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反杀十一年 > 第一章

第一章
花瓶砸在陈志强后脑勺上,男人身体僵直像被砍倒的树一样向前栽倒,林雨晴听到了庞然大物倒塌声响。
她手还保持着举起的姿势,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花瓶的碎片散落一地,有几片扎进了她光着的脚丫,感觉不到疼痛。
陈志强面朝下趴在地板上,后脑勺的伤口汩汩往外冒血,很快就形成了一小片血泊。
我杀人了。她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胃部痉挛,一股酸水涌上喉咙。她踉跄着退到墙边,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瘫软在地。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雨晴这才意识到,是邻居听到动静报了警。
她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睡衣,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次报警。
当日陈志强打断了她两根肋骨,警察来了却说家务事不好插手,只是口头警告了几句就离开了。
那天晚上,她躺在急诊室里,陈志强在警察走后把她拖回家,用皮带抽得她三天没能下床。
而这次不一样了,林雨晴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丈夫,冷声道,这次终于死的是他。
第二章
拘留所灯光眼,林雨晴缩在硬板床的角落,数着墙上的裂缝,她被捕已经三天了,没人告诉她陈志强到底死了没有。
她希望他死了,又害怕他真的死了。这种矛盾像一把钝刀,慢慢锯着她的神经。
0487,律师见你。女警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会见室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正在翻阅案卷。她抬头看见林雨晴,推了推眼镜:我是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律师,姓张。
林雨晴沉默地坐下,她的右眼还肿着,是前天晚上陈志强用遥控器砸的。
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张律师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感情,陈志强死于颅脑损伤,系你持花瓶击打所致。检察院将以故意伤害致死罪起诉你。
林雨晴的指尖开始发抖:他要杀我,他每次都说要杀了我,我是自慰。何谈故意杀人
你有证据吗张律师打断她,报警记录伤情鉴定证人证言
林雨晴想起手机里那些被陈志强发现后强行删除的录音和照片,想起每次想报警时他的威胁:你敢报警,我就杀你全家。她摇了摇头。
没有证据,所以正当防卫很难成立。当你的确是故意杀人,张律师合上文件夹,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考虑到你有自首情节,检察院建议量刑十一年。
十一年,林雨晴在心里重复这个数字。她今年二十九岁,出狱时就四十了。最好的年华将在铁窗后流逝,而这一切,只因为她不想再被殴打。
第三章
庭审那天,林雨晴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蓝色囚服。旁听席上坐着几个记者和陈志强的亲戚,后者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她寻找着自己的父母,但他们没有来。自从嫁给陈志强后,她就很少和家里联系了,陈志强不允许。
检察官的陈述像一把锋利的刀:被告人在被害人醉酒熟睡时实施攻击,明显具有伤害故意杀人...
不是的!林雨晴突然站起来,声音嘶哑,是我受不了,家暴要逃跑!他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拖回来!
