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穿山坳,天暮彩霞耀。
林笑川慵懒趴在车顶,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脑袋打呼噜。
护卫在马车旁的徒众困倦地闲聊,脚下却健步如飞。
“依我看今晚随便找个山谷歇息得了。”健硕英俊的男子扫了眼静谧的山峦。
“你说歇就歇?凭什么听你的?”生了一双猫眼的少年转动黑润眼瞳,扬着下巴用话堵人。
坐在车辕上的美艳女子眼波流转,闻言烦躁地甩了甩扇子,“你们有空斗嘴,倒不如打起来给我解闷。”
本就甜腻的声音被她故意拖得绵长,身子却像条没骨头的蛇精胡乱倚着车门。
竹叶杀杀,晚风夹杂竹叶清香从四面八方吹来。
林笑川琥珀色竖瞳转为圆瞳,尾巴闲适地打转,下面几人没有一刻消停,不仅武器不离手,嘴上也不饶人。
下一刻,林笑川尖巧的耳朵如有所感地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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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铃铛声响起,空中卷起一朵红花,一条赤红长鞭卷住他,林笑川被扔进了马车。
身子刹不住的在柔软的地毯上滚了两圈,林笑川从肉垫中伸出尖爪死死扒住一只黑面白底的官靴才稳住身体,那动作流畅矫健的完全不似一只奶猫。
这时,外面的厮杀打斗声已经响起。
林笑川偷瞄了眼马车主人的神色,见他还紧闭双眼,立刻蹬蹬两下跳上马车座位,伸出圆滚滚的脑袋观察战局。
这次冲来的刺客都是一身青衣,二十来个人,带头的是个白面无须的男子,看上去儒雅,却也掩不住岁月的痕迹。
青衣派。
林笑川嘀咕一声,要是青衣派本家联合几个武学深厚的门派,说不定还能一战。
带着几个涉世未深的弟子来截杀,完全是来送菜。
不过十个来回,兰桡朱面玉扇回旋到她手中。
涂着兰蔻的葱白指尖掸了掸发皱的宫裙,兰桡一手提着嫣红长裙坐回车辕,另一只手甩了甩朱扇上的血液,靠上车门打起哈欠,“这逃命的日子,真叫人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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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那张妖艳勾人的脸却没什么害怕不安的神色。
这次来截杀的青衣派弟子,能力虽远不及这几人,但善于阵法,打杀他们倒没林笑川想的那么快。
等到弟子仅剩五名后,带头的儒雅男人心一横,脚尖点地,飞身而去。
阵眼一去,强撑的阵型随即散了,狸奴鞭子立刻卷住其余弟子脖子,啧啧道,“你们领头的逃的倒快,把你们几个留下来等死。”
手中用力,鞭子像是长了眼般将剩余五名弟子裹到路边树上,阅川已经趁着空档从马车底盘下掏出一卷麻绳,把五名弟子围着树捆住,“我去追人。”
说完足尖轻点竹叶,朝着青衣派带头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等人走远,狸奴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收回长鞭,转头就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窗帘子探出,分明是不足小孩拳头大的猫脸,竟然能看出几分警惕、机灵、可爱。
这只奶猫的母亲是狸奴从小看护长大一只西域猫,一月前魔教被围剿,母猫带着其余幼猫不知去向,他们撤离时只找到这只眼都未睁开,只会蹬腿儿的奶猫,狸奴便将它揣进袖子带了出来。
狸奴一边卷长鞭一边往小猫走去。
林笑川没有躲,直视着走来的异域少年,仍谁都不会想到一只刚出生的奶猫身子里住着一个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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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吓到派派了。”狸奴压低声音,伸手顺了下猫毛,林笑川只觉得身子过了一道细微的电流,舒爽的尾巴上扬。
另外三个护卫动作利索的在青衣派尸体上倒了引兽粉,五个被捆的青衣弟子缓过神,见状目眦欲裂,“泛星垂,你这个魔头,我青衣派绝不会放过你,整个中原正道都不会放过你!”
正依着树拭剑的荆芥奇了:“不是你们找上门来杀我们的吗?”
青衣派弟子大义凛然冷笑一声:“正道与魔教血海深仇,魔教不仅屠戮正道武林,便是我正道武林盟主都惨死血煞峰,魔教走狗,人人得而诛之。”
荆芥:“你们武林盟主死在血煞峰,不是你们正道自己找上门来挑事吗?”
一月前,以武林盟主为首,联合正道几大门派打着诛魔的旗帜清缴血煞峰,确实是正道主动上门,这跑到敌人家门口杀人被反杀,还真不能将反抗杀了的人算在魔教上。
青衣派弟子被噎了一下,自知嘴拙,不想失了底气说,“魔教人人除之而后快。”
荆芥淡色眼珠盯着那名青衣弟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向他们走去。
青衣弟子盯着白瓷瓶惊恐怒叫:“魔头!你干什么!”
