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阳光的名字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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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的名字》
雨水顺着我的皮毛往下淌,冷得刺骨。我蹲在纸箱里,听着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轮胎碾过水坑溅起的水花打在我脸上。我不明白为什么小主人要把我放在这里,明明刚才还在车里摸着我的头说好狗狗。
阳光!回家吃饭了!我记得这个声音。每当小主人的妈妈这样喊,我们就会一起跑回去,她总会在我的碗里放一块肉。我竖起耳朵,在雨中转着圈,但这次声音没有再次响起。
纸箱被雨水泡软了,我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这条小巷我很熟悉,小主人经常带我来玩。我决定在这里等着,他们一定会回来找我。天黑了,我的肚子开始叫唤。以前这个时候,小主人都会给我吃晚餐。
雨停了,月亮出来了。我趴在纸箱旁边,把鼻子埋在前爪间取暖。巷子口传来脚步声,我立刻竖起耳朵,但那是陌生人。他们踢了一脚我的纸箱,笑着走开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但我学会了蜷缩得更紧些。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晒干了我的皮毛。我饿得厉害,决定去找点吃的。我记得回家的路,小主人的家在一栋红砖楼的三层。我跑过七条街道,躲过了三辆差点撞到我的自行车,终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我在楼下叫了几声,希望小主人能听见。三楼的窗户开了,是小主人的妈妈。我以为她会高兴地叫我上去,但她皱着眉头,拿起什么东西朝我扔来。一个塑料瓶砸在我旁边的地上,吓得我往后跳了一步。
走开!脏狗!她喊道,然后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生气。昨天她还挠着我的下巴说我真乖。我的尾巴垂了下来,慢慢走开了。也许我做错了什么我试着回想,是不是昨天在车上尿尿了还是咬坏了小主人的玩具但我想不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学会了在城市里生存。垃圾桶是我的餐厅,小巷是我的卧室。我认识了其他流浪狗,它们教会我哪些区域是危险的,哪些餐馆后门会有好心人扔出剩菜。我变得警惕,不再轻易接近人类,尤其是那些手里拿着棍棒或石头的。
冬天来了,风像刀子一样刮着我的皮毛。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图书馆后面的暖气出口,那里总是暖暖的,而且很少有坏人过来。有时候,透过玻璃窗,我能看到里面的孩子们读书,这让我想起小主人。
有一天,我在公园里发现了一条长椅,上面坐着一位白发老人。他每天都来,总是带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三明治。他会把面包屑撒给麻雀,然后坐在那里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躲在灌木丛里观察他,他的眼睛看起来很悲伤,就像我在水坑里看到的自己的倒影。
那天特别冷,我已经两天没找到像样的食物了。老人像往常一样来了,打开他的纸袋。我能闻到火腿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寻找来源。我本应该逃跑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犹豫了。
嘿,小家伙。他的声音很轻,不像其他人那样大喊大叫。他把半块三明治放在地上,然后退回到长椅上。给你的,我不饿。
我警惕地盯着他,又看看食物。我的经验告诉我这可能是个陷阱,但饥饿战胜了谨慎。我慢慢靠近,随时准备逃跑。火腿的味道太诱人了,我一口吞下了三明治,甚至没怎么咀嚼。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他又掰了一小块放在地上。
这一次,我没有立刻吃掉,而是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是浅褐色的,像秋日的落叶。我小心翼翼地叼起食物,退后几步才吃下去。就这样,他一点一点地喂完了整个三明治。
明天我还会来。他走的时候这样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那是人类招呼狗的方式。但我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他慢慢走远,背影有些驼。
第二天,我早早地等在灌木丛里。果然,同一时间,老人出现了,还是带着他的纸袋。这次他直接拿出一块用纸包着的肉放在地上。专门给你带的,他说,我猜你可能更喜欢肉。
我是喜欢的。我慢慢走出来,尾巴低垂但轻轻摇晃。肉很香,是煮过的鸡肉,没有骨头。吃完后,我壮着胆子靠近了一点,闻了闻他的鞋子。那是皮革和泥土的味道,还有一丝药味。
我叫陈立群,老人说,以前是教书的。你呢有名字吗
我当然有名字,但他们把它带走了。我轻轻呜咽了一声,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他的手很粗糙,但很温暖。
没有名字啊,他叹了口气,我以前养过一只狗,叫阿福,黄色的,有点像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迅速眨了眨眼睛。它活了十五岁,好狗啊。
我不知道阿福是谁,但老人似乎很难过。我本能地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就像以前安慰小主人那样。他颤抖的手落在我的头上,轻轻抚摸着。