法官敲了敲法槌:被告人控制情绪。
张律师出示了林雨晴过去五年三次急诊记录,但因为没有报警记录,法官认为无法证明与被害人的关联性。当提到陈志强曾威胁杀她全家时,检察官反问:有录音证据吗
没有
林雨晴看着法庭墙上高悬的国徽,感到一阵眩晕。
在这个庄严的地方,她的痛苦和恐惧似乎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噪音。法律需要的是冷冰冰的证据,而不是一个女人的血泪控诉。
休庭时,她在洗手间里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嘴角还有一道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这是陈志强上周用烟头烫的,因为她在做饭时多放了一勺盐。
你不爱报警吗,看看报警有用吗,你还不是乖乖送来
第四章
宣判那天,下着小雨。林雨晴站在被告席上,听着法官用平板的语调宣读判决书: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构成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陈志强的母亲尖叫着杀人偿命,还我女命来。被法警请出了法庭。
一位年轻女孩,后来林雨晴知道她是女权组织的志愿者,举着家暴不是家务事的牌子默默抗议。
她曾经也是受害者,被丈夫打断了三根肋骨,在父母的帮助下离了婚,从此变成了女权组织志愿者……
林雨晴没有哭。当法警给她戴上手铐时,她甚至感到一丝解脱。
她在发庭上沉默了,不管怎么说,说到底,她还是杀了人,
十一年很长,但至少这十一年里,不会再有人半夜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殴打,不会再有人用烟头烫她的手臂,不会再有人威胁要杀了她和她的家人。
警车驶离法院时,林雨晴透过铁栅栏看到路边电子屏上正播放着关于她案件的新闻讨论。
专家们争论着家暴受害者反抗的界限,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说这起案件引发了社会对家庭暴力的广泛关注。
雨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林雨晴想起五年前结婚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陈志强温柔地给她披上外套,说会一辈子保护她。当时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个承诺会以这样扭曲的方式实现,他用暴力保护她不受外人伤害,而她用监狱保护自己不再受他伤害。
她笑的疯狂,还真一步错,步步错……
第五章
女子监狱比林雨晴想象中干净,但也更压抑。铁门在身后关闭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新来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囚上下打量她,犯什么事
杀了我丈夫。林雨晴低声说。
女囚吹了声口哨:又一个被逼急了的。我是李红,十年前捅了我那口子十七刀。她掀起衣服,露出腹部狰狞的疤痕。
林雨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肋下的旧伤。那是陈志强用高尔夫球杆打的,当时她流产了,他却说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废物。
判了多少年李红问。
十一年。
我十五年
李红耸耸肩,我无期,后来改判十五年。表现好,再又三年就能出去了。
她凑近林雨晴,记住,在这里别当软柿子。你越弱,别人越欺负你,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林雨晴想起陈志强第一次打她时,就是因为她没有反抗。那天他加班回来,嫌晚饭凉了,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她哭着道歉,结果招来更狠的踢打。从那以后,暴力成了他们婚姻的日常。
晚上,躺在狭窄的囚床上,林雨晴盯着天花板发呆。
十一年。四千多个日夜。出去时她已经四十岁了,没有工作经历,没有家庭,可能连父母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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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代价太大了,但比起继续活在陈志强的拳脚下,她宁愿付这个代价。
隔壁床的女人在梦里啜泣,喊着孩子的名字。林雨晴把手放在平坦的腹部,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后来永远离开了她。
她突然意识到,监狱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安全的地方。
拘留所的灯光像一把无形的刀,将林雨晴的影子钉在墙上。
她蜷缩在硬板床的角落,墙面上的裂缝,蜿蜒曲折的裂缝,像极了她手臂上尚未消退的淤青。
0487,你的代理律师见你。
女警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醒了林雨晴。
她拖着脚镣走过长廊,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每一声脆响都让她想起那天晚上花瓶砸在陈志强头上的声音。
我是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张律师。林雨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注意到律师用的是被害人而不是你丈夫这样的称呼。
陈志强死于重型颅脑损伤,系你持花瓶击打枕部所致对吗
嗯!
张律师的指尖在尸检报告上点了点,颅内出血量达到150毫升,脑干严重受损。检察院将以故意伤害致死罪提起公诉。
林雨晴的喉咙发紧:他要杀我...他掐着我脖子说这次一定要弄死我,还要说弄死我全家……
正当防卫的认定需要满足三个条件。张律师打断她,像在背诵法条,不法侵害正在进行、防卫意图明确、防卫行为没有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她突然倾身向前,告诉我,他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报警
这个问题像一记耳光甩在林雨晴脸上。她想起上次报警后陈志强说的话:警察能保护你一辈子吗那天晚上他用皮带扣在她背上抽出一道道血痕,她蜷缩在浴室里,听着他在门外磨刀的声音。
我...我试过...林雨晴的声音细如蚊蚋,去年六月,他把我推下楼梯,邻居帮我报了警。
张律师快速翻动案卷:系统里没有记录。
警察说是家务事.……林雨晴的指尖开始发抖,他们让我去居委会调解……
律师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医院记录呢
他...他不让我去医院,我没经济大权,林雨晴下意识摸向肋下,那里有一道三厘米长的疤痕,是陈志强用水果刀划的,有一次我偷偷去了急诊,他找到医院,把诊断书撕了...
