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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邀请
邀请函是突然出现在我的邮箱里的,没有邮戳,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用毛笔工整书写的姜雨晴女士亲启几个字。我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这不是什么恶作剧。信封是那种老式的黄褐色牛皮纸,摸上去有种奇怪的粗糙感,仿佛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
我小心翼翼拆开封口,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某种我说不上来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信纸是手工制作的宣纸,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用同样工整的毛笔字写着:
诚邀民俗学研究生姜雨晴女士于本月十五日前来吊四村,考察我村独特的'吊四鬼'丧葬习俗。食宿全包,另有丰厚酬金。详情面谈。联系人:崔世荣。
落款处盖着一个暗红色的印章,看起来像是某种家纹,中间是一个扭曲的吊字,周围环绕着四个模糊的人形图案。
我盯着那印章看了很久,总觉得那四个人形似乎在动。但当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它们又静止不动了。
吊四鬼...我低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作为民俗学专业的研究生,我对各地的丧葬习俗有所涉猎,却从未听说过这种仪式。好奇心驱使我立刻打开电脑搜索,但除了几条语焉不详的论坛讨论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可靠信息。
最奇怪的是,我甚至无法在地图上找到吊四村这个地点。它就像不存在于官方记录中一样。
三天后,我背着行李包站在一条崎岖的山路前。按照信中附带的简易地图,穿过这片山林就能到达吊四村。手机早已没了信号,我只能依靠纸质地图和指南针前进。
山林里安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腐朽气味,像是多年不见阳光的角落散发出的霉味。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每走一步都仿佛惊动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树木突然变得稀疏,一片被群山环抱的村庄出现在眼前。村口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吊四村三个大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像是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侵蚀。
石碑旁边站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身材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他看到我,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近乎僵硬的笑容。
姜小姐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我是崔世荣,吊四村的村长。
我点点头,伸出手想和他握手,他却只是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欢迎来到吊四村。路上辛苦了。他的眼睛在说话时一直盯着我的身后,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人,我们先去村委会安顿下来,晚上我会向你详细介绍'吊四鬼'的事情。
跟随崔村长走进村庄,我立刻注意到这里的建筑风格非常古老,大多是青砖灰瓦的老式平房,有些看起来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奇怪的是,几乎每户人家的屋檐下都挂着一个小小的布偶,有的是红色,有的是黑色,全都用粗糙的麻绳吊着,随风轻轻摇晃。
更诡异的是,路上遇到的村民看到我时,都露出一种混合着警惕和好奇的表情。几个小孩本来在玩耍,看到我立刻跑开了,躲在家门后偷偷张望。一位老妇人从窗口探出头,看到我后立刻缩了回去,我清楚地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崔村长,为什么村民们都...我忍不住问道。
山里人,少见外人。崔村长头也不回地说,脚步加快了些,别在意。
村委会是一栋两层的老式建筑,我的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对着村庄的中心广场。崔村长告诉我晚饭六点开始,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处理。
房间很简陋,但还算干净。我放下行李,走到窗前观察这个奇怪的村庄。广场中央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树下放着四张石凳,排列成一个诡异的方形。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槐树的粗壮树枝上垂挂着四条粗麻绳,绳子的末端系着活结,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我正看得出神,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好像有人站在我身后呼吸。猛地转身,房间里空无一人,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晚饭时,村委会的小餐厅里只有我和崔村长两人。饭菜很简单,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味道,尤其是那碗灰褐色的汤,喝下去后喉咙有种灼烧感。
崔村长,能告诉我更多关于'吊四鬼'的事情吗我放下筷子问道。
崔村长的筷子停在半空,他慢慢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姜小姐对这个很感兴趣
我是学民俗的,这种独特的丧葬仪式对我来说很有研究价值。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一愣。从学术角度来说,这是很多文化中都存在的信仰...
不是问学术。崔村长打断我,是问你,你自己相信吗
我犹豫了一下,我不确定。但我觉得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科学还无法解释。
这个回答似乎让他满意。他点点头,喝了一口那种奇怪的汤,然后开始讲述。
吊四鬼'是我们村特有的仪式,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当村里有人非正常死亡比如自杀、他杀或者意外死亡,我们不会立刻下葬,而是要把尸体吊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整整四十九天。
我打了个寒颤,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防止冤魂作祟。崔村长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漆黑,横死的人怨气重,如果不把他们的怨气'吊'出来,就会祸害全村。
我想起那些挂在屋檐下的布偶,那些布偶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吗
崔村长突然站起身,动作之大差点掀翻桌子。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我带你去看看仪式现场。你最好不要独自在村里乱走,尤其是晚上。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留下我一人坐在那里,满腹疑问。
回到房间后,我打开笔记本电脑,试图记录今天的见闻,却发现电脑无法开机,明明之前还有一半的电量。手机也一样,完全死机了。房间里的电子钟也停在了9:47,秒针一动不动。
窗外,月光惨白地照在广场的老槐树上,那四条麻绳的影子在地上扭曲着,像是四条等待猎物的蛇。
我拉上窗帘,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窗外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吟唱,中间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悄悄掀开窗帘一角,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广场上站着几十个村民,全都穿着黑色的长袍,围在老槐树周围。四条麻绳上此刻吊着四个模糊的人形物体,在月光下缓缓旋转。
最恐怖的是,当其中一具尸体转到面向我的方向时,我清楚地看到那是我自己的脸。
我猛地后退,撞倒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窗外的吟唱声戛然而止。
屏住呼吸,等待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鼓起勇气再次看向窗外,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老槐树和那四条空荡荡的麻绳在月光下轻轻摇晃。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敲门声惊醒的。打开门,站在外面的不是崔村长,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眉眼间和崔村长有几分相似。
