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现在是深夜，再次换新的酒店也不方便，两人也不想继续在这间酒店住下去。
退房后，程予安提着沈念柔的行李，研究手机上的地图，试图在上面找出一家干净整洁的民宿。
程予安一边筛选，一边随口说道：“要是带了家里的钥匙就好了，我家离这里也不远。”
被提醒的沈念柔想到了什么，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浅银色的钥匙。
程予安语气犹疑：“我家的钥匙？你怎么会有？我妈给你的？”
“上次去看叶老师给的，她说如果没地方住，可以住你家，我没好意思去。”
程予安笑着接过了沈念柔手里的钥匙，“有什么不好意思，以后你都是我程家的人了，只是好多年没回去了，床单家具都要收拾收拾。”
解开心结后，沈念柔面对程予安，再无任何罅隙。
“那就去收拾收拾，以前又不是没帮叶老师洗过被单。”
无需导航，两个人就转身向着附属中学的方向走去，且有说有笑。
只需一个瞬间，两个人似乎就回到了学生时代，在无数合欢树下似游鱼潜行，心怀光明，脚踏新的未来。
而离开的陆沉舟明显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他没想到程予安居然是这样厚颜无耻的男人，在得知沈念柔当初甩了他的真相，还能毫无芥蒂地接纳。
原本是想让两人彻底决裂，却成了他们复合的契机。
陆沉舟开着车，一想到这，就觉得胸腔的怒火快要把整个城市燃烧，从市中心开到海边的疗养院的路程，一路狂飙只用了半小时就到了。
在开进疗养院大门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等欧式铁艺电动大门自动打开，就一脚油门撞了进去。
那辆奥迪a6的前引擎盖变形扭曲，水箱破裂，冷却液泄露被高温的发动机蒸发成白雾。
陆沉舟从驾驶座上下来，鲜血从手腕上一直蔓延到指尖，滴落在草地上。
这一幕吓到了疗养院的值班工作人员，有人试图想要查看陆沉舟的伤势，却被他直接甩开。
“去修。”
丢下简短的两个字，陆沉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进了疗养院。
为了不吓到母亲，在上楼前，他还是去洗了一下手，用绷带简单包扎一下。
收拾好后，陆沉舟坐着电梯直上三楼的顶楼。
刚走到母亲房间门口，就一串瓷片在陆沉舟的脚边炸开。
“季茵！你到底还想不想去景市，那么多流浪猫脏得要死，几十只你居然都要带去？你不知道我猫毛过敏吗？”
“我说了全都滚出去……”
陆万盛不好继续再对着房间里的人发火，就把怒火转移给站在门口的人。
“父亲，是我。”
陆万盛顿时熄火，疲惫地捏额角，坐在沙发上，示意陆沉舟进来。
“你去劝劝你母亲，她非要把那些猫带走，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玩意，你是她儿子，她愿意听你的。”
陆沉舟跨过一片狼藉的客厅，走进卧房里，看见坐在轮椅上对着窗外发呆的母亲。
她怀里抱着一只十几斤重的老狸花猫，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只猫却依旧紧闭着眼睛，不是睡眠好，而是太老了，对外界的刺激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直到陆沉舟进来，她才从雕塑一般的状态清醒过来，目光定定地看着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大儿子。
“妈，跟我回景市吧，我们就把思思带走，其它的猫可以留在疗养院，工作人员会好好照顾它们的。”
思思是季茵怀里的那只狸花猫，已经有十几岁的年龄，相当于人类的八九十岁的老人家。
“阿舟，你怎么在这？”
陆沉舟来疗养院已经好几日了，季茵还是记忆错乱经常忘事情。
“我不能走，我走了，扬帆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他会害怕的。”
季茵一看到大儿子就又想起可怜的小儿子，陆沉舟只能无奈地叹气。
门外的陆万盛语气烦躁：“扬帆已经死了，你还要癫到什么时候！”
“回去又能做什么，看着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和一堆女人睡一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季茵你都疯了这么多年，什么都忘了，怎么偏偏当年的事你不肯忘记，如果不是我，怎么会有陆氏现在的规模，你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疗养院住。”
外面的陆万盛不甘示弱回应。
“那你带着你的脏钱滚，让我一个人干净的去死好吗？一个疯了的前妻，没了不是对你的陆氏更好！”
两人的声嘶力竭的对骂，一如过去的几十年每次见面，那些字眼仿佛雪亮的匕首，把中间的陆沉舟扎得满身血窟窿。
陆沉舟蹲下紧紧搂住季茵干枯的躯体。
他很想求她不要再这样跟父亲针锋相对，祈求她不要惦记着死去的人，还有他留下的一堆猫。
他也是她的儿子，也是有她一半血脉的亲人。
可是他知道，季茵从来就不会选择自己，十四年前他们离婚，她带走了季扬帆，把自己留在陆家。
只因为自己像陆万盛一样冷酷残忍，而季扬帆像她那般柔软善良。
“妈……”
当陆沉舟开口时，季茵怀里那只不动如山的老猫动了，它睁开浑浊的眼睛，光泽黯淡的胡须动了动。
向来只喜欢躺在季茵怀里的思思，似乎嗅到什么味道，扬起浅粉色的鼻头贴在陆沉舟的胸前。
那处有几滴深色水渍。
陆沉舟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那是晚上沈念柔靠在自己怀里，落下的眼泪。
“妈，你也是我的母亲，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弟弟，能不能也看一看我一眼。”
“那我只带思思和它的孩子们去行不行？”季茵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心存愧疚。
陆沉舟抬手想要抚摸思思的头，却被它嫌弃地避开。
“陆家房产那么多，我们可以选一栋离得近的别墅，把思思和其他猫一起送过去，这样您可以继续饲养你的猫，也不用住在陆家。”
听了陆沉舟的安排，季茵点点头。
安抚好季茵后，陆沉舟扶着她躺床上休息，思思那只猫乖巧地躺在床尾，盘成一团继续睡觉。
关上门后，陆万盛看着儿子再次平复争吵，不甘地训斥：
“不是说好把人接陆家去住，你让她住外面是什么意思。”
陆沉舟懒得辩解：“你自己非要跟来，跟来后又天天吵架，你要是不想我妈早死，你就离她远一点，你要是把她给逼没了，我不介意连你一起弄死。”
“你说什么，你还有个做儿子的样子吗？”
今晚的陆沉舟格外的疲惫：“反正一家子都是疯子，父不父子不子的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