张律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没有报警记录,没有伤情鉴定,连证人证言都没有。她重新戴上眼镜时,眼神变得锐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在法庭上,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林雨晴的视线模糊了。她突然想起藏在娘家阁楼的那部旧手机,里面有她偷偷拍下的伤痕照片和几段录音。但娘家在三百公里外的小镇,现在说这个还来得及吗
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张律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考虑到你有自首情节,检察院建议量刑十一年。
十一年,还是十一年,林雨晴在心里重复这个数字。
我能...能上诉吗林雨晴的声音颤抖着。
张律师合上文件夹:当然可以。但我要提醒你,没有新证据的情况下,二审改判的可能性很小。她顿了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证明陈志强当时确实在实施致命暴力。律师的目光落在林雨晴脖颈处的淤青上,比如他掐你脖子的痕迹,这是很好的客观证据。
林雨晴想起那天晚上陈志强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手上越来越紧的力道。她差点就窒息了,眼前已经出现黑斑,如果不是拼命踢到他的要害...那晚死的就是她。
看守所医生做过体检,有记录的。她急切地说。
张律师点点头记下这一点:还有,你父母能出庭作证吗他们知道你家暴的情况吗
林雨晴的胃部一阵绞痛。自从嫁给陈志强后,她就很少和家里联系了。母亲打过几次电话,听到她在哭,但每次陈志强都会抢过电话说,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去年春节她偷偷跑回娘家,父亲看到她手腕上的淤青,气得要报警,是她跪下来求父亲别管,陈志强说过,如果她敢告诉家人,就杀了她父母。
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林雨晴低声说。
会见结束时,张律师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起诉书副本,你有三天时间准备答辩。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突然柔和了些,我会尽量帮你争取防卫过当的认定,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雨晴盯着起诉书上,故意伤害致死,那几个黑体字,突然感到一阵荒谬。
五年了,她身上新伤叠旧伤,肋骨断过两次,流产过一次,却从来没有人用故意伤害起诉过陈志强。而现在,她只是反抗了一次,就要面临十一年刑期。
回监室的路上,林雨晴路过一个水洼。浑浊的水面映出她浮肿的脸和凌乱的头发,这张脸和五年前婚纱照里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已经判若两人。水中的倒影突然扭曲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在哭。
那天晚上,林雨晴梦见了陈志强。梦里他举着花瓶朝她走来,而她拼命跑啊跑,却怎么也逃不掉。
醒来时,她的囚服已经被冷汗浸透。晨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把出鞘的剑。
今天是她出庭的日子,监狱大巴的轮胎碾过减速带,震得林雨晴的脊椎一阵刺痛。她数着车窗外的路灯,当数到第十七盏时,森冷的高墙突然闯入视野。墙顶缠绕的蛇腹形铁丝网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像一条干涸的血痕。
新犯人解手铐!
随着金属碰撞声,林雨晴的手腕终于获得自由。她下意识去摸脖子上的淤青,却发现看守所里留下的伤痕已经褪得差不多了。这让她莫名恐慌,连证明她曾经反抗过的印记都要被抹去。
9527,领你的东西。
一包劣质卫生巾,印着女子监狱专用的塑料杯,还有套灰扑扑的囚服。林雨晴抱着这些物品穿过三道铁门,每过一道,身后的门就轰然关闭。最后一道门打开时,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扑面而来。
食堂里两百多个光头齐刷刷转过来。林雨晴僵在原地,突然理解为什么动物园的羚羊被扔进狮笼时会吓得失禁。
哟,杀老公的来了。一个纹着花臂的女人吹了声口哨。
听说你用花瓶砸了三十多下旁边瘦得像竹竿的女人舔着勺子,要我说还是不够狠,该把老二剁下来塞他嘴里...
