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切从那场高烧开始。
那天放学后,我觉得头有点晕。到家时,额头已经烫得吓人。
妈妈把我安顿在床上,给我量了体温。39.8度,这个数字把她吓坏了。
周明,坚持一下,我去给你拿药。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高烧持续了整整三天。期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吃药、喝水,然后又沉入无边的黑暗。梦里充满了奇怪的画面:流淌的色彩、扭曲的形状、无法理解的符号。
第四天早晨,我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妈妈松了一口气,抚摸着我的额头说:好了,好了,没事了。
但我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当我环顾四周时,发现有些东西变了。
起初只是一些微小的变化:墙角有一团模糊的暗影,看久了又消失了;窗外的树叶间似乎藏着细小的光点,眨眼间又恢复正常。我以为是高烧后的错觉,没太在意。
直到上学的那天。
我坐在教室里,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回头看,却只有专心听课的同学。
中午吃饭时,我看见食堂窗口后面站着一个人。不,那不是人,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是用浓雾塑造的。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透过一位食堂工作人员的身体,直直地看着我。
我吓得筷子都掉了。
怎么了同桌小李问道。
你没看见吗那个...那个人。我指着窗口。
小李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哪有人啊就叶阿姨一个人在打饭。
我再看时,那个雾气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放学路上,这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街边的树丛中,马路对面的巷子里,甚至是天空中,都能看见那些模糊的、半透明的存在。它们有的像人形,有的则是一团不规则的雾气,还有的则是一些无法描述的形状。
最可怕的是,我似乎是唯一能看见它们的人。
路上的行人,小区里的邻居,甚至我的父母,他们全都视而不见,依旧过着日常的生活。
只有我,被困在了这个突然多出一层的世界里。
回到家,我立刻钻进了房间,锁上门,拉上窗帘。
这一定是幻觉,我告诉自己。是高烧的后遗症,很快就会好的。
但当夜幕降临,情况变得更糟。我的窗外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它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我的窗户。即使拉上窗帘,我也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仿佛它的目光能够穿透一切障碍。
那晚,我蜷缩在被子里,一夜未眠。
2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
路上,那些奇怪的存在似乎比昨天更多了。它们在街道上、楼房间、公交车里...到处都是。大多数只是漫无目的地徘徊,看起来并不具有威胁性。但有些会突然转向我,停下来盯着我看,尽管它们大多没有明显的面部特征。
课堂上,我发现它们甚至出现在教室里。有一个雾气般的形体就站在老陈的讲台旁边,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但老陈和其他同学完全没有察觉。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些东西,专心听课,却发现我的笔记本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奇怪的符号。它们不是我写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文字,扭曲而古老。
恐惧在我心中蔓延。
放学后,我尝试绕道回家,避开那些聚集了大量雾人的地方。但它们似乎无处不在,我无法真正避开它们。
转过一个拐角时,我看见一个孩子站在路中间。他看起来约莫十岁,穿着旧式的学生装,背着书包。奇怪的是,行人和车辆都从他身边穿过,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我意识到他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与其他模糊的身影不同,这个孩子的形象非常清晰、具体。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能看见我他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却不是通过空气传来的。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朝我走来,每一步都让我的心跳加速。
多久了他问道,你多久前开始能看见我们的
我咽了咽口水,小声回答:几天...就几天前。
他点点头,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别在这里说话。它们在看着我们。跟我来。
我犹豫了。跟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孩子走这也太疯狂了。
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似乎读懂了我的犹豫,不想知道为什么突然能看见这些东西
这句话击中了我。是的,我需要答案。于是我跟上了他。
他带我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这里几乎没有人,更重要的是,没有那些雾人。
我叫方小亮,他坐在长椅上说,死于1987年,一场车祸。
我呆住了。你...你是鬼
他摇摇头:不完全是。我们不喜欢那个词。就叫我们'留者'吧,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但你刚才说你死了...
是的,但我们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这个世界的另一层。通常情况下,活人和'留者'互相看不见,除非...
