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凰火焚烬》 > 第一章

引子
大昭王朝,表面上繁华昌盛,仙凡和谐共存,实则内里暗流涌动。
上古邪阵
天墟
如同隐藏在暗处的巨兽,悄然吞噬着王朝的国运。皇室与四大世家
——
谢、沈、萧、云,各怀鬼胎,为了权力和利益明争暗斗。北方蛮族更是趁机侵扰,妄图从中谋取更大的好处。
而江湖中的
天机阁,因持有破解
天墟
秘术的《太乙玄书》残卷,成为了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悄然拉开帷幕。
沈烬,前世本是将门孤女,因家族掌握
天墟
的真相,惨遭灭门。那一夜,大火烧毁了她的家园,亲人的鲜血染红了土地,她含恨自焚,心中的仇恨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
重生后的她,成为了没落世家的庶女,虽然身份卑微,但却身负
凰火
异能。

凰火
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焚烧一切邪祟,可同时也会对她自身造成反噬。她深知这股力量的危险,但为了复仇,为了揭开皇室的阴谋,她毅然选择隐藏身份,在乐坊做一名琴师,暗中寻找机会。
第一章烬生
暮色如同被血水浸透的绸缎,沉甸甸地压在乱葬岗上。这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此起彼伏的鸦鸣声回荡在阴森的上空,让人不寒而栗。
沈烬跪在腐土堆里,双手拼命地刨着土,指甲断裂,碎骨渣嵌入指甲缝中,小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向外翻折,指甲盖掀起的皮肉沾着黑褐色的泥土,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渗出,与泥土混在一起。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母亲和弟弟入土为安。
母亲青白的手指依旧保持着握住她掌心时的姿势,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仇人的皮屑。
三日前被萧玉瑶用金镶玉护甲划伤所留下的痕迹处,伤口已经凝成黑紫色,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在母亲青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狰狞。幼弟蜷缩在她怀中,咽喉插着绣有蛮族图腾的箭矢,身体早已冰凉,没有了一丝生气。
萧家人心口都生着朱砂痣......
母亲临终前的这句呓语,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沈烬的心底。
此刻,这句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伴随着夜风,仿佛要将她心中的仇恨点燃。
突然沈烬剧烈咳嗽起来,喉间涌起铁锈味,混着腐土的腥气,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左手本能地按向心口,那里还埋着灭门夜留下的半截断箭,箭镞随着心跳硌着肋骨,每一下都仿佛在提醒她曾经遭受的苦难,仿佛要磨出火星,点燃她复仇的决心。
青铜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沈烬颤抖着双手,轻柔地拿下母亲染血的耳坠。当刃口撬开珍珠内壳时,她紧紧咬住匕首柄部,牙关紧绷,下颌骨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半张《天墟阵图》簌簌抖落着残屑,边缘的蛮族图腾被沈烬的血珠浸染,在月光下竟如活物般扭动着身躯,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腕骨淤痕处渗出的血珠坠入土中,三寸内的枯草瞬间蜷缩成焦黑的灰烬,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这奇异的景象让沈烬心中一惊,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知道,这一切都与她的复仇之路息息相关。
当乱葬岗的鸦鸣渐渐被抛在身后,沈烬来到了皇城朱雀桥。朱雀桥上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与乱葬岗的阴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烬走进醉月阁,这里是皇城最有名的乐坊,达官贵人常来此地寻欢作乐。
醉月阁屏风后,沈烬跪坐着,素白指尖掠过焦尾琴弦,发出清脆的琴音。
乐坊主殿悬挂的《百鸟朝凤图》金粉剥落,正中凤凰双目被烛火映得狰狞如泣血。
周显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腰间玉佩刻着蛮族狼图腾。沈烬垂眸抚琴,余光扫过在琉璃灯下周显所过之处靴底留下的痕迹,正泛着诡谲暗红的赤磷砂,心中冷笑——这赤磷砂是边关特有的矿物,混着西域香料的气息,三日前,她就用同样的粉末,让萧家铁骑在瘴气中自相残杀,那些刽子手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周显走到沈烬面前,捏住她的下颌,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和傲慢:听闻沈姑娘擅弹《凤求凰》,可本官偏要听《十面埋伏》。
他左眼睑因兴奋而忍不住抽搐,像条发现猎物的蝮蛇,贪婪地盯着沈烬。
沈烬颈侧绷紧如琴弦,但面上却浮起薄雾般的浅笑。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嗓音柔似春水:此曲杀伐气重,恐惊贵人……
妾身可奏新谱的《烬生谣》。
沈烬垂眸掩住眼底的恨意和怒火,腕骨处昨夜被萧玉瑶鞭打的淤痕随琴音轻颤,渗出细密血珠坠在琴身,竟将金丝楠木灼出焦痕,仿佛这琴也在为她的遭遇鸣不平。
这时,二楼传来一道冷冽的目光,谢无咎出现了。他常年以玄铁面具示人,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沈烬袖中药粉已随《烬生谣》的变调洒入酒盏。
谢无咎掷出银箸的刹那,沈烬看见银箸破空时带起的星芒,这星芒让她想起了三日前在父亲瞳孔中熄灭的那种光。那时,铁链贯穿琵琶骨的父亲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天墟阵眼在皇陵,鲜血喷溅在萧家铁骑上,像十九朵绽开的曼陀罗。这一幕在沈烬的脑海中不断回放,她对萧家的仇恨愈发强烈。
青烟腾起的刹那,谢无咎的声音似昆仑雪水擦过刀刃:少宫音滞涩,沈姑娘心事太重。
沈烬抬首与他目光相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倏然轻笑:大人听的是曲,妾身弹的是命。
与谢无咎目光相撞的瞬间,沈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前世雷劫劈落的幻象在虹膜上投下火莲残影——昆仑墟巅的白衣仙君掌心托举赤红火莲,雷劫劈落的电光里,她作为献祭的凰族圣女,在业火中看清他面具下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凤凰胎记。
此刻现实与幻象重叠,谢无咎脸上那副遮去半张面容的寒铁的裂隙间隐约透出淡金纹路,与她耳后新生的凰火纹产生共鸣,震得妆奁上的翡翠步摇叮咚作响,仿佛有无数亡魂在玉饰里敲打丧钟,这奇异的现象让沈烬心中充满了疑惑,她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谢无咎与她的命运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显的惨叫打断了沈烬的思绪。
马车内暴毙的尸身爬满蛛网状紫斑,死状恐怖。谢无咎碾碎从他怀中拾得的密信残片,朱砂混着
蛮族血祭
的字样渗入砖缝。沈烬知道,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但她没有丝毫退缩,复仇的信念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
沈烬在巷尾摘下易容面具,她耳后真正的金红烙印如涅槃凤羽般显现出来。
萧家心口的朱砂痣,便是钥匙……
母亲临终呓语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沈烬翻身跃上朱雀桥栏,染血的凤佩从指缝滑落深渊。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前世记忆如走马灯炸裂——白衣仙君的赤红火莲吞噬天光时,魔族少主梵野接住她残破的身躯,梵野玄衣袖口的金线如同游走的活物,每一次拂动都带起硫磺味的火星。魔族少主梵野腕间刺青正与她怀中阵图边缘的图腾严丝合缝,这一发现让沈烬心中一惊,她意识到,梵野也与这一切有着紧密的联系。
祁夜画了百年的人,居然是个棺材脸。
梵野的低笑震得她胸腔发麻。梵野指尖抚过她锁骨胎记,深渊下的瘴气突然化作万千鬼手抓向阵图。沈烬反手将毒针刺入他脉门,却在触及他心口轩辕玉璧时炸开惊雷
——‘景行’二字泛起的微光,正是幼时从火场背出她的龙族少年贴身铭文。这一切的巧合让沈烬感到困惑,她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样的一个局,但她知道,她必须解开这些谜团,才能找到复仇的关键。
皇城方向的烈焰舔舐夜空时,沈烬立于摘星楼飞檐之上。焦尾琴最后一根弦在袖中绷断的脆响,惊起檐角铜铃的鬼哭。她将毒粉混入夜风时,看见谢无咎玄衣灌满星斗的身影悬浮在火凤之中,周显暴毙的尸身在烈焰中坐起,紫斑蛛网纹路突然化作蛮族祭文浮于空中。
母亲,第十九颗朱砂痣......
