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家族的秘密
我第一眼看到那道门槛就觉得不对劲。
作为一名装修设计师,我见过太多老房子的门槛磨损的木料,褪色的红漆,被岁月磨平的棱角。但秦家老宅的这道门槛不同。它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得几乎能映出人影,像是被无数双手抚摸过一样。最奇怪的是,它比普通门槛高出至少五厘米,跨过去时不得不刻意抬高腿。
柯设计师,您觉得怎么样秦家女儿秦雪站在门内,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素雅的米色旗袍,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与这座百年老宅格格不入的是她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正闪烁着绿色的光点。
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道门槛。实木的
嗯,桃木。秦雪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祖上传下来的,说是能挡邪祟。
我挑了挑眉。在现代装修中保留传统元素是我的专长,但这么讲究的门槛还真少见。我掏出卷尺测量,当金属尺面接触到门槛表面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顺着指尖窜上来,我差点把尺子扔出去。
您怎么了秦雪关切地问。
没事。我强笑着摇摇头,继续工作。但那种不适感挥之不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那道漆黑的门槛注视着我。
测量完毕,我站起身环顾四周。秦家老宅是典型的江南民居,三进院落,雕花门窗保存完好。秦雪说他们家族在这里住了七代,现在只剩下她和祖母两人。
门槛需要更换吗秦雪问。
我犹豫了一下:从专业角度讲,这么高的门槛不符合现代安全标准,尤其对老人家来说容易绊倒。但作为文物保留也有价值...
不能换。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插入。我转头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站在廊下,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一串佛珠。门槛动不得,会放'它们'进来。
奶奶!秦雪急忙走过去搀扶老人,您怎么出来了医生说过要卧床休息的。
老妇人没理会孙女,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小伙子,你身上有阴气。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接话。秦雪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说:奶奶最近身体不好,总说胡话。您别介意。
老妇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秦雪连忙扶她回屋。我独自站在院中,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不安。风吹过天井,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像是陈年的血。
那天工作到很晚。秦雪留我吃晚饭,席间老妇人一直用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眼神盯着我。饭后,秦雪带我参观宅子,走到二进院落时,她突然停下。
柯设计师,有件事我想请教您。她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您听说过'活门槛'吗
我摇头:我只知道传统门槛有挡财、挡灾的寓意。
秦雪咬了咬下唇:在我们家族,门槛不仅是装饰。它是结界,是防线。她指向地面,特别是这道主门槛,里面封着东西。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借着昏黄的灯光,我注意到门槛两端各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细小孔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刺穿过。
什么东西我问。
秦雪刚要回答,一阵刺耳的刮擦声突然从大门方向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抓挠木头。我们同时转头,但那里空无一人。
老鼠吧。秦雪勉强笑了笑,但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当晚,秦雪执意留我住下,说天黑后山路不好走。我被安排在厢房,床铺整洁,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混合着某种我说不上来的古怪气息。
凌晨两点多,我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起初以为是做梦,但那声音持续不断咔哒、咔哒,像是有人在轻轻叩击木头。
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整个宅子沉浸在诡异的静谧中。
声音来自前院。我屏住呼吸靠近,看到一幕让我血液凝固的场景
秦雪穿着白色睡袍跪在大门前,长发披散。她面前放着一个小瓷碗,正用食指蘸取碗中的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门槛上。月光下,她的动作机械而精准,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
更可怕的是,每当她的手指离开门槛,那漆黑的木头上就会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像是被血浸透的毛细血管,又迅速消失。
我后退时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秦雪猛地转头,月光下她的眼睛竟然泛着诡异的绿光。
柯设计师她的声音突然恢复正常,您怎么起来了
我...我听到声音...我结结巴巴地说,手电筒的光在她脸上晃动。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秦雪站起身,拍了拍睡袍上的灰尘:抱歉吵醒您了。我在...做清洁。
清洁凌晨两点用不明粉末清洁门槛我强忍着没有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这是什么我指着瓷碗里的白色晶体。
盐。秦雪平静地说,老宅容易生虫,撒盐可以防蛀。
我点点头,假装相信了这个解释。回到房间后,我却怎么也睡不着。那道门槛、秦雪诡异的举动、老妇人关于阴气的警告...所有这些碎片在我脑海中旋转,拼凑出一副令人不安的图景。
天亮后,我决定再检查一次那道门槛。趁秦雪在厨房准备早餐,我蹲在大门前,用随身携带的小刀轻轻刮擦门槛底部。黑色的漆面下露出木料的本色确实是桃木,但质地异常紧密,像是经过特殊处理。
当我刮得更深一些时,刀尖突然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小心地扩大刮擦范围,在桃木内部发现了一块嵌着的金属片,上面刻满了细小的符文,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能辨认出是道教的镇邪咒文。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金属片边缘有暗褐色的污渍,看起来像是...血迹。
您在做什么
秦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时,看到她端着早餐托盘站在廊下,脸色苍白。
抱歉,我只是...我匆忙站起身,小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雪放下托盘,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当她看到被刮开的门槛和露出的金属片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般僵住了。
完了...她喃喃自语,封印被破坏了...