你是个好孩子,他低声说,比大多数人都善良。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去公园等陈爷爷——我开始在心里这样叫他。他总是带食物给我,有时候是肉,有时候是特制的狗饼干。天气越来越冷,他开始担心我睡在哪里。
你不能一直睡在外面,一天,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说,今晚要下雪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大腿,跟我回家吧,就一晚。
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但快到住宅区时停下了。上一次跟人类回家的记忆让我害怕。陈爷爷似乎明白了,他没有强迫我,只是叹了口气。
好吧,至少让我给你做个窝。他走开了,半小时后带着一个塑料箱和旧毯子回来。他在图书馆后面我常去的地方布置了一个小窝,铺得厚厚的。这里,应该能暖和点。
那天晚上真的下雪了。我蜷缩在陈爷爷做的窝里,毯子有他的味道,让我感到安心。半夜,我被冻醒了,发现雪已经吹进了箱子里。我抖了抖身子,决定去找个更好的地方。
我记得陈爷爷离开的方向。循着他的气味,我来到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他的气味在三楼最左边的门口最浓。我坐在楼下,望着那个窗户,直到天亮。
早晨,陈爷爷开门准备去公园时,发现我坐在楼梯口。你来了!他惊喜地说,随即皱起眉头,但你全身都湿透了,可怜的孩子。
他打开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这次,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公寓很小,但很整洁。墙上挂着很多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微笑的女人抱着一条黄狗。
那是我太太和阿福,陈爷爷注意到我的视线,他们都走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悲伤。
他拿来毛巾给我擦干,然后用旧毛衣在阳台上给我做了个窝。你可以住在这里,如果你愿意的话。阳台门我会开着,你随时可以出去。
我闻了闻那个窝,有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我转了几圈,躺了下来。陈爷爷笑了,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去厨房做早餐。我听见他哼着一首老歌,走调但愉快。
就这样,我有了暂时的家。我白天和陈爷爷去公园,晚上睡在阳台上。他给我买了项圈和食盆,但还没给我起名字。有时候半夜我会做噩梦,梦见被抛弃的那天,醒来时发现陈爷爷站在阳台门口,关切地看着我。
又做噩梦了他会这样问,然后坐下来轻轻抚摸我的背,直到我再次入睡。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陈爷爷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我走进卧室,发现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我焦急地用鼻子推他的手,但他只是微弱地呻吟了一声。我记得电视里说过,人类生病时要叫救护车,但我不知道怎么打电话。
我跑下楼,开始狂吠。邻居们嫌吵,纷纷开窗骂我。我跑到最近的一家,拼命抓门。一位女士开门想赶我走,但我咬着她的裤腿往楼上拖。
怎么了你的主人出事了吗她似乎明白了,跟着我上楼。
陈爷爷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他血糖太低,再晚点就危险了。邻居告诉我,陈爷爷有糖尿病,必须按时吃饭打针。我不懂这些,只知道他差点就像阿福一样走了。
三天后陈爷爷回来了,脸色好多了。他一进门就紧紧抱住我。谢谢你,孩子,他声音颤抖,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就可能...他没有说完,但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我头上。
那天晚上,他让我睡在了卧室里,就在他床边的垫子上。半夜我醒来,发现他正看着我。
我想给你起个名字,他轻声说,就叫阳光吧。你就像阳光一样,在我最黑暗的时候带来了温暖。
阳光。这是我的新名字。我舔了舔他的手,表示同意。他笑了,眼角的皱纹像阳光的射线。
晚安,阳光,他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天,陈爷爷带我去了宠物医院。医生给我打了针,办了证件,还在一个小金属片上刻了我的新名字和爷爷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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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是合法的家庭成员了,回家的路上,陈爷爷高兴地说,我昨晚想了很多。自从阿福和我太太走后,我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但你教会了我,生活还要继续,爱也是。
我不太明白他的话,但我知道他很快乐,这就足够了。我们路过公园,那个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长椅。陈爷爷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狗饼干。