姜小姐我是崔明哲,村长的儿子。他的普通话比父亲标准很多,父亲临时有事,让我带您参观村子。
崔明哲看起来比村里其他人正常得多,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T恤,甚至拿着一个智能手机。我松了口气,简单洗漱后跟他出了门。
阳光下的吊四村看起来没那么阴森了,但那种诡异的氛围依然挥之不去。我们路过几户人家时,窗后的窗帘立刻被拉上,好像我是什么不祥之物。
村民好像不太欢迎外人。我试探着说。
崔明哲苦笑了一下,村里人很迷信,尤其是关于'吊四鬼'的事。他们觉得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我问道。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因为我读过大学,知道这些迷信应该被破除。但村里老人固执得很,我父亲夹在中间很为难。
他的话让我稍微放松了些。昨晚...我好像看到广场上有仪式。我小心翼翼地说。
崔明哲的脸色变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描述了看到的场景,但隐去了最后看到自己脸的部分。崔明哲听完后明显松了口气。
那是每月一次的祈福仪式,用假人代替,为了纪念过去的习俗。没什么特别的。他的解释听起来很勉强。
我们走到了村子的边缘,这里有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远处隐约可见几座破败的建筑。
那里是什么地方我指着那些建筑问道。
崔明哲的表情变得严肃,旧村址。五十年前因为山体滑坡,村子搬到了现在的位置。那边已经废弃了,很危险,最好不要靠近。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我下意识捂住鼻子,而崔明哲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们回去吧,快到午饭时间了。他急匆匆地说,几乎是拉着我离开了那个地方。
但那股气味和崔明哲的反应让我更加好奇。午饭后,我借口要休息,等崔明哲离开后,我悄悄带上相机和笔记本,独自前往那片荒地。
越靠近旧村址,那种腐臭味就越浓烈。穿过一片灌木丛后,眼前的景象让我差点尖叫出声:在一片开阔地上,竖着四根粗大的木桩,每根木桩上都用铁链吊着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
四具尸体都穿着破旧的衣服,在风中轻轻摇晃,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眼睛都被缝了起来,嘴巴却大张着,好像在无声地尖叫。
我颤抖着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的瞬间,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你不该来这里。
我吓得相机差点脱手,转身看到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她满脸皱纹,眼睛却异常明亮,直勾勾地盯着我。
这...这是什么我指着那些尸体问道。
吊四鬼。老妇人露出一个没有牙齿的笑容,真正的吊四鬼。他们不听话,所以被永远吊在这里。
我后退几步,什么叫真正的吊四鬼村长说那只是丧葬仪式...
老妇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傻姑娘,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邀请你来她的声音变成了刺耳的耳语,因为四十九年到了,需要新的四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低语。崔明哲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老妇人后脸色大变。
桂婆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他强硬地把老妇人拉开,然后转向我,姜小姐,你不该独自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老妇人被崔明哲拉着离开,却一直回头看我,嘴里念叨着:四十九年...四十九年...
回到村委会后,崔明哲显得异常焦虑。姜小姐,我必须警告你,桂婆婆有老年痴呆,她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旧村址那边很不安全,请你不要再去了。
我点点头,但心里已经决定要弄清楚真相。晚上,我假装早早休息,等村委会安静下来后,我悄悄溜出去,前往白天看到的那片荒地。
月光比前一晚更加明亮,照得那些吊着的尸体轮廓分明。我强忍着恐惧走近,发现每具尸体脖子上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名字和日期。
最近的这具尸体木牌上写着:崔秀兰,1974.10.15。1974年,正好是49年前!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草丛沙沙作响。转身的瞬间,一个黑影向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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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轮回诅咒
黑影向我扑来的瞬间,我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头部,却听到一声闷响和痛苦的呻吟。睁开眼睛,崔明哲站在我面前,手里握着一根木棍,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破烂的村民,正捂着肩膀呻吟。
快走!崔明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往村委会方向跑去。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背后传来愤怒的吼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一路狂奔,直到回到村委会二楼我的房间,崔明哲锁上门,拉上窗帘,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那...那是谁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崔明哲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村里的守墓人,他负责看守'吊四鬼'。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如果他抓住你...后果不堪设想。
我回想起那四具腐烂的尸体和被缝上的眼睛,胃里一阵翻腾。那些尸体...为什么会被那样对待桂婆婆说的'四十九年到了'是什么意思
崔明哲沉默了很久,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我。看这个之前,我需要你保证,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独自行动。
我点点头,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上面是四个被吊死在老槐树上的人,三女一男。照片底部用褪色的墨水写着:民国二十四年,吊四鬼仪式。
这是...
1935年,崔明哲的声音低沉,距今88年前。按照49年一次的规律,下一次应该是...明年。
我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这是一个定期举行的...活人祭祀
崔明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知道吊四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他走到窗前,轻轻拉开一条缝隙,指向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山形。传说清朝末年,一场瘟疫席卷这一带。我们崔家的祖先为了保全家族,带着族人躲进了深山。但瘟疫还是跟了进来。
月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当时的族长做了一个决定把所有已经感染的人,连同怀疑被感染的人,全部活埋在了村后的山谷里。整整四百多人。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太残忍了。
更可怕的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崔明哲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被活埋的人怨气冲天,当晚就化作厉鬼回来复仇。一夜之间,崔家几乎死绝,只有少数几个孩子躲在地窖里逃过一劫。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吹得窗户咯咯作响,仿佛在印证他的故事。
后来呢我轻声问。
幸存者请来一位道士,道士说那些冤魂怨气太重,必须每49年献祭四个活人,用'吊四鬼'的方式平息怨气,否则全村都会遭殃。崔明哲苦笑了一下,从那时起,这个传统就延续了下来。
我回想起桂婆婆的话:因为四十九年到了,需要新的四个...一阵恶寒袭来,我猛地站起身。那些旧村址的尸体...