除非什么
方小亮直视着我的眼睛:除非有人站在了两个世界的边界上。就像你现在。
他告诉我,某些人在经历了接近死亡的体验后,会获得看见另一层世界的能力。高烧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那些模糊的、像雾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我问。
那些是刚刚'留下'的,还没有完全形成意识的存在。有些最终会像我一样清晰,有些则会慢慢消散。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严肃,但还有一些...会变成其他东西。那些你要小心。
什么其他东西
方小亮正要回答,突然抬头看向天空,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它们来了!快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团漆黑的雾气从天而降,直奔我们而来。
3
那团黑雾移动得极快,眨眼间就到了我们面前。方小亮一把推开我,自己则迎向了那团黑雾。
跑!他在我脑海中大喊。
我转身就跑,但好奇心让我回头看了一眼。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那团黑雾吞噬了方小亮的大半个身体,他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别回头!他最后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
我拼命奔跑,穿过公园,冲上马路,差点被一辆自行车撞倒。骑车人怒骂了一句,但我已经顾不上道歉,只是不停地跑。
一路上,我感觉那团黑雾始终跟在我身后,却又看不见它的踪影。路上的行人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们的生活仍在正常进行,而我却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到了家门口。进门后立刻反锁,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明明怎么了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跑得满头大汗的。
没、没什么,我勉强笑了笑,和同学赛跑来着。
妈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没多问。
我匆匆回到房间,锁上门,拉上窗帘。尽管如此,我仍然感觉那团黑雾随时可能突破这些物理屏障,出现在我面前。
方小亮消失了,可能已经被那东西吞噬了。而我,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晚饭时,我食不知味。爸妈注意到了我的异常,但我只说自己有点累。
睡觉前,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留了一盏小灯。黑暗中,我总觉得那些雾气般的形体会从墙角、衣柜或者床底钻出来。
半夜,我被窗外的动静惊醒。拉开一点窗帘,我看到窗外站着几个留者,他们形态各异,但都比之前看到的雾气更加清晰。他们站在那里,抬头望着我的窗户,姿态像是在守护什么。
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们在保护你。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转身,看到方小亮站在我的房间中央。他的形象比之前模糊了许多,身体的边缘像是被侵蚀了一般,不规则地扭曲着。
你没死我惊讶地问。
差不多算是第二次死亡吧,他苦笑道,那东西咬了我一口,我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了。
我感到一阵难过,尽管才认识他不到一天。
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称它们为'食者',它们以'留者'为食,吞噬我们的存在。通常它们不会对活人产生兴趣,但你不一样,你站在两个世界之间,它们闻到了你的气息。
我该怎么办
找到通往那边的路,或者完全回到这边来。方小亮说,你不能永远站在中间,那样两边的世界都会排斥你。
怎么做
方小亮的形象越来越淡:去找老周,他在城东的塔山公墓旁边有间小店,专卖香烛纸钱,他能看见我们,而且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记住...不要...相信...它们...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消失在空气中。窗外的留者们也渐渐散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黑暗的房间里,不知所措。
第二天是周末。我告诉爸妈我要去同学家写作业,实际上是去寻找方小亮所说的那个老周。
城东的塔山公墓是市里最大的墓园之一。我从没来过这里,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公墓外围确实有一排小店,主要卖香烛纸钱等祭祀用品。
哪一家是老周的我在店铺间徘徊,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其中一家店门口的老人向我招了招手:小伙子,找什么呢
他看起来六十多岁,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气。
请问,您是老周吗我壮着胆子问。
老人眯起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谁让你来的
方小亮。
老人的表情变了,招手让我进店:快进来。
4
老周的店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味,不是普通的香烛味,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气味,有点像是中药和檀木的混合。
店铺深处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各种古怪的物件:铜铃、黑色的镜子、一撮红色的粉末、几个布包,还有一套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卜卦工具。
老周关上门,拉上窗帘,店内顿时变得昏暗。他没有开灯,而是点燃了几支特殊的蜡烛。
小亮怎么样了老人问道,眼神中透着关切。
他...消失了。被一种黑色的雾气吞噬了。
老周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悲痛的表情:我早该想到的。这些年来,它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它们您是说'食者'
老周惊讶地看着我:小亮告诉了你不少啊。
我点点头,把遇见方小亮的经过和他告诉我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周。
确实如此,老周听完后点头道,'食者'本来只捕食最弱的'留者',维持着某种平衡。但近年来,它们变得越来越饥饿,越来越强大,开始袭击更强的'留者',甚至...开始对某些活人产生兴趣。
就像我这样的人
是的,站在两个世界边界上的人。你们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拥有两边的特质,这让'食者'们垂涎不已。
我该怎么办
