,倒是很粘人,一天到晚围着林知夏问东问西。
林医生,你昨晚没休息好吗眼睛都红了。孟星小心翼翼地看她。
林知夏抬头笑了笑:没事。
她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她昨晚刚刚成了豪门季太太,一个没人知道的新娘。
午饭时,医生办公室里一群人闲聊,有人提起南城上流圈的新闻:听说季家的婚礼换人了,新娘临时昏倒,新郎冷着脸送走了宾客,一桌酒都没开。
真的假的那可是林婉宁啊,林家千金,林氏集团的门面。
更奇怪的是,新娘始终没露正脸,婚礼也没发喜帖。
有人转头笑问林知夏:小林,你以前不是跟林家有点亲戚关系你知道啥情况不
林知夏放下筷子,轻声道:很久不联系了,不太清楚。
所有人都没再追问。
她低头喝了一口热汤,热气冲上眼眶,眼泪险些涌出。
饭后她照例去查房,301的杨奶奶状态越来越差,家属早已签了病危通知书。
老太太拽着她的手不放,嘴里喃喃念着:我不怕死,就怕我走了,我孙子没人照顾了……
林知夏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哄着:不会的,奶奶,您再撑一撑,您孙子在等您。
查完房,她去护士站处理病历,站着站着突然一阵反胃,赶紧跑去厕所干呕。
她不是没想过。
那一晚之后,身体的反应太明显,她一个医生不是不知道自己可能怀孕。
可她不敢去医院查。
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季斯恒。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存在,她要保住他。
哪怕是偷偷地、躲着所有人,也不能让他消失。
林知夏靠在洗手池前,脸色惨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直起身。
回到办公室时,手机屏幕一亮,是季斯恒的短信。
——今晚,七点,季家老宅晚宴,不许迟到。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打车去了。
别墅区门口的保安显然不认得她,拦了好久才放行。佣人也都用诧异的眼神打量她,没人开口说欢迎。
走进客厅,所有人都在。
男主人的座位空着,季斯恒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着手机,气场冰冷。
坐在主位的是季夫人,保养得宜,穿着高定旗袍,眼神极其挑剔。
你就是林婉宁她开口。
林知夏顿了一下,低头:是。
怎么穿成这样季夫人眉头一皱,季家不是慈善机构,也不是收容所。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她穿的是医院下班后随身的白衬衣和藏蓝色长裙,没有妆容,头发也未梳理,只随意绑了个马尾。
她没解释。
一旁的季斯恒冷笑:她向来节省。
林知夏没有看他,只走到餐桌一侧坐下。
佣人开始上菜,季家晚餐气氛压抑,每道菜都如同仪式一样被报出名字、食材和产地,没人动筷。
直到一道燕窝羹被端上,季夫人淡淡开口:你胃不好,少吃辛辣。这碗是给你的。
林知夏一怔。
片刻后,她端起那碗汤,轻轻道: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在季家被认作一个人。
饭后她主动去厨房帮佣人收碗,几个佣人连连摆手说不用,她坚持:我只是个客人,不能太造次。
季斯恒站在客厅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走过来:你演够了没有
林知夏把手中餐具放下,缓缓抬头看他:我不是在演。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不配坐在那张桌子上。
你本来就不配。他嗓音很低,却极冷。
她轻轻笑了一下:你讨厌我,可以。但我不会走。
为了钱
她摇头:为了命。
你怀孕了
空气骤然凝固。
林知夏指尖一颤,却没有否认。
季斯恒的目光变了几分,说不清是讥讽还是震惊:你以为拿孩子做筹码,我就会放过你
林知夏没有回答,只转身出了厨房。
她走得极慢,却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背后,季斯恒没有追出来。
林知夏知道,她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可她也不会再退了。
不是为了季家,也不是为了他。
是为了她自己,和那个可能存在的……小生命。
3
身份之谜
清晨的医院走廊光线惨白,林知夏低头写病历,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知夏
她的笔一顿。
转头一看,是林婉宁。
妆容精致,身着杏色风衣,眉眼温柔,一派名媛风范。她手中提着保温瓶,站在走廊尽头,一双眼却带着几分试探与怜悯。
你……怎么来了林知夏语气淡淡。
我来看望我妈,顺便看看你。
林婉宁慢慢走近,你瘦了很多,也憔悴了。我听说你最近工作挺忙,还……嫁给了季斯恒。
林知夏低头,不作回应。
知夏,我不是来质问你的。林婉宁蹲下身,把保温瓶放在她桌角,你知道的,那天我是真的晕倒了,婚礼才……
我知道。林知夏打断她,语气平静。
林婉宁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为难的笑容,我没想到你会留下,斯恒他……其实一直爱的人是我。你不会误会什么吧