是上一次仪式的人。崔明哲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1974年。其中一个是...我的祖母。
这个坦白让我震惊不已。崔明哲的祖母是上一次仪式的牺牲者那他父亲崔村长...
仿佛读懂了我的想法,崔明哲点点头:我父亲当时只有十岁,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吊死。这也是为什么他既想维持传统,又希望有人能打破这个诅咒。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那...这次仪式的四个人选...
还没确定。崔明哲迅速回答,但我注意到他的眼神闪烁,按照传统,必须是三个本村人和一个外人。外人通常是...像你这样的研究者。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我终于明白了那封神秘邀请函的真正目的我不是来研究吊四鬼的,我可能就是吊四鬼之一!
我需要离开这里。我抓起背包,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崔明哲拦住我:现在不行!村里所有出口都有人把守,尤其是临近仪式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但我可以帮你。我有摩托车,三天后是我值班守夜,那时候我可以带你出去。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判断这是真心还是陷阱。他的眼神坦率而坚定,但我已经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村庄里的任何人。
为什么帮我我问道。
崔明哲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我见过祖母的照片,听过她的故事。她是个善良的人,不该那样死去。他停顿了一下,而且...我不相信这个诅咒真的有效。也许它只是村民的集体恐惧和迷信。
窗外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是树枝刮擦玻璃的声音。我们同时转头,但窗外什么也没有。
天快亮了,我得走了。崔明哲压低声音,这三天你尽量待在村委会,别单独行动。我会找机会给你送吃的和消息。
他悄悄离开后,我瘫坐在床上,大脑一片混乱。吊四村的秘密比我想象的更加黑暗恐怖,而我可能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眠。楼下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村委会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我强迫自己洗漱更衣,装作若无其事地下楼。
崔村长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看到我时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姜小姐,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还不错,谢谢关心。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崔村长,我想查阅一些关于'吊四鬼'的历史资料,村里有没有档案室之类的
崔村长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这个...村里的档案都很零散,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爸爸,崔明哲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祠堂里不是有村志吗那些老照片和记录应该对姜小姐的研究有帮助。
崔村长皱起眉头,但在儿子的坚持下,最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但只能看公开部分。有些家族秘史不便对外人展示。
祠堂位于村子最高处,是一栋黑瓦白墙的老式建筑,门前两尊石兽已经风化得面目模糊。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陈年的香灰味扑面而来。正厅摆放着崔家祖先的牌位,两侧是密密麻麻的族谱和记录。
崔村长从里屋抱出几本厚重的册子,封面已经褪色破损。这是近一百年的村志,你可以在这里看,但不能带走或拍照。
他留下我和崔明哲在祠堂,说有公务要处理。等他的脚步声远去,崔明哲立刻锁上祠堂大门,带我来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真正的秘密在这里。他从供桌下拉出一个古旧的木箱,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照片和一本用红布包裹的小册子。
这是历次'吊四鬼'仪式的记录。他翻开小册子,上面用毛笔密密麻麻记满了名字和日期,每次仪式后,村长都会详细记录过程,包括...祭品的选择标准。
我强忍不适翻看那些记录,越看越心惊。每次仪式的四个牺牲者中,三个是村里命格特殊的人,通常是有某种残疾、疾病或行为异常者;而第四个一定是外来者,通常是学者、医生或官员。
他们怎么选择外来者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崔明哲指着一段文字:看这里'天赐异人,自投罗网'。意思是...自己送上门的外人。
那封神秘邀请函再次浮现在我脑海。我真的是自投罗网吗
翻到最后一页,是1974年的记录。四个名字中,我一眼看到了崔秀兰崔明哲的祖母。记录显示她是因为夜游症被选中的。而那个外人名叫李文彬,职业栏写着地质勘探员。
这个李文彬...
据说是来勘探山里的矿产资源,崔明哲解释道,正好赶上仪式年份,就被...他没有说完。
我继续翻看那些老照片,突然一张集体照吸引了我的注意。照片拍摄于祠堂前,一群穿着民国服饰的人严肃地站成三排。我的目光被前排中央的一个女子牢牢抓住她穿着浅色旗袍,面容清晰可辨,与我几乎一模一样!
这...这是谁我指着那个女子,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崔明哲凑过来看,脸色骤变。林素心,1920年代来的民俗学者,研究'吊四鬼'习俗的。他抬头看我,眼中充满难以置信,你...你们长得太像了。
我死死盯着照片,一种可怕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照片中的林素心微微侧头,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神态与我照镜子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翻到照片背面,日期写着民国十五年,即1926年。而下一张照片就是1935年吊四鬼仪式的场景四具吊在树上的尸体中,最右边那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正是林素心!
1926到1935...我喃喃自语,正好九年。现在是2023年,距离上一次1974年...
49年。崔明哲接上我的话,声音干涩,明年就是下一次仪式。
我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眼前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黑暗的树林、晃动的麻绳、痛苦的尖叫声...这些画面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恐惧感,却又不像是我的记忆。
你还好吗崔明哲扶住我摇晃的身体。
我不知道...我好像...记得一些事情...我艰难地说,但不是我的记忆...