什么封印我问,秦小姐,这道门槛到底有什么秘密
秦雪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柯设计师,您昨晚听到的刮擦声...那不是老鼠。
那是什么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门槛:您知道为什么桃木能驱邪吗因为传说中桃木是神仙用来打鬼的棍棒。但这道门槛里的不止是桃木...她深吸一口气,还有人的骨灰。
我胃部一阵翻腾,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三百年前,我们秦家的一位先祖为了镇宅,将一名枉死之人的骨灰混入桃木,制成这道门槛。秦雪的声音颤抖着,从那以后,任何邪祟都无法跨过这道门。但前提是...门槛不能被破坏,也不能被外人触碰。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不仅检查了门槛,还刮开了它的保护层。
会有什么后果我艰难地问。
秦雪刚要回答,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我们同时冲向声音来源,发现老妇人倒在她的卧室门口,口吐白沫,双眼翻白。
奶奶!秦雪扑过去扶起老人。老妇人抽搐着,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孙女的衣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它...进来了...门槛...破了...
我站在一旁,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却有着不成比例的长臂和扭曲的脖颈。
当我眨眨眼想看清楚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确实进来了。而这一切,都始于我对那道神秘门槛的冒犯。
2
隐藏的危险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山间的寂静。
我站在秦家老宅的院门口,看着医护人员将秦家祖母抬上担架。老人的脸色灰白得像一张旧报纸,嘴唇不断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秦雪紧握着祖母的手,直到医护人员不得不将她分开。
秦小姐,您要跟车吗一名医护人员问道。
秦雪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最后她摇了摇头:我晚点再去医院。这里...有些事情必须先处理。
救护车开走后,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山风吹过老宅的屋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我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不仅仅是因为寒冷。
柯设计师,秦雪的声音异常平静,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您得离开这里。现在就走。
但是那道门槛
已经没用了。她打断我,指向大门。我这才注意到,那道漆黑的门槛上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纹,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撑裂的。封印破了,它们很快就会进来。
它们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秦小姐,到底什么是'它们'你得告诉我实情!
秦雪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组织语言。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阴风突然从我们之间穿过,院子里的落叶打着旋飞起,形成一个诡异的小型旋风。
没时间解释了。秦雪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凉得不像活人,天黑前你必须离开这座山。明天中午再联系我,如果...如果我还能接电话的话。
她转身快步走向主屋,留下我一人站在院子里,满脑子都是疑问和恐惧。我想追上去问个明白,但某种本能的警觉让我停下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像是打开了多年的坟墓。
我抬头看向大门,心脏猛地一缩
在那道裂开的门槛阴影里,隐约浮现出一张人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我眨眨眼,那景象又消失了。但我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收拾工具时,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东西。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秦家老宅。秦雪正站在主屋的窗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沿着窗台撒下某种白色粉末。她的嘴唇快速蠕动着,像是在念诵什么。
回城的路上,天色渐暗。后视镜中,秦家老宅所在的山头被一片诡异的灰雾笼罩,即使在夕阳下也显得阴森森的。我踩下油门,只想尽快远离那个地方。
工作室位于城郊的一栋老式公寓楼里。我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电梯坏了,只好走楼梯。昏暗的楼道灯忽明忽暗,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另一个脚步声跟在我后面,但每次回头都空无一人。
钥匙插进锁孔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背后袭来。我猛地转身,走廊尽头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屏住呼吸,数到十,什么也没发生。
幻觉,都是幻觉。我自言自语地打开门,迅速闪身进去,反锁上门。
工作室兼作我的临时住所,一室一厅的布局简单实用。我打开所有的灯,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让我稍微平静了些。电脑桌上还摊开着秦家老宅的设计草图,那道诡异的门槛被我用红笔圈了出来。