记得这里吗他问,这是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我吃了饼干,然后蹭了蹭他的腿。是的,我记得。那个雨天,那个三明治,那双悲伤的眼睛。但现在,那双眼睛里有光了,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阳光。我喜欢这个名字。它让我想起被爱的感觉,想起家的温暖,想起那个不再孤独的老人和不再流浪的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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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阳光的名字》(续)
成为阳光的第一个月,我学会了家的规矩。陈爷爷不喜欢我上沙发,但有时候我半夜偷偷爬上去,第二天早上他总会发现,因为沙发上总有几根我的黄毛。他会假装生气地指着我说:阳光,你又犯规了!但眼睛里全是笑意。
早餐是我们一天中最固定的仪式。陈爷爷会给自己泡一杯淡茶,给我准备一碗狗粮和清水。他总要在我的食物上撒一点他自己吃的鸡蛋碎,说这样营养均衡。我学会了在他拿起筷子后才开始吃,这是我们的默契。
好孩子,他常常这样夸我,比某些学生都懂规矩。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会看向墙上那张毕业照,照片里年轻的陈爷爷站在一群孩子中间。
每周二和周五,我们会去公园。不再是那个我们相遇的长椅,而是更远的、靠近小湖的那张。陈爷爷说那里空气好,适合读书。他会带上老花镜和一本书,我则趴在旁边,看着湖里的鸭子。有时候他会读出声来,那些故事里有勇敢的骑士和聪明的动物,我最喜欢听。
邻居们开始认识我了。楼下李奶奶每次见到我都会从口袋里掏出小饼干;对面楼的小男孩经常蹲下来摸我的头,叫我大黄;就连当初那个被我拽着裤腿救陈爷爷的女士——现在我知道她姓王——也会在楼道里对我微笑。
老陈,你这狗真通人性,王阿姨有一天在电梯里说,那天要不是它,后果不堪设想。
陈爷爷摸着我的头,骄傲得像在夸自己的孩子。阳光很聪明,比阿福还聪明。他说这话时,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我知道他又想起了阿福和他太太,因为他的眼睛会变得湿润,就像雨天窗户上的水珠。
那天晚上,陈爷爷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相册。我趴在他脚边,看着他一页页翻过那些泛黄的照片。有年轻时的陈爷爷和一位美丽的女士——那一定是陈奶奶;有他们抱着小狗的照片;还有一个小男孩站在他们中间。
那是我们的儿子,陈爷爷指着男孩说,现在在美国,很忙。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知道那平静下面藏着什么。就像我知道公园长椅下的蚂蚁窝,表面上只是几个小洞。
我站起来,把前爪搭在他膝盖上,舔了舔他的手。他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毛发里。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渗进来,但我不动,就这样站着,直到他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谢谢你,阳光,他最后说,谢谢你陪着我。
夏天来了,陈爷爷开始带我去更远的地方。周末我们会坐公交车去郊外的植物园,那里有大片草地可以奔跑。陈爷爷走不快,我就小跑一段,然后停下来等他,再跑回去蹭他的腿。
去吧,尽情跑,他总是这样说,我知道你喜欢。
于是我像箭一样冲出去,感受风吹过耳朵的快乐。但每次跑远,我都会回头确认陈爷爷还在那里。他总会举起手向我挥动,那是我最安心的信号。
七月中旬的一天,天气异常闷热。陈爷爷看起来不太舒服,脸色发红,呼吸急促。我们提前从公园回家,他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就躺下了。我趴在他床边,警惕地注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
半夜,我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陈爷爷在床上痛苦地扭动,发出微弱的呻吟。我立刻站起来,用鼻子去拱他的手——冰凉且湿漉漉的。我跑向电话,但它挂得太高,我够不着。
我转向门口,用爪子拼命抓门,大声吠叫。但这次没有人回应。整栋楼似乎都沉浸在夏夜的闷热中沉睡不醒。我跑回床边,陈爷爷的眼睛半闭着,嘴唇在动但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阳台的门开着,我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三楼不高,我落在二楼的遮阳棚上,再跳到一楼的草地上。左后腿一阵剧痛,但我顾不上这些,一瘸一拐地冲向小区门口的值班室。
保安正在打瞌睡,我冲进去咬住他的裤腿往外拖。
疯狗啊!他吓了一跳,拿起警棍要打我。
我松开他,退后几步,然后转身朝我们那栋楼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是否跟上。谢天谢地,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拿起对讲机跟了上来。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陈爷爷身边。医护人员给他打针、输液,然后把他抬上担架。我想跟上去,但被拦住了。
狗不能上救护车,一个医生说,有人能照顾它吗
王阿姨正好赶来,她蹲下来抱住我。我会照顾阳光的,老陈你放心吧。
陈爷爷虚弱地抬起手,做了个我熟悉的手势——那是叫我过来。医护人员犹豫了一下,让开了路。我走到担架旁,轻轻舔了舔他的手。
好孩子...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会回来的...等我...