崔明哲迅速收拾好资料放回原处。我们得走了,父亲可能随时回来。他犹豫了一下,姜小姐,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这个问题让我浑身发冷。桂婆婆的话、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照片中与我长相相同的林素心...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我不敢面对的真相。
回到村委会后,我借口头痛回房休息。躺在床上,那些陌生记忆的碎片不断涌入脑海。我看到自己不,是林素心被绑住双手拖向老槐树;听到村民们低沉的吟诵声;感受到麻绳套上脖颈时的冰凉触感...
最可怕的是,这些记忆伴随着真实的身体感受我的脖子开始隐隐作痛,手腕出现莫名其妙的淤青,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般呼吸不畅。
傍晚时分,崔明哲悄悄送来食物和一张纸条:午夜12点,后窗等我。带你去看证据。K
等待的时间异常煎熬。村委会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打破寂静。11:50,我悄悄打开后窗,冷风夹杂着雨丝吹进来,远处雷声隆隆。
午夜整,崔明哲的身影出现在窗外树下。我小心地爬出窗户,顺着树干滑下。雨水很快打湿了我的衣服,冰凉刺骨。
跟我来,动作轻点。崔明哲递给我一件雨衣和手电筒,我们去旧村址。
现在那里不是更危险吗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模糊了视线。
正因如此,没人会想到我们敢这时候去。崔明哲压低声音,我在那里发现了些东西,可能与你的...状况有关。
我们借着雨声掩护,穿过漆黑的村庄。偶尔有灯光从窗户透出,我们就立刻蹲下隐蔽。到达旧村址时,雨下得更大了,闪电不时照亮那些吊着的尸体,它们像恐怖的风铃一样在风中摇晃。
崔明哲带我绕过主吊架,来到一座半坍塌的石屋前。他移开几块松动的石块,露出一个隐蔽的地下室入口。
小心台阶,很滑。他先下去,然后伸手扶我。
地下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草药的气息。崔明哲点亮了几支蜡烛,昏黄的光线下,我看到墙上贴满了发黄的报纸剪报和照片,中间是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古籍和笔记。
这是...
我的秘密研究室。崔明哲苦笑,多年来我一直在收集关于'吊四鬼'的资料,试图找出破解诅咒的方法。
他走到一个上锁的木箱前,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钥匙打开它。直到上个月,我才找到这个。
箱子里是一本皮面日记本,封面上用烫金字写着林素心,1925-1935。看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跳陡然加速。
这是...
林素心的日记,记录了她来吊四村研究,到最后...被选为祭品的全过程。崔明哲小心地翻开日记,看最后几页。
我颤抖着接过日记,翻到最后。字迹变得潦草,仿佛是在极度恐惧或匆忙中写下的:
1935年10月14日。我知道了真相。'吊四鬼'不是平息怨灵,而是喂养它们!每49年四个灵魂,为的是让那些被活埋的亡魂继续沉睡。更可怕的是,被吊死者的灵魂无法超生,会成为怨灵的一部分,等待下一个轮回...
崔家人不知道,他们的祖先与道士做了交易用他人的灵魂换取家族延续。而最邪恶的部分是,祭品的灵魂会被诅咒束缚,在49年后再次回到这里,完成轮回...
我已经被选中了。明天日出时,我将成为第四个。但我找到了破解之法,在古籍中记载的...(此处字迹被血迹模糊)
如果我注定要死,那么我诅咒这个诅咒本身。我会回来,在下一次轮回时...我会记起一切...我会结束这一切...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我抬起头,在烛光中与崔明哲对视,看到他眼中与我相同的恐惧和震惊。
你认为我...是林素心的转世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崔明哲刚要回答,突然从上方传来木板断裂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我们同时屏住呼吸。
有人来了。崔明哲迅速吹灭蜡烛,不是村里人,这里只有我知道。
黑暗中,我们听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在上方徘徊,然后是低沉的对话声:
...确定是这里
气息最浓...应该就在附近...
...找到她...不能让她记起来...
那些声音陌生而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嘶哑。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不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是因为这些声音唤起了我灵魂深处的记忆我听过它们,在很久以前...
崔明哲轻轻拉住我的手,带我向地下室另一端的狭窄通道移动。跟我来,有条秘密通道出去。
我们猫着腰在漆黑的地道中前行,身后传来木板被掀开的声音和愤怒的吼叫。崔明哲加快脚步,最后推开一块伪装成石板的木板,我们爬出来时,已经是在旧村址边缘的树林里。
雨下得更大了,雷声震耳欲聋。我们不敢停留,借着雷电的闪光向村委会方向跑去。就在我们即将到达村边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树后闪出,拦住了去路。
桂婆婆站在那里,雨水顺着她皱纹纵横的脸流下,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
来不及了,她嘶哑地说,它们已经醒了。它们记得你的气息...林姑娘。
听到这个称呼,我的大脑突然像被闪电击中般剧痛,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1926年的初次到访、十年的研究、最后的发现...和被吊死那一刻的痛苦与愤怒。
我双膝一软跪在泥泞中,抱住头痛苦呻吟。崔明哲试图扶我,却被桂婆婆拦住。
让她记起来,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只有记起前世,才能打破轮回。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桂婆婆的脸在那瞬间,我看到的不再是一个老妇人,而是一个面容扭曲、眼睛全黑的恐怖形象。但异象转瞬即逝,她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快走吧,她催促道,去找那本书。真正的答案在那里。
崔明哲扶起我,我们跌跌撞撞地回到村委会。幸运的是,没人发现我们离开过。我浑身湿透,颤抖不止,不仅因为寒冷,更因为那些不断涌现的记忆。
崔明哲帮我找来干毛巾和热水,等我稍微平静下来,他问道:你...记起什么了
我抬头看他,泪水模糊了视线。全部...我记起了全部。我是林素心...或者说,我曾经是她。我哽咽着说,而且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回来...我必须阻止下一次仪式,否则诅咒将永远继续。
崔明哲的表情变得坚定。我会帮你。但首先,桂婆婆说的'那本书'是什么
我擦干眼泪,记忆越来越清晰。林素心在日记中提到过,她在古籍中找到了破解之法。那本书应该还在村里的某个地方...