林雨晴的晚餐是白菜汤和发黄的馒头。她强迫自己吞咽,却发现斜对角坐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用筷子在馒头里挑出什么东西。那女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蛆。女人用筷子夹起一条白色物体,加餐。
林雨晴冲进厕所吐得昏天黑地。她趴在马桶边喘息时,隔间门突然被踹开。花臂女人揪住她的头发:菜鸟,知道规矩吗新人第一周的口粮归大姐头
滚。
沙哑的女声在背后响起。花臂女人立刻松手,赔着笑:梅姐,我不知道这是您的人...
林雨晴抬头,看见镜子里映出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那人左脸有道从太阳穴延伸到下巴的疤,像条蜈蚣趴在脸上。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睛,林雨晴只在野生动物纪录片的狼群首领眼里见过这种眼神。
周淑梅。女人扔来块干净手帕,十五年前用铁锹拍死了我丈夫。
深夜的监舍像口活棺材。林雨晴蜷缩在铺位上,听见隔壁床的周淑梅在黑暗中问:为什么认罪
我确实杀了他。
我问的是为什么认故意伤害'。周淑梅的声音突然逼近,带着薄荷烟的气味喷在林雨晴耳畔,你该坚持正当防卫。
林雨晴的指甲抠进床板。她想起庭审时检察官的冷笑:被害人醉酒状态下怎么可能实施有效攻击想起法官看到陈志强父母提供的恩爱合照时摇头的样子。
没有证据...她把自己缩得更紧。
周淑梅突然掀开她的被子。林雨晴惊恐地发现对方手里握着支圆珠笔,笔尖离她的眼球不到五厘米。
第一课。周淑梅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监狱里只有两种人,狼和羊,你想当哪种
笔尖又逼近一厘米。林雨晴闻到劣质塑料的臭味,视网膜上倒映出扭曲的笔杆。
狼。她挤出这个字时,眼泪终于滚落。
周淑梅收回笔,轻轻笑了:我观察你三天了。她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处烟头烫出的疤痕,我前夫也有这毛病。
林雨晴听着周淑梅讲述二人的过往。
明天劳动分配,周淑梅最后说,想办法进缝纫组。
林雨晴被狱警推搡着前进,纸条在掌心攥成团。经过缝纫组时,她听见老收音机刺啦刺啦地响,突然插播一条新闻:陈志强前妻……法院将重新调查……
周淑梅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往她囚服口袋里塞了块硬物。林雨晴摸到是把用牙刷磨尖的简易小刀。
第二课。沙哑的声音贴着后颈传来,当法律失效时,正义需要自己争取,你不比我幸。
远处岗楼上,狙击枪的瞄准镜在阳光下闪过冷光。
9527,去拿新布料。管教敲了敲她的工作台。
林雨晴起身时,余光瞥见周淑梅正用缝衣针在布片上刺着什么。走近才看清那是组数字14:55。她心跳突然加速,抱着布料故意绕远路返回。
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林雨晴的缝衣针戳进食指,血珠渗进米色布料,晕开一朵红梅。
管教突然冲进来关掉收音机。干活!都聋了吗
林雨晴低头继续缝纫,指尖的血染红了白色的布料,但她浑然不觉。周淑梅悄悄递来一块碎布,上面用线绣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下午放风,东墙角。
放风时间到了,林雨晴机械地跟着队伍走向操场。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眯起眼,看见周淑梅已经站在东墙角,正用鞋尖在地上画着什么。
听说了吗陈志强的事上新闻了。一个瘦小的女囚凑过来低声说,我早上在管教办公室偷看到的报纸。
林雨晴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新闻
说他以前就有家暴前科,前妻差点被他打死……女囚突然噤声,因为管教正朝这边走来。
林雨晴的双手开始发抖。她想起那个雨夜,陈志强醉醺醺地踹开家门,骂骂咧咧地说在酒吧遇到了前妻的朋友。那个贱人居然敢跟别人说我打她他当时一把揪住林雨晴的头发,你也想学她到处乱说是不是
9527!发什么呆管教的呵斥打断了她的回忆。
放风结束的哨声响起时,周淑梅迅速用脚抹平了地上的痕迹。
回到监舍,周淑梅趁着整理床铺的间隙,塞给林雨晴一小截铅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写下你知道的一切,她耳语道,陈志强的事,越详细越好。
那天晚上,林雨晴趴在床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写下陈志强五年来的暴行。每一个字都像刀子,重新剖开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写到第三次流产时,她的眼泪打湿了纸张,字迹晕染开来,像一朵朵灰色的花。
突然,监舍的门被猛地推开。管教带着两名女警闯了进来。搜查!管教厉声道,有人举报这里藏有违禁品。
林雨晴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迅速将纸条塞进嘴里,但管教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吐出来!管教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淑梅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一拳打向管教的脸。跑!她对林雨晴吼道。
整个监舍瞬间乱成一团。女囚们尖叫着,有的趁机打架,有的开始砸东西。林雨晴呆立在原地,看着周淑梅被三名女警按倒在地,她的脸被狠狠压在地板上,却还在对林雨晴喊:记住!14:55!