我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给秦雪打电话。最终还是放下了她说过明天再联系。如果她还能接电话的话。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我不寒而栗。
冲了个热水澡后,我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那道藏着符文的门槛、秦雪夜间的诡异行为、老妇人的突然发病,还有...我在门槛阴影里看到的那张脸。理智告诉我这不可能是真的,但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半梦半醒间,一阵轻微的刮擦声让我猛然睁大眼睛。声音来自大门就像在秦家老宅听到的一样,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擦门板。
我僵在床上,血液仿佛凝固了。刮擦声停了片刻,又开始了,这次更加缓慢、更加刻意,就像是在...写字。
理智告诉我应该报警,但某种更原始的本能让我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刮擦声持续了约莫一分钟,然后突然停止。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十几秒,接着我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我猛地坐起身,眼睛死死盯着卧室门口。客厅的灯还亮着,从门缝下可以看到光亮。然后那光亮开始变暗,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外面慢慢覆盖住门缝。
黑色的、粘稠的阴影从门缝下渗进来,像活物般在地板上蔓延。我的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声音。阴影在卧室门前汇聚,逐渐升高,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刺眼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阴影转向手机的方向,就在这一瞬间,我猛地跳下床,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瓶子砸向那团黑影。
玻璃瓶穿过黑影砸在墙上碎裂,威士忌洒了一地。黑影似乎被激怒了,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我扑来。我感到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冰冷刺骨,力道大得让我眼前发黑。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时,一阵刺耳的电子音突然响起。黑影像是被烫到般松开了我,迅速退缩到角落。我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亮着,显示秦雪来电。
我扑过去抓起手机,颤抖的手指按下接听键。
柯设计师秦雪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您还好吗
我大口喘着气,眼睛紧盯着角落里那团正在消散的阴影:不...不好...有东西...在我家里...
听我说,秦雪的声音异常急促,您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离开老宅任何东西
我努力回想:没有...等等...我突然想起,在测量门槛时,一小片黑色的木屑沾在了我的袖口上。我把它弹进了工具包的侧袋。可能有一小块门槛的木屑...
电话那头传来秦雪倒吸冷气的声音:它跟着那木屑找到您了。现在,您家里有盐吗
厨房有...
立刻去拿,撒在所有的门窗前!快!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厨房,抓起盐罐。盐粒撒在地板上的声音似乎让房间里的温度回升了些。当我撒完最后一处卧室的窗户时,角落里那团阴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做完了...我喘着气说。
现在,用您的手指蘸盐,在每扇门和窗上画一个'卍'字符号。知道怎么画吗
知...知道...我按照她说的做了,手指在木头上划过时,奇怪地感到一丝阻力,就像是在某种看不见的薄膜上刻字。
完成这一切后,我瘫坐在沙发上,汗水浸透了睡衣。电话那头,秦雪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暂时安全了,她说,但我必须见您。现在。
现在我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那东西已经标记了您,秦雪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今晚只是开始。我半小时后到您的地址。
她挂断了电话。我坐在撒满盐的客厅里,脖子上的淤痕隐隐作痛,威士忌和碎玻璃的混合物在地板上形成一滩诡异的反光。二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我看到秦雪站在门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手里提着一个老式皮箱。她看起来比白天憔悴许多,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黑眼圈。
我小心翼翼地开门,她快步走进来,立刻检查了我画的符号。
不够精确,但勉强能用。她从皮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红色粉末掺进门边的盐里,朱砂,加强防护。
秦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我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道门槛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那些...东西...会跟着我
秦雪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我的工作台前,看着秦家老宅的设计图,手指轻轻抚过那道门槛的草图。
您相信世界上有鬼吗,柯设计师她突然问道。
在今天之前,不。我苦笑着摸了摸脖子上的淤痕,但现在...
