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三川镇三月一次收取军备的日子,附近几个村子的生意人都会来到这里上缴物资领取犒赏。
只是今日,镇上人多有些肃穆,行色匆匆,好似有一层厚重的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这一切也在白怀瑾的预料之中,一位侍郎死在镇子里,这可不算是一件小事,朝廷是一定会派人来查的。
他拖着装有一百柄长剑的拖车,步履沉重地向着小镇收取军备的地方赶去。
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前行。
白怀瑾没有运转灵气,而是依靠肉身的力量拉动板车,小镇不比白河渡外的芦苇丛,这里人来人往众多,一旦暴露自己不同寻常,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
看着眼前的人纷纷为自己避让开一条路,白怀瑾善意地笑笑,那些人却好似避之不及,仓皇挥了挥手,赶紧离开。
“听说了不,这位侍郎大人可就是来给这白河渡的铁匠送铁矿才死的。”
“他爹也是找铁矿死的,侍郎大人也为了押运铁矿死了,莫不是这铁矿有问题呢?”
“得了吧,那陆老爷家里出来那么多矿藏,别人怎么没事,就摊上白河渡里的这家铁匠铺就倒了血霉?我看八成啊,是这家铺子自己的问题,惹怒神灵!”
在白怀瑾的身后传来低声的议论,若非白怀瑾步入了练气三重,还真听不真切。
对此,白怀瑾没法辩驳什么,只是拿着粗布擦拭一番额上的汗水,继续握住板车的两个握把,向前去。
旧时,他曾几次随着父亲来镇上交上军备,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了地方。
登记军备的并非往日的那位古板军爷,一位身着青色纱衣的少年,此时正手握一只小豪,在竹简上缓缓记录着。
白怀瑾暗暗沉下气机,细细探索。
这些在场的侍卫,居然都是气机绵长悠远,不说各个都是练气士,但比起之前那位嚣张跋扈的侍郎肯定相差不远。
这一下就显出了这少年的身份尊贵,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阵仗调动那么多高手守卫?既然有这么高的身份,为什么又会屈尊来到这么一个小镇里来登记军备?
白怀瑾没有答案,只能气息内敛,让自己看上去宛若常人。
这些军备甚是重要,延误军机的名头谁也担不起,没谁耽搁。更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来这里闹事,所以进行得异常顺利,前面的人很快散的七七八八。
白怀瑾随手拿了一柄锻好的长剑,走上前去,微微躬身,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端着剑鞘,脑袋微垂:“官爷,这是小民铸好的宝剑百柄,已烙上落风御鉴的军印,望大人查核。”
眼前的少年慵懒的眼睛骤然一亮,兴许是见到这长剑有些欣喜,他施施然站起身子,从白怀瑾手中轻飘飘接过。
刹那,长剑出鞘。
剑身寒光肆意流转,锋锐异常,细看之下,又有一丝灵韵浮于表面,好一把难得的宝剑。
“白怀瑾对吧,这些宝剑,都是你自己锻的?”青衣少年眼中异彩连连,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风流的羽扇,轻挥之间,携起阵阵微风。
白怀瑾不动声色,只是躬身抱拳:“家父教导有方,幸不辱命。”
少年微微点头,面露微笑,却是话锋一转:“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周谭中就是来给你送铁矿的吧?以他的性子定是在路上就将这些东西吞了个干净,陆老爷真是看人不准,竟叫这样的人押运铁矿。”
终于还是来了!
毕竟那侍郎来这里是为了给自己送铁矿,所以肯定免不了对自己的盘问。
不过好在白怀瑾已经做好准备充分,此时也是面不改色。
“小民不知谁是周谭中,只是前两日确有一位侍郎大人来草民家中送了两车铁矿,村里的乡亲们都见着了。或许是见小子年幼丧父,心生垂怜?”
“如此说来,倒是奇怪,原来这周谭中还有这番脸面,倒是我小瞧了他。”青衣少年唏嘘一声:“既然你有这般手艺,不如随我一同去梧桐国京城晓岚,我的身份便是在那里也是极为尊贵的。”
“多谢官爷好意,可家父方才丧命,按照规矩,小子应当守孝才是,怕是不能如您所愿,远赴京城了。”白怀瑾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大胆!太公子所言,你都敢言拒,不过一介草民,莫要猖狂!”那青衣少年身后一位配有长剑的侍卫一脸凶相,手扶剑柄,正要拔剑却被青衣少年挥手止住。
白怀瑾分明见到那少年缓缓站起身子,盘着脚步走到那侍卫面前。一双宛如白玉的右手伸出,中指食指并拢,在侍卫额头上缓缓点了三下。
第一下,侍卫浑身颤抖,手握长剑骤然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第二下,侍卫浑身毛孔溢出细微的血珠,随后是双眼,双耳,口鼻一条血线淌下。
第三下,侍卫眼神涣散,逐渐变得痴傻,那血液细密如雨他却全然不顾,茫然地笑着。
青衣少年仍保持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言道:“莫要对白匠如此无礼!”
周围的其他侍卫面色没露出丝毫异样,仍是熟视无睹,目视前方。
凭着先前这位侍卫的话加上青衣少年自称在京城同样身份尊贵,白怀瑾一下就想到此人怕就是当朝太子。
即便白河渡与京城晓岚相隔几千里,这位太子喜怒无常,杀人如喝水的名声都已经有些蔓延了,没想到,今日却让白怀瑾撞了个正着。
“我名为萧如何,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萧兄即可。你若改变心意,随时可以来找我,这几日,我都会在这镇子上。”自称萧如何的少年轻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枚玉牌,“这个东西,想必白匠曾经见过。”
玉牌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却让白怀瑾瞳孔巨震。
其上精刻四字:【御风敕监】!
这块令牌,竟是太子殿下下属身份的象征!
即使白怀瑾隐匿极好,自认手段高明,那群探案的捕快几日过去也没查到什么线索,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显然已经确定杀了之前那位侍郎的人就是自己。
不过从萧如何的表现来看,好像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杀意。
“一位侍郎死在这里,还真叫我有些难办呢,不过就是一位侍卫而已,若是我大动干戈地查不是费时费力不查的话,岂不是寒了手下的心?”
说着此番话的萧如何,身后还站着一位痴傻的侍卫,嘿嘿发笑,显得十分荒诞。
他缓缓坐下身子,眸子里带着几分笑意,用手中羽扇拍了拍掌心。
“白匠,你对这三川镇比我熟悉,你说这案子我是该查,还是不该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