林知夏合上病历本,起身道:病人等着我,我先走了。
她穿过走廊,身后的林婉宁声音轻轻传来,知夏,你别太贪心了。那个位置,不属于你。
林知夏脚步微顿,却没回头。
下班后,林知夏回到出租屋,胃里泛着酸,吃不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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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柜子底翻出早年在医学院用的验孕棒,试了两次,结果都显示出清晰的两道杠。
她坐在床边,沉默很久。
窗外雨落得很轻,像是有人低声哭泣。
林知夏摸了摸小腹,一点点温热传来,她忽然落泪。
她怀孕了。
而她不知道,孩子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父亲。
她给熟悉的妇科主任打了个电话,用了别人的名字预约产检。
电话那头说排号要排到五天后,她轻声好,然后挂断。
这一晚,她躺在床上,久久没合眼。
第二天清晨,林知夏去病房查房,刚进病区,就被护士喊住:林医生,有人找你,在你办公室等着。
她心里一紧,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是季斯恒。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苟,目光如刀锋,静静望着她。
你查出来了他开门见山。
林知夏关上门,倚着门边,你来干什么
孩子的事,我会处理。
林知夏冷笑:处理你想怎么处理让他消失
季斯恒站起身,走近一步,语气低沉:这个孩子不该存在。
那我呢我也不该存在
她抬眼望着他,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锋利。
季斯恒眉心一跳。
林知夏从未用这种眼神看他。
我会生下他,不为你,也不为季家。你不用管。
你以为我会允许季斯恒冷声道。
你能阻止什么她语气冷静得可怕,你能逼我签协议,能找人跟踪我,甚至能把我关在家里。但你没办法,控制我心里的这个决定。
空气凝滞。
几秒后,季斯恒低声道: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
林知夏不再看他,转身开门,请你出去。
季斯恒离开时,眼神比来的时候更深沉几分。
她站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
指尖还在颤,心跳如擂。
傍晚,她刚出医院,就被一辆黑色轿车拦住。
车窗降下,露出季夫人冷峻的面容。
上车。
林知夏迟疑了一下,终究坐上去。
车内气压沉重,季夫人直视前方,冷声道:你怀孕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林知夏捏紧手指。
我们季家可以给你一笔钱,你悄悄走人,孩子打掉,从此不要再出现。
如果我不肯呢
季夫人终于转头,语气毫无温度,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是个替身,是林家送来挡灾的货物,连户口都挂在乡下镇上。
林知夏咬住唇,我不是替身。
你不是季夫人轻笑,季斯恒眼睛瞎了才看上你。你别妄想凭着一个孩子上位。
车停在十字路口。
林知夏推门下车,回头看了眼季夫人。
我从没想上位,我只想活下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雨滴落在她肩膀上,一寸寸打湿衣服,她却觉得身上终于有了温度。
她撑开伞,低头护住腹部。
别怕,妈妈会保护你。她低声说。
4
真相揭晓
林知夏没有去上夜班。
她调了同事的班,请了三天假。那是她四年来第一次主动请假。
她知道必须为这个孩子做点准备。
出租屋太小太旧,潮湿闷热,窗边的墙壁已经起霉斑。她盘算了几天的生活费,换了个离医院近的合租房间。简陋但干净,房东老太太没问太多,看她瘦小安静,只象征性收了两百块押金。
搬进去那晚,她整理行李时,拉链夹住了一张旧照片。
照片里是她和林婉宁小时候的合影。
她站在角落,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林婉宁站在前面,笑得张扬。那年她刚被从乡下接回林家。
照片背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林家姐妹。
她手指轻轻抚过那几个字,忽然鼻尖泛酸。
她从不是林家真正的姐妹。
而今,她更成了林家送去补位的影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妇科主任助理发来的信息:你预约的产检安排在后天早上七点,记得空腹。
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指尖缓慢滑过屏幕,然后锁上了手机。
后天产检,她用了假名,报的是外地身份证号,穿了顶鸭舌帽,压得很低。
做完检查后,医生看了她一眼:孕五周零三天,宫内发育正常,有胎心。
她愣住。
医生又补充一句:按理说不建议现在太紧张,孕早期稳定情绪最重要。
她嗯了一声,手却在发抖。
她从诊室走出来,站在妇产楼门口的树荫下,阳光透过叶隙打在她身上,她才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了。
她怀孕了。