老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随身带着这个,可以暂时驱散它们,给你争取时间。
我接过布袋,感觉很轻,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粉末状的东西。
这只是暂时的措施,老周警告道,真正的解决方法,是让你回到正常的世界中去。
怎么做
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完全切断你与'另一层'的联系,让你回归普通人的状态,再也看不见那些存在。
第二种呢
老周的脸色变得凝重:第二种是让你更深入地了解那个世界,学会在两个世界之间自如行走,但这条路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永远回不来了。
我思考了一下第一种选择。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再也看不见那些恐怖的存在,这听起来很诱人。但某种程度上,我又对那个神秘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最终说道,谢谢您的帮助。
不用客气,老周和蔼地笑了笑,但记住,不要拖太久,'食者'已经盯上你了,它们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你的布袋最多只能保护你七天。
离开老周的店铺,我感觉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至少现在我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而且有了临时的保护措施。
回家路上,我注意到那些雾人的确不敢靠近我了。但远处,天空的边缘,几团黑色的雾气正在缓缓移动,它们似乎在观察,在等待。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我在思考老周提供的两个选择,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普通的生活安全、舒适,但我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既然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就不能假装它不存在。
但另一条路充满未知和危险,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银色的线。
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道月光中。
不是方小亮,而是一个女孩,约莫和我同龄。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及腰,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
你好,她轻声说道,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我叫林小雨,是来帮你的。
5
我警惕地盯着她,想起方小亮最后的警告:不要相信它们。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告诉过你了,我叫林小雨,女孩歪着头看我,至于怎么进来的,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和方小亮一样,是'留者'。
证明给我看。
女孩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向前走了一步——直接穿过了我的书桌。
相信我了吗她站在桌子另一侧问道。
我默默点头,但仍然保持警惕:你来做什么
我们都听说了方小亮的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他为了救你被'食者'吞噬了。我是来继续他的工作的。
什么工作
保护你,指导你。她环顾四周,你去见过老周了
我点点头。
他告诉你有两条路,对吧
我再次点头。
但他没告诉你全部真相,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第一条路看似安全,但实际上极其危险。
为什么
因为一旦你选择切断与'另一层'的联系,你就完全暴露在'食者'面前了。它们已经盯上你,即使你看不见它们,它们也能看见你,而且会毫不留情地吞噬你。
这个信息让我背脊发凉。我一直以为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就意味着安全,但事实似乎恰恰相反。
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确实充满危险,但至少你能看见危险的来源,有机会抵抗。而且,一旦你学会在两个世界之间自如行走,你就能获得强大的力量,足以对抗'食者'。
听起来太好了,但我不确定是否可以相信她。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老周看起来很可靠,他为什么要骗我
林小雨的表情变得复杂:老周...他曾经是我们中的一员,一个强大的'留者'。但后来他选择了回归物质世界,成为了一个活人。这种逆向的转变很罕见,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和力量,只保留了一些模糊的印象和技能。
所以他并不完全了解现在的情况
是的,他的知识已经过时了。'食者'在过去十年里发生了剧变,变得更加聪明、更加饥饿。它们已经不满足于吞噬弱小的'留者',开始渴望更强大的存在...比如你这样的桥梁者。
我消化着这些信息,不知道该相信谁。一方面,老周给人的感觉很真诚;另一方面,林小雨提供的解释也很合理。
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我最终说道。
林小雨点点头,似乎理解我的犹豫:明天,去找老周,问他关于'逆行者'的事。看看他的反应,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了。
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天快亮了,我该走了。记住,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时间都不多了。'食者'不会等待太久。
说完,她就像一阵轻烟一样消散在晨光中。
第二天一早,我就再次前往老周的店铺。这一次,我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异常——公墓附近弥漫着一层薄雾,而且空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老周看见我时显得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有更多问题,我直截了当地说,比如,什么是'逆行者'
老周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甚至有些警惕:谁告诉你这个词的
一个叫林小雨的'留者'。她昨晚来见我了。
老周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反锁上门,然后拉上窗帘。他的动作急促而紧张,完全不像昨天那样从容。
她还说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
她说你曾经是个'留者',后来通过某种方式变回了活人,成为了一个'逆行者'。
