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其它小说 > 细作为妻 > 第 2 章       山寺娇花

五月初一,槐花正艳,地处京郊的清凉山山道上徐徐走来四个男子。
为首一人二十出头,青袍黑靴,目光沉静,举手投足有股爽利之气;中间那个清俊挺拔,嘴角含笑,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并排一人是个精瘦汉子,浓眉毛,炯炯双目,神情凛凛;最后一个短褐麻鞋,圆箬笠,四方脸膛黑得发亮,一看便是住在附近的山户。
四人步履矫健有力,不多时便来到半山腰的清凉寺,为首男子想要入寺一观,顺便拜访住持空见大师,却被小沙弥告知今日谢客,只得围着寺庙转了转便去了山顶的揽月亭。
这个亭子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所建,曾经也如清凉寺一般热闹喧嚣,如今却成了闲鸦野雀的乐园,但好在视野开阔,极目远眺之下整座清凉山尽收眼底,方才过门不得入的清凉寺更是瞧得一清二楚。
寺中空旷冷清,偶见一二僧人洒扫庭除,再远便是一条绿荫小路从寺后延伸出去,路的尽头立了座恢宏大殿,亭台楼阁,绿树掩映,与苍茫青山自成一体。
殿中遍植白槐,山风一吹落英缤纷,厚密的槐花瓣铺成一张白毯,托着个快速旋转的身影。
向导青松“咦”了一声,显得很是惊奇,众人追问,他忙解释这林中殿极为神秘,平日从不开启,当向导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里面有人。
听他如是说,众人又看了过去。
一圈复一圈,那人儿仿佛一团粉霞,又似一抹青纱,不知疲倦地旋转着,众人看得心惊,怕那细腰承受不住折了,又忍不住暗暗惊叹闺中竟有如此绝技,足足默了七七四十九个数,她才缓缓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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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裙,芙蓉鞋,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眼低垂,看不清长相,但肤光胜雪,一绺青丝贴在香汗淋漓的颊边,无端惹人浮想。
“真可惜,再跳一圈,她就能胜过柳瑟瑟了。”
“桃花眼”贺彦深深扼腕,踮着脚尖观望的青松频频摇头:“贺爷说的不对,这位姑娘虽然跳得好,但她锦衣华服,跳舞只是出于喜爱,而柳司正以舞为生,自食其力,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这话俺爱听。”一直沉默的精瘦汉子金银铜突然开口,目光黑沉幽暗,像泼了一地墨汁。
“柳司正出淤泥而不染,她跳舞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像某些人轻佻浮滑,将自己置于险地,任人随意谈笑窥视。”
这话听着极为不善,青松乖觉,赶紧别开了视线;贺彦狐疑,盯着那女子又看了一阵,心道“原来如此”,默默瞥了眼裴连城,也收回了目光。
一时间亭中鸦雀无声,青松大窘,搓着手赔笑道:“裴相公,都怪青松没规矩,要不青松讲些趣事给几位赔罪?”
“无妨。”
裴连城的声音温润清和,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安抚的笑,青衣下仿若一株挺拔的玉竹,又雅致又从容又耐看,青松从未见过这般平易近人的贵公子,越发想说些什么哄他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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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国公凯旋几位知道吧,据说皇爷不仅要大肆褒奖他,还要让他与城东宋家那位完婚呢。”
贺彦瞥了眼裴连城:“信国公威名远扬,天下谁人不知,倒是宋小姐,不过区区继女何以能嫁信国公为妻?”
话音落下,六道目光齐齐盯射过来,探究有之,紧张有之,淡然亦有之,青松笑了笑,如数家珍道:“宋小姐虽只是皇爷继女,但她深得帝心,皇爷每次礼佛都只带她和豫王随行,她的仪仗与豫王相当,住处也离皇爷更近。”
贺彦不信:“这么隐秘的事你也知道?”