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母亲的病房。
母亲还在昏迷,病床上的人瘦得只剩骨架,脸色苍白。机器嘀嗒作响,是唯一证明她还活着的证据。
林知夏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低声说:妈,我怀孕了。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这样,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会保护他,就像你保护我一样。
母亲没有回应。
但林知夏知道,她的手动了一下,指尖轻轻蜷起。
她忽然就红了眼。
季斯恒再见到林知夏,是在一周后。
那天她下夜班,正准备出医院侧门,一辆黑色迈巴赫稳稳停在她面前。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车窗落下,季斯恒目光如刀,上车。
林知夏站在原地,没有动。
林婉宁流产了。他说。
她身体一震。
是我。他说得极低,我推了她。
空气沉寂。
林知夏沉默了十几秒,才开口:你来找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以为你想知道。
我不想。
林知夏,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留着孩子,就可以报复所有人
她眼神一冷: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从没想过报复谁。我只是在努力地,活着。
季斯恒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你不是活着,你是在逃。
林知夏不再和他说话,转身就走。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声音忽然压低,我梦见他了。
她怔住。
一个男孩,穿着蓝色毛衣,睫毛长得像你,站在我面前叫我爸爸。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林知夏看着他,片刻后轻声说:你不会有机会做这个梦成真的。
这个孩子不会叫你爸爸。
她挣脱开,头也不回地离开。
季斯恒站在原地,手指缓慢收紧。
那天深夜,他收到一封邮件。
是匿名邮箱发来的。
标题:DNA报告。
内容只有一句话:林知夏才是林家亲生的千金。
附件中,是南城第一医院二十三年前婴儿科出院档案的复印件。
季斯恒看了整整十分钟,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他亲自去了林家。
林父刚出差回来,看到他,诧异又慌张:斯恒啊……怎么突然来了
他没有寒暄,直接开口:我要一份东西。
什么
林知夏的出生证明。
林父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查到了
她是不是林家的女儿,您比我清楚。
林父吞了吞口水,试图掩盖慌乱:她和婉宁是一起抱回来的,护士弄错了,那时候我们也……没办法分清。
所以你们就把错的留着,把真的送去乡下
林父哑口无言。
季斯恒声音不大,却冷得刺骨: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林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天回到车上,季斯恒握着方向盘,沉默很久。
他终于明白,林知夏不是谁的替身。
她,是她自己。
是被这个世界亏欠了二十年的人。
5
软禁生活
林知夏觉得这段时间像梦。
梦里,她怀孕了,搬了家,查了产检,开始偷偷准备未来。
梦外,是季斯恒突然频繁出现在她生活里。
他没有再逼她堕胎,却以照顾为名,将她的生活一点点蚕食。
起初,是每天准时出现在医院门口接她下班。
再后来,是直接联系房东,买下了她合租的整栋小楼,把其他租户全部请走,只留下她一人住。
她下班回家,一进门就是他斜靠在阳台抽烟的身影。
你没有钥匙。她冷冷道。
有钱就有。他说完,掐灭烟,像是在她的地盘巡视。
我不欢迎你。
可你怀了我的孩子。他语气温和,却有一种强硬的理所当然。
这不是你出现在我家的理由。
可惜法律不会这么认为。
林知夏不想再和他说话,径直走进卧室,反锁了门。
门外传来他的声音:你要知道,我是在保护你。
她站在门后,心口一阵阵发闷。
他所谓的保护,不过是控制。
这场看似温柔的软禁,悄无声息地展开。
林知夏第一次真正发怒,是因为母亲的转院。
那天护士打电话告诉她,季家人来了,说要把她母亲送到私立医院治疗,手续全部走了绿色通道。
她赶到时,母亲已经被推进了救护车。
她拦住司机:谁让你动她的
司机迟疑:是……季先生签字的。
林知夏转头,看见季斯恒站在人群后,眉眼沉静。
她是我母亲,不是你的人。
她需要更好的治疗。
可不是你说了算。她咬牙,声音带着颤,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东西。
我没有。
你有。她看着他,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你控制我,控制我的生活,控制这个孩子,甚至控制我妈。
林知夏,你情绪不稳定,别激动。
别跟我讲情绪。她几乎是吼出来,你连我妈的命都要插手,那你还要不要把我也一起送去急救