老周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摇摇晃晃地坐回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是真的吗我追问道。
是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相信林小雨。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真正的'留者',她是'食者'假扮的。
6
老周的声音颤抖,眼中充满恐惧:'食者'已经进化到能够模仿'留者'的地步了吗这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她看起来很真实,我反驳道,而且她告诉我,如果我切断与'另一层'的联系,就会完全暴露在'食者'面前。这是真的吗
老周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部分是真的。切断联系后,你确实会在短时间内变得脆弱,但那只是暂时的。一旦过渡期结束,'食者'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过渡期有多长
通常是三天。
三天内我会有什么保护
老周再次犹豫了:实际上...没有。这就是为什么我给了你那个布袋,它可以保护你七天,足够覆盖过渡期了。
我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如果林小雨是'食者'假扮的,为什么要警告我切断联系的危险如果她想要吞噬我,难道不应该鼓励我走这条看似安全实则危险的路吗
那第二条路呢学会在两个世界间行走,真的能获得力量对抗'食者'吗
老周的表情变得严肃:理论上是可能的,但实际上几乎没人成功过。大多数尝试这条路的人最终都迷失在了两个世界之间,成为了游离的存在,既不属于这边,也不属于那边,最终被'食者'吞噬或者自行消散。
但你成功了,不是吗你从'留者'变成了活人。
老周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是的,我成功了,但代价太大了。我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甚至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老周看起来确实痛苦而真诚,但林小雨的警告也很合理。
我需要再想想,我最终说道,在此之前,我能问您更多关于'留者'和'食者'的事吗
老周点点头,似乎松了口气:当然可以,问吧。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老周告诉了我许多关于那个世界的知识。留者通常是因为某种未了的心愿而留在人间的灵魂,他们大多保持着生前的形象和性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失去记忆,最终消散。
食者则是一种更为古老的存在,它们以灵魂能量为食,最初只捕食即将消散的留者,维持着某种生态平衡。但近年来,随着人类活动对灵界的干扰增加,这种平衡被打破了,食者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贪婪。
那些干扰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城市扩张、环境污染、电磁辐射...这些都在改变着灵界的结构。人类活动产生的能量场干扰了两个世界之间的界限,让它变得更加脆弱,更容易被穿透。老周解释道。
他走到柜台后面,从一个古老的木盒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某种宇宙模型。
传统上,物质世界和灵界是平行存在的,他指着图中两条平行的曲线说,两者之间有明确的界限。但现在...他的手指移向图的下方,那里两条线开始扭曲、交织,界限变得模糊了,两个世界开始交叠。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看见它们
部分原因是这个,老周点点头,你的高烧只是一个触发点,让你站在了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但这种现象正变得越来越普遍,像你这样的'桥梁者'也越来越多。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些精神病院里,声称能看见幽灵的人...
老周的眼神变得复杂:有些确实是精神疾病,但有些...可能是像你一样的'桥梁者',只是没人相信他们罢了。
我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老周说的是真的,那么有多少人正像我一样,被困在两个世界之间,孤立无援
黄昏时分,我告别了老周,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和不安走上回家的路。
这天晚上,我等到深夜,林小雨果然又来了。但这一次,她的形象比昨天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你去见过老周了她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我点头,他说你是'食者'假扮的。
林小雨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是,如果我真的是'食者',为什么不直接吞噬你呢
确实,如果她有能力伤害我,为什么要费心跟我交谈
也许你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我说,尽量保持警惕,或者你需要我自愿...做些什么。
林小雨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很聪明,保持怀疑是好事。但我确实不是'食者',我是一名'守护者'。
'守护者'老周没提过这个。
因为在他的年代,'守护者'还很少见。我们是专门对抗'食者'的'留者',保护那些脆弱的灵魂和像你这样的'桥梁者'。
她向我走近一步:看着我的眼睛。'食者'无法完美模仿情感,它们的眼中永远是空洞和饥饿。你看到了什么
我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悲伤、关切,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不像是饥饿的猎食者,更像是一个经历过痛苦但依然保持善良的人。
我相信你,我慢慢地说,至少暂时相信。但我还是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
林小雨点点头:这是你自己必须做出的决定。但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尽力保护你。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吊坠:戴上这个。它能增强我与你之间的联系,让我在你需要帮助时能够感应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吊坠。它很轻,表面温凉,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时间不多了,林小雨警告道,'食者'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接触,它们会变得更加活跃。尽快做出决定。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停下:对了,明天去图书馆老区的历史档案室,找一本叫《边界行者》的书。那里有一些你需要知道的信息。