秦家老宅建在一处阴脉上,秦雪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传说,三百年前,我的先祖一位道士发现了这一点。他本可以另选宅址,但那处阴脉下方却有一股罕见的灵泉,对修行大有裨益。
她从皮箱里取出一个奇怪的金属仪器,像是罗盘和收音机的结合体,表盘上的指针不规则地跳动着。
所以他在阴脉上建宅,用特殊方法镇压邪气。门槛就是关键桃木为体,雷击枣木为骨,中心嵌入用黑狗血刻写的镇邪符文。她调整着仪器上的旋钮,最重要的是,门槛下埋着一具无名尸的骨灰,以阴制阴。
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声,秦雪的脸色变了:它还在附近。
我感到一阵寒意袭来:那个...黑影
不止一个。秦雪从皮箱里拿出几根蜡烛,迅速在房间四角点燃,您刮下的那片木屑破坏了门槛的整体性,就像在堤坝上开了个小孔。怨气找到了出口。
她的话让我胃部一阵绞痛:所以是我导致了这一切
不全是。秦雪摇摇头,门槛的封印本来就在减弱。这些年,奶奶一直用夜间仪式维持它,但自从她生病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您的出现只是加速了过程。
仪器再次尖叫起来,这次更加尖锐。同时,所有的蜡烛火焰突然转向同一个方向大门,然后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它们来了。秦雪的声音绷紧,比我想象的还快。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撞击。门板上的盐粒簌簌掉落,我画的符号开始褪色。
data-fanqie-type=pay_tag>
秦雪迅速从皮箱里取出一把古旧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剩余的朱砂粉里。
柯设计师,帮我!她将混合了血的朱砂递给我,重新画符号,用这个!
我接过朱砂,冲向大门。就在我即将触碰到门板时,所有的灯突然熄灭了。黑暗中,我听到秦雪急促的念咒声,蜡烛的绿光映照出她惨白的脸。
门缝下,熟悉的黑色阴影再次渗入,这次速度更快,量更多。它们在地板上汇聚,逐渐形成数个扭曲的人形,没有五官,却散发着纯粹的恶意。
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朱砂,但还是强迫自己在大门上重新画下符号。就在最后一笔完成的瞬间,一声非人的尖啸响彻整个房间。黑影剧烈扭动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然后突然消失了。
灯光恢复了。我瘫坐在地上,后背完全被汗水浸透。秦雪也松了一口气,吹灭了那些诡异的绿焰蜡烛。
暂时击退了,她说,但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但它们会再来的。门槛的封印已经破损,那些被困了三百年的怨灵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出口。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秦雪看着我,眼中是我读不懂的情绪: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修复门槛的封印,或者...彻底毁灭它。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市立医院。我接通电话,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请问是柯文先生吗这里是市立医院急诊科。秦芳女士刚才醒了,她坚持要见您。她说...有关于您手上印记的重要事情要告诉您。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右手腕内侧出现了五道细小的红色痕迹,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轻轻抓过。
秦雪也看到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奶奶说的没错...它标记你了。
电话那头,护士继续说道:秦女士的情况很不稳定,如果您要见她,请尽快。她说...那东西已经等了三百年,不会轻易放弃。
窗外,一阵狂风吹过,树枝拍打着玻璃,像是无数手指在抓挠。我和秦雪对视一眼,知道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突然一股冲击力从后被传来,我如炮弹似撞到墙上,昏迷而去
3
医院
刺眼的白光。
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那光太亮了,像是有人把太阳塞进了我的眼眶。我本能地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血压还在下降。
准备肾上腺素。
模糊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像被缝上了一样沉重。身体仿佛不再属于我,只剩下意识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
发生了什么我最后的记忆是...是和秦雪一起前往医院。秦家祖母要见我,说有关于我手腕上印记的重要事情要告诉我。然后...然后是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刺眼的车灯...
心跳停止了!
开始心肺复苏!
一阵剧烈的震动传遍我的全身,像是有人用大锤敲打我的胸口。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疼痛。事实上,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在看一场关于自己的电影。
有了!心跳恢复了!
继续监测,他的脑电波还很微弱。
随着一声长长的滴,我感到一种奇怪的轻盈感。突然间,我坐了起来如果这能称为坐的话。我的身体仍然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插满了管子,而我却飘浮在空中,俯视着这一切。
这不可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我的嘴唇没有动。
忙碌的医护人员完全没有注意到飘在天花板附近的我。他们围着我的身体,进行着各种急救措施。一位护士调整着输液速度,另一位医生检查着监护仪上的数据。
我成了植物人。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我想尖叫,想冲回自己的身体里,但就像被困在玻璃罩中一样,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触及现实世界。
病房的门突然打开,秦雪冲了进来。她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旗袍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柯文!她扑到病床前,颤抖的手指轻触我毫无反应的面颊,怎么会这样...我们只是一前一后过马路...
一位年长的医生拦住她:小姐,请冷静。您是他的家属吗
我...我是他的未婚妻。秦雪毫不犹豫地撒了谎,医生,他怎么样了
严重脑震荡,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推了推眼镜,CT显示有轻微出血,但更令人担忧的是他的脑电波活动异常微弱。我们暂时无法确定他何时能醒来,或者...