救护车门关上,司机开走,她看着尾灯消失在夜幕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片刻后,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道:对不起,妈妈今天真的太狼狈了。
几天后,林知夏准备复查。
她一早出门,却在医院门口被拦下。
是几名记者。
林小姐,关于您和季家少爷的婚姻,目前坊间传闻您是‘临时新娘’,请问属实吗
您怀孕是为了保住婚姻吗
林婉宁小姐目前状态不明,您作为替补,是否存在道德问题
林知夏脸色刷地一白,身旁有人突然挡住镜头,是季斯恒。
谁放你们来的
他声音不大,却冷得彻骨。
几个记者意识到惹了不该惹的人,仓皇散去。
林知夏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是林婉宁。季斯恒语气平静,她知道你怀孕了。
所以她让人来羞辱我
他不说话。
林知夏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这就是你要保护我的方式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
你当然没想到。她看着他,你从来都站在她那边。
我没有。
可你连孩子都不想要。
季斯恒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让他留下。
林知夏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让他留下,还是让你心里那个人离开
他怔住。
她已经转身走远。
那天晚上,林知夏做了个梦。
梦里,她站在林家老宅的大堂,头发湿透,手里抱着一个孩子。
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林父低声骂她:你是个错误。
她抱着孩子往外跑,脚下一滑,摔倒在楼梯口。
孩子哭了,她也哭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枕边湿了一大片。
她起身喝水,却看见书桌上多了一张纸。
是DNA亲子鉴定书。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林知夏——林父,亲权指数99.99%。
下面还有一行字,是季斯恒的字迹:你不是替身,你才是林家唯一的女儿。
林知夏看着那行字,手指一点点收紧。
这一刻,她不想哭了。
她只想清清楚楚地,活出属于自己的名字。
6
家宴风暴
林知夏站在走廊尽头,窗外光线斜照进来,她手里攥着那张DNA亲子鉴定书,指尖泛白。
她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眼前的黑白字迹就像某种无声的讽刺——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只是替身,是林家送来交换命运的影子,却原来,从一开始,错的是所有人。
她不是替代品,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可现在,她要拿这份真相做什么
换一个拥抱一个家庭还是换回二十年沉默的人生
她不知道。
医院例会上,主任临时调派她支援新建产房。
她换上隔离衣进手术室,带新人实操,一站就是五个小时。
新生儿落地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她脚底发软,却始终没有一丝松懈。
最后一个婴儿被接出产道,家属在产房外放声大哭:是男孩,是男孩啊!
她低头看着怀中孩子,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那是喜悦吗
不是。
是眼前这个生命,让她意识到自己腹中那个还未成型的孩子,也是一个完整的、属于她的存在。
他也有权出生,被爱,被承认。
结束工作后她脱下手术服,在更衣室坐了很久。
手机在包里震动不止。
是季斯恒打来的。
她没接。
紧接着,是季家下属发来的信息:今晚八点,林家设宴,林父邀请您一同赴宴。请务必出席。
林知夏眸色沉了几分。
她没有回复。
她知道林父在怕了。
DNA鉴定书不可能只她一个人看到。
但她不是来讨要什么的。
她只想,自己走进去,不再低头。
晚宴设在林家老宅,是她童年时曾住过的三层洋楼。
她记得后院的桂花树,门口的青石砖,还有林婉宁的钢琴声。
今晚那一切都还在。
只不过,坐在主位的林父,眼神复杂,脸色难堪。
季斯恒站在他旁边,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知夏,回来了。林父勉强笑道。
林知夏走到餐桌另一侧,站定,我没回来。
林父一愣。
这是你们家,不是我家。
知夏,你别这么说。当年……也是搞错了,我们也是……
你们是为了林婉宁。林知夏语气冷淡,从头到尾,她才是你们的女儿,而我,只是个养在乡下、随时可以被替换的人。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可你们这么做了。
空气陷入沉寂。
林婉宁端着酒杯从厨房走出,神情淡淡,仿佛不觉得尴尬。
她看了林知夏一眼,轻声道:你真的打算,就靠这份鉴定书,夺走我拥有的一切吗
林知夏笑了:你觉得我稀罕
那你来干什么
让你知道,我不再怕你。
林婉宁握杯的指节收紧。
林父脸色铁青:够了!都给我闭嘴!今天是家宴,不是你们姐妹撕破脸的地方!