说完,她就像昨晚一样消散在了空气中。
7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照常去上学,但心思完全不在课堂上。课间休息时,我注意到教室角落里那些模糊的身影似乎比以前更多了,而且它们的行为也更加不安,不停地在走廊和教室之间游荡。
更让我担心的是,有一两次,我似乎看到了黑色的雾气从窗外掠过。食者正在靠近。
放学后,我直接去了图书馆。历史档案室位于图书馆最老的一栋楼里,平时很少有人去那里,因为那里主要收藏的是本地历史文献和一些年代久远的资料。
档案室的管理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对我的到来显得有些惊讶。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孩子她问道,声音轻柔。
我在找一本书,我说,叫《边界行者》。
老太太的表情变了,她先是惊讶,然后变得警惕:那不是一般的图书,是特藏区的。你为什么要找它
是...是学校的一个历史项目,我编了个谎,我们在研究本地民间传说。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跟我来吧。
她带我穿过几排书架,来到一个锁着的小门前。开门后,是一个更加狭小的房间,里面的书架上摆满了看起来非常古老的书籍。
在那边,她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书架,第三排,右数第四本。半小时后我们就要关门了,别待太久。
她离开后,我迅速找到了那本书。它比我想象的要薄,封面是深棕色的皮革,上面的标题已经有些模糊。没有作者名,只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印在标题下方。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发现内容并不是我预期的民间传说或故事,而是一系列的记录、观察和理论,就像是某种研究笔记。
书的前半部分主要讲述了边界行者——那些能够在物质世界和灵界之间自由行走的人——的特点、能力和历史。根据这本书的记载,边界行者曾经在人类历史上扮演着重要角色,作为两个世界之间的使者和平衡者。
但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理性思维的普及,人们对灵界的信仰和理解逐渐减弱,边界行者的数量也急剧下降。到二十世纪中叶,已经几乎没有真正的边界行者了,只剩下一些偶然获得能力的桥梁者。
书的后半部分则详细描述了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边界行者的方法和危险。这个过程被称为觉醒仪式,需要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使用特定的道具来完成。
最令我震惊的是,书中提到了一个叫周明远的人——这个名字和我爷爷的名字一模一样!书中说他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最后一批成功的边界行者之一,后来因为某种原因选择了逆行,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这一定不是巧合。老周...周明远...我爷爷...它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
我正想继续阅读,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抬头一看,档案室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给房间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书架之间,那些熟悉的黑色雾气正在缓缓移动。食者找到我了。
我立刻将书塞进背包,转身想逃,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我试着打开它,却纹丝不动。
黑雾越来越近,开始在我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我感到呼吸变得困难,心脏狂跳,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老周给我的布袋和林小雨给我的水晶吊坠。我同时拿出了它们。
布袋里的粉末撒出后形成了一道淡淡的屏障,暂时阻挡了黑雾的靠近。而水晶吊坠则开始发出刺眼的蓝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黑雾在光芒中畏缩,但并没有退却。它们开始变换形态,试图绕过粉末形成的屏障。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保护,必须想办法逃离这里。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窗户。那是一扇很小的窗,但也许够我钻出去。我快速移动到窗边,试着打开它,但窗户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黑雾开始向我逼近,布袋里的粉末效力正在减弱。
我用尽全力推窗户,终于,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窗户打开了。外面是图书馆后面的一个小花园,离地面约两米高。
我毫不犹豫地爬上窗台,跳了下去。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但我顾不上这些,立刻站起来开始奔跑。
身后,黑雾从窗户中涌出,紧追不舍。我边跑边摸出手机,想给老周打电话,但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这时,水晶吊坠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明亮。一道光柱从吊坠射出,指向城市的东方——塔山公墓的方向。
几乎是本能地,我朝那个方向跑去。路上,我感到黑雾离我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触碰到我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我前方。是林小雨,她的身体发出耀眼的白光,形成了一道屏障。
快走!她喊道,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去找老周!
我不忍心丢下她,但她坚决地推了我一把:走!我能拖住它们一会儿,但不会太久!
我咬咬牙,继续向塔山公墓的方向奔去。身后,林小雨的光芒和黑雾激烈地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终于,我看到了老周的店铺。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击中了我,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
8
我在一片虚无中漂浮。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重力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或者发生了什么。
然后,一个声音穿透了虚无:周明...周明...醒过来!
