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尊容器
血色月光浸透太虚宗的白玉阶,我跪在诛仙阵中央,掌心被玄铁锁链磨得血肉模糊。远处传来护山大阵碎裂的脆响,混着同门濒死的惨叫刺入耳膜。
萧砚师弟,你可知自己为何能活到现在
大师兄的剑尖抵着我咽喉,素来温润的眉眼浸在血光里。他身后站着十三位长老,往日里仙风道骨的老者此刻面色青灰,指尖缠绕着魔气凝成的丝线。
我剧烈喘息,喉间泛起腥甜。三个时辰前,这些丝线还缠在三百外门弟子的脖颈上——他们被做成傀儡人墙,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撞开了护山大阵。
因为你是最好的容器啊。枯槁的手掌按住我天灵盖,二长老咧开嘴,露出被魔气腐蚀成黑色的牙齿,待魔尊大人冲破封印,这具至阳之体......
2
封印崩解
话音未落,地脉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太虚山开始塌陷,岩浆裹挟着黑雾喷涌而出,九重禁地的方向亮起血色光柱。我望着光柱中缓缓升起的身影,突然头痛欲裂。
破碎的画面在识海炸开。
我看见自己身着玄甲立于尸山血海,手中长戟贯穿金甲神将的胸膛;看见白发仙君将染血的玉佩塞进我掌心,身后是崩塌的三十三重天;最后定格在紫衣女子回眸的瞬间,她额间朱砂痣比三昧真火还要灼人......
原来如此。我低笑出声,捆仙索应声而断。大师兄的剑锋在距我眉心三寸处凝滞,剑身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地脉深处的魔气疯狂涌入四肢百骸,心口沉寂多年的封印寸寸崩解。我抬手握住那柄淬着诛魔咒的剑,黑金纹路自指尖蔓延至眼尾,在血色月光下妖异如魔纹。
你们弄错了两件事。我捏碎剑锋,看着惊恐万状的长老们如断线木偶般栽进岩浆,第一,我从来不是什么容器。
岩浆浪潮倏然静止,化作万千火蝶萦绕身侧。第二道封印解除的刹那,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天魔大战,九重天洒落的金色神血,还有......
第二。我踏着火蝶走向光柱,每步落下都有红莲自虚空绽放,你们唤醒的,从来不是魔尊。
3
半身重逢
光柱中的身影终于完全显现。玄铁面具寸寸剥落,露出与我别无二致的容颜。整个太虚山的魔气在这一刻沸腾,所有活物尽数化作血雾,朝着那道身影汇聚而去。
好久不见,我的半身。
我望着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识海深处突然响起锁链崩断之声。沧溟抬手按住我眉心血纹的刹那,幽冥血海的浪潮声吞没了整个世界。
三百年前被封印的记忆破土而出。
那日我踏碎南天门时,云华也是这样挡在诛仙阵前。她眉心朱砂痣渗出血珠,坠在霜雪般的脸颊上,手中追魂剑却稳稳指着我心口。
帝君说你会来。她剑锋燃起苍蓝业火,但他说错了一件事。
我握着噬魂戟的手突然无法催动魔气。脚下星河倒转,七十二道缚神索从她广袖中飞出——那本该用来封印魔尊的本命法器,此刻却缠绕在天界战神身上。
我从未应允过诛杀令。她指尖拂过锁链时,我嗅到皮肉烧焦的气息,此物名唤'相思骨',以堕仙心头血淬炼三百年...
4
神血觉醒
记忆在此刻碎裂。沧溟的手指已刺入我灵台,魔气凝成的红莲在瞳孔深处绽放。我看到他身后显现的尸山血海,竟与记忆中崩塌的三十三重天逐渐重合。
很痛苦吧他舔舐指尖沾染的金色神血,当年他们将你元神一分为二,神格镇压在昆仑墟,魔骨封入归墟之眼——可惜这些蠢货不知道,我们本就是...
我并指成剑刺向双目,剜出的眼球在掌心化作金红交织的魂火。沧溟发出厉啸,整座太虚山废墟拔地而起,化作万千骨刺向我袭来。
血雨滂沱中,我捏碎魂火。燃烧的碎片在虚空勾勒出星图轨迹——这是云华当年留在锁链中的暗门。当第一滴金血落在天枢位,幽冥血海深处传来龙舟破浪之声。
星槎!沧溟的怒吼震碎百里山河,那个贱人竟敢...!