他们带走了陈爷爷。王阿姨想带我回她家,但我挣脱了,守在门口一动不动。最后她只好拿来水和食物放在我旁边,叹了口气离开了。
三天。我在门口守了三天,只偶尔去阳台解决生理问题。王阿姨每天来看我,试图让我吃东西,但我只喝一点水。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电梯的声音上,期待着那熟悉的脚步声。
第三天晚上,电梯响了。但不是陈爷爷,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拎着行李,眼睛红肿。他在我们家门前停下,掏出钥匙。
我立刻站起来,毛发竖起,发出低沉的吼声。陌生人蹲下来,试探性地伸出手。你就是阳光吧爸爸经常在电话里提起你。
爸爸我疑惑地闻了闻他的手。有陈爷爷的味道,还有飞机和陌生城市的气味。我放松了一点,但仍然警惕。
我是他儿子,陈明。他说,声音沙哑,爸爸让我来接你...他需要再做一次手术,可能要住院很久...
他打开门,我跟着进去,但拒绝了他给的食物。我趴在陈爷爷的床边,把鼻子埋在前爪里。年轻人——陈明——坐在客厅打电话,我听到糖尿病并发症肾衰竭这样的词。
第二天早上,陈明试图给我套上牵引绳。我带你去见爸爸,他说,但你要乖,医院不让宠物进去。
医院的气味让我紧张。消毒水、药物和疾病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刺鼻而不自然。陈明把我藏在背包里,只露出头。我们偷偷溜进电梯,来到五楼。
只能看一会儿,他小声说,被发现的话我们都会被赶出去。
陈爷爷躺在白色的床上,比三天前更瘦了,手臂上插着各种管子。我忍不住呜咽出声,挣扎着要跳出背包。
阳光陈爷爷睁开眼睛,声音虚弱但充满惊喜,你怎么来了...
陈明把我放出来,我轻轻跳到床上,小心避开那些管子,把头靠在陈爷爷的肩膀上。他抬起颤抖的手抚摸我的头,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微弱但坚定。
老陈!你怎么把狗带进来了一个护士发现了我们,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请等一下,陈爷爷用我从未听过的坚定语气说,这是我的治疗犬。没有它,我活不下去。
护士愣住了,看了看监测仪上突然变得平稳的心率,又看了看我紧贴着陈爷爷的样子。就...就十分钟,她最后说,然后必须带走。
那十分钟里,陈爷爷一直摸着我的头,低声说着什么。我听不懂所有词,但明白他在告诉我不要担心,他会好起来。陈明站在一旁,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爸,我不知道你和阳光这么...他哽咽着说。
它救了我两次,陈爷爷说,第一次是身体,第二次是灵魂。
我被带走了,但这一次,我没有绝食。我知道陈爷爷需要我强壮健康地等他回来。陈明每天去医院,回来就会告诉我陈爷爷的情况。今天指标好一点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
两周后,陈爷爷回来了。他瘦了一圈,走路需要拐杖,但眼睛里仍有光。陈明扶他坐下,我立刻跳到他膝盖上,小心避开他的腹部伤口。
轻点,阳光,他笑着说,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
陈明留下来照顾了半个月。我注意到他和陈爷爷之间的生疏渐渐融化,他们开始一起看相册,聊过去的事。有时候陈明会带我们开车去郊外,让陈爷爷坐在树荫下看我在草地上奔跑。
爸,我考虑搬回来,一天晚饭后,陈明突然说,或者至少调回国内分公司。
陈爷爷的手停在半空,茶杯里的水面微微晃动。你不用这样...