沈烬呢喃着,声音消散在风里。
此时,朱雀桥下的醉月阁突然传出《烬生谣》变调,沈烬抚摸着耳后的凰火纹,正与谢无咎面具裂隙透出的仙纹同步灼烧,像两簇跨越轮回的业火,终于在此世重逢。
鲛人烛的血光在铜镜上摇曳。沈烬撕扯人皮面具的粘连声,细碎如春蚕噬桑。药汁的苦杏仁味与鲛人烛的腥甜在鼻腔中厮杀,晶石灼伤的刺痛感沿臂骨窜至心口。镜中凰火虚影扭曲的刹那,母亲临终塞入她掌心的半截断箭突然发烫。沈烬紧紧握住断箭,心中暗暗发誓:萧家人,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们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第二章烬痕
铜镜里最后一缕人皮面具的粘连被鲛人油灼成青烟,沈烬听见了窗棂外渡鸦第三声啼鸣
——
那是萧家暗卫查验尸首的暗号。
她将断箭残片浸入药汤,看着母亲的血珠在琥珀色液体里凝成十九瓣赤莲,与窗外飘来的《烬生谣》残调微妙共振。琴音穿过魔族地宫三重结界,在寒玉砖上蚀出星斗状的焦痕,恍若那夜乱葬岗母亲咽气时,天上坠落的带火流星。
圣女竟肯屈尊用萧家的皮。
梵野的声音裹着硫磺气息从青铜鼎后传来,玄铁护腕与锁链碰撞出蛊虫振翅的声响。
他迈着大步走出,一头银发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这可真是有趣,堂堂凰族圣女,如今却躲在这阴暗之地,用着萧家的人皮。
沈烬眼神一凛,反手将淬毒的银簪刺进他腕间刺青,冷声道:少主的血饲术养不活幽冥蝶,倒适合做引魂幡的灯油。别以为你能在我这儿占到便宜。
梵野却不怒反笑,任由银簪刺入,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滴落在地上,你这脾气,还是这么火爆。不过,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说着,他指尖的金线虫探入药汤,鼎中药液瞬间沸腾,映出朱雀桥畔飘摇的素白灯笼。
沈烬瞳孔里倒映的却不是醉月阁雕梁画栋,而是谢无咎玄衣上暗绣的星纹
——
三日前那柄掷出的银箸切断周显咽喉时,箸尾刻着的天机阁密文正与她手中断箭的铭文严丝合缝。她心中一紧,暗自思忖:谢无咎和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关系他的出现绝非偶然。
梵野突然捏碎掌心血蛊,飞溅的毒液在墙面蚀出蛮族祭文,他的眼神变得狂热,祁夜在苍狼原掘出半卷《太乙玄书》,说是要用圣女的心头血来开卷。你的血,很快就会属于我。
说罢,他染血的指尖抚过沈烬锁骨胎记,金线虫突然暴长成锁链捆住她的脚踝。
沈烬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她怒视着梵野,喝道:梵野,你别得意忘形!就算你得到我的血,也休想达成目的。
梵野却凑近她,邪笑道: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这具身子剖开时,凰火纹会不会烧红半片漠北说不定,我还能借此掌控天墟之力。
地宫烛火在此时齐齐熄灭,沈烬腕间凰火纹骤亮,将金线虫烧成灰烬。就在这瞬间,她听见了前世昆仑墟巅的雪崩声
——
白衣仙君面具碎裂时,额间赤金纹路正是此刻她胎记灼烫的形状。这熟悉的感觉让她心中一阵恍惚,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药鼎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沈烬看见谢无咎的玄铁面具浮现在水雾里,面具裂隙透出的金光与梵野腕间刺青拼合成完整的凤凰翎羽。她心中大惊:他们之间果然有联系!这凤凰翎羽又是什么秘密
萧家铁骑已到朱雀桥。
梵野的声音忽远忽近,谢无咎掀开乐妓尸首的面纱时,会不会认出这是他百年前亲手剜心的凰族圣女
沈烬咬咬牙,捏碎藏在齿间的幻蛊,地宫顷刻化作乱葬岗幻境。
她将断箭刺入梵野肩胛,俯身时发梢扫过他心口轩辕玉璧,少主不妨猜猜,当谢无咎发现天墟阵图需要萧氏血脉与凰火同焚,他会先对你下手,还是我先烧了你的苍狼原
梵野吃痛,却还是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谢无咎也好,你也罢,都别想阻止我。
母亲染血的耳坠在此刻坠地,珍珠内壳滚出的金砂突然凌空拼成半幅星图。沈烬看着星图,心中一动,说道:这星图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就是解开天墟谜团的关键。梵野,你最好老实交代,你还知道些什么!
梵野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渡鸦第五声啼鸣撕破幻境时,沈烬已换上乐妓的月白襦裙。醉月阁传来的《烬生谣》变调中混杂着马蹄铁撞碎青石的声响,她抚摸着焦尾琴上被谢无咎银箸击穿的孔洞,指尖抹过琴弦浸透的赤磷砂
——
那里面掺着的,正是周显暴毙时从七窍涌出的蛊虫残骸。
沈姑娘的琴音里,葬着三千亡魂。
谢无咎的声音如雪刃破开珠帘。他缓缓走进,玄衣翻涌间,阴影恰好覆上沈烬袖口——
那缕将燃的引魂香倏然熄灭。他腰间新换的星纹玉珏泛着血光,正是地宫药鼎里蒸煮过的金砂色泽。
沈烬按响商调变音,让琴弦震颤的频率与阁楼风铃共鸣,不及大人墨笔勾魂。
她抬脚勾起案几下滑落的密信,染着蔻丹的足尖精准点在
天墟阵眼
四字之上,毕竟能让萧家第十九颗朱砂痣现世之人……
玄铁面具猝然逼近,谢无咎掐住她后颈的力道让凰火纹渗出金红血珠:沈烬。
他第一次唤她姓名,气息扫过她耳际新生的小痣,你可知昨夜本座为何任你毒杀周显
阁楼烛火在仙力震荡中明灭,沈烬望见他瞳孔深处浮动的昆仑墟雪影,眼角笑出泪来:因为大人需要蛮族祭文触发阵图……
就像我需要大人仙骨里的凰羽,打开天机阁第七重禁地。
谢无咎冷哼一声:你倒是聪明。不过,你以为你能算计得了我
沈烬毫不畏惧地回视他:彼此彼此。大人如此处心积虑,想必天墟阵图对大人来说,也至关重要吧
朱雀桥下突然传来萧家铁骑的呼喝,惊起满河裹着赤磷砂的河灯。沈烬在谢无咎僵滞的瞬间将毒针刺入他腕脉,却在触及跳动的血脉时看见幻象
——
百年前仙君剜心时,溅落在她锁骨的血珠正如此刻般灼穿轮回。
谢无咎突然攥住她刺入的右手,带着她的掌心狠狠按向自己的心口,玄铁面具在剧烈碰撞中裂开细纹:那就看看,是萧家的朱砂痣先化成钥匙……
还是本座的仙骨先熔了你的轮回道!
