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其它小说 > 修仙大道万物生 > 探林府

次日,交州的天亮的很早,昨日深夜下的一场雨沾湿了空中尘灰,城中空气难得清新。
卯时刚至,林府大门便已大开,府内奴仆还是如往常一般不紧不慢地打扫着林府内外的卫生,并未因李家将要到来而多加小心。
偏院里,负责守着林诸的丫鬟已经很久未曾见过林诸。
管事的派她来时千叮铃万嘱咐叫她不得入卧房半步,所以她就算好奇也只敢透过窗户纸偷偷望一眼。
但总也只能看见那几道清晰摇曳的烛火印,其他什么都是黑黢黢一片。
今日她实在耐不住心中好奇,趁四下无人,悄悄走近林诸卧房,被锁住的门堪堪能推开一指宽的缝隙,丫鬟一只眼凑近,看得仔细。
屋内极黑,明明是纸糊的窗户,却透不进半点天光,七盏烛灯环绕在床四周,燃起幽幽的蓝色鬼火,却照不亮空间,只照见床上那张没有五官的人脸。
察觉到门锁的响动,那张人脸动了动,然后僵硬着坐起,空洞的脸庞正对着大门缝隙,幽曳的烛火下,青紫色的血管顺着肌肤蜿蜒而上,起伏着将面皮占据,幻化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狰狞可怖,眉眼间却又能找到林诸的踪迹。
丫鬟怔住,一道凄厉的尖叫后,转眼便因惊吓过度而晕倒在地。
院外闲扫的两人闻声匆匆赶来,打眼便看见从门缝中溢出的汩汩鲜血,淌到丫鬟身下,让人分不清来处,看着分外诡异。
一时之间,林府侧院动静越闹越大,人却越来越少,直到院门被紧紧阖上,挂上枚刻着符文的铜锁,偏院这小块地皮才重新安静下来。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方从辛站在丹方二楼的窗口,打了个哈欠,她看着偏院上空凝实的障眼法,颇有些新奇。
她一直以为这阵法是留着当摆设的,没想到有生之年也是见到了它打开的一天,想着林诸不甚稳固的魂体,不晓得林家人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按方七说的日子,李家来接林诸的人今天就会到,她得赶在李家之前摸清林诸身体的位置,不然等人真送到李家手上,她抢也不好抢,反而会耗费更多时间。
想着西吴学堂还有不足十日就要截止的入学时间,方从辛只觉得时间过于紧迫,她要想赶上今年招生,就必须得在三日内解决完林诸的所有事。
找身体,寻魂,炼魂,万般琐事齐齐都聚到了一起,晚一步都要她前功尽弃,实在是个不划算的交易。
事情结束后她定然要从林诸的身上顺点灵石,不然对不起她这些天的奔波。
方从辛一掌拍在还在打瞌睡的林诸身上,“去把姓容的喊过来。
”林诸模模糊糊睁眼,想摆动胳膊,但还没适应,两只竹棍样的鸟腿齐齐往前拌了个跟头,鸟喙嗑在桌面,震得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
他看了眼面前的人,见她情绪平平,很是想反抗,但碍于小命在别人手里,他动作不敢耽搁,还没想清楚要干什么,扑棱着翅膀就从窗台朝楼下坠去。
许是底下是泥地,方从辛没听到响声,她探头朝下望的时候,泥地里就只剩个锥形的小洞。
然后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几道轻快的敲门声。
“我到了!”容尘站在门外,轻轻叩响门环。
昨夜吃了顿顶顶丰盛的晚饭后,他现在精神极度昂扬,干劲十足,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尾金拿到手里然后再去酒楼吃顿好的。
于是在林诸的影子只是刚刚划过窗边时,他已经准备妥当,站在方从辛门口随时等着安排。
方从辛看着面前积极配和的容尘,很是满意,她拍了拍他肩膀,大手一挥,“走,去给你买几身衣服。
”容尘昨夜睡在林诸的房间,经过主人的首肯,今日又顺带从衣柜里随意挑了件衣服套上,但由于身材差距过大,衣袖和衣裾一个耷拉在臂弯处,一个堆积在地底,看着很是滑稽。