我们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祠堂的密室。但那里日夜有人看守,尤其是临近仪式的这段时间。
明天是村子的'净身日',所有人都会去河边沐浴祈福,祠堂会暂时无人。崔明哲说,那是我们的机会。
窗外,雨声中似乎夹杂着某种不似人类的嚎叫声,由远及近。我们屏息听着,直到那声音消失在远处。
它们是什么我小声问。
崔明哲摇摇头,没人知道。也许是那些被活埋的怨灵,也许是历次仪式中死去之人的灵魂...父亲曾说,每次仪式前,村里就会出现各种怪事,像是某种预兆。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次仪式的四个人...除了我,另外三个是谁
崔明哲的表情变得痛苦。按照传统,一个是守墓人就是昨晚袭击你的人;一个是村里的'疯女'桂婆婆的孙女;还有一个是...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是你,对不对我突然明白了,因为你研究破解诅咒的方法,被视为背叛者。
他默认了我的猜测。但我们还有时间,仪式在明年农历七月十五,还有八个多月。
八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要破解一个延续了上百年的诅咒,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看着崔明哲坚定的眼神,我决定不放弃希望。
明天我们去祠堂找那本书,我说,然后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话。我们僵在原地,心跳如雷。
明哲你在里面吗是崔村长的声音。
崔明哲示意我躲到衣柜里,然后去开门。透过柜门缝隙,我看到崔村长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
父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整个村子都在找你们!崔村长压低声音怒吼,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还敢带外人乱跑尤其是去旧村址!
我们只是
别撒谎!崔村长打断他,守墓人看到你们了。长老们已经开会决定,提前举行仪式。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提前那意味着...
什么时候崔明哲问出了我也想知道的问题。
崔村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三天后,月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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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生死决择
吊四鬼:生死抉择》
三天后这不可能!崔明哲的声音因震惊而提高,按照传统,仪式必须在特定的四十九年周期
长老们已经决定了。崔村长打断儿子,声音低沉而坚决,征兆已经出现得太频繁。昨晚旧村址的怨灵全部苏醒,桂婆婆说她在河边看到了'水鬼'。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它们等不及了。
我躲在衣柜里,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三天。我只有三天时间了。衣柜里的空气变得稀薄,木头的霉味混合着樟脑丸的气味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人选确定了崔明哲问出了我最恐惧的问题。
崔村长沉默了几秒。守墓人、桂婆的孙女、你...他的声音变得异常艰难,还有这位姜小姐。
尽管早有预料,亲耳听到这个判决还是让我双腿发软。衣柜里的一根木刺扎进了我的手掌,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父亲!你不能这样!崔明哲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她只是个无辜的研究生,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那些所谓的怨灵、诅咒,很可能只是迷信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崔明哲的话。透过衣柜缝隙,我看到崔村长的手还悬在半空,颤抖着。
十年前你考上大学离开村子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崔村长的声音里充满痛苦,你在外面学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忘了我们崔家的根本。但这次不同,明哲。这次关系到全村的生死。
他向前一步,抓住儿子的肩膀,你祖母走的时候,你还太小,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那些没按时举行仪法的村子...全都没了。不是迁徙,不是搬走,是真正意义上的'没了'。人、房子、牲畜,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空荡荡的土地。
崔明哲挣脱父亲的手,那为什么不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为什么要一代代牺牲无辜的人
因为无处可逃。崔村长的回答让我血液凝固,试过了,孩子。1935年那次仪式后,有十几户人家搬到了百里外的镇上。三个月后的满月夜,全镇人都听到了铃声...第二天,那十几户人家全部吊死在自己家的房梁上,而镇上其他人都声称整晚什么都没听见。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崔村长惨白的脸,诅咒会跟着崔家的血脉,无论走到哪里。唯一的办法就是按时献祭,平息怨气。
他转向门口,最后说道:明天开始,你和姜小姐都不能离开村委会。我会派人守着。三天后的仪式...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儿子。为了村子,为了崔家,也为了你自己。
门关上后,我仍然躲在衣柜里,浑身发抖。直到崔明哲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才如梦初醒般推开柜门。
你都听到了他问,左脸颊上还留着鲜红的掌印。
我点点头,双腿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崔明哲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净身日是明天,全村人都会去河边。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去祠堂找那本书我努力集中思绪,但你父亲说会有人看守...