声音很遥远,但很熟悉。我试着朝声音的方向移动,但似乎没有任何进展。
周明!声音更加紧迫了,抓住我的手!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一只手。我用尽全力抓住它,突然,我被拉出了虚无,回到了现实世界。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躺在老周的店铺里,旁边站着老周和...林小雨
你们...认识我虚弱地问道。
老周和林小雨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老周点点头:是的,我们认识。实际上,小雨是我的孙女。
我震惊地看着他们:孙女但她是个'留者'...
是的,老周的声音充满悲伤,她死于十年前的一场车祸,那时我还是个'边界行者'。我尝试了一切方法想把她带回来,最终选择了'逆行',希望能在物质世界找到办法。但我失败了。
林小雨轻轻握住了老周的手:爷爷,不是你的错。
老周摇摇头,看向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食者'已经找到这里了,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我...我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
从《边界行者》这本书中,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老周说,那本书是我年轻时写的研究笔记。
你就是那个周明远,我恍然大悟,你是我爷爷。
他点点头:是的,我是你父亲的父亲。当年我选择'逆行'后,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包括家人的记忆。只是在你出现在我店门口的那一刻,我才隐约感觉到血缘的联系。
一切似乎都联系起来了:我继承了爷爷的能力,在高烧后意外激活;老周——我的爷爷——选择了逆行,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林小雨是我素未谋面的姑姑。
那么,我该怎么办我问道。
时间不多了,林小雨紧张地看向窗外,'食者'已经包围了这个地方。你必须做出选择: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或者成为一名真正的'边界行者'。
我思考了一下两个选择。回归普通或许是最安全的道路,但那意味着放弃了已经看见的真相,放弃了帮助像林小雨这样的留者的机会。
另一方面,成为边界行者意味着面对未知的危险,可能永远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
我选择成为'边界行者',我最终说道,我不能假装没看见这一切。
老周和林小雨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老周点点头:那么,我们必须完成'觉醒仪式'。
他走到店铺后面,从一个隐藏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铜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套古老的仪式用具:一把小刀、一个银碗、几种草药和一块奇怪的黑色石头。
这个仪式需要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完成,老周解释道,而现在,这个店铺就站在交界处。
他开始在地上画一个复杂的图案,同时林小雨在四周点燃了特制的蜡烛。
仪式开始后,你将进入一种特殊的状态,介于清醒和梦境之间,老周告诉我,在那种状态下,你将面对自己最深的恐惧和欲望。只有战胜它们,你才能真正觉醒为'边界行者'。
我紧张地点点头。
仪式开始了。老周轻声念诵着古老的咒语,林小雨则围绕着图案缓缓移动,她的身体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坐在图案的中心,感到一股奇怪的能量在体内流动。渐渐地,现实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景象——一个无边无际的灰色平原,远处有一座山。
去那座山,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响起,那里有你寻找的答案。
我开始向山走去。路上,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留者,有些友好,有些冷漠,还有些充满敌意。但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进。
随着接近山峰,我发现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不稳定,就像两个世界在这里激烈地碰撞和交织。
山顶上,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当我走到镜子前,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分裂成两半的自己:一半是普通的我,另一半则是一个充满光芒的存在。
选择吧,镜中的两个我同时开口,你究竟是谁
我伸出手,同时触碰了镜中的两个自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不必选择其中一个,我可以同时是两者——既是普通人,也是边界行者。
镜子碎裂了,无数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然后重新组合,形成了一条通往未知之地的路径。
我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这条路。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仍然坐在老周店铺的地板上,但世界已经不同了。我能同时看到两个重叠的现实:一个是普通的物质世界,另一个则是充满了各种能量和存在的灵界。
老周和林小雨站在我面前,他们的表情既有惊讶,也有欣慰。
你成功了,老周说,你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边界行者'。
林小雨笑了,她的形象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真实: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周明。
就在这时,店铺的墙壁突然扭曲,黑色的雾气从各个缝隙涌入。食者已经攻破了最后的防线。
但这一次,我不再恐惧。我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流动的新能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伸出双手,一道耀眼的光芒从我的掌心射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盾。黑雾撞在光盾上,发出痛苦的嘶鸣声,然后迅速退却。
这只是开始,老周严肃地说,'食者'会变得更强大,而边界也会继续削弱。你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我点点头,内心充满了对未知未来的期待和对新责任的接受。
我现在既是周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也是边界行者——两个世界之间的守护者。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神秘得多。而我,将在迷雾中探索它真正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