黑雾凝成的利爪穿透胸腔时,我借着剧痛彻底唤醒神血。脚下浮现的星河阵图与记忆中的苍蓝业火重叠,在血海中撕开一道裂隙。坠入虚无的瞬间,我听见沧溟在狂笑:你以为逃得掉我们终将在归墟重逢...
哗啦——
5
渡魂曲终
粘稠的血水灌进口鼻,我抓着半截浮木在幽冥血海沉浮。天穹是凝固的墨色,远处传来龙骨摩擦的声响,混着女子空灵的哼唱。
三百年了,这渡魂曲倒是没变。
我抹去眼前血污,看着那艘破败龙舟穿透迷雾。桅杆上青铜铃叮当作响,船头立着蓑衣人,斗笠下垂落几缕霜白发丝。
生者渡河,需以眼为筹。那人抬手掀起斗笠,玄铁面具泛着冷光,阁下还剩...哦
她声音戛然而止。我怀中滚出的半块玉佩正在发烫,与船头悬挂的残玉拼成完整的阴阳鱼。血浪突然沸腾,无数白骨手爪从海底探出。
上来!她甩出缚仙索缠住我手腕,不想被噬魂魇分食的话...
话音未落,我体内突然爆发黑金光芒。方才被沧溟撕裂的伤口涌出金红交织的血,滴落海面瞬间灼穿三丈白骨。女子闷哼一声,缚仙索燃起苍蓝火焰。
你果然是他的转世。她掐诀冻住整片海域,龙舟如离弦之箭破浪而行,三百年前用星河骨咒骗我堕仙,如今又要毁我法器
我死死按住暴走的魔气,喉间腥甜翻涌: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认错她突然摘下面具砸过来,额间朱砂痣灼得我眼眶生疼,当年你亲手给我烙上堕仙印时,可不是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记忆如惊雷炸响。三百年前天魔战场,我握着噬魂戟刺穿她胸口,血溅在银甲上开出红梅。她染血的手指却抚上我眉心:帝君可知...相思骨的咒心...要种在...
龙舟突然剧烈颠簸。前方血雾中浮现巨型骷髅,眼窝里栖满怨灵,下颌骨张开的瞬间吐出万千鬼火。
抓紧!她反手抽出龙骨鞭甩向桅杆,整个船身侧翻九十度贴着骷髅牙齿擦过。我趁机并指划破掌心,金血凝成箭矢洞穿怨灵核心。
谁让你用神血的!她突然暴怒,一鞭子抽碎扑来的鬼火,嫌沧溟追踪不到我们
我扯下衣摆缠住流血的手掌:比起魔尊,姑娘的鞭子更危险些。
6
报应降临
她僵了一瞬,突然拽着我滚进船舱。腐木气息扑面而来,我后背撞上某块凸起的玉碑,看清上面铭文时呼吸骤停——太虚宗第七代掌门云华之墓。
现在明白了她指尖抚过碑上剑痕,你们师祖挖我坟冢时,可没说过会养出个魔神容器。
船外传来沧溟的狂笑,整片血海开始倒流。她突然咬破指尖按在我眉心,冰凉灵力强行压制暴走的魔气:听着,想活命就跟我念——以骨为舟,以血为咒...
我扣住她手腕打断咒语:你究竟是谁
青铜铃发出刺耳鸣响,船板缝隙渗出黑色潮水。她垂眸轻笑,发间骨簪寸寸碎裂:我是等你三百年的...报应。
舱外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在血海吞没龙舟的刹那,我看到她颈间浮现与我一模一样的黑金魔纹。
云华颈间魔纹灼烧我掌心时,整艘龙舟正在被血海漩涡吞噬。她突然扣住我后颈逼我低头,鼻尖相触的刹那,腐坏的船舱骤然亮起星图。
别看那些符文!她喘息着用广袖遮住我眼睛,另一只手快速结印。我被迫贴着她胸口,听见两颗心脏在肋骨下共振出诡异频率。
沧溟的嘶吼穿透船板:你以为用我的半块元神封印她,就能改写天机
船体突然倾斜,我们重重撞向玉碑。她发间骨簪刺破我侧颈,金血溅在碑文上竟浮现血色篆文——【以堕仙云华之骨,镇归墟魔眼千年】。
原来他们抽了你的仙骨...我徒手碾碎扑进来的噬魂魇,黑血顺着指缝滴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突然发狠咬住我流血的手腕,魔纹顺着齿痕爬满我小臂:轮不到弑师叛道的魔头同情!剧痛中大量记忆灌入脑海:
三百年前的雨夜,我戴着玄铁面具将她抵在昆仑镜前。她嫁衣上的金线凤凰被血染成暗红,我握着她的手将追魂剑捅进自己丹田:记住这个位置,下次要刺得更深些...