不是因为你,陈明看着我,是因为我意识到我错过了什么。阳光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比事业更重要。
陈爷爷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了儿子的手。那天晚上,我听到他在卧室里小声哭泣,但这次不是悲伤的泪水。
秋天来临时,陈爷爷已经完全康复了。我们又恢复了公园长椅上的阅读时光,只是现在多了一个人——陈明周末会加入我们。他比陈爷爷更爱扔飞盘,而我总是乐此不疲地追着那个彩色圆盘跑。
十月底的一个傍晚,我们三人一狗坐在阳台上看日落。陈爷爷摸着我的头,突然说:阳光,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
我抬头看他,尾巴轻轻摇晃。
因为那天在公园长椅,你走向我的时候,阳光正好穿过云层照在你身上,他笑着说,那一刻,我感觉是命运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陈明递给他一杯温水和小药盒——陈爷爷现在必须按时吃药。他乖乖吞下药片,然后继续抚摸我的背。
有时候我想,也许阿福派你来找我,他低声说,或者是我太太。他们知道我一个人太久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只知道那天在公园,我闻到了三明治和陈爷爷身上孤独的气味,那气味让我想起了自己。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长椅相遇,从此不再孤单。
现在,当我在自己的垫子上蜷缩入睡时,总能听到陈爷爷平稳的呼吸声和陈明在书房敲键盘的声音。有时候半夜醒来,我会轻轻走到陈爷爷床边,确认他睡得安稳。然后我会去看看陈明,他总是工作到很晚,看到我就会摸摸我的头说:快去睡吧,阳光。
这就是我的家,我的生活。从那个雨天的纸箱到现在,我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路。但我知道,无论路有多长,总有一盏灯为我而亮,总有一个人会叫我阳光,用那种让我尾巴忍不住摇晃的声音。
而我会一直做他的阳光,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这就是狗的爱——不求回报,永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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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阳光的名字》(终章)
秋天把公园染成了金色。我和陈爷爷重新开始了我们的长椅时光,只是现在陈明经常加入我们。他会带来热腾腾的奶茶给陈爷爷,还有专门为我准备的自制狗饼干。
尝尝这个,阳光,陈明把一块骨头形状的饼干递给我,花生酱味的,网上说对狗狗好。
我小心翼翼地叼过来,酥脆的口感和浓郁的香味立刻征服了我。陈爷爷笑着看我狼吞虎咽: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句话他几乎每天都说,但每次说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宠溺。
十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陈爷爷在读一本新书,陈明在笔记本电脑上工作,我趴在两人之间,时不时得到他们的抚摸。这样的午后,时间仿佛被拉长,变得粘稠而甜蜜。
一阵欢笑声从远处传来。一群小学生由老师带领着走进公园,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我抬起头,耳朵警觉地转动着。
是附近小学的学生,陈爷爷对陈明说,我退休前最后教的班级现在应该也这么大了。
我的目光却锁定在其中一个男孩身上。他比其他孩子矮一点,穿着蓝色外套,头发微微翘起。即使隔着这么远,那个身影和气味也立刻唤醒了我的记忆——是他,那个在雨天把我放进纸箱的小主人。
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站起来,毛发微微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陈爷爷立刻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阳光怎么了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男孩也看到了我。他的眼睛瞪大了,手里的风筝线轴掉在了地上。我们就这样隔着二十米的距离对视着,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是...陈明疑惑地问。
我想阳光认出了什么人,陈爷爷轻声说,他的手安抚地放在我背上,要过去看看吗,孩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过去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那个雨天的寒冷,等待的绝望,垃圾桶旁饥饿的日子。但同时,我也想起了陈爷爷第一次给我的三明治,他给我起的名字,他在医院病床上抚摸我的手。
我深吸一口气,尾巴慢慢垂下来。陈爷爷似乎明白了我的选择,他轻轻拍了拍我:我们在这里等。
男孩犹豫了一下,然后朝我们走来。他的同学们还在嬉闹着放风筝,只有他一个人脱离了队伍。随着距离拉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成长中的男孩,铅笔屑,还有那款特别的草莓味洗发水。
大黄他小声叫道,蹲在我面前伸出手又缩回去,是你吗
我没有上前闻他的手,但也没有后退。陈爷爷清了清嗓子:小朋友,你认识阳光
阳光男孩困惑地眨眨眼,它...它很像我家以前养的狗,大黄。去年...去年我们搬家,妈妈说新家不能养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涨得通红。
陈爷爷和陈明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感觉到陈爷爷的手在我背上收紧了一些,但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原来是这样。阳光确实曾经流浪过,我在公园里遇到了它。
男孩的眼睛湿润了:我对不起它...我真的不想...妈妈说不送走就不能住新房子...一颗泪珠滚下他的脸颊,我后来回去找过,但它不见了...