瓦片碎裂声从屋顶传来,沈烬在谢无咎被惊动的瞬间翻身跃出轩窗。
她踩着河灯跃向对岸时,听见身后传来幽冥卫的弩箭破空声,而怀中母亲遗留的断箭正在发烫
——
箭镞映出的倒影里,谢无咎裂开的面具下,隐约露出与梵野刺青完美契合的半枚凰羽胎记。她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揭开,将会引发更大的风暴,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第三章烬焚
子时的更漏声被血色月光浸透,沈烬踩着朱雀桥青石栏上斑驳的铜绿,足尖悬在碎成菱花的月影里。浸透河水的月白襦裙紧贴着腰臀,绢纱裹着纤秾合度的身段,随呼吸起伏时宛若裹着月华的玉山将倾。后颈处谢无咎掐出的指痕已褪成淡金,像雪缎上晕开的陈年茶渍,在凰火纹明灭间流转出细碎珠光
——
那是昆仑墟冰层下千年不化的流霞玉才有的色泽。
圣女这出金蝉脱壳,倒是比合欢宗的媚术精彩三分。
梵野的声音裹着硫磺味的热浪自桥洞涌来,玄铁护腕扣住她脚踝时,雕着饕餮纹的金属齿咬进皮肉,血珠顺着踝骨滑入绣花鞋内。
沈烬在坠落瞬间反手将断箭刺入桥洞,箭镞擦过梵野耳际时,刃面映出他银发下暗藏的玄机
——
本该是右眼的位置嵌着赤红晶石,细看竟是百枚蛊虫卵拼成的复眼,每颗虫卵表面都浮着《天墟阵图》的残纹。
梵野,你这副模样还真是丑陋!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沈烬大声质问道。
梵野却只是冷笑:沈烬,你很快就会知道,与我为敌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河面突然炸开万千金红火星,谢无咎的玄色大氅掠过水面时,银线暗绣的二十八宿星图将赤磷砂火莲绞成齑粉。沈烬看见他玄铁面具裂隙间渗出的金芒,与梵野晶石折射的血光在空中相撞,爆出的气浪将三丈外的渡船桅杆削成齑粉。船夫跌坐在甲板上,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诡谲幻象
——
两道残影交错的轨迹竟在虚空绘出半幅《天墟阵图》,缺失的阵眼处赫然是沈烬心口胎记的形状,那抹淡金正随着她急促的喘息明暗变幻。
谢大人来得正好。
沈烬故意让梵野的蛇形刃挑破左肩素纱,染血的衣料如折翼蝶飘落,堪堪挂在谢无咎云纹靴边的蒹葭穗上。
你看看梵野这副模样,他和天墟阵图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我或许可以合作,揭开这背后的阴谋。
沈烬试图拉拢谢无咎,她知道,在这复杂的局势下,单打独斗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谢无咎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沈姑娘,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她痛楚的颤音裹着江南烟雨般的湿意,染着蔻丹的指尖却将周显体内取出的尸蛊弹向梵野后心。蛊虫振翅的嗡鸣混入河风,惊起对岸柳梢头栖着的寒鸦。
谢无咎脸上那副遮去半张面容的寒铁下传来一声冷笑,抬手时星纹玉珏映出沈烬苍白的面容:沈姑娘不妨解释……
为何你体内有本座的命魂灯气息
沈烬瞳孔骤缩成两点寒星。
我怎么知道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纠缠在一起。但我可以肯定,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沈烬回答道,她心中也充满了疑惑,但此刻她不能露怯。
此刻他伤口涌出的淡金血液落地即燃,火苗窜起的弧度与她前世自焚时烧穿九重天的轨迹分毫不差。
梵野的狂笑震得河面泛起血色涟漪,晶石复眼里万千蛊虫同时蠕动:仙君剜心镇魔时,可想过自己的心头血会养出个灭世劫谢无咎,你当年的决定,如今可要自食恶果了。
他玄铁护腕突然裂开,露出腕间与沈烬凰火纹同源的烙印。
沈烬突然旋身撞进谢无咎怀里:大人可知……
您当年剜出的那半颗琉璃心,如今正在萧家祠堂供着呢。
说话间袖中冰蚕丝已缠住桥柱,借力腾空的刹那,谢无咎的剑锋擦着她腰侧刺入河水,激起的水幕里浮出密密麻麻的蛮族祭文。
找死。
谢无咎的嗓音裹着碎冰,掌心突然浮现的星盘将沈烬定在半空。沈烬,你太放肆了!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无咎怒喝道。
沈烬却毫不畏惧:杀了我你舍得吗你也想解开天墟阵图的秘密,不是吗
谢无咎喉结滚动,梵野趁机掷出九节玄铁链,淬毒的倒刺扎入沈烬脚腕时,她听见自己踝骨碎裂的轻响,像白玉簪跌在青石板上。
沈烬,你逃不掉的!
梵野狂笑道。
你以为他为何纵容你杀周显
链身暗藏的银铃随着梵野癫狂的笑声摇晃,震出令沈烬太阳穴突跳的魔音,他要你的凰火熔断天机阁第七重禁制,取出百年前……
话音被谢无咎爆发的剑气截断,河面炸开的巨浪中,沈烬瞥见剑气里裹着片染血的凰羽
——
正是她前世魂飞魄散时,落在昆仑墟祭坛上的真身残片。
data-fanqie-type=pay_tag>

沈烬在剧痛中咬破舌尖,血雾凝成的火凤撞向两人时,她借着反冲力跌入渡船残骸。后背撞碎的船板刺入旧箭伤,腐烂的木头混着铁锈味在鼻腔炸开。恍惚间,母亲躺在乱葬岗的模样浮现在晃荡的水波里:青白手指保持着掐她掌心的姿势
——
那掌心此刻正浮现出与谢无咎星盘同源的纹。
沈烬!
谢无咎的暴喝裹着摧山裂石之力传来。沈烬在眩晕中感觉四肢被星链锁住,谢无咎染血的手掌贴上她心口时,凰火纹突然暴长成火凤虚影。他面具在烈焰中崩裂,露出下颌处与梵野晶石同源的赤金纹路:你果然带着……
皇宫方向突然传来九声丧钟,沈烬看见谢无咎瞳孔收缩成针尖
——
那竖瞳里映出的冲天火光,正是萧家祠堂屋顶坍塌的瞬间。几乎同时,她怀中阵图残卷灼如烙铁,缺失的阵眼处浮现出萧家狼图腾,而谢无咎后颈封印纹路正与图腾獠牙的弧度严丝合缝。
第十九颗朱砂痣……
沈烬突然笑出泪来,染血的指尖点在他随呼吸起伏的胸膛,原来大人才是最后的钥匙。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复仇,我助你解开天墟阵图的秘密。
沈烬知道,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机会,只有和谢无咎合作,才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梵野的玄铁链破空而至,谢无咎揽着她旋身避让时,面具终于彻底碎裂。沈烬在漫天银屑中看见他左眼睑下的淡金小痣——
与仙君陨落那日,坠在她眉心的血泪位置分毫不差。他鼻梁上那道旧伤疤微微抽动,像条蛰伏的龙突然睁开赤瞳。
你要的从来不是真相。
谢无咎捏碎星纹玉珏的瞬间,飞溅的碎片割开三人肌肤。他的血与沈烬的凰火在空中交融,竟在河面绘出完整的《天墟阵图》。阵眼处萧家祠堂的方位燃起幽蓝鬼火,映得沈烬湿透的襦裙近乎透明,胸前蔓延的金纹如活物般爬向谢无咎心口。
沈烬在阵法威压下呕出血来,殷红染透的素纱紧贴腰腹,勾勒出因疼痛蜷缩的线条:那大人可要抓紧了……
毕竟朔月之夜,被凰火反噬的可不止妾身这副残躯。
河面赤磷砂突然凝聚成箭矢,沈烬踏着火凤掠向宫墙时,月白襦裙被夜风鼓成绽开的优昙。她听见身后传来锦缎撕裂的脆响——
那是谢无咎广袖被凰火焚毁的声音,混着他压抑的闷哼,与她前世被剜心时的痛呼交织成宿命的网。
萧家祠堂的火光中,十九盏魂灯映出她前世的面容。沈烬倚在焦黑的梁柱上,指尖抚摸着焦尾琴上被仙力震断的第七根弦,突然想起谢无咎说
少宫音滞涩
时的神情
——
彼时他握剑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在吞咽时上下滚动,玄铁面具遮不住眼底倏忽即逝的悲悯,像雪原上掠过的孤鸿残影。她不知道自己和谢无咎的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紧紧绑在了一起,在这充满阴谋与危险的世界里,只能携手前行,才能找到最终的答案。
第四章烬谶
萧家祠堂在暴雨中摇摇欲坠,焦木爆出青紫色的火苗,好似随时都会被风雨扑灭。沈烬浑身湿透,浸透雨水的襦裙紧紧贴着脊背,蝴蝶骨的轮廓在衣衫下若隐若现,宛如一张即将折断的玉弓。她蜷缩在残破的供桌下,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谢无咎,雨水顺着他鼻梁的旧疤蜿蜒而下,那道赤红伤痕被浸湿后,竟浮出细密咒文,正是梵野晶石里蛊虫排列的阵图纹样。
祠堂地砖每半刻钟轮转七次。
谢无咎突然攥住沈烬的脚踝,指尖深陷进被玄铁链勒出的淤痕,语气冰冷地警告道,沈姑娘若再乱动,触发机关的可不止是萧家的七星连弩。
他腕间垂落的星链顺势缠住沈烬的腰肢,冰凉的银环贴着肌肤,激得她后背浮起一层细小的栗粒。沈烬闻到他衣襟里渗出的迦南香,这是天机阁密探焚毁罪证时常用的香料,此刻却与她伤口的血腥气混合,在空气中弥漫出一种令人眩晕的气息。
沈烬心中暗自思索,表面却不动声色,嘲讽道:谢大人,您如此紧张,是怕我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挪动手指,试图摸索到身边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供桌外的火舌突然蹿高三尺,映出沈烬锁骨处游走的金纹。谢无咎瞳孔骤缩,猛地撕开她左肩残破的衣料,看到被雨水泡得发白的肌肤上,十九枚朱砂痣正沿着脊椎排列成星斗阵,与祠堂穹顶剥落的彩绘二十八宿遥相呼应。
萧家女眷的守宫砂...