我可以想办法引开他们。崔明哲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坚定,必须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我不能再让无辜的人死去...不能再让祖母的悲剧重演。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姜小姐
叫我雨晴吧。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既然我们可能都要死了,就别那么客套了。
雨晴...他轻轻握住我冰冷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这是我欠祖母的,也是...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给了我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但当我抬头看进他的眼睛时,却看到了深藏其中的恐惧和不确定。他和我一样害怕,只是强迫自己坚强。
那今晚我们好好休息,明天...我的声音哽住了,因为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们活着的最后几个夜晚。
崔明哲似乎读懂了我的想法。明天我们会找到答案的。他轻声说,现在睡吧,我去隔壁房间。有任何动静就大声喊我。
他离开后,我蜷缩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窗外的雨声渐小,但另一种声音开始浮现低沉的、像是很多人同时低声念诵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时断时续。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却立刻被噩梦侵袭。梦中我站在老槐树下,脖子上套着粗糙的麻绳。周围站满了穿黑袍的村民,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崔村长站在最前面,手中捧着一本古旧的书,正在诵读着什么。而崔明哲...崔明哲站在他父亲身边,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时辰到了。梦中的崔村长宣布道。
脚下的木板突然抽离,我猛地坠落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天已微亮。冷汗浸透了睡衣,喉咙火辣辣的疼,仿佛真的被绳子勒过。窗外,村庄正在苏醒,鸡鸣声和人们的说话声远远传来。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雨晴你还好吗是崔明哲的声音。
我打开门,看到他端着早餐托盘站在那里,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也没怎么睡好。
做噩梦了他把托盘放在床头,关切地问。
我点点头,没有详细描述那个可怕的梦。几点了
早上七点。净身仪式九点开始,全村人都会去东边的圣河沐浴祈福,持续到下午三点左右。他压低声音,那段时间村委会基本没人,我们可以去祠堂。
我机械地吃着稀饭和咸菜,食不知味。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倒计时。八点半,我们听到村民们陆续出门的声音;九点,村庄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鸟叫声打破宁静。
崔明哲从门缝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走廊无人后,向我招手。走吧,动作要快。
我们蹑手蹑脚地下楼,穿过空荡荡的村委会大厅。就在我们即将推开通往后院的门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我们猛地转身,看到村委会的王会计站在楼梯口,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他本该去参加净身仪式的。
王叔,我...我带姜小姐去拿些研究资料。崔明哲努力保持镇定。
王会计慢慢走近,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村长说了,你们不能离开。特别是她。他指着我,她是'那位',对吧桂婆昨晚在长老会上说的,'林姑娘回来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桂婆婆竟然认出了我是林素心的转世
崔明哲挡在我前面,王叔,你糊涂了。什么林姑娘姜小姐只是普通的研究生。
普通王会计突然大笑,声音尖锐得不自然,你看看她的眼睛!跟祠堂照片里的一模一样!1935年那次,我爷爷就在现场。他说林姑娘被吊死前发下毒誓,说她会回来终结这一切。
他的眼神变得狂热,长老们都知道,这次仪式特别重要。'她'回来了,怨灵们也特别兴奋...昨晚旧村址那边,吊着的四具尸体全都不见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和崔明哲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那些腐烂的尸体消失了
王叔,你让开。崔明哲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王会计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你也要背叛村子吗像你祖母一样她当年也想阻止仪式,结果呢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中崔明哲。我看到他的拳头攥紧,指节发白。
我祖母是被迫的!她根本没有夜游症,是长老们编造的借口!崔明哲怒吼道。
王会计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砍柴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那就更不能让你们走了。崔明哲,你是崔家的血脉,注定要参加仪式的。至于她...他贪婪地盯着我,长老们会很高兴抓到'那位'的转世。
崔明哲猛地扑向王会计,两人扭打在一起。砍柴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赶紧捡起来,却不知如何是好。王会计虽然年纪大,力气却大得惊人,很快把崔明哲压在身下,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祖母死前一直喊你的名字,你知道吗王会计狞笑着,她说'明哲会结束这一切'...真是可笑!
没有多想,我举起刀背狠狠砸向王会计的后脑。他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来。崔明哲趁机推开他,爬起来大口喘气。
你没事吧我颤抖着问。
崔明哲摇摇头,检查了一下昏迷的王会计。只是晕过去了。我们得快走,趁他醒来前。
我们跑出村委会,穿过空无一人的村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整个村子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只有那些挂在屋檐下的布偶随风摇晃,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我们。
祠堂的大门居然没锁,我们轻易地溜了进去。昏暗的祠堂内,祖先牌位整齐地排列着,香炉里的香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密室在哪里我小声问。
崔明哲带我来到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移开一幅祖先画像,露出后面的暗门。暗门上了锁,但崔明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古老的钥匙。
祖母留给我的,他解释道,她死前偷偷塞给了我父亲,父亲又给了我。说是'在关键时刻才能用'。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刺耳的咔嗒声。暗门缓缓打开,一股霉味和古老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我们点亮了准备好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密室不大,四壁都是书架,堆满了古籍和卷轴。中央是一张红木桌子,上面摊开着一本巨大的皮面书,旁边放着几件奇怪的物品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几束干枯的草药、还有一个小木偶,上面扎满了针。
崔明哲直奔那本大书。这是族长的秘密记录,记载了所有仪式的细节和...破解之法。
我们急切地翻阅那本厚重的古籍,大部分内容都是用难懂的文言文写的,还夹杂着奇怪的符号。翻到最后几页,崔明哲突然停下,手指颤抖地指着一段落。
这里...这里写了破解诅咒的方法!
我凑近看,勉强辨认出那些褪色的字迹:
欲破此咒,需有三:一为施咒者血脉,自愿赴死;二为转世之魂,记起前因;三为葬地之土,混以施咒者之血,撒于四方...