他会醒的。秦雪打断医生,声音坚定得让我惊讶,他必须醒过来。
飘在空中的我注意到秦雪手腕上新增了几道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抓过。她的眼神中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让我想起她在撒盐画符时的样子。
医生们最终离开了,只留下一位护士调整监护仪。秦雪坐在病床边,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几支细长的红蜡烛和一个小香炉。护士投来奇怪的目光,但秦雪只是微微一笑:家族传统,祈祷用的。
当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如果飘在空中的我还算人的话秦雪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她点燃蜡烛,插在香炉周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用指尖在上面画着什么。
柯文,如果你能听见我,她低声说,声音颤抖,我需要你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事故。它们想阻止我们见到奶奶。
她的话让我浑身发冷。飘浮的灵魂也会感到寒冷吗显然会。
秦雪将画好的符纸折成奇怪的形状,放在我的胸口准确地说,是我身体的胸口。然后她开始低声吟诵,声音如同耳语,却莫名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随着她的诵念,我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系在我的腰部,将我拽向病床。我惊喜地发现自己正在接近那具静止的身体,越来越近,几乎要重合了...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病房角落袭来。秦雪的诵念声戛然而止,蜡烛的火焰同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我回头看去,差点惊叫出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角落里,惨白的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它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就像我在秦家门槛阴影里看到的那张脸。
秦...雪...我试图警告她,但发出的声音如同蚊鸣。
秦雪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她的手迅速伸入衣袋,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正是那晚她用来割破手指的那把。
离开这里。她对着空气说,声音低沉而危险,他不属于你们。
角落里的医生歪了歪头,发出一种像是玻璃摩擦的刺耳笑声:他碰了门槛...标记已经开始了...它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出来的,带着诡异的回声。
秦雪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奶奶说得没错...你们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三百年...医生的身影开始扭曲,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秦家的债...该还了...
它突然向前扑来,白大褂在空中展开,如同一张巨大的裹尸布。秦雪迅速挥动小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同时大喊一句我听不懂的咒文。
刀锋划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痕,医生撞在上面,发出一声惨叫。它的形体开始崩解,如同被火焰焚烧的纸张,但那些黑色的碎片在空中盘旋不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它们会回来...更多的会来...他的灵魂已经松动...美味的松动灵魂...
最后一片黑色碎片消散后,病房恢复了平静。蜡烛的火焰也变回了正常的黄色。秦雪瘫坐在椅子上,额头布满汗珠,手中的小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柯文...她抬头看向空中,眼睛竟然准确地对上了我飘浮的位置,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但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来。我必须先去找奶奶...她知道的比告诉我的多。
她收拾好法器,最后看了一眼监护仪上微弱但稳定的生命体征,匆匆离开了病房。
我试图跟她一起出去,却发现无法离开病床周围三米的范围。就像有一根无形的锁链将我束缚在这里,与那具毫无生气的身体相连。
时间变得模糊。医护人员来了又走,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我尝试了各种方法回到身体里俯冲、默念、甚至愤怒地撞击全都无济于事。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恐怖都要折磨人。
深夜,病房门再次打开。我以为是秦雪回来了,却看到一个陌生的护士推着药车进来。她动作娴熟地检查我的输液,然后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我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她的影子不对。病房灯光从上方照下,影子应该在她脚下,但她的影子却诡异地贴在墙上,而且...在动。
那影子缓缓转头,对我飘在空中的我咧嘴一笑。真正的护士毫无察觉,推着车走向门口。就在她即将离开时,她的手突然伸向我的生命维持系统!
我想大喊警告,但发不出声音。就在那双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即将碰到呼吸机的开关时,门猛地被推开,秦雪冲了进来。
住手!她厉声喝道。
护士吓了一跳,困惑地转身:小姐,探视时间已经
秦雪没等她说完,一把将她拉离病床,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盐撒向墙上的影子。盐粒穿过影子的瞬间,一声非人的尖叫响彻病房,护士应声倒地,而那影子如同受惊的野兽般缩回她的脚下。
滚出去!秦雪对着昏迷的护士或者说是她体内的什么东西命令道,告诉它们,秦家的人还没死绝!