沈烬喘息着勾起染血的唇角,故意用言语刺激谢无咎,竟是谢大人亲手点的那夜在诏狱刑架,大人验伤时可不曾这般粗鲁。
说罢,她突然抬腿缠住谢无咎劲瘦的腰身,湿透的裙裾堆叠在他玄色锦袍的蟒纹上,试图扰乱他的心神。
谢无咎不为所动,眼神依旧冰冷,沈烬,你最好别耍花样。
他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地加重,星链勒得沈烬腰腹泛起胭脂色的痕。
惊雷劈裂房梁的刹那,谢无咎突然掐住沈烬后颈压向供桌。裂开的桌板露出暗格,半截焦黑的牌位硌得沈烬肋骨生疼。她却盯着牌位上残缺的

字笑出声:原来萧家祠堂供着的,竟是百年前陨落的景行仙君...
难怪大人对妾身的身子这般熟悉。
沈烬心中明白,这个发现或许能成为她制衡谢无咎的关键。
地砖突然剧烈震颤,十九盏魂灯从地底升起。沈烬看见灯油里浮着自己的面容,每张脸的眼角都淌着金红血泪,心中不禁一紧,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心想这或许是梵野设下的陷阱,必须小心应对。
谢无咎的星链在此时绷紧,冷冷道:你以为重生就能改写命盘三百年前你选择殉阵时,星轨就刻下了今日...
沈烬冷笑一声,命盘我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谢无咎,你不过是被命运牵着走的可怜人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寻找逃脱的机会。
就在这时,梵野的玄铁链破开雨幕刺入祠堂,链身缠绕的蛊虫在魂灯光里爆成血雾。沈烬趁机咬破谢无咎的虎口,吞下他淡金的血液,挑衅道:那仙君可知...
饮过凰血的命魂灯,照出的可是施咒者的心魔
她希望借此打乱谢无咎的阵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魂灯光骤然大盛。谢无咎在强光中看见幻象
——
昆仑墟祭坛上,自己握着剜心刀的手正在颤抖,而沈烬心口涌出的血化作火凤,正与他后颈封印里爬出的黑雾撕咬。现实中的祠堂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冰封的密室,水晶棺中躺着与沈烬面容九分相似的女子,心口插着的正是谢无咎此刻佩着的星纹剑。
母亲...
沈烬的呜咽混着血沫溢出唇缝。她故意示弱,让谢无咎和梵野以为她陷入了慌乱,实际上却在暗中观察两人的反应,思考应对之策。
梵野的狂笑震落梁上积灰:好一场师徒逆伦的大戏!仙君可知当年剜的是谁的心萧家用禁术将圣女魂魄一分为二,棺中躺着痴傻的那半,而疯魔的这半...
玄铁链突然缠住沈烬的脚腕将她拖向冰棺,正适合炼成灭世兵
沈烬在被拖动的过程中,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枚毒针,藏在手心,准备在关键时刻反击。
谢无咎的星链与梵野的玄铁链在空中相撞,爆出的火星点燃了魂灯里的鲛人油。沈烬在灼热气浪中撕开襦裙下摆,腿根处隐现的凰羽纹路突然暴长
——
那是前世自焚时烧化的真身印记。凰火纹自足底蔓生,所过之处烈焰退避。沈烬赤足踏上燃烧的供桌,灼痕在她肌肤上转瞬愈合。足尖每点过一处地砖,便有一枚朱砂痣从脊背剥离,化作血箭射向梵野的晶石复眼。
七星锁魂阵的阵眼从来不是祠堂。
沈烬染血的指尖划过谢无咎心口,故意拖延时间,让谢无咎分心,而是仙君三百年前亲手种下的悔。
说罢,她突然吻住谢无咎僵冷的唇,将含着的金红血珠渡入他口中。这一举动让谢无咎瞬间僵住,沈烬趁机将毒针刺向他的穴位,希望能暂时制住他。
谢无咎后颈的封印应声碎裂,暴走的仙力将整座祠堂掀上高空。暴雨在此时骤停,月华如练照彻冰棺。沈烬看见棺中女子睫毛颤动,与自己做出同样的口型:景行,别怕。
谢无咎的星纹剑突然发出悲鸣。
梵野趁机将玄铁链刺入谢无咎后心,却在触及他血脉时惨叫出声
——
淡金血液里浮出的,竟是三百年前自己亲手喂给圣女的绝情蛊残骸。
沈烬在虚空绘出完整的《天墟阵图》,燃烧的朱砂痣化作火凤衔住谢无咎下坠的身躯。她抚过谢无咎鼻梁上那道随仙力复苏逐渐消退的旧疤,笑得凄艳如喋血优昙:如今仙君可看清了所谓宿命...
不过是痴人饮鸩时,自欺的轮回。
她知道,此刻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决这场危机,为自己和家人报仇,也为了打破这被命运操控的局面。
第五章·烬渊
沈烬指尖的琉璃心尚未落地,冰棺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至整个祭坛。谢无咎鼻梁上的旧疤在强光中如火山裂缝般渗出金芒,与沈烬腕间跳动的凰火纹形成螺旋状的能量场。梵野的玄铁链在极寒中寸寸冻结,链身的蛮族图腾与冰棺底部的六芒星雪纹咬合,将三人拖向深渊底部那座倒悬的青铜祭坛。
抓紧!谢无咎的嘶吼穿透暴风雪,星链如灵蛇般缠住沈烬纤细的腰肢,淡金色的血液顺着链身滴落,在冰面上灼出蜿蜒的光路。沈烬后背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听着他不规律的心跳,突然想起前世昆仑墟巅,仙君剜心时也是这般急促的律动
——
那时她以为是恐惧,此刻才明白是宿命的震颤,这具半仙之体此刻正以燃烧仙力为代价,试图逆转坠落的轨迹。
梵野的晶石复眼在极速坠落中迸裂,万千蛊虫组成的《太乙玄书》残卷如血色蝴蝶漫天飞舞,每片蛊翼上都流淌着景行二字的朱砂咒文。沈烬突然伸手抓住残卷边缘,指尖的凰火纹与书页上的蛮族图腾剧烈共鸣,三百年前的记忆如冰河解冻般倾泻而出——昆仑墟巅,少年仙君跪坐在冰晶祭坛前,用星纹剑剖开自己的胸膛,半颗泛着柔光的琉璃心被放入冰棺,棺中女子心口的凰火纹因此亮起微光,每跳动一次,冰棺外就生长出一朵赤红色的莲花。
原来每一世的相遇,都是你用仙力编织的梦境……沈烬的睫毛凝着冰晶,泪水却滚烫如熔金,你刻下十九块命牌,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在天墟阵图中为我留一丝生机。
因为你是我三百年前就该殉葬的劫数。
天墟阵图需要萧家血脉与凰火同焚,但我更需要你活着——哪怕代价是永坠轮回,魂飞魄散。
冰渊深处的青铜祭坛突然发出嗡鸣,十九盏魂灯从鼎中升起,每盏灯芯都映着沈烬不同转世的面容:第一世是被他亲手剜心的凰族圣女,第三世是他暗中守护的渔家女,第九世是与他对弈三日的棋仙……直到这一世,乱葬岗里掘墓复仇的孤女。她赤足踏上祭坛,断裂的指甲抠进鼎身的饕餮纹,鲜血凝结成冰晶,恰好嵌入阵图中央的凤凰眼位。
谢无咎的星纹剑突然脱离剑鞘,与沈烬怀中的断箭在空中相触,两道光芒交织成完整的凤凰图腾。梵野趁机挣断玄铁链,将蛊核砸向祭坛中央:你们以为爱意能战胜天命萧临渊的血祭术已经连通魔界,你们脚下的每块冰晶,都是用十万生魂炼成的!