什么意思我困惑地问。
崔明哲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意思是...需要一个崔家直系血脉的自愿牺牲,一个转世者恢复前世记忆,还有...用被活埋之地的土混合崔家血脉的血,撒在村庄四周。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就是那个'施咒者血脉'。我的祖先制造了这个诅咒,必须由我来结束它。
不!我抓住他的手臂,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不能就这样接受那个...那个邪恶的仪式!
没有别的办法了,雨晴。崔明哲轻轻握住我的手,而且...这解释了为什么祖母会被选中。她一定也发现了这个秘密,自愿牺牲,但当时没有转世者配合,所以仪式失败了,诅咒继续。
他继续翻阅古籍,突然停在另一页上。等等...这里还有更多。
这页记载的内容更加晦涩难懂,似乎是一个叫崔永年的族长留下的笔记:
余今方知上当矣。那道士非为除怨,实为养鬼之术也。活埋四百余人,非为避疫,实为取阴魂炼法。每四十九年需四新魂喂养,否则反噬施术者。吾崔家世代为彼奴役,供其驱使...
天啊...我捂住嘴,所以'吊四鬼'根本不是平息怨灵,而是在...喂养它们
崔明哲继续翻译:'道士设下此局,令吾等世代为其守墓炼魂。唯一破解之法,需施术者血脉自绝于此,断其供养...'
他猛地合上书,我明白了。那个道士利用崔家祖先制造了一场大屠杀,然后用诅咒束缚那些亡魂,让崔家世代为他'饲养'这些怨灵。而要真正破解它,必须切断这个供养链需要一个崔家血脉自愿牺牲,彻底结束这个循环。
密室里突然变得异常寒冷,我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形成白雾。角落里,一个黑影缓缓成形,又迅速消散。
我们得离开这里,崔明哲紧张地环顾四周,它们感觉到我们在谈论破解之法了。
他迅速拍下关键几页的照片,然后把古籍放回原处。就在我们准备离开密室时,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席卷而来,古籍自动翻到某一页,桌上的小木偶开始剧烈抖动。
跑!崔明哲拉着我冲向门口。
我们刚冲出密室,身后的暗门就砰地一声自动关上,接着是书架倒塌的巨响。没有回头,我们一路狂奔出祠堂,却发现村庄已经变了样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虽然不是夜晚,却昏暗如黄昏。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但听起来更像是...哀嚎。
不对劲,崔明哲紧张地观察四周,净身仪式不该这么早结束...
我们躲在一处房屋后,看到几个村民正从河边方向走来,但他们的动作异常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木偶。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睛全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黑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他们被附身了,崔明哲低声说,怨灵已经开始控制了。
我们绕小路回到村委会,发现王会计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和那把砍柴刀。
现在怎么办我颤抖着问。恐惧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碎片不断闪现林素心被吊死前的绝望、对村民的诅咒、以及...一个被深埋的希望。
崔明哲翻看着手机里拍下的古籍照片,眉头紧锁。按照这个记载,我们需要四样东西:我的自愿牺牲、你的前世记忆、被活埋之地的土,还有...
他突然停下,眼睛睁大,等等,这里还有一行小字我没注意到:'及初咒之物,藏于始者之心'。
什么意思
'初咒之物'应该是指道士当初施咒时使用的法器,'藏于始者之心'...始者是谁崔明哲陷入沉思。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祠堂里最早的祖先牌位!那个叫崔永年的族长,不就是最早发现被骗的那个吗会不会...
崔明哲猛地站起来,你说得对!而且'藏于心'可能不是比喻古人有将重要物品随葬的习俗,特别是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是说...那个道士的法器可能在崔永年的棺材里这个想法让我毛骨悚然。
很可能。而且崔永年就葬在祠堂下面的家族墓穴里。崔明哲的表情变得坚定,我们必须去那里。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越来越暗,虽然才下午两点,却像是即将入夜。现在
现在。趁着大多数人还在河边。崔明哲从床下拖出一个旧背包,我早有准备。
包里有一把折叠铲、绳索、手电筒和几个小瓶子。看到这些,我意识到他可能早就计划要探索家族墓穴。
你早就知道要去那里
只是猜测。他苦笑,祖母的笔记里提到过'真相藏在最黑暗处',我一直以为是指密室,但现在看来...
一声尖锐的嚎叫从远处传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那声音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任何已知动物,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痛苦和饥渴的嘶吼。
没时间了,崔明哲抓起背包,我们得现在就去。
我们再次溜出村委会,这次更加小心。村庄已经变得陌生而恐怖房屋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远处传来诡异的笑声和哭泣声,却看不到人影。
祠堂比之前更加阴森,祖先牌位前的蜡烛不知何时全部点燃,发出幽蓝的火焰。崔明哲带我来到祠堂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移开地上的蒲团,露出一个铁环。
下面是家族墓穴,他低声说,自从村子搬迁后,很少有人来了。
他拉起铁环,一块石板随之移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和一段陡峭的石阶。潮湿的霉味和某种更古老、更腐朽的气息从下面涌上来,让我胃部一阵抽搐。
崔明哲先下去,我紧随其后。石阶湿滑,墙壁上长满了青苔。随着我们深入,上面的光线渐渐消失,只剩下手电筒的微弱光束。空气越来越冷,呼吸都变成了白雾。
下到最底层,我们站在一个圆形的墓室中。四周墙壁上是一个个壁龛,每个壁龛里都放着一具棺材,年代越久远的越靠近中央。正中央是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具黑漆棺材,比其他都要大,棺盖上刻着崔永年三个大字。
就是那个。崔明哲指向中央棺材,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我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手电筒的光在棺材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棺盖上除了名字,还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像是某种封印。
崔明哲深吸一口气,开始推动沉重的棺盖。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棺盖缓缓移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我们不得不捂住口鼻。
手电筒照进棺材内部,首先看到的是一具已经完全白骨化的尸体,穿着清朝的官服。而在尸体的胸口位置,放着一个黑色的木盒,上面画满了红色的符文。
就是它!崔明哲小心翼翼地拿起木盒,这就是'初咒之物'!