护士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几秒钟后,她呻吟着醒来,一脸茫然。
我...我怎么在这里她环顾四周,看到秦雪时明显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秦雪已经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您刚才突然晕倒了。可能是太劳累了吧
护士困惑地摇摇头,在秦雪的坚持下离开了病房。门一关上,秦雪立刻从布袋里取出几道符纸,贴在了病房的门窗上。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她对着空气说,但我知道她在对我说话,它们已经开始附身活人了。柯文,如果你能听见,奶奶...奶奶去世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秦雪的眼眶发红,但她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临终前,她告诉我一些事情...关于门槛的真相。秦雪走到病床前,握住我那毫无知觉的手,三百年前,秦家先祖不只是用无名尸的骨灰封住门槛...他还把自己的女儿活埋在门槛下。
我感到一阵恶寒。秦雪继续说,声音低沉而痛苦:
那女孩天生阴阳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先祖认为她的灵魂能永远镇守宅院,阻挡邪祟...但代价是,每隔三代,秦家必须献祭一个灵魂来维持封印。奶奶说...说这次轮到我了。
我震惊地看着她。秦雪苦笑了一下:但我不打算乖乖就范。奶奶给了我一个选择要么献祭我,要么...彻底毁掉门槛,释放里面所有的怨灵。包括那个无辜的女孩。
她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柯文,门槛的封印已经破损,你的灵魂被扯出来不是意外。它们想要你代替我...一个与秦家无关的灵魂,对它们来说同样美味。
我拼命想回应她,想告诉她这太疯狂了,但我什么都做不了。秦雪似乎从我的表情如果灵魂还能有表情的话读出了我的想法。
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她坚定地说,然后我们一起毁掉那道该死的门槛。但首先...
她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古旧的小铃铛和一根红绳。
我需要把你的灵魂暂时固定住,防止它们把你完全拖走。这可能会...有点疼。
没等我反应反正我也无法反应她开始摇动铃铛,同时用红绳在我的身体周围绕了一圈。铃铛的声音刺穿我的灵魂,带来难以形容的剧痛,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我的意识上刻字。
红绳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将我的身体围在中间。秦雪念诵着古老的咒语,红绳突然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然后消失不见。
就在这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牵引力,将我猛地拉向病床。世界天旋地转,痛苦如潮水般涌来,然后是...
黑暗。
文!柯文!
秦雪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是她憔悴却惊喜的脸。
你回来了!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这次是真的抓住了,我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和力度。
我想说话,但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秦雪连忙拿来水杯,小心地帮我喝了几口。
别急,慢慢来。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像那个挥舞驱魔刀的女子,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三...天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秦雪点点头,眼睛湿润:你的灵魂差点回不来。那些东西...它们一直在试图切断你和身体的联系。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飘浮在空中的自己,那个咧嘴笑的医生,墙上的影子...我猛地抓住秦雪的手:它们...还在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暂时被挡在外面,但不会太久。门槛的裂缝每天都在扩大。她犹豫了一下,柯文,我有个请求...也是个警告。
我看着她,等待下文。
我需要你帮我毁掉那道门槛。她说,但这意味着释放里面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个被献祭的女孩。奶奶说...她可能已经变成了比那些怨灵更可怕的存在。
我回想起在秦家老宅经历的一切,那些夜晚的刮擦声,渗入门缝的黑影...但更让我记忆深刻的是秦雪独自对抗它们的勇气。
我帮你。我艰难地说,声音虽弱但坚定,但首先...我得能站起来。
秦雪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有希望,也有深不见底的忧虑:医生说你的情况很特殊,身体机能完好,只是意识...不在。现在你回来了,康复应该很快。她的笑容褪去,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月圆之夜,门槛的力量最弱,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什么时候
三天后。
我看向窗外。夜色深沉,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高悬空中,散发着不祥的苍白光芒。
秦雪握紧我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柯文,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到时候我...变得不像我自己,不要犹豫,完成我们必须做的事。
我想追问她什么意思,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袭来。秦雪轻轻按着我的肩膀:休息吧。你需要恢复体力。我会守着你。
在我再次沉入梦乡前,听到她低声念诵着什么,像是祈祷,又像是咒语: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天地四方,多贼奸些...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病房的角落里,几粒撒落的盐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舔舐殆尽。