沈烬在爆炸的刹那旋身推开谢无咎,张开双臂迎向席卷而来的黑色瘴气。凰火纹如活物般从足底窜向发梢,将她的身躯点燃成璀璨的火凤虚影。谢无咎试图用星链拽回她,却见链身被凰火烧得滋滋作响——原来真正的阵眼,不是血脉与异能的献祭,而是相爱之人甘愿为彼此湮灭的决心。
景行,你看!沈烬的声音混着仙力与凰火,在冰渊中激起千层冰浪,凤凰图腾已经完整,这说明天墟的终极解法从来不是杀戮,而是……
她的话被梵野的狂笑打断,蛊核爆炸产生的黑雾如触手般缠住她的脚踝,试图将她拖入魔界裂隙。
谢无咎突然咬破指尖,以血为引画出上古禁阵,强行将沈烬的魂体与自己绑定:我允许你打破宿命,但没允许你独自赴死——这次,换我做你的剑。
星纹剑的碎片在谢无咎掌心重组,他握住沈烬的手,将剑刃刺入两人相贴的心口。鲜血交融的瞬间,祭坛中央的凤凰图腾骤然亮起,十九盏魂灯化作流光注入沈烬体内,她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凰火虚影,而他的仙骨深处渗出万道星芒。
以我仙骨为引,以你凰火为锋,斩破这狗屁天命!谢无咎的嘶吼中带着释然,三百年的执念在此刻化作绕指柔,沈烬,记住了——下一世,我会在朱雀桥头等你,听你弹那曲《烬生谣》。
天墟阵图在血与光中重构,沈烬感觉自己的魂体正在分裂,一半是燃烧的凰火,一半是冷冽的星光。她最后望了一眼谢无咎眼中的星河,唇角勾起释然的笑。当凤凰虚影展翅的刹那,冰渊中的瘴气被尽数净化,梵野的惨叫被冻结在冰层中,而谢无咎的身影正随着阵法的完成逐渐透明。
这一世,换我护你周全。沈烬的低语被卷入时空裂缝,她将琉璃心推入谢无咎掌心,带着它活下去,替我看遍大昭的春日花雨,冬日晴雪。
冰渊之上,萧家祠堂的废墟中,一朵赤莲冲破焦土绽放。谢无咎跪坐在莲前,手中紧握着沈烬的凤佩,佩上的凰羽纹路与他掌心的星纹终于完美契合。远处传来朱雀桥的喧嚣市声,孩童的糖葫芦叫卖声中,他仿佛又听见那曲《烬生谣》的琴音,从时光深处悠悠传来。
他轻轻抚过佩饰,对着虚空呢喃:第十九劫已破,下一世,我定不会再让你等太久。
血色月光中,赤莲的花瓣上凝结出两颗露珠,一颗泛着凰火的红光,一颗映着星辰的微光,在黎明前的寒风中缓缓交融,化作一颗晶莹的泪。
第六章·烬雪
十年后,大昭皇城。
朱雀桥畔的烬生楼在雪雾中若隐若现,檐角铜铃随寒风轻晃,惊起几羽寒鸦。
谢无咎站在桥头,望着楼前那株与记忆中相似的石榴树——树干上蜿蜒的疤痕,正是他当年用星纹剑刻下的阵图残痕。可他没注意到,树根处新冒出的枝桠上,竟开着一朵半红半白的花,花瓣纹理与《天墟阵图》的星轨有些相似。
公子可是要听曲清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熟悉的尾音上挑。
谢无咎转身,只见弹琴女子身着月白襦裙,腕间缠着赤色丝带,指尖掠过琴弦的弧度,竟与记忆中那人分毫不差。
她身后的屏风上,半幅《天墟阵图》被水墨山水覆盖,唯有阵眼处的空白嵌着一枚冰晶,隐约映出景行二字的倒纹。
女子抬眸,眼尾那颗淡金小痣在雪光中若隐若现:今日新谱了《凤求凰》,可敢请公子共赏她说话时,琴弦上泛起不易察觉的蓝光,与谢无咎袖中琉璃心的频率产生微妙共振,却又暗藏着某种阻断仙力的蛊虫振翅声。
谢无咎喉头滚动,喉间涌起三百年前那口苦杏仁味的毒酒。
他向前半步,袖中琉璃心突然发烫。十年前冰渊一别,他带着她的残魂碎片遍寻天下,终于在南疆巫女的预言中得知:凤凰涅槃,需以情丝为引,在大雪初霁之日重临人间。却不知巫女临终前攥着他的袖口,曾低声呢喃当心镜中花。
沈姑娘的琴音,可是藏着十九世的执念他抬手轻触她腕间丝带,触感竟与当年那截勒进血肉的星链别无二致。丝带内侧绣着细小的蛮族咒文,若不凝神细看,只会当作寻常花纹——那是梵野当年用来操控蛊虫的双生咒,此刻却被绣成了连环锁的形状。
女子轻笑,指尖突然按弦转调,《凤求凰》的旋律中混入《烬生谣》的变调,琴弦震颤的频率与谢无咎心跳完美重合:谢大人可还记得,当年在醉月阁说我‘心事太重’如今我这琴里,葬的可是你的半颗心
她身后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十九个青铜烛台,每个烛台都刻着不同朝代的纹饰,其中某个烛台底部,赫然刻着萧临渊的名字。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谢无咎注意到她身后的屏风上,绘着半幅《天墟阵图》,缺失的阵眼处恰好能嵌入琉璃心的形状。
十年间,他踏遍苍狼原、昆仑墟,终于明白天墟的真正威胁从来不是阵法本身,而是人心对力量的贪念。但他没发现,屏风背面用金粉写着第十九颗朱砂痣在镜中,字迹边缘泛着鲛人油的荧光。
萧临渊的余党还在觊觎《太乙玄书》。他袖中星纹玉珏泛起微光,他们以为你魂飞魄散,却不知……
却不知凤凰涅槃,需饮爱人仙血为引。女子打断他,指尖凝聚出一缕凰火,点燃案几上的鲛人烛,当年你用半心换我轮回,如今我便用这具凡胎,再陪你演一场戏。
烛火映照出她的影子,竟在墙上投出双影——一为凰族圣女的庄严法相,一为身着嫁衣的凡俗女子,二者轮廓重叠,却在眉心处多出一枚未见过的第三眼印记。
谢无咎突然攥住她手腕,触感柔软却带着剑气的凛冽:你不是她。他注意到她掌心有块淡色茧子,形状与握剑的姿势完全吻合,可沈烬前世今生从未练过剑。
女子挑眉,腕间丝带骤然化作赤链,缠住他咽喉:我是她的执念所化,是你刻在十九块命牌上的妄念。但那又如何
她逼近他,鼻尖萦绕着苦杏仁与雪松香,只要能帮你彻底封印天墟,做影子又何妨她耳坠突然脱落,露出耳后完整的凰火纹——那是涅槃重生的标志,却比记忆中的纹路多出了第十九道尾羽。
窗外突现血色月光,十九道黑影破窗而入,为首者掌心浮着蛮族狼图腾——正是当年死在冰渊的梵野副将。
谢无咎旋身挥剑,星纹剑却在触及黑影时化作光点——这竟是用幻术凝成的残影。更诡异的是,黑影们的步法轨迹,竟与屏风上《天墟阵图》的生门方位完全一致。
他们要的是琉璃心。女子甩出赤链缠住为首者,丝带末端露出半枚凰羽纹身,而我们要的,是让天墟阵图永远成为传说。她说话时,楼外的石榴树突然无风自动,飘落的花瓣在空中组成镜中藏阵四个字,随即被风雪吹散。
谢无咎突然福至心灵,将琉璃心嵌入屏风阵眼。刹那间,整座楼阁震动,墙面上浮现出十九世轮回的光影:第一世他剜心镇魔……第三世她化作流民医女为他种痘……第九世他们在棋盘上以星斗为饵……直到这一世,她以执念为躯,在雪夜等他赴约。但在光影的缝隙中,他瞥见某个陌生的朝代,自己竟与身着龙袍的萧临渊对饮,桌上摆着完整的《太乙玄书》。
原来阵图的终极封印,是让所有知晓秘密的人陷入轮回。他望着女子逐渐透明的身躯,终于明白巫女预言的真谛,而我要做的,是让你真正成为人。女子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眼神却飘向窗外的朱雀桥,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卖糖葫芦的少年,腰间挂着与她相似的赤色丝带。
女子的面容开始崩解,露出皮下流动的金光:傻子,我本就是你心底的光。若想让我重生……她指尖点在他眉心,将所有执念注入琉璃心,就带着它看遍人间,直到下一个雪落时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在谢无咎耳边留下最后一句低语:莫信水中月,且看镜中人。