幻象戛然而止。云华踉跄后退,后背撞碎腐朽的货箱。泛黄的丝帛漫天飞舞,我接住其中一卷,竟是太虚宗初代掌门手札:【丙辰年七月初七,自归墟取镇魔骨,疑为女子胫骨,刻云字】
小心!
她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翻滚。沧溟的骨爪擦着头皮掠过,在船板留下五道燃着黑炎的沟壑。我们卡在船舷裂缝间,她单薄的身躯压着我,颈后魔纹与我胸口的封印产生共鸣。
你在吸收我的魔气我掐住她腰身想推开,却发现她脊柱凸起处有十二枚噬魂钉。
不然怎么困住你这怪物三百年...她痛哼着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是与我丹田同源的剑疤,当年你逼我种下相思骨时,可没这么怜香惜玉。
船底突然传来龟裂声。在血海彻底吞没我们的瞬间,我翻身将她护在怀里,徒手撕开正在闭合的空间裂缝:要论怪物,师姐与我倒是绝配。
幽冥火照亮她瞳孔中晃动的涟漪。当第一滴忘川水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她忽然颤抖着吻住我染血的嘴角。噬魂钉从她体内迸射而出,化作囚笼将沧溟的分身暂时封住。
这是利息。她染血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剩下的债,等出了归墟...
7
相思骨咒
我抹去唇上血迹,发现指腹沾着金红交织的丝线——她的情魄正在融入我的元神。身后传来镜面碎裂声,真正的浩劫才刚刚开始。
你情魄的味道,倒是比噬魂魇鲜美得多。我捏碎缠绕指尖的金红丝线,看着云华耳后浮起淡淡的绯色。忘川水在我们脚下凝结成冰径,延伸向浓雾深处若隐若现的冰棺。
她突然拽住我束发的鲛绡,力道大得像是要勒断我的喉咙:把天枢剑还我,否则我现在就剖开你的丹田取回相思骨。
青铜铃在雾中发出急促的嗡鸣,我顺势扣住她手腕按在冰面上。她掌心的堕仙印与我的魔纹重叠处,竟浮现出太虚宗禁地的星象图:师姐当年教我御剑术时说过,剑修永远不能放开自己的剑。
冰层下突然涌出血色藤蔓,缠住我们交握的手。云华瞳孔骤缩,龙骨鞭卷起冰碴斩向藤蔓:这是燃犀藤,能照出人骨子里最肮脏的秘密...
话未说完,藤蔓绽放的猩红花朵里传出熟悉的笑声。三百年前的太虚宗掌门虚影浮现,正将一块刻着云字的腿骨嵌入祭坛。
这是你自愿的。虚影轻抚腿骨上的裂痕,用仙骨换萧砚一缕残魂,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云华突然暴起,鞭风扫碎虚影的瞬间,冰棺方向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我趁机夺过她袖中天枢剑,剑柄处温热的触感让我一怔——那里缠着的竟是当年我送她的剑穗。
小心!
她旋身将我扑倒,燃犀藤擦着后背掠过。我们滚进冰棺投射的阴影里,她散开的银发与我腕间魔纹纠缠不清。棺中女子缓缓睁眼,额间朱砂痣与她分毫不差。
看来有人偷了我的脸。云华冷笑,指尖却微微发抖。棺中突然射出十三道冰棱,每根都钉着她的一缕残魂。
我挥剑斩断冰棱,剑气却震开棺中人衣袖。她腕间的青铜铃与龙舟上的铃铛同时作响,沧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徒儿,现在明白为何你永远杀不死我了吗
云华突然抓住我握剑的手刺向自己心口,剑锋穿透她身体的瞬间,冰棺轰然炸裂。万千记忆碎片中,我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将青铜铃系在她脚踝:等三界尘埃落定,我就...