偏偏他又无所察觉,走两步就恨不得朝前摆臂数次,一幅随时要倾倒的模样。
看着对面堪比稚童身材的容尘,方从辛顺手从桌边花瓶里掏出卷实到爆表的灵票,然后笑眯眯看着鹦鹉。
“林诸买单,算他付钱。
”容尘和刚刚飞上来的林诸同时瞪眼,前一个迅速应声,“好!”后一个跟在方从辛后头,急声质问,“你怎么知道我钱放在这?”“哦,你昨天掉进花瓶里飞不出来的时候,方七告诉我的。
”方从辛叹气,“原本他叫我去换灵石,但我想着我们毕竟姐弟一场,买件衣服就够了。
”“想来为了救命,牺牲点金钱,你是不会介意的。
”方从辛散开灵票,灵票在她手里被一再清点,最后只抽出三张面额一万的再度塞进花瓶。
“对吧。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林诸幽怨地盯着面前的人,“你花这么多是要买灵石做的衣服吗?”“这话说的,你难道打算让我替你付雇佣费?”方从辛说着,在林诸将要抗议时,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让身体里缩了好久的方七出来透气。
她拎出块上品灵石,等鸟啄完后,叫上容尘,两人一鸟就径直朝交州城最大的成衣坊赶去。
交州城不大,当初规划时可能也没想到这座边陲小城会有如今的发展势头,所以整座城池只有一条通往城主府的主干道,一些繁华点的铺子大都集中分布在此处,至于那些世家宅邸则多绕着城主府,围着主干道两侧而建。
倘若不是交州城人,入城后几乎都得绕着主道走一遭才能寻到去处。
而主道末端的华衣坊便是观察林府和李家马车的绝佳点位。
方从辛带着容尘上了华衣坊的二楼包间,任他在成衣里挑选,自己则坐在窗边,透过那扇泛着彩光的琉璃扇朝外望。
林府的牌匾被面高筑的白墙挡住,方从辛能看到的只有从路中进出的行人马车,她拿出一张微小的黄符,没用灵力,只是轻轻吹口气,符纸便从琉璃窗的缝隙钻出,被风带着落到林府上空的防沙阵法上。
阵法下方,是林府外院。
跟着李润竹混的这几年,方从辛身体里的毒没解掉,反倒是把林府上上下下的阵法摸了个透彻。
对她来说,跟人对打困难,但使点符咒类的小手段还是轻而易举的。
外院此时清净,没加障眼法,只用了道隔音阵法,所以下方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看得很是清晰。
没多时,方从辛便看到一个人被一顶镂空还嵌着灵宝的轿子抬出,小厮摇摇晃晃,轿子上的人也随着晃动僵硬地左右摇摆,隐约从轿顶露出的腕间皮肤也透出青白,看上去像是病了许久的模样。
小轿被抬到前厅口,轿门背对着方从辛落下。
随着前方纱帘被掀开,一个身形酷似林诸的人缓慢地走下轿子,最后没入前厅房檐。
抬轿的小厮则迅速躬身转头离开,既未抬头与轿上的人对视,脚下步子也放得飞快。
林府并不待见李润竹母子,记忆中林诸从未穿过玄色衣袍,偏院里轿子说是木轿,实则就是用烧火棍和几块破布拼凑起来的棚子,毫无作用。
可如今这人却乘着华轿,穿着华服,准备以林诸的样貌与李家人见面,那此人跟林府偏院中的人必有一假。
大概有了些猜想,方从辛放松对符纸的控制,任由其被沙石带着飞远,然后起身走到容尘身旁,“挑好了吗?”容尘没有回话,方从辛转头看去,此时对方正穿着件小了近一圈的外袍,然后拼命地朝腰间勒,试图完美系上那根衣带,以至于整个人上半身都有些膨胀。
方从辛深感疑惑,还没问出口,对方又挑了件小了近两圈的外袍强行往身上套。
“你这是?”容尘摇头,颇为苦恼,“唉,你不懂,我这人会变,得多买几款备着。
”方从辛难以理解,却还是喊来小厮,将容尘方才试过的几件衣服点了个遍,最后又顺带捎上件幼童款和一件成年壮汉款,齐齐打包塞进了容尘的储物戒里。
转眼的功夫,手中厚厚一沓灵票已经花出了数十张,看着方从辛爽快的付钱速度,容尘心花怒放,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谄媚。
“现在我们去哪?”“林府。
”林府被交到林椴青手中后,曾扩建过一次,新建的那部分直接被用作林府主府,原来的则大部分被归至后院,又从中划出了极偏的一处供李润竹母子使用。