雪停了,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谢无咎攥着琉璃心冲向街头,却见人群中闪过一袭月白身影,耳后隐约的凰火纹与记忆中的烙印重叠。他追至朱雀桥尾,只余一片飘落的赤色丝带,上面用朱砂写着:
第十九劫终,待烬雪重燃时,吾当归。
他笑了,将丝带系在腕间。远处传来孩童的歌谣,唱的正是十年前那场焚尽邪祟的凤凰涅槃。谢无咎抬头望向晴空,掌心的琉璃心泛起微光,仿佛她从未离开。但他没注意到,丝带的朱砂字迹正在逐渐褪色,露出底下用蛊虫分泌物写的另一行字:萧氏宗祠第三根石柱下,藏着真正的轮回镜。
第七章·烬镜
雪后的朱雀桥笼罩在薄雾中,谢无咎攥着褪色的赤色丝带,指尖残留着女子消散前的温度。怀中琉璃心突然发烫,映出街角巷尾若隐若现的赤色光点——那是沈烬执念的残痕,正朝着萧家宗祠方向蔓延。
萧氏宗祠第三根石柱下,藏着真正的轮回镜。
女子临终的低语在耳畔响起。谢无咎闪身避开巡逻的金吾卫,跃上飞檐,雪靴踩过覆雪的瓦片,惊起一团团白雾。
萧家宗祠的朱漆大门已显破败,门环上的狼图腾结着薄冰,却在他靠近时渗出一丝黑气,与琉璃心的金光相抗。
第三根石柱下,积雪被某种力量蒸干,露出刻着星轨的青铜盖板。
谢无咎将琉璃心置于中央,地面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石阶两侧的长明灯自动亮起,灯油竟是凝固的人血,每盏灯芯都缠着一缕青丝——正是十年前冰渊中沈烬散落的发丝。
原来十九世轮回,你都用发丝为我引路。
他指尖抚过灯柱,感应到微弱的凰火波动。地宫深处传来潺潺水声,竟与记忆中昆仑墟的寒潭水声别无二致。
转过三道弯,一面三丈高的青铜镜悬浮在石台上,镜面蒙着蛛网般的裂纹,却清晰映出谢无咎身后的景象——只是他腰间的星纹玉珏,在镜中变成了萧临渊的狼图腾玉佩。
镜中藏阵,果然如此。
谢无咎握紧星纹剑,剑尖挑起镜面上的尘埃,露出镜背刻着的《天墟阵图》完整版本。与他熟知的残卷不同,镜中阵图的核心并非毁灭,而是魂穿轮回。他突然想起女子临终前的双影——原来真正的天墟阵图,是将圣女与仙君的魂魄困在十九世轮回中,用爱意作为引子,源源不断地产生可被汲取的劫力。
谢大人好雅兴,竟找到这里。
熟悉的嗓音从镜中传来,梵野的副将从阴影中走出,掌心托着半块染血的《太乙玄书》。他身后站着数十名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握着刻有沈烬面容的傀儡娃娃,娃娃心口插着银针。
你们用十九世执念炼制傀儡,就为了困住她的残魂
谢无咎挥剑斩向傀儡群,星纹剑却在触及傀儡的瞬间被某种力量弹开。他这才注意到,傀儡们的脚踝都缠着赤色丝带,正是烬生楼女子腕间之物。
困住我们是在唤醒。
副将冷笑,将《太乙玄书》残页贴在镜面上,当年萧临渊大人用禁术将圣女魂魄分为十九份,每份都注入不同的‘情劫’。如今第十九劫已破,正是融合魂魄、重塑天墟的最佳时机。
镜面突然爆发出强光,谢无咎被吸入镜中世界。再次睁眼时,他身处一间古旧的绣房,窗外飘着与今日相同的雪。妆奁上摆着半面铜镜,镜中映出一位身着嫁衣的女子,耳后没有凰火纹,却在眉心点缀着一枚赤色花钿——正是烬生楼女子影子的第三眼印记。
景行,你终于来了。
女子转身,手中握着半块琉璃心,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百年。
她开口的瞬间,谢无咎体内的仙力突然暴走,星纹剑不受控制地飞向女子,剑尖停在她咽喉三寸处。
他这才发现,女子掌心的琉璃心刻着萧临渊三字,与他怀中的半块恰好拼成完整的心形。
你是……
谢无咎瞳孔骤缩,终于明白为何烬生楼女子会有握剑的茧子——眼前的女子,才是被封印在轮回镜中的真正宿主,而十年前的执念化身,不过是她为了接近自己制造的傀儡。
我是萧临渊的妹妹,也是被他献给天墟的第一任祭品。
女子抬手抚过镜面,镜中浮现出十九世轮回的碎片,每一世,我都会以不同的身份接近你,用爱意喂养天墟。直到这一世,你终于集齐了十九块命牌,阵图的力量才足够冲破封印。
谢无咎感到一阵眩晕,十年间的记忆如潮水倒灌——南疆巫女是她的眼线,烬生楼的屏风是她的阵眼,就连朱雀桥头的糖葫芦少年,也是她用蛊虫炼制的分身。
他握紧怀中的琉璃心,却发现上面的凰火纹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蛮族的狼图腾。
可惜,你终究是仙君转世,动了真情。
女子指尖凝聚出真正的凰火,比沈烬的火焰多出一道暗纹,现在,把你的半颗心交给我,让天墟吞噬这世间所有的爱意。
谢无咎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释然。他将琉璃心抛向镜面,星纹剑同时刺入自己心口: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从你在‘烬生楼’弹错《烬生谣》的第三个音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鲜血溅在镜面上,竟将萧临渊三字灼成灰烬,露出底下沈烬的真容——原来真正的琉璃心,一直藏在他的仙骨深处。
镜面剧烈震动,十九具傀儡同时爆裂,露出里面蜷缩的赤色魂魄。
谢无咎的鲜血滴在镜背阵图上,竟将魂穿轮回的纹路洗成纯白。
他伸手穿过镜面,握住沈烬的指尖,感受到那缕熟悉的温度:第十九劫的真正解法,不是融合魂魄,而是……
而是让执念化作清风。
沈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十九道赤色魂魄汇入谢无咎体内,他背后浮现出真正的凤凰图腾,谢谢你,用十九世教会我什么是爱。现在,该我来终结这一切了。
镜面轰然碎裂,谢无咎抱着沈烬的残魂回到现实世界。
梵野副将惊恐地看着手中的《太乙玄书》化作飞灰,傀儡们的赤色丝带纷纷飘向天际,最终聚成一只火凤,将整个地宫照亮。
天墟的力量来源于人心,而人心永远有比贪婪更强大的东西。
谢无咎轻抚沈烬的发丝,她的面容在晨光中逐渐清晰,耳后的凰火纹终于完整,比如,愿意为彼此赴死的勇气。
地宫外,雪后的阳光洒在朱雀桥上。谢无咎走出宗祠,怀中抱着真正的沈烬——她的眉心不再有第三眼印记,腕间缠着的赤色丝带,正随着晨风轻轻飘动。远处,糖葫芦少年的叫卖声传来,他腰间的丝带不知何时已换成了蓝色,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赤莲。
下一世,我们去看南疆的蛊花吧。
沈烬靠在他肩头,指尖凝聚出一缕纯净的凰火,点燃了桥头的灯笼。谢无咎望着她眼中的光,终于明白,真正的涅槃不是毁灭,而是带着爱意重生。
第八章·烬羽
三年后,南疆十万蛊林。
沈烬跪坐在蛊王祠的青铜鼎前,指尖掠过鼎身的凰羽纹路,腕间赤色丝带随呼吸轻颤。鼎中蒸腾的雾气里,十九只幽冥蝶振翅欲飞,每只翅膀都映着不同的记忆碎片:谢无咎在醉月阁掷出银箸的星芒、朱雀桥下燃烧的赤磷砂、冰渊中谢无咎碎裂的面具......