你就怎样现在的云华在血雾中仰起头,任我剑尖抵着她咽喉,继续骗我替你镇守归墟还是像对待这个赝品一样...她踢开棺中人的头颅,把我做成提线木偶
冰径开始崩塌,我揽住她腰身跃上最后一块浮冰。她脊背的噬魂钉硌着我掌心,十二个钉孔正在渗出金血:你早知道冰棺里是沧溟用我血肉造的傀儡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她忽然含住我耳垂低语,温热气息裹着血腥味,比如你此刻心跳得比当年大婚时还快...
沧溟的狂笑震碎浮冰,我们坠入燃犀花海的刹那,她将天枢剑狠狠钉入我肩胛。剧痛中三百道封印同时解开,我看到她眼角坠下一滴血泪,化作我们初见时的杏花雨。
你心跳这么快,是怕我死不透吗云华的唇还贴在我耳际,天枢剑却已穿透两人身体。燃犀花汁渗入伤口,将相连的血脉映成透明琥珀色。
沧溟的傀儡残骸在花海中重组,九百九十八具冰棺悬浮而起。每具棺椁都传出云华的声音,合奏出令人窒息的安魂曲。
当年你剜骨救我,现在该还了。我扣住她试图抽离的手,任由剑锋在体内搅动。金红交织的血顺着剑槽流入她掌心堕仙印,竟凝成半枚合卺玉杯。
花海突然剧烈震颤,所有燃犀藤向着我们脚下汇聚。云华瞳孔中闪过三百年前的红烛光影,那时我掀开她盖头时,合卺杯里盛的正是两人心头血。
你竟然留着这个...她指尖发颤地触碰玉杯裂痕,远处傀儡们的安魂曲骤然变调。沧溟的虚影在最大冰棺上显现,手中提着盏燃犀灯。
好一对痴儿。灯芯爆出噼啪声响,映出他掌中把玩的十二枚噬魂钉,云华仙子可知,这些钉子上附着的护体剑气从何而来
我突然按住她后颈施了禁言诀,却晚了一步。她已捏起一枚噬魂钉抵在眼前,钉身浮现金色流纹——正是太虚宗禁术画地为牢的痕迹。
难怪每次钉刑发作,魔气都会消退三刻...她突然笑着将噬魂钉刺入锁骨,萧砚,你装无情道尊的模样,比沧溟扮慈师更可笑。
傀儡大军突然集体结印,空中浮现覆盖整个归墟的阵法图。我认出这是太虚宗禁地封印魔眼的星轨阵,阵眼处却嵌着云华的仙骨。
你以为我为何能突破封印沧溟的灯盏照向阵法核心,三百年来,可都是你的好徒儿用情魄温养着我的元神啊。
云华突然夺过合卺杯掷向虚空,玉器碎裂声里爆开漫天杏花。我认出这是她独创的残妆诀,当年仙魔大战时曾用这招隐匿过整支天兵。
带我去阵眼。她拽着我跌进花海暗道,身后傀儡的利爪撕开她半边衣袖。我触到她裸露的肩胛,那里有与我魔纹同源的灼伤痕迹。
暗道尽头是沸腾的血池,池中矗立的镇魔碑上缠满青铜锁链。云华突然咬破舌尖血祭天枢剑,剑光斩断锁链的瞬间,碑文显露的却是婚书:
8
婚契真相
两姓联姻,载明鸳谱。萧砚以天魔血脉为聘,云华以太虚仙骨为祭...
血池突然伸出白骨手将她拖向深处,我徒手扯断那些骨头,却摸到熟悉的灵力波动——这些竟是三百年前被我斩杀的仙将遗骸。
现在明白为何渡魂曲对我不起作用了她在我怀里咳出血沫,萧砚,你当年灭的不是魔军...
沧溟的狂笑震塌暗道,我们坠入血池底部的青铜宫殿。殿内九百九十九盏燃犀灯同时亮起,映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婚书——每封都沾着云华不同时期的血迹。
你每轮回一次,他就骗你签一封婚书。沧溟的本体从灯影中走出,手中婚契浮现我今生的名字,用九千九百九十九世姻缘契炼化天道,这才是真正的...