警笛声响彻整个监狱。林雨晴和其他女囚被命令面壁而立,双手抱头。她能感觉到背后管教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脊背。
谁再敢闹事,关禁闭一个月!管教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那一夜,林雨晴没有合眼。周淑梅被带走了,监舍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凌晨时分,她听到远处传来惨叫声,那声音像是周淑梅的,又似乎不是。她的胃部绞痛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板,直到指甲断裂流血。
第二天早上,缝纫组的其他女囚都避开林雨晴,仿佛她染上了瘟疫。只有那个瘦小的女囚在传递布料时,迅速塞给她一张小纸条。林雨晴趁管教不注意时打开,上面写着:梅姐说,坚持住,证据已经送出去了。
午休时,监狱广播突然响起:全体人员注意,下午放风取消。重复,下午放风取消。
林雨晴的心沉了下去。14:55——这个时间突然变得如此重要,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下午的劳动时间,缝纫组的气氛格外紧张。管教来回巡视的脚步比平时更频繁。林雨晴机械地踩着缝纫机,脑海里全是周淑梅被拖走时的样子。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女人,那一刻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拖行在地。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监狱长带着几名陌生面孔的人走进了车间。林雨晴是哪位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问道。
林雨晴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缓缓举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臂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我们是省检察院的。西装男人亮出证件,关于你的案件,有新的证据出现,需要你配合调查。
整个车间的女囚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林雨晴听见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声议论。她站起身,双腿软得像棉花,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经过岗楼时,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总是站着狙击手的位置。今天那里空无一人。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刺得她流出了眼泪。
在会见室里,西装男人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陈志强前妻的证词,他说,以及五年前她报警的记录和伤情鉴定。还有……他顿了顿,我们在陈志强的电脑里发现了大量虐待视频。
林雨晴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陈志强总是架在卧室角落的摄像机,他说那是为了记录夫妻生活。每次他打她时,都会特意调整镜头角度。
这些证据足以证明你长期遭受严重家暴。西装男人继续说,检察院决定对你的案件启动再审程序。
林雨晴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她想起周淑梅塞给她的那把牙刷小刀,想起东墙角的地图,想起那句当法律失效时,正义需要自己争取。现在,法律终于睁开了眼睛,但那个教会她反抗的人却不知所踪。
有个叫周淑梅的女囚……林雨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西装男人和监狱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因袭击管教被单独关押,监狱长生硬地说,你不能见她。
离开会见室时,林雨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经过操场时,她看了一眼东墙角。那里的地面上,隐约还能看到被抹去一半的痕迹。
那天晚上,监狱的电视里播放了一条新闻:本台讯,针对近期舆论关注的家暴受害者防卫过当案件,最高人民法院表示将出台司法解释,明确家暴受害者正当防卫的认定标准……
女囚们发出欢呼。林雨晴静静地坐在角落,手里紧握着那把自制小刀。月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刀尖反射出一点寒光,像黑暗中的星辰。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14:55,这个时间已经深深刻在她的骨髓里。无论再审结果如何,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受害者了。
周淑梅说得对,监狱里只有两种人,狼和羊。而她,已经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