准备好了吗谢无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身着南疆巫师长袍,袖口绣着与鼎纹同源的凤凰图腾。三年来,他们遍历大昭七十二处古阵,终于在蛊族长老的指引下,找到了能让沈烬魂魄彻底固化的羽涅鼎。
沈烬抬头,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星纹玉珏上——那是用琉璃心碎片重铸的法器,此刻正与鼎中雾气产生共鸣。你说梵野副将临死前,为什么要笑她忽然开口,指尖凝聚出一缕凰火,引燃鼎中的鲛人油。
谢无咎顿了顿,伸手拂过鼎边的十九道刻痕:或许他终于明白,天墟阵图困住的从来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的执念。他袖中滑落一张泛黄的纸页,正是当年在萧家宗祠找到的《天墟阵图》残卷,如今边缘已被凰火灼出十九个焦洞。
鼎中突然爆出强光,十九只幽冥蝶化作流光钻入沈烬眉心。她闷哼一声,后颈的凰火纹如活物般游动,竟在皮肤表面拼出完整的《天墟阵图》。谢无咎握紧她颤抖的手,感受到她体内翻涌的两股力量:一股是纯净的凰火,另一股,却是当年萧临渊注入的蛮族血咒。
小心!谢无咎挥剑斩向突然袭来的黑雾,却见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十九世轮回中,沈烬为他而死的模样。星纹剑在触及雾气的瞬间响起悲鸣,那些身影竟都是她魂魄的残影,被天墟阵图扭曲成了攻击的傀儡。
这是阵图最后的反噬。沈烬咬牙挺住,指尖掐出巫女教的净魂诀,用你的仙力护住鼎身,我要在阵图彻底消散前......话未说完,她口中突然呕出黑血,血珠落在鼎中,竟开出黑色的曼陀罗花。
谢无咎这才惊觉,鼎中倒映的不是沈烬的身影,而是萧临渊的面容。原来羽涅鼎不仅能重塑魂魄,更是天墟阵图的最后一道枢纽,当年萧临渊早已埋下后手,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原来我们又中计了。沈烬苦笑,任由黑色曼陀罗的藤蔓缠住脚踝,他根本不在乎天墟是否重启,他只想要我们在轮回中永远不得解脱。她望向谢无咎,眼中却无半分恐惧,只有释然,景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世相见吗
谢无咎挥剑砍断藤蔓,却发现每砍断一根,就有两根新的生长出来。他想起镜中世界看到的画面:第一世,他以仙君之身降临战场,沈烬作为凰族圣女,正被萧临渊钉在天墟阵眼处,她抬头看他的第一眼,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解脱。
我记得你说,‘仙君可愿与我共赴劫数’谢无咎单膝跪地,星纹剑插入鼎边,用仙力强行镇住阵图,这一次,我还是会说——我愿意。他咬破指尖,在沈烬眉心点下仙纹,那是昆仑墟的禁术,能暂时将两人的魂魄绑定。
鼎中突然传来萧临渊的狂笑:谢无咎,你以为重塑魂魄就能逃脱你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在为天墟注入力量!话音未落,沈烬后颈的凰火纹竟裂变成狼图腾,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陌生,抬手掐住谢无咎的咽喉。
景行,杀了我。她的声音从齿间挤出,黑色曼陀罗已爬满半边脸颊,萧临渊在我魂魄里种了共生蛊,只有用你的剑刺穿我的心脏,才能彻底毁掉阵图。
谢无咎摇头,星纹剑却在掌心凝聚:还记得十年前冰渊里我说的话吗我允许你打破宿命,但没允许你独自赴死。他将剑尖对准自己心口,这次,我们一起走。
就在剑尖刺入的刹那,沈烬突然挣断藤蔓,用尽全力将谢无咎推开。凰火与仙力在鼎中炸开,十九道流光从她体内飞出,每道流光都化作她不同世的模样,联手击碎了鼎中的曼陀罗花。
第十九劫的解法,是放下。沈烬的声音从各个时空重叠而来,她的身体逐渐透明,却露出最本真的魂魄——那是一只燃烧的凤凰,谢谢你,用十九世让我明白,爱不是束缚,是自由。
谢无咎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握住一片飘落的凰羽。羽尖燃起金色火焰,将整个蛊王祠照亮。当火焰熄灭时,鼎中只剩下一枚晶莹的水晶,里面封存着沈烬的一缕魂魄,以及谢无咎的半滴仙血。
南疆的夜风卷着蛊花香袭来,谢无咎握紧水晶,终于明白萧临渊的真正目的——不是毁灭,而是让他们在永恒的轮回中,成为天墟源源不断的能量源。但他不知道,真正的爱,早已超越了生死与轮回。
下一世,我会在昆仑墟等你。谢无咎对着水晶低语,指尖抚过上面自然形成的十九道纹路,这一次,我会带着真正的自由,来娶你。
远处,蛊林深处传来幽冥蝶的振翅声,那是沈烬魂魄安好的讯号。谢无咎站起身,将水晶收入怀中,星纹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流光——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第九章·烬轮(情感深化版)
百年后,昆仑墟巅。
谢无咎跪坐在覆雪的祭坛前,掌心的水晶泛着温润的光,里面封存的凰羽轻轻颤动,仿佛栖息着一只沉睡的蝶。
他面前摆着十九盏青铜灯,每盏灯里都凝结着一滴泪——那是沈烬在不同世为他落下的,历经百年仍未干涸。
第十九盏灯该点了。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南疆蛊族长老拄着拐杖走近,眉心的第三眼印记与烬生楼女子如出一辙,这次的轮回,是最后一劫。
谢无咎抬头,望向云海深处的裂隙。百年间,他无数次站在这里,看云起云落,却始终记得第一世见她时,她被钉在天墟阵眼的模样——那时她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对解脱的渴望。此刻,掌心的水晶突然发烫,映出遥远时空里一个身着淡紫襦裙的身影,正在拨弄焦尾琴,腕间赤色丝带随风轻扬。
她这一世叫林晚舟。长老递过一卷泛黄的舆图,声音里带着悲悯,镇北王府的庶女,体内的凰火纹尚未觉醒。而你......