青松嘿嘿一笑:“我堂兄在相国寺挂单,这些都是听他说的,也不知道真假,各位就当乐子听吧。他说宋小姐人美心善,经常到相国寺三十里外的养济院布施,大家都很感念她。”
“好个‘人美心善‘!”金银铜冷冷蹦出一句,脸色已十分难看。
青松不知哪里又说错了,呆呆搓着手,眼巴巴望向裴连城,可裴连城根本未留意亭中动静,只默默盯望着林中殿,好似看入了迷。
贺彦顺眼一瞧,心里“咯噔”一声沉了底——不知何时,那跳舞女子身边竟站了个雪衣男子,宽肩窄腰、背影如松,配着那朵娉娉婷婷的娇花,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走吧。”裴连城目光清冷,率先走出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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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路过清凉寺,金银铜执意敲开寺门,小沙弥见是他们,仍用先前那套说辞,金银铜亮出一物,小沙弥顿时变色,忙不迭将他们往寺里请。
小沙弥带他们来到一座灰突突的四合小院前,院门斑驳破旧,两侧的金漆对联早已发黑,只能隐约看出左边的“大肚”与右边的“可笑”四字。
院内坐着一人,正拽须长叹,裴连城大步上前,拈起一枚黑子,手指翻飞如花,几个起落整个棋局便豁然开朗。
“妙,太妙了!”空见抚掌大笑,像个顽皮的孩子,看见眼前的俊脸,双眼骤然一亮,由衷赞道,“妙极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裴连城撩袍坐下,二人中间隔着棋盘,一旁放着木雕炉子,上置白瓷茶壶,同色茶碗里盛着黄亮而蕴泽的茶汤。
那茶叶形似铜钱,分上下两层悬浮于碗中,上层叶方,下层叶圆,轻轻啜上一口,只觉芳香四溢,满嘴生津。
香客没几个的寺庙,喝的居然是十两银子一钱的金银茶。
裴连城心中微动,目光落在院中高槐上,对空见赞道:“大师雅趣,槐乃至阴之树,人称“木中之鬼”,皆不喜植,大师反其道而行之,果然高德。”
“非也,槐叶清肝,槐枝止血,槐根散瘀,槐角明目,这样一株全身是宝的好树也被妖化,可见世人多蠢。某观公子不俗,想来不是肤浅之辈,若也为眼前假象所障,难免让人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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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大师教诲,晚辈才学低,不懂树木好坏,但晚辈重规矩,管她奇珍野草,若肯老老实实长在我家花圃,晚辈一律肥之。”
“你家院子风大,应当把她养在暖房里。”
“江南气候温润,处处可生根,没有活不下来的,只有不好好活的。”
这二人说话像打哑谜,其实已经彼此交了底,空见看了裴连城好几眼,默默进了屋。
未几,他拿着竹帚和一个布口袋出来,熟门熟路地将落花扫作几堆,再用双手捧进宽大的布袋之内。
裴连城也不打搅他,只静静打量四周,目光触及那座林间大殿,眸色无端幽深了几分。
“大师,那是何处?”
“那是观音大士等身殿,由贵客出资兴建,不对外人开放。”
裴连城轻轻颔首,心下已经了然,忽见灰光一闪,小沙弥轻盈的身躯自门口快速掠过,空见将布袋随手一丢:“某有急事,公子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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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说边往门口走,丝毫不觉自己失礼,贺彦和金银铜齐齐黑脸,裴连城摆摆手,提步跟了上去。
空见健步如飞,转眼就只剩个模糊背影,裴连城亦步亦趋,与他始终保持三丈距离。二人一前一后行至大雄宝殿,远远望见红黑相间的重檐歇山屋顶下站着个背影窈窕的年轻女子,月华裙,青半臂,发中插根银簪,露在袖外的半截皓腕戴着串檀木珠子。
“鸢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空见语带焦急,面容和蔼可亲,与裴连城见到的判若两人。
女子缓缓转身,莹白脸上笑意丛丛,一双罕见的双色瞳格外漂亮,像两颗璀璨的琉璃珠子,散发出皎洁而灵动的光芒。
腰肢纤纤,柔若无骨,玲珑秀足包裹在芙蓉花面绣鞋里,鞋帮子上还沾着三两片白槐花瓣,也是可爱得紧。
她晃了晃手中提篮。
空见疾步上前,接过提篮,掀开遮布深嗅一口,陶醉之情溢于言表,女子咯咯娇笑,声音既软且糯,像春日里的第一场轻雨打在芭蕉叶上。
“快过节了,我做了些槐花糕,大师留着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