4
献祭
月圆之夜,秦家老宅像一头蛰伏的野兽蹲伏在山影中。
我站在大门前,手中的桃木剑沉甸甸的,剑身上刻满细密的符文。这把剑是秦雪从她祖母的遗物中找到的,据说是用同一棵桃树制成的,与那道罪恶的门槛同根同源。
准备好了吗秦雪轻声问道。月光下,她的脸苍白如纸,只有眼睛亮得吓人。三天来,她几乎没有合眼,一直在准备今晚的仪式。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尽管医生强烈反对,我还是在昏迷仅三天后就强行出院了。身体远未恢复,走路时仍感到头晕目眩,但正如秦雪所说我们没有选择。
秦雪从布袋中取出七根红蜡烛,沿着门槛一字排开。每支蜡烛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这是用我血做的蜡烛,她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能暂时困住它们。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秦雪,这太危险了。肯定有其他办法
没有。她打断我,声音柔和但不容置疑,门槛已经破损,封印每天都在减弱。今晚月圆,阴气最盛,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她顿了顿,也是它们唯一的机会。
蜡烛点燃后,火焰不是向上,而是诡异地向门槛方向倾斜,像是被什么吸引着。秦雪开始在地上画符,用一根沾了朱砂的毛笔,动作流畅而精准。
奶奶告诉我完整的真相,她一边画一边说,三百年前,我的先祖秦明远是个道士,道法高深但心术不正。他发现这处阴脉下的灵泉能助人长生,便设计活埋了自己有阴阳眼的女儿秦素,用她的魂魄镇守宅院。
符咒完成,形成一个复杂的阵图,将门槛围在中央。秦雪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他没想到,秦素的怨念如此之深,不仅成了地缚灵,还开始吞噬其他游魂,变得越来越强大。为了控制她,秦明远不得不用桃木制成这道特殊门槛,将她的部分魂魄封在里面。
我看向那道漆黑的门槛,现在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隐约有暗红色的液体渗出。
所以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一群怨灵,而是一个我问道,握紧了桃木剑。
秦雪摇摇头:是,也不是。秦素吞噬了太多魂魄,已经...变异了。奶奶说她现在是某种'噬魂者',介于鬼和魔之间。她抬头看我,眼中是我读不懂的情绪,柯文,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的目标毁掉门槛,释放所有魂魄。即使...即使那意味着秦素也会获得自由。
我正想追问,突然一阵刺骨的阴风刮过,七支蜡烛的火焰同时变成了幽绿色。秦雪猛地站起身:开始了!
她从布袋中取出一把古旧的小刀那晚在医院用过的那把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在门槛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浇在了烧红的铁板上。
以秦家血脉为引,她高声念诵,封于此地的魂魄,听我号令!
整个宅院震动起来,屋檐上的瓦片哗啦啦地掉落。门槛上的裂纹迅速扩大,暗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却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腐臭的黑色物质。
现在,柯文!秦雪大喊,用桃木剑刺入最大的那道裂缝!
我冲上前,举起桃木剑对准那道正在渗出黑液的裂缝。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门槛的瞬间,一阵非人的尖啸从地底传来,震得我耳膜生疼。门槛剧烈震动,黑液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抓向我的腿脚。
别停!秦雪扑过来,将一把盐撒向那些手臂。手臂碰到盐粒后立刻缩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我用尽全力将桃木剑刺入门槛。剑身没入三分之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将我掀飞,重重摔在院子的石板地上。桃木剑仍插在门槛上,剧烈颤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将它推出。
秦雪跑到我身边扶我起来:没事吧
我刚要回答,突然瞪大眼睛看向她身后:秦雪!看!
门槛开始膨胀变形,如同活物般蠕动。漆黑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大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最中央是一张清晰的女童面孔,约莫七八岁,眼睛是两个黑洞,却诡异地盯着我们。
秦素...秦雪低声说,声音颤抖,她比奶奶描述的还要强大。
女童的嘴突然咧开,露出满口尖牙:姐...姐...声音像是千百个人的合声,刺耳又扭曲,你...来...陪...我...了...
秦雪脸色惨白:她认出了秦家血脉。
整个门槛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不断蠕动的肉块,桃木剑插在上面,像是刺入某种巨型生物的伤口。黑色的粘液喷涌而出,所到之处石板被腐蚀出阵阵白烟。
不够!秦雪咬牙道,桃木剑的力量不够!需要更强的封印破除!
她突然从衣领中扯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块奇特的玉坠,形状像半把钥匙。
奶奶留给我的,她快速解释,这是当年秦明远用来控制秦素的法器。它能彻底打破门槛的封印,但...她犹豫了一下,但需要秦家血脉的生命为代价。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肯定有其他办法!
秦雪苦笑:从古至今,封印与牺牲从来分不开。她轻轻挣脱我的手,柯文,记住——当封印破碎时,用桃木剑刺穿秦素的心脏。那是她唯一剩下的弱点。
等等,秦雪
她已经冲向那团扭曲的门槛怪物。秦素或者说那团拥有秦素面孔的恐怖集合体发出兴奋的尖啸,无数黑色触手从本体伸出,向秦雪卷来。
秦雪灵巧地避开触手,将玉坠按在门槛中央。玉坠接触到黑色物质的瞬间,刺目的白光爆发,照亮了整个院子。秦素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所有浮现的人脸同时扭曲起来。
以秦家血脉之名!秦雪高喊,声音在狂风中几乎听不见,我解除此封印!