荆芥啧了一声,拔出瓶塞,胡乱在他们身上倒了一些粉末,青衣派弟子立刻脸露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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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看足了戏的兰桡温声解释:“魔教不折手段,最喜看人生不如死,可惜了我们尚在逃命,没办法亲手折磨你们,这瓶引兽粉当是我等魔头发善心,让你们死的痛快点。”
兰桡生的美丽无双,又一副天生甜腻的嗓子,一出声就宛如娇滴滴撒娇的娘子,无端令人升起几分风情。
青衣派弟子听了兰桡的话面上血色立刻褪去,让他们看着死去的同门师兄弟被野兽啃食已是恨极,没想到这些魔头竟然要让野兽活生生吃了他们。
这眼前的哪里是娇滴滴的美人,分明是吃人的蛇蝎。
眼见着天就要黑下,还有谁能来救他们?
林笑川摇了摇脑袋,正道的弟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仅功夫练得不到家,连心智也宛若稚子,也不想想这几个魔头能从血煞峰全身而退,他们几个小弟子贸然杀过来怎会是魔头的对手。
如今身在劣境,还敢出口挑衅。
林笑川从狸奴手掌下钻出,转身跳到马车另一边位置。
马车中的泛星垂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剪水瞳如含了秋水般盈盈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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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这一月,日日见到泛星垂,林笑川还是被那双宛如盛了秋水般的美目麻了一下。
不过到底是见了一个月了,他再也不会如第一次见到泛星垂那般失态。
林笑川跳到泛星垂的腿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即便疯癫如泛星垂,也绝想不到一个月前亲手被他取走性命的武林盟主,变成了一只奶猫。
奶猫,不错,还是一只橘色的猫,还没成年人一只手掌大,正是懵懂孱弱的时候,饶是心肠最硬的屠夫见了这样一只奶猫,也不忍心下杀手。
林笑川仗着泛星垂识不破他真身,得寸进尺在他腿上打滚,一双猫眼滴溜溜地盯着泛星垂娇若好女的脸。
若说姿色,山月与他相比都要逊色几分。
林笑川忍不住叹息。但凡围剿血煞峰时有人提醒他,魔教的魔头容颜稠丽胜过诸多美貌女子,他定会在上山前找几张绝色佳人的脸做足功夫,否则也不至于第一眼见到泛星垂便慌了神,更不会在泛星垂问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失态说出那般话。
许是那样,他就不会被一剑抹了脖子,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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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虽不知道为何他没见到黑白鬼差,醒来便成了一只猫,好歹还留有神识,不必真的做一只混沌的畜生。
脖颈处传来酥麻感,林笑川遵循本能翘起尾巴,泛星垂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顺过他的背。
那悠闲的姿态,不像是在躲避追杀,倒像是某位富贵人家公子带着姬妾仆人游历。
“呵呵。”泛星垂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奶猫,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奶猫身上,眼瞳着似是乘着古潭幽波,深不见底又带着丝丝凉意。
林笑川身子一僵,难不成泛星垂另有神通,怀疑上他这只小奶猫了?
林笑川娇滴滴喵了两声,已示自己不过是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猫。
他这只猫身,是魔教中小魔头狸奴养的老猫所产,也就是刚才持鞭伤人的少年,真正的主人并不是泛星垂,他只是偶尔被放进马车玩玩的。
不过狸奴本身也是魔主的仆人,仆人的猫也应当是魔主的东西。
林笑川心思千转百回,这时车门轻轻推开,一张春色无双的脸从外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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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主,阅川把人抓回来了。”
林笑川微不可查支起耳朵,阅川是这几个魔头中最为壮硕的男子,贴身带一把厚重铁剑,武功深不可测,方才去追逃跑的青山派领头人了。
原以为那青山派领头人先跑了两盏茶功夫,必然把追兵甩下了,没想到不过半柱香竟被捉了回来。
“魔主,可要奴婢割了脑袋送回去?”兰桡甜美的声音道的确实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林笑川身子微微僵住,连带着尾巴也不如之前柔软。
身上的撸毛的分量重了几分。
泛星垂:“挑断手脚筋扔在此处。”
林笑川松了口气,在他看来那领头人确实蠢钝,否则怎会带着一众弟子上来送死,他若是死了只当是自作自受,却不该带那些个小弟子一起赴死。
他如今成了他人掌中小宠,自顾不暇,要救他们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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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手脚筋,这人只怕此后站都站不起来,但好歹还有一口利齿,咬断麻绳,那五个弟子虽受了伤,行动却是无碍的,至少不会落得惨死狼腹的下场。
马车再起启动,惨叫声被远远甩在身后。
过了半个时辰,天暮低垂,行至一处水潭,兰桡矮身探进马车,从座位下拿了一行要用的餐具。
兰桡肤白手嫩,一身嫣红宫装,飞扇功出神入化,林笑川早已将美颜如妖的女子对上号了,乃是跟随魔主的四个魔头之一。
当初魔教众首脑逃出血煞峰,徒子徒孙一律撇下,只带了十来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四魔之一的兰桡做起丫鬟的事宜。
整整一月,女魔头做起那叠被做羹,伺候魔主的事来,仍是惨不忍睹。
“魔主,今晚在此处扎营。”狸奴掀开车床,尚带了几分婴儿稚气的脸探进,说完这话,顺手将自家奶猫捞出。
不待林笑川抗议,几块掰碎了的蛋白塞进了他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