云华的龙骨鞭突然绞碎婚契,鞭梢银铃发出清越龙吟:沧溟,你算漏了燃犀照骨的代价吧
她染血的指尖点上我眉心,被燃犀花汁浸透的肌肤下,渐渐浮现出我亲手刻在噬魂戟底部的咒印——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华字。
你才是天魔种!沧溟的嘶吼震碎七盏燃犀灯,我掌心的华字咒印突然灼烧起来。云华银发无风自动,脚下血池翻涌成旋涡,将她残破的嫁衣染成玄色。
青铜殿穹顶开始剥落,露出外层的往生境结界。那些飞舞的婚契碎片化作赤蝶,指引向悬浮在血雾中的妆奁匣。
三百年前你为我描眉时,说过往生境里锁着最珍贵的宝物。云华指尖抚过噬魂钉留下的血洞,金血凝成眉笔形状,现在我要开匣验货。
沧溟突然甩出十二道婚契锁链缠住妆奁:你以为他真会把解药放在这里当年他亲手喂你喝下...
醉仙引。我斩断锁链的手在发抖,记忆如附骨之疽苏醒——大婚合卺酒里混着诛神剧毒,是我看着她一口口呕出紫黑的血。
云华却轻笑出声,染血的指尖点在我紧锁的眉心:萧砚,你该不会以为我至今没尝出那毒用的是北冥冰莲
妆奁匣突然迸射青光,九重封印层层解开的声响中,沧溟的傀儡身开始崩解。他疯狂撕开胸口的皮肉,露出用红线缠着的半块神格:你以为我为何要诱你剜骨因为只有天魔种的...
太吵了。云华抬手虚握,沧溟手中的神格竟与她颈间魔纹共鸣,偷来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血池突然沸腾,我腰间的天枢剑发出悲鸣。三百道剑痕从殿柱浮现,拼凑出令人窒息的真相——当年被我斩于剑下的魔将,穿的都是太虚宗内门弟子的道袍。
大师兄的傀儡术,是你教的我捏碎扑来的赤蝶,蝶翼粉末显出太虚宗禁地布阵的画面。云华正将刻着符咒的腿骨递给年轻时的掌门,而那人腰间挂着沧溟的魂玉。
她突然拽着我撞向妆奁匣,青铜镜面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现在明白为何你的血能破我封印了镜中浮现初代魔神将神格一分为二的场景——阳面化作了天魔血脉,阴面凝成了太虚仙骨。
沧溟的狂笑化为惨叫,云华的手已穿透他胸腔。当那半块神格与她融合的刹那,往生境开始天塌地陷,妆奁匣里滚出的却不是解药,而是半盒干涸的胭脂。
这是...我接住飘落的胭脂纸,上面印着孩童稚嫩的字迹【给师姐的生辰礼】。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三百年前的杏花树下,满脸是灰的少年捧着胭脂匣:等师姐出嫁时,我定要亲手...
云华突然按住我颤抖的手,蘸着血池水抹开胭脂。殷红染透她苍白的唇,竟与噬魂戟上的华字同色:现在能回答我了当年你说要亲手做什么
整座青铜殿开始坍缩,沧溟残留的元神在胭脂香中灰飞烟灭。我望着她唇上那抹血色,神识突然坠入往生境最深处——
黄泉彼岸开满燃犀花,少女云华正在给骷髅描眉。听到我的脚步声,她举起森白骨指轻笑:第三千个误入此境的人,你也是来求往生胭脂的吗
我来找人。自己的声音陌生得可怕,她左眼尾有颗泪痣,惯用龙骨鞭...
骷髅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腐朽的妆奁匣自动打开,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往生胭脂要用真心换,把你的情魄放进...
现实中的云华突然扳过我的脸,带着血腥气的吻封住所有未尽之言。噬魂钉从她体内迸射而出,在虚空拼成北斗阵图。当最后一枚钉刺入我丹田时,暴涨的魔气竟化作漫天红妆。
你早该发现的。她染血的嫁衣褪成素白道袍,颈后魔纹开出曼陀罗,醉仙引毒不死魔神,却能杀死动情的神。
往生境彻底破碎的瞬间,我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昆仑墟。风雪中,我正将神格融入云华即将消散的元神,而她手中紧握着早已凉透的胭脂匣。
你每次说谎,喉结都会颤动三下。云华指尖抵着我脖颈,堕天纹爬满她半边脸颊。混沌之气在她掌心凝成骨鞭,抽碎扑来的天界追兵时,血珠溅在雪色道袍上宛如红梅初绽。
我握住鞭梢将她扯进怀中,她发间寒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师姐现在杀我,不怕情丝茧反噬
9
往生胭脂
三日前那场混沌暴动后,她鬓角的白发已蔓延至腰际。此刻我们藏身的破庙外,七十二仙门结成的诛魔阵正灼烧着夜空,阵眼处悬着的却是她当年赠我的护心镜。
萧道君这声师姐,本座可担不起。她突然掐诀冻住我双腿,龙骨鞭缠上房梁,毕竟三百年前太虚宗灭门时,您可是亲口说过...
