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其它小说 > 月光落在他身上 > 温柔的归还

那句“我也会”还在她耳朵里回响着,一直没散。
她以为明天还能见到他。
可是,推荐她去北京最顶尖的律所实习;一份申请辅导表,是他替她填写的,连附件简历都附了两份不同版本;还有一张他写的备忘录——是她为他做过的、从未说出口的每一件小事。
“你那天放水时把瓶口对准了椅角,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见。
”“你第二次烧姜糖水的时候加了藕粉,我喝出来了。
”“你问
‘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你’,我没有回答。
是因为——我真的太早就知道了,早到不敢回答你。
”林知遥看着那一行行字,眼眶发烫。
她以为她藏得很好,以为她能一辈子都不说出口,只要靠近就够了。
可他在离开前,把所有她以为“不被发现的喜欢”都一一写了出来。
他没有挽留,也没有表白。
他只是把她做过的好,认真收集,然后静静归还给她。
那晚寝室很静,窗帘拉着,灯也没开。
林知遥靠在床头,怀里抱着那封信,腿上摊着那张写满了字的纸。
字迹她很熟,和沈执写法律文书时没什么两样——干净、稳定、不带任何涟漪。
可纸上内容,却像一把一把,柔得让人发疼的钝刀,慢慢把她撑碎。
“你那天放水,手指冒了汗。
”“你走开得很快,是怕我看见。
”“你给我糖的时候,把纸包得很整齐,像是怕我不收。
”她捏着那张纸,指节发白。
那些被她小心翼翼藏了很久很久的靠近,在他笔下被一一叫了出来。
她不是没想过他会知道。
可她从来没想过——他知道得这么清楚。
甚至连她低头逃避时眨了几次眼,都记得。
那一刻她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已经沉默了太久,久到眼泪像被封住了,心里的那句话在喉咙打转,却始终没有出口:“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是我?”她抱着那封信躺下,没关灯,也没睡。
一夜过去,她没做梦。
只是脑子里反复响着那些句子,每念一次,心就缩一下。
“你坐第三排靠窗,习惯把笔放左手边。
”“你有时候会在我咳嗽的时候起身去烧水,装作去拿书。
”“你不是偶尔经过图书馆。
你是每天都来,我知道。
”她想问:那你为什么不说?可她又明白,沈执不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只是,不敢说。
他说不出口“谢谢”,因为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他的负担;他说不出口“你别再靠近我”,因为他早就习惯了她的靠近。
他说不出口“我也喜欢你”,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有资格回应任何人。
她抱着那封信睡到了天亮。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热了,阳光在窗边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起身去洗漱,手一直捏着那封信,像是在捧着什么脆弱的遗物。
洗完脸,她照着镜子看了自己很久,终于轻轻开口:“我知道你都知道了。
可你不知道的是——我真的没想过让你还。
”我没想过你会记得。
更没想过,你会在离开前,把我放进信里,像是一场温柔的归还。
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去了图书馆,还是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沈执的座位依旧空着。
她低头翻开书页,眼神却一次次地飘过去。
桌面上只有自己的笔和水杯,没有那张熟悉的侧脸,也没有他按住书角时轻微皱眉的动作。
但她知道,这场“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暗恋,终于有了一个回答。
一个不需要回信的答案。
——毕业典礼那天,天很亮,操场上铺着一大片红毯,风吹过来热得发烫。
林知遥穿着租来的学士袍,坐在编号序列里,听主持人一页页念着名字。
同学们轮流上台,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高举毕业证拍照,喊着“我们毕业啦”,像是在热烈地告别某段岁月。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热闹,而是她一直在等。
她的眼神,一直飘向左侧靠后的位置——那里是法学部研究生转读保送生的固定区,沈执如果来,应该会坐在那一排。
她等了一小时。
等名单念完,等照片拍完,等掌声停下。
那一排始终是空的。
其实她早该知道。
他不会来了。
他是那种一旦决定离开,就不会留下任何“最后告别”的人。
那封信,是他能给她的全部解释与告别。
再多一眼、再多一句,都会被他自己看作“软弱”。
她明白他。
可还是忍不住等。
她在操场边站了很久,穿着那身厚重的袍子,风吹得她睫毛有点湿。
有人来叫她拍照,她笑着说“我等等”,然后回头,继续望着那条通往行政楼的小道。
沈执曾经说过,他离校那天走的是那条路。
她想也许今天他会回来,远远地看一眼、站在路口,再走。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那一刻他真的出现,她要冲过去问一句:“你要不要我留下?”她可以不去北京实习,可以推掉一切安排,甚至可以选一所离他近的学校读研。
她不是没想过未来。
她只是想知道——在他心里,她值不值得一个“留下”的理由。
可直到落日完全压到教学楼背后,那条路还是空的。
人群散了,红毯被卷起来,场务撤离,风吹过操场只剩下一地白纸。
林知遥站了一整下午。
她没有等到沈执。
也没有说出那句话。
她只是低下头,把垂下来的学士帽轻轻摘掉,抱在手里,然后朝相反方向走去。
她那天什么也没做。
只是回寝室收行李,锁柜子,关灯,把钥匙放在桌上。
她没有流泪。
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她坐了四年的书桌角落。
那里,她曾偷偷把便签贴在抽屉内层,写着一行小字:“等你看见我。
”她没有撕掉,也没有带走。
只是轻轻抚了一下,然后低声说了一句:“原来你早就看见了。
可我还是没问你——要不要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