我不是她姐妹。
林知夏语气清冷:我不是替身,也不是你们养来补空缺的工具。我是林知夏,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人。
林婉宁站起身,唇角浮现讽刺的笑,你以为你能赢斯恒也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只是恰好……可怜你。
她转头看向季斯恒,你告诉她啊,告诉她你心里真正想的人是谁。
季斯恒没有回答。
林婉宁笑意更浓:你看,他都不敢开口。
林知夏抬眸看着他:是这样吗
季斯恒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很久才启唇:林婉宁,我从来不曾爱你。
林婉宁脸色一变:你骗我
我骗过你,也骗过我自己。他缓缓起身,看着林知夏,我以为你是她的影子,后来才知道,她才是我一直没敢承认的光。
林婉宁手一松,酒杯摔在地上,清脆破裂。
林知夏没有看她,转身就走。
季斯恒跟上来,在玄关处拉住她的手腕。
知夏,你可以……不要走了吗
她没有挣脱。
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再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有清冷与决绝。
我不走,不是为了你。
她抽出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声音轻却坚定:
我是为了他,为了我自己。
林知夏走出林家大门,夜风扑面。
她深吸一口气,站在那棵桂花树下,抬头望了一眼三楼她曾住过的小房间。
那是她生命被搁置的地方。
现在,她自己把它找了回来。
不是为了归属,是为了彻底告别。
7
新生之始
林知夏搬离了合租房,找了间月租贵一点的单间公寓,带着独立厨房和窗台,阳光每天会准时照进来。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过渡,但她知道,她需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
她每天照常去医院上班,查房、开会、写病历,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跟平常所有医生一样。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快六个月身孕。
她的腹部逐渐隆起,但她穿宽松的衣服,动作沉稳,不声不响地度过每一个班次。
有一次深夜,她在急诊室帮人缝合伤口,一名实习医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林医生,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顿了顿,只说了一句:小点声,别吓到病人。
实习医生红了脸,再也不敢问。
那晚下班,她回到公寓,门口却站着一个人。
是季斯恒。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她走近。
林知夏没有开口。
他低声说:你搬走了,不告诉我一声
你不是知道了么。
你在躲我。
她从容掏出钥匙:我在过我自己的生活。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打算原谅我
林知夏停下动作,看着他。
你说原谅她轻声重复。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季斯恒说。
我不想和你去任何地方。
你会想去的。
她最终还是去了。
那是一座老城区的街巷尽头,一栋不起眼的红砖楼。
季斯恒领她上楼,推开门,是一间被改造成教室模样的房间。
墙上挂着儿童画,木质地板打扫得很干净,角落堆着拼图、绘本、玩具。
我租下来的。他说,这里以后是孩子的早教教室,也是他玩耍的地方。
林知夏没有说话。
知夏。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她,我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好人。我从小到大,看到的爱都是有条件的,是交换,是屈服,是控制。
可你教会了我,原来人也可以用放弃来守护。
我没资格要求你原谅我。
但我想留下来,看着你,看着他,哪怕……只能是远远地看。
林知夏站在门口,手握着包带,指节发白。
她的喉咙动了动,眼睛却很平静。
你觉得你这样说完,我就会心软
季斯恒轻轻摇头:不会。
那你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你值得被说出一切。
他走近一步,声音放得很低,我爱你。
林知夏笑了一下。
你以前说过,你爱的人是林婉宁。
是啊。他点头,但后来我发现,我爱的不是她,是我以为她拥有的一切。
温柔、善良、坚定、无所畏惧。
可这些,其实都在你身上。
林知夏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轻声道:他今天在我肚子里踢了一下。
可能是想说,他听见了。
几天后,她产假开始。
她从医院离职,在家安静等待分娩。
她没有告诉林家,也没告诉季家。
只有老房东老太太会每天给她送一碗红枣银耳汤,摇着蒲扇,坐在她阳台外陪她晒太阳。
丫头,你准备好了没老太太总这样问。
快了。林知夏摸着肚子,声音柔和。
预产期那天晚上,风雨大作。
林知夏一个人叫了车去医院,羊水破得突然,司机手忙脚乱。
她却很冷静,一路上咬着牙没有出声。
到了产房,她没签任何委托协议,只留下了那张匿名产检卡。
生产过程极其漫长。
整整十二个小时。
她抓着产床边缘,疼得几次昏厥。
医生一遍遍问她要不要剖腹产,她咬牙摇头。
我要他平安出生。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
当婴儿第一声哭响在产房响起时,林知夏已经哭不出声音。
医生把孩子抱到她眼前,她看见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眼泪瞬间落下。
你好啊。她轻声说,我是你妈妈。
季斯恒赶到医院时,天刚亮。
他在产房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护士从里面出来。
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他脚下一软,靠在墙上,闭上眼,仿佛用了全部力气才站稳。
护士说:她说,婴儿姓名栏,写‘林知夏之子’。
他点点头,低声说:好。
一个月后。
林知夏带着孩子回了老城区的小教室。
那里已经布置成了婴儿房,窗帘是浅蓝色的,小床上摆着毛茸茸的布熊。
她抱着孩子站在窗边,看着初春的阳光洒进来。
不远处,季斯恒站在街角,隔着玻璃静静看着他们。
他没有进去。
她也没有回头。
风吹动窗帘,孩子在她怀里轻轻蹬了蹬腿。
她笑了。
她的人生,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