从林府正门走到李润竹母子住处快些也要花一炷香的时间,但从丹房到偏院不过转身的功夫,以前是方便李润竹炼药,现在倒方便了方从辛,她从偏院拿了东西直接跑也未必有人能抓到。
毕竟丹房上空设的结界是她花了三年时间,用了无数堆上品灵石换来的。
方从辛带着容尘回到丹房,两人直接跑上二楼,边准备她边嘱咐容尘,“你过会儿站那屋子中间就行,不要动。
”“好。
”容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一味顺从。
方从辛朝两人身上设了道隐身符后,便拽着容尘从丹房二楼窗口一跃而下,落到林家打开的护院禁制上,也没有丝毫停顿,直接丝滑地落到院子中央。
只一踩上去,容尘便觉得脚下触感十分不对,他抬头,瞳孔微震“这是什么?”“阵眼啊,千万记得别动,不然容易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灰味,同时还带着几缕浅淡的血腥气。
方从辛松开拽着容尘的手,缓缓跨过横穿院子的铃铛,她回头又确定了下容尘的位置,再度重复,“记得千万别动。
”容尘应声,站在原地不动,地上的铃铛密密麻麻,而他正站在两根铃铛中央,进退两难,但想等会儿要逃走,他必然要动,于是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只得用神识大声喊道,“那我们等会儿怎么出去。
”“怎么进就怎么出,你还怕出不了林府。
”方从辛跨过最后一根丝线,极快回道,林府布的阵法,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她靠近大门,一只手拿着法器,另一只手则抖开一个布袋,将袋口朝向门缝。
随着门缝被缓缓推开,如她所料,房屋中央躺着具灰白的尸体,右手手腕处还残留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是死后划开,皮肉翻飞,隐隐泛着腐臭的腥气。
方从辛靠近,尸体上没有任何气息的波动,随着她的动作,四周整齐摆放的七个烛台也应声熄灭,飘飘然地向上吹着几缕白烟。
来不及再做他想,方从辛直接跨过烛台,将林诸放进布袋后,就毫无顾忌地穿过地上的铃铛,朝容尘跑去。
她再度拽上容尘的手腕,不顾对方惊吓的叫喊,两人直接闯开院门就朝外跑去。
临出门时,她一脚将院门旁长满青苔的那块石头踹走,原本与丝线缠绕在一起的铃铛迅速松开,恢复成原样,只有空气中还残存的灵力在层层敲响铃铛。
叮当,叮当,叮叮当……铃铛的响声像魔音般回荡在偏院这方空间,秦袖独自站在偏院门口,好似等了许久,直到听着这聒噪的响声,她才扬起抹笑,不紧不慢地朝后吩咐。
“追,留活口。
”“是!”顶上的暗卫迅速沿着方从辛的痕迹追去。
越来越大的铃铛声,很快以倍速扩大的方式传到前厅,久久没有停歇的意思,听着这声音,林椴青面色一紧,瞥了眼下席安静坐着的“林诸”后,重重咳了两声。
他看向李家来人,李润竹的兄长李华修,躬身以示歉意,“家中有急事,我先去处理,让林诸这小子先陪陪你们。
”李华修盯着对面形容枯槁,表情冷漠的“林诸”看了许久才松口道,“好,林家主先去忙,我也可以同先我的外甥好好叙个旧。
”他同“林诸”对视,两人相视一笑,却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轻蔑的意味,一时之间,前厅安静到只剩后院回荡的铃铛声。
“这是何声音,怎么响这么久还没停。
”李华修看着“林诸”,突然开口问道。
“父亲养的灵猫跑了,跑得越远,响声越大,猫没找回来,铃声当然停不了。
”李华修喝了口茶,意味深长,“哦,你现在居然叫上了父亲,往日不是连林椴青这三个字都不愿搭理吗?”“母亲死了,难道我要指望都快破败了的李家吗?”“林诸”顿住,“我姓林,不是吗——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