追兵的怒吼打断了她的话。我挣碎冰凌夺过鞭柄,借着蛮力将她甩上横梁。她足尖勾断蛛网的刹那,我瞥见道袍下若隐若现的脚链——正是大婚时系的青铜铃。
找到他们了!
庙门轰然倒塌,昆仑长老的照妖镜直射云华眉心。堕天纹遇光暴涨,她瞳孔瞬间化作竖瞳,混沌之气凝成的巨蟒吞没首当其冲的修士。
那是...往生境里的燃犀妖!有人惊叫。我趁机捏碎藏在齿间的胭脂匣,干涸的脂粉遇血重生,化作当年那盒醉红妆。
云华正要挥出的骨鞭突然停滞,她望着我掌心浮起的胭脂幻影,额间堕天纹竟渗出金血:你竟然留着...
诛魔阵的锁链趁机缠住她脚踝,我徒手扯断玄铁链,掌心顿时皮开肉绽。血滴在她脚链上时,青铜铃突然发出清越声响,与护心镜产生共鸣。
这是...昆仑长老突然暴退三步,太虚宗初代掌门的本命法器!
趁众人怔忡,我揽着云华撞破后窗。风雪灌入衣襟的瞬间,她忽然咬住我肩头,混沌之气顺着齿痕注入经脉:你早知道脚链里封着我最后一魄
三百年前的画面在剧痛中闪现:我将她溃散的元神封入青铜铃时,她染血的指尖正抚过胭脂匣:等往生境开满燃犀花...
小心!云华突然旋身将我护在身后,昆仑镜光穿透她心口的刹那,我终于看清她道袍内衬——竟是用婚契碎片缝制的护身符。
诛魔阵修士突然成批爆体而亡,他们的血在雪地汇成诡异阵图。云华胸前的血洞长出燃犀藤,她踉跄着跌进我怀里:是...烬雪灯...
天穹裂开猩红缺口,盏盏白灯笼飘然而下。每盏灯芯都跳动着蓝色火焰,映出灯面上云华不同时期的容貌——梳妆的妖族公主、执剑的女将军、还有凤冠霞帔的新嫁娘。
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盏啊。沧溟的声音从每盏灯里传出,我的好徒儿,这些用你情魄炼制的往生灯,可还喜欢
云华突然夺过护心镜砸向灯阵,镜面映出我前世剜心的画面。当镜光与灯焰相撞的瞬间,所有灯笼都开始吟唱合卺词,她颈间魔纹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神格。
原来你早就...我徒手探入她伤口握住神格,混沌之气顺着血脉涌入四肢百骸。三百道封印同时崩解,雪地绽开燃犀花的刹那,我看到往生境最深处的真相——
漫天红绸下,云华正将神格一分为二。她将阳面融入我灵台,阴面却化作脚链缠上自己手腕:此后千年,换我护你轮回...
现在换你了。现实的云华突然扣住我手腕,将神格彻底按入我胸腔,用天魔血脉点燃烬雪灯,才是真正的弑神之法。
沧溟的尖叫响彻三界时,我抱着逐渐冰冷的云华跌坐雪中。她发间最后一缕青丝染霜的瞬间,所有灯笼都汇聚成巨大的往生镜,映出我们初遇那日的杏花雨。
师尊说过,动情是修士大忌。她指尖拂过我湿润的眼角,唇角扬起熟悉的讥诮,萧砚,你输了...
10
烬雪灯燃
风雪吞没未尽的话语。当第一盏烬雪灯在我心口亮起时,三千年未曾落雪的归墟,忽然下起了胭脂色的雨。
师尊,吃糖。
粉雕玉琢的女童踮脚将饴糖塞进我唇间,指尖残留的燃犀花香与云华同源。三日前从并蒂花中诞生的神胎,如今已是五六岁模样。
我吐出糖丸捏碎,甜腻浆液却化作血水流淌:谁教你的幻形术
沧溟师祖呀。她歪头笑着,瞳孔泛起妖异的金红色,他说要教我扎最好看的纸鸢...