而我是她命中的劫数。谢无咎接过舆图,指尖抚过烬生楼旧址,如今那里已成了镇北王府的花园。他忽然想起第三世,她是个卖茶的姑娘,曾在暴雨中为他撑起半片蓑衣,那时她腕间也系着这样的赤色丝带,萧临渊的血脉还在吗
长老点头,第三眼印记泛起微光:新朝皇帝姓萧,掌心有狼图腾胎记。天墟阵图虽碎,但执念不散,它寄生在萧家血脉中,等待着再次成型的契机。
谢无咎站起身,十九盏灯自动飞入袖中。昆仑墟的雪落在他肩头,却在触及水晶的瞬间化作蝴蝶飞走——这是百年来他与她之间独特的感应。
他轻抚水晶,低声道:晚舟,这一次,我不会再以仙君的身份俯视你,而是以凡人之躯,站在你身侧。
时空裂隙中,林晚舟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正对着青铜镜蹙眉,镜面上突然浮现的纹路让她心悸。
谢无咎看见她指尖抚过镜面的动作,与千年前醉月阁里那个抚琴的女子分毫不差,喉间突然涌起一股酸涩——原来有些习惯,真的会刻进灵魂。
镇北王府的夜,月白如霜。
林晚舟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忽然发现耳后有块淡色胎记,形状竟像一片羽毛。焦尾琴突然发出异响,她转身时,看见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站在月光里,眉心间的朱砂痣让她莫名心悸。
你是谁她下意识后退。
谢无咎摘下斗笠,左眼睑下的淡金小痣映入她眼底:我是你每一世都在等的人。他抬手轻挥,十九盏灯悬浮在空中,灯光映出她耳后逐渐清晰的凰火纹,林姑娘可曾梦见过,有个人陪你看遍雪落
林晚舟的心跳骤然加快,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乱葬岗的腐土、醉月阁的烛火、冰渊中的拥抱......这些从未经历过的场景,却比记忆更真实。
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景行......是你吗
这声呼唤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百年桎梏。谢无咎袖中的水晶轰然碎裂,化作万千流萤钻入她眉心,十九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自己在他怀中消散,又在他眼中重生,每一世的相遇都是劫数,却又都是宿命的馈赠。
原来我们已经错过了十九次。她轻声说,指尖燃起淡金色的凰火,却不是灼烧,而是如春日暖阳般温柔,这一次,我不要再做被保护的人。
祭天大典当日,乌云蔽日。
林晚舟身着嫁衣,站在祭天台中央,腕间的赤色丝带被狂风扯得笔直,露出底下逐渐清晰的凰火纹。萧氏皇帝握着匕首逼近,他掌心的狼图腾与她的纹路产生共鸣,天墟残图在身后展开,如同张开的巨口。
你的血,将成为新朝的基石。皇帝的声音带着癫狂,匕首刺破她肌肤的瞬间,却见金色血液飞溅,在半空凝成火凤虚影。
真正的基石,是人心的光。林晚舟反手握住刀刃,凰火顺着皇帝的手臂蔓延,却在触及他胸口时骤然熄灭——那里藏着一枚琉璃心碎片,刻着景行二字。
谢无咎与此同时点燃十九盏灯,每盏灯都映出他们某一世的片段:第一世他剜心镇魔,第五世她为他挡下暗箭,第十三世他们在昆仑墟看雪......星纹剑划出的光弧与她的凰火缠绕,在空中织成十九道光带,每一道都系着他们共同的执念。
晚舟,你看。谢无咎的声音穿过战场,带着百年的温柔与沧桑,每一世我都在问自己,究竟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你。直到现在才明白,你就是我的苍生。
林晚舟转身望向他,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没有前世的仙气疏离,只有凡人的深情。凰火在她身后化作巨大的凤凰虚影,却在触及他的瞬间,化作万千光点,温柔地包裹住他。
天墟残图在光与火中崩解,化作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他们的记忆。萧氏皇帝在哀嚎中化作尘埃,而林晚舟与谢无咎相视而笑,任时光的洪流冲刷过十九世的悲欢。
下一世,我们做凡人吧。她靠在他肩头,听着远处传来的童谣,那是大昭故地的孩子们在唱《烬生谣》的新编,生儿育女,种一棵石榴树,看它每年春天开花。
谢无咎轻笑,指尖凝聚出一枚赤莲种子:不,这一世就可以。种子落入雪地,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枝头的花半红半白,一朵落在她发间,一朵别在他衣襟。
风过昆仑,流萤漫天。谢无咎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这是历经十九世轮回,终于触碰到的真实。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尝到的不是苦涩,而是劫数尽后的甘甜。
十九世轮回,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他轻声说,不是以仙君的身份,而是以谢无咎的身份,爱林晚舟,爱沈烬,爱每一个时空里的你。
林晚舟抬头,看见云海裂开一道缝隙,阳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远处的裂隙彻底愈合,化作一道美丽的彩虹,那是天墟消散的痕迹,也是他们新生的开始。
那么,谢无咎。她唇角扬起笑意,握紧他的手,带我去看人间烟火吧,从朱雀桥的糖葫芦开始。
他点头,牵着她走向山下,十九盏灯在身后逐渐熄灭,只留下心中那盏永恒的明灯。雪后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将十九世的遗憾,都化作这一世的圆满。
第十章·烬缘
十年后,南疆小镇。
青石板路上,谢无咎背着药篓穿过熙攘的人群,竹篓里的赤莲种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镇口的茶摊上,林晚舟正用指尖逗弄着檐下的鹦鹉,腕间的赤色丝带系着一枚小小的凰羽吊坠——那是用谢无咎的仙骨碎片炼制的平安符。
景行,你看!她举起刚买的糖画,蝴蝶形状的糖霜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这只蝴蝶像不像幽冥蝶
谢无咎笑着接过糖画,指尖不经意间拂过她耳后淡淡的凰火纹——如今那纹路已化作寻常胎记,只有在月圆时才会泛起微光。比幽冥蝶漂亮多了。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蛊族长老传来消息,天墟残片已彻底化作养料,南疆的蛊花今年开得格外盛。
林晚舟咬了口糖画,甜意漫上舌尖: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萧氏的血脉了她望向远处的山峦,那里曾是天墟阵图的最后据点,如今已变成一片花海。
谢无咎点头,却在触及她目光时忽然正色:晚舟,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从药篓底层取出一本泛黄的手札,封面上赫然印着萧临渊的落款。
林晚舟瞳孔骤缩,手札中掉出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身着嫁衣,眉心点着与她
相似的赤色花钿。这是......
是萧临渊的妹妹,也是初代凰族圣女。谢无咎握住她发凉的手,十九世轮回中,她的魂魄与你交织,所以你才会梦见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翻到手札最后一页,上面用鲜血写着:吾之罪,愿以十九世轮回赎之。
林晚舟怔怔地看着画像,忽然想起祭天大典那日,萧氏皇帝掌心的琉璃心碎片。她轻抚画像女子的眉心,竟发现与自己的胎记完全重合:原来我们都曾是棋子,被同一个执念困住。
谢无咎将手札投入炉火,火苗瞬间窜起,将字迹烧成灰烬:但执念亦可成茧,破茧之时,便是新生。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镯,镯面上刻着十九朵赤莲,这是用天墟残片炼制的,以后它会替我守护你。
林晚舟任由他将镯子戴在腕上,银镯与赤色丝带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忽然想起昆仑墟巅的赤莲树,每到春天便会开出半红半白的花,那是他们用十九世血泪浇灌的奇迹。
我们去看赤莲吧。她突然开口,今年的花期应该到了。
昆仑墟的雪依然洁白,但山脚的赤莲谷却温暖如春。谢无咎背着林晚舟踏过青石阶,谷底的赤莲开得正盛,每一朵都承载着他们某一世的记忆。林晚舟伸手触碰花瓣,竟看见花瓣上闪过醉月阁的烛火、朱雀桥的雪、冰渊中的火光。
你说,若没有天墟阵图,我们会不会更早相遇她靠在他肩头,听着他的心跳声问。
谢无咎轻轻摇头:或许会,但那样的我们,可能不会懂得珍惜。他指着远处的双生莲,两朵花共用一根花茎,一朵是赤色,一朵是白色,就像这并蒂莲,历经风雨才开得更盛。
暮色渐浓时,他们在赤莲树下摆开茶席。林晚舟拨弄着焦尾琴,弹的不是《烬生谣》,而是一首轻快的新曲。谢无咎从怀中取出十九颗晶莹的珠子,每颗珠子里都封存着他们某一世的碎片——第一世的银箸、第五世的蓑衣、第十三世的昆仑雪。
我曾以为,忘记前尘才能解脱。他将珠子串成手链,戴在她腕上,但现在才明白,这些遗憾与痛苦,才是我们相爱的证据。
林晚舟望着手链上流转的微光,忽然想起百年前在镜中世界看到的画面:谢无咎与萧临渊对饮,桌上摆着完整的《太乙玄书》。那时她以为是阴谋,如今才懂,那是萧临渊在轮回中最后的悔悟。
景行,你说执念究竟是什么她轻声问,指尖抚过他眉心的朱砂痣。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执念是困住蝴蝶的茧,也是让它展翅的理由。就像我执念于找到你,而你执念于记得我。
夜风带来赤莲的香气,谢无咎揽住她的腰,看她腕间的银镯与手链相互辉映。远处的雪山之巅,一轮明月悄然升起,照亮了赤莲谷中相拥的身影。
这一晚,他们没有谈论天墟,没有谈论轮回,只说着人间的琐碎——明日要去镇上买的丝线颜色,后山的药草何时采收,以及明年春天,要在院子里种几棵石榴树。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夜空时,林晚舟忽然指着天际惊呼:十九道流光划过昆仑墟,每一道都化作赤莲的模样,坠入花海。谢无咎知道,那是十九世的执念终于消散,化作了人间的烟火。
你看,它们都找到了归宿。林晚舟轻声说,靠在他胸前听着心跳,就像我们一样。
谢无咎轻笑,将她拥得更紧:不,我们的归宿不是过去,而是未来。他指着银河的方向,那里有一颗明亮的星,以后每颗流星划过,都是我们新的开始。
林晚舟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倒映着漫天星光,比任何一世都要明亮。她忽然明白,所谓轮回,从来不是惩罚,而是上天给相爱的人多一次相遇的机会。
那么,谢先生。她笑着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们明天去镇上,给未来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他愣了愣,随即笑出泪来。赤莲谷的风卷起他的衣摆,与她的襦裙缠在一起,像极了十九世轮回中,他们始终纠缠的命运。
好。他轻声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就叫‘烬缘’吧,让这个名字,记住我们跨越时空的缘分。
赤莲在夜色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的约定起舞。这一次,没有阴谋,没有宿命,只有两个灵魂,在人间的烟火里,终于等到了属于他们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