玉坠完全融入黑色物质中,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我被冲击波再次掀飞,撞在院墙上,眼前一黑。
当视线恢复时,我看到门槛已经四分五裂,一团巨大的、由无数扭曲人脸组成的黑雾正在空中凝聚。秦雪倒在碎片中央,一动不动。
秦雪!我挣扎着爬起来,冲向她的同时不忘抓起掉落的桃木剑。
黑雾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核心处是那个女童的形象,但已经膨胀到三米多高。她低头看向昏迷的秦雪,发出诡异的笑声:姐...姐...终...于...
我挡在秦雪身前,举起桃木剑:离她远点!
秦素的注意力转向我,黑洞般的眼睛眯起:美...味...的...灵...魂...她伸出由无数小手臂组成的巨爪,给...我...
就在巨爪即将碰到我的瞬间,一道红光突然从秦雪体内射出,击中秦素的胸口。秦素发出痛苦的嚎叫,后退几步。
我低头看去,秦雪的眼睛半睁着,手指微微颤动,似乎在画着什么符咒。她的嘴唇蠕动着,声音细若游丝:现在...柯文...心脏...
我毫不犹豫地冲向秦素。她正在与那道红光对抗,胸口处露出一个发光的空洞那里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跳动着的东西,像是人类的心脏,却呈现病态的黑色。
桃木剑刺入那个空洞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秦素的表情从愤怒变成震惊,然后是诡异的平静。
自...由...她轻声说,声音突然变得像一个普通小女孩,谢...谢...姐...姐...
然后她爆炸了。
没有声音,只有一阵强烈的白光和无数飞舞的光点。那些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如同夏夜的萤火虫般四散飞去。每一粒光点都是一张安详的人脸,最后消散的是那个小女孩,她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化为星光升向夜空。
白光散去后,院子里一片狼藉。门槛完全粉碎,只剩下几块焦黑的木片。我转身扑向秦雪,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躺在血泊中,胸口有一个可怕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撕裂了。但她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秦雪!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医生!我颤抖着抱起她,却感到她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没...用...她气若游丝,仪式...完成了...我的生命...换你的...
不!你不能我的声音哽咽了。
秦雪艰难地抬起手,轻触我的脸颊:柯文...记住...活着...为了我们两个...
她的手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我紧紧抱住她逐渐冰冷的身体,无声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一阵微风拂过脸颊,带着秦雪常用的那种檀香味。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她体内升起是秦雪的魂魄,对我温柔地笑着。
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魂魄...也要散了...
不!一定有办法留住你!我绝望地伸手,却穿过了她的虚影。
秦雪的魂魄摇摇头:但有一部分...可以留下...她飘近我,虚幻的唇轻触我的额头,带着我...活下去...
一阵温暖的感觉从额头扩散到全身,然后秦雪的魂魄化为无数光点,大部分升向天空,但有几点融入了我的身体。
我跪在原地,感受着体内奇异的变化。有什么东西秦雪的一部分现在与我共存了。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遥远的低语,皮肤上偶尔会感到她指尖的触感,特别是在月圆之夜。
黎明时分,我抱着秦雪的遗体走出秦家老宅。阳光照在残破的门槛上,那里不再有阴森的气息,只是一堆普通的碎木头。
秦雪被安葬在她家族墓园,与祖母相邻。墓碑很简单,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但每个清明节,我都会带去一束她最喜欢的白玫瑰和七支红蜡烛。
医生们无法解释我为何能从那场车祸中奇迹般康复,更无法解释我偶尔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习惯。有时在镜子里,我会看到自己的影子旁边多了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床的另一侧有微微下陷的痕迹,像是有人刚刚躺过。
秦雪用生命换来了我的生存,而她的一部分灵魂选择留在我身边。这不是完美的结局,但在这充满灵异的世界里,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我成为了一名专门研究古宅驱邪的设计师。手腕上的五道红痕已经淡去,但在月圆之夜仍会隐隐作痛,提醒我那道门槛的代价。我的办公室里永远摆着七支红蜡烛,每当有棘手的案子时,总会有一支莫名其妙地点燃。
而我知道,那是秦雪在告诉我她还在,我们依然在一起,以这种特殊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