龙骨鞭破空而至,却在触及女童发梢的瞬间化作灰烬。她颈间浮现与云华一模一样的堕天纹,肉乎乎的小手轻易穿透我设下的结界。
阿烬想要师尊抱。她突然扑进我怀里,发间银铃与记忆中的青铜铃重叠。我下意识抬手接住,胸口烬雪灯印却灼烧起来——她心口跳动的,竟是云华当年碎裂的神格。
小心!
我旋身用脊背挡住突袭的鬼面人,怀中女童却咯咯笑着掏穿偷袭者胸膛。血雨中,她吮着手指将还在跳动的心脏举到我面前:师尊看,和您当年剖给师姐的那颗像不像
三百年前昆仑墟的画面突然侵袭神识:我跪在冰棺前,亲手将神格融入云华心脉。而此刻女童掌心的心脏,分明刻着太虚宗禁术的符文。
你不是阿烬。我并指划破她眉心,金血溅在残破的《太虚志》上,显露出初代掌门的笔迹——【丙子年,收魔童为徒,取名烬】。
女童突然发出沧溟的狂笑,身形暴涨成少女模样。她指尖抚过我颈间齿痕,与云华别无二致的眉眼近在咫尺:师兄好狠的心,当年你用我炼灯,如今连抱一抱都吝啬
焚天镜从她袖中飞出,映出万年前秘辛:燃犀花海中,少年模样的沧溟正将堕天纹刻入神女后颈。而那位神女回眸的瞬间,额间朱砂痣灼痛我的眼。
师姐...是初代魔神我捏碎镜面,碎屑割破掌心。女童趁机舔舐我腕间血,背后展开燃犀花织成的骨翼:所以师尊现在该叫我师叔,还是...娘亲
地脉突然剧烈震颤,她袖中飞出万千婚契,每张都浮现我不同轮回期的笔迹。当最后一张婚契燃烧时,我神识突然被拽入往生境——
黄泉彼岸站着撑伞的云华,她脚边跪着浑身是血的少年沧溟。伞骨滴落的血珠凝成我熟悉的字迹:【天道为聘,请君入瓮】。
你终于来了。她将伞倾向我这边,露出伞面内层的星象图,当年我在三生石上刻你姓名时,可没料到此局要历万载。
现实中的女童突然发出尖叫。我神识归位时,正看到她被七十二道诛魔链贯穿身体,而施术者竟是太虚宗初代掌门的尸傀。
烬儿莫怕。我徒手扯断玄铁链,却被她咬住咽喉。剧痛中无数记忆回流:万年前的神魔宴上,我作为天道化身将诛神剑递给云华,而她剑尖所指的...是正在喂她吃葡萄的沧溟。
师尊总是心软。女童舔去唇边金血,瞳孔彻底化作竖瞳,就像当年你明知我在合卺酒里下毒...
她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钻出燃犀藤。当第一朵花苞在她心口绽放时,我看到了蜷缩在花蕊中的云华残魂。
杀...了我...残魂发出气音,手中攥着半块胭脂。女童却笑着捏碎残魂,将胭脂粉末撒向诛魔阵:游戏该结束了,我的好师兄。
阵眼处的护心镜突然爆裂,镜中飞出我当年亲手刻下的婚书:【两姓联姻,载明鸳谱。天道为证,万劫不复】。
胭脂粉笼罩四野时,我抱紧逐渐冰冷的女童。她最后在我耳畔的呢喃,与往生境中云华的叹息重合:你算尽轮回,可曾算到动情的是...
11
归墟终局
风雪吞没了未尽之语。当女童身躯化作燃犀花消散时,我腕间突然浮现青铜铃烙印。铃音指引的方向,三百盏烬雪灯正照亮归墟之眼。
师尊的脚链,硌得阿烬好疼。女童蜷缩在我怀里,脚踝青铜铃随着马车的颠簸叮咚作响。车帘外飘着胭脂雪,每片雪花都映着云华不同时期的笑靥。
我捏紧她突然长出尖甲的右手,金血顺着指缝滴在《太虚志》残页上:【万神墓开,稚鬼引路】。三天前从归墟带回的女童,此刻正用云华的声线哼着往生曲。
前面就是太虚宗旧址。赶车的尸傀突然回头,腐烂的眼窝里开出一朵燃犀花,沧溟大人说,您定会喜欢这份重逢礼。
马车在护山大阵的残骸前骤停。阿烬突然挣开我怀抱,赤足踏上焦土时,地面浮现出暗红的婚契阵图。她每走一步,枯萎的燃犀藤就复活一丈,最终在废墟上拼出完整的太虚宗地宫。
师兄当年在这里教我画符呢。她指尖抚过斑驳宫墙,被灼伤的血肉迅速再生,不过那时你戴着天道面具,冷得像块玄冰...