我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和低垂的头,突然想起了那个雨夜里蜷缩在纸箱中的自己。某种比愤怒更强大的情感在我心中升起。我慢慢走上前,轻轻舔了舔他垂着的手。
男孩惊讶地抬起头,更多的眼泪涌出来。他试探性地摸了摸我的头,就像以前常做的那样。你还记得我...他哽咽着说。
陈爷爷的声音很轻:狗的记忆力很好,尤其是对爱过的人。
我能...我能偶尔来看看它吗男孩充满希望地问。
陈爷爷看向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我摇了摇尾巴,蹭了蹭男孩的腿。陈爷爷笑了:我想阳光同意了。你可以周末来公园,我们经常在这里。
老师开始召集学生们集合。男孩依依不舍地站起来:我得走了...谢谢你照顾大黄...我是说,阳光。他弯下腰,在我耳边轻声说:我长大了,下次一定不会丢下你。
看着他跑回同学中间的背影,我感到一种奇怪的轻松感,仿佛某个一直压在心上的重物被移开了。陈爷爷揉了揉我的耳朵:你是个善良的孩子,阳光。原谅需要很大的勇气。
陈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爸,我从阳光身上学到了很多。
我也是,儿子,陈爷爷轻声回答,我也是。
冬天悄然而至。陈明兑现了他的承诺,调回了国内分公司。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周末的家庭晚餐,工作日的晚间散步,甚至有时候早晨我还能看到他睡眼惺忪地来蹭咖啡。
圣诞节那天,陈爷爷做了一件让我意外的事。他在阳台上为阿福和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纪念角——阿福的照片,我的项圈,还有两个食盆。
这样阿福也能和我们一起过节了,他对我说,然后转向照片,老伙计,这是阳光,它和你一样是个好孩子。
那天晚上下起了雪。陈爷爷坐在壁炉边的摇椅上,我趴在他脚边,陈明在装饰圣诞树。屋外雪花纷飞,屋内炉火噼啪,空气中弥漫着热巧克力和松枝的香味。
阳光,陈爷爷突然说,你想听听阿福的故事吗
我抬起头,把下巴搁在他的拖鞋上。陈爷爷的眼睛望向炉火,开始讲述:阿福是在我太太确诊癌症那年来的。儿子刚去美国读书,家里突然空荡荡的。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她在院子里喂一只流浪狗...
故事慢慢展开,我听到阿福如何成为陈奶奶最后日子里最大的安慰,如何在陈奶奶去世后整夜呜咽,如何在陈爷爷最黑暗的时刻默默陪伴。
...阿福走的那天是个晴天,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十五岁,对狗来说已经很长寿了。我抱着它,就像当年我抱着我太太...陈爷爷的声音哽咽了,他的手颤抖着抚摸我的头,然后你就出现了,阳光。在同样的长椅上,同样的孤独时刻。
陈明停下手中的装饰,走过来跪在陈爷爷身边,握住他的手:爸...
生命很奇妙,不是吗陈爷爷微笑着说,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我失去了我太太,但得到了阿福;失去了阿福,又得到了阳光;我以为永远失去了儿子,但现在...他紧紧握住陈明的手。
我站起来,把前爪搭在陈爷爷膝盖上,舔了舔他布满皱纹的脸。他抱住我,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稳定而有力。
圣诞快乐,阳光,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你找到我。
窗外,雪静静地落下,覆盖了整个城市。但在我们的房子里,温暖如春,爱意满溢。
春天再次来临时,公园里的樱花开了。我、陈爷爷和陈明又回到了我们的长椅上。那个男孩——现在我知道他叫小浩——也经常来,带着自制的狗零食和无穷无尽的故事。有时候他会和陈爷爷下象棋,我则趴在一旁打盹。
陈爷爷的头发更白了,走路更慢了,但他的笑容比我们初次相遇时多了许多。陈明学会了做他妈妈的红烧肉配方,每周日都会做一大锅,总会给我一小块没有调味的。
生活就这样平静地流淌,像公园里的小溪,时而泛起涟漪,但永远向前。每一天的散步,每一次的喂食,每一晚的睡前抚摸,这些简单的仪式构成了我们最珍贵的日常。
有时候,当陈爷爷在摇椅上打盹,我会轻轻靠在他腿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和偶尔的鼾声。在这些时刻,我常常想起那个雨天的纸箱,想起饥饿的流浪日子,然后更加紧贴我的陈爷爷。
因为我知道,无论生命给我多少苦难,都是为了最终引领我来到他身边。而他也常常告诉我,无论生活夺走他多少挚爱,总有新的爱会填补空缺。
就像阳光,每天都会重新升起,照耀大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