地宫石门轰然开启,阴风卷出万千纸人。每个纸人眉心都点着朱砂,身着与云华相同的嫁衣。阿烬突然抢过我的天枢剑斩碎纸人,剑锋却在触及某个纸人时骤然停滞——那纸人背后写着【萧砚】二字。
找到啦!她将纸人贴在脸颊轻蹭,嫁衣下突然伸出骨刺穿透我右肩,师尊当年把我做成阵眼时,也是这样温柔地抱着我呢。
三百年前的画面在剧痛中复苏:地宫最深处的祭坛上,少女云华被七十二根噬魂钉固定成献祭的姿势。我握着刻刀在她脊背绘制阵图时,她咬破的嘴唇滴在我手背:师兄,疼...
现在该我了。阿烬的骨翼突然刺穿我琵琶骨,将我钉在祭坛遗址。她指尖燃起苍蓝魂火,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全是不同字迹的萧砚。
万年来所有云华的转世,都死在这里。她舔去我颈间渗出的金血,她们在魂飞魄散前,都在墙上刻你的名字。
祭坛突然震动,裂缝中升起水晶棺。当我看清棺中人的面容时,识海仿佛被重锤击中——那是我作为天道化身的本体,怀中抱着初代魔神的半块头骨。
很惊讶吗阿烬掰开我攥紧的拳头,将婚契碎片塞进指缝,你每轮回一世,真正的云华就要看着爱人剜心一次。
水晶棺迸发的强光中,我被迫与天道本体融合。灭世雷劫在穹顶汇聚时,阿烬却展开骨翼护住我:师尊可知,当年你选中的弑神者为何会入魔
记忆如潮水倒灌。万神墓深处的幻象里,少女云华正将诛神剑刺入沧溟心口,而高坐九重天的我抬手降下雷劫:弑神者云华,私放罪神沧溟,当受...
她放走的是亲哥哥!阿烬突然尖叫,骨翼燃起焚天业火。雷光劈碎她半边身躯时,我看到了蜷缩在灰烬中的云华残魂。
残魂忽然抬手抚上我侧脸,这个动作与万年前重叠。那时她刚被刻上堕天纹,指尖还带着昆仑雪的凉意:天道大人,动情是什么滋味
我徒手撕开雷云,将残魂按回心口。阿烬破碎的躯壳开始消散,最后时刻她捏碎青铜铃,往生境在脚下展开——
杏花如雨的幻境中,真正的云华正在给少年沧溟梳头。她突然转头望来,朱砂痣比任何时候都鲜艳:师兄,这次别再选错了。
现实中的地宫开始崩塌,我抱着逐渐透明的阿烬跃入归墟裂缝。她残留的骨翼化作灯芯,点燃了我胸口的烬雪灯。当第一缕混沌之气涌入三界时,我终于看清婚契背面被血污遮盖的字迹:
【若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愿堕为魔神,换她万世逍遥】。
你终于来了。
雷劫核心的云华被混沌锁链悬在半空,嫁衣残破不堪,脚踝却系着崭新的青铜铃。我每靠近一步,她颈间堕天纹就剥落一片,露出底下跳动的烬雪灯芯。
沧溟的尸身突然从雷云中跌落,心口插着那柄诛神剑。他染血的手指抠进地面,竟用最后力气画出太虚宗禁符:师兄...这次换你...
天罚之雷劈碎符咒的刹那,我看到了万神墓最深的秘密——初代魔神自毁神格时,将半缕残魂系在了云华襁褓的银铃上。而那个抱着婴孩的白衣仙君,有着与我相同的泪痣。
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我徒手撕开雷幕,金血浇在混沌锁链上腾起青烟。云华忽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映出三千世界的生灭:现在收手,还能保住你新得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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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她最后一次勾起嘲讽的笑,身躯开始消散,醉仙引的解药...是种花人的眼泪...
归墟之眼爆发出的强光吞没了三界。当我从混沌中苏醒时,掌心握着长出新芽的杏核,耳边是青铜铃细碎的叮咚声。远处有个戴蓑笠的姑娘正在教孩童画符,她回眸时,额间朱砂痣映亮了万里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