就在他触碰到木盒的瞬间,整个墓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碎石和尘土从天花板落下。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仿佛有无数怨灵同时被惊醒。
快走!崔明哲将木盒塞进背包,拉着我向出口跑去。
我们跌跌撞撞地爬上石阶,背后的尖叫声越来越近。就在我们即将到达出口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上方扑下来是王会计!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黑,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宽度,露出锯齿状的牙齿。
你们找到了它!他用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嘶吼着,把它交出来!
崔明哲猛地推开他,我们趁机冲出墓穴。王会计在后面紧追不舍,发出非人的嚎叫。我们跑出祠堂,发现村庄已经完全变了样天空变成了血红色,房屋的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血管状物体,地上到处都是黏稠的黑色液体。
更可怕的是,村民们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全都眼睛漆黑,动作僵硬,嘴里念叨着:时辰到了...时辰到了...
回村委会!崔明哲大喊,那里有我的摩托车!
我们拼命奔跑,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就在我们即将到达村委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前面崔村长。但他的样子也变了,眼睛半黑半白,表情扭曲在挣扎中。
父亲!崔明哲停下脚步。
明哲...快跑...崔村长的声音时而是他自己的,时而变成一种沙哑的低语,它们...控制不了我太久...拿上这个!
他扔过来一把车钥匙,然后突然痛苦地弯下腰,黑色的血管开始在他脸上蔓延。走啊!去老槐树下...完成仪式...但不是它们的仪式...是你的...
几个被附身的村民扑向崔村长,他转身迎上去,为我们争取时间。崔明哲犹豫了一秒,眼中闪过痛苦和不舍,然后拉着我冲进村委会。
后院停着一辆旧摩托车,我们跳上去,崔明哲发动引擎。就在追兵冲进后院的瞬间,摩托车咆哮着冲了出去,撞开篱笆,驶向村中心的老槐树。
一路上,恐怖的景象不断房屋在融化,树木在流血,天空中的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最可怕的是,我看到旧村址的方向有四道黑烟升起,在空中扭曲成人的形状。
摩托车在老槐树下急刹。我们跳下车,发现槐树下的四张石凳上已经坐着四个模糊的身影守墓人、桂婆婆的孙女、崔明哲...和我的影子。它们像是用黑烟组成的,只有轮廓,却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在准备仪式场地,崔明哲声音颤抖,提前召唤我们的灵魂。
他从背包里拿出黑盒子和一瓶土,这是我从墓穴里拿的被活埋之地的土。现在,我们按照古籍上说的做。
他打开黑盒子,里面是一把小小的骨刀和一卷人皮纸。这是...人骨做的刀,他脸色惨白,那个道士用的法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我们转头看去,只见一群被附身的村民正押着几个正常人向这边走来其中有桂婆婆、崔村长,还有几个老人。他们是被留下没去净身仪式的,现在成了俘虏。
没时间了,崔明哲迅速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然后混合了泥土和自己的血,雨晴,我需要你记起前世的一切,特别是林素心死前那一刻。这是关键。
我闭上眼睛,努力召唤那些记忆碎片。渐渐地,画面变得清晰起来林素心被绑住双手,拖向老槐树;村民们麻木的表情;她最后的诅咒...我会回来...我会结束这一切...
我记起来了,我睁开眼睛,全部记起来了。
崔明哲点点头,拿起骨刀。那么,是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越来越近的村民和被押送的俘虏。按照古籍记载,我需要用这把刀刺入自己的心脏,同时你要把混有我血液的土撒向四方,并念出破解的咒语。
不!我抓住他的手,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时间了,他温柔但坚定地推开我的手,这是我祖母未完成的事,是我的宿命。而且...也许这才是我的真正使命。
被附身的村民已经近在咫尺,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红光。崔明哲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告诉我的父亲...我原谅他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骨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4
第四章
血月仪式
骨刀刺入崔明哲胸膛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染红了那件浅灰色的T恤。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却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决然和平静。
不我的尖叫淹没在突然刮起的狂风中。
崔明哲跪倒在地,用最后的力气将骨刀完全刺入。刀身发出诡异的红光,照亮了他惨白的脸。快...仪式...他艰难地说道,鲜血从嘴角溢出。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那瓶混着他血液的泥土。四周被附身的村民已经逼近到十几米外,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野兽般的红光,嘴里重复着:时辰到了...献祭...献祭...
抬头望去,天空中的云漩涡中央,一轮血月正缓缓显现。月光如鲜血般倾泻而下,照在老槐树上,那四条空悬的麻绳突然绷直,仿佛有无形的重量拉扯着它们。
没有时间犹豫了。我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土瓶中,然后用力摇晃。崔明哲说的破解咒语是什么林素心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是她被吊死的那一刻,而是更早,她在古籍中发现的那些晦涩文字...
以血还血,以魂破咒...我开始念诵,同时将混合的泥土撒向东方,施咒者血脉自愿断,供养之链今日斩!
第一把泥土撒出,狂风突然变成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被附身的村民们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有几个已经扑到跟前,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崔明哲的身体向前倾倒,我一手扶住他,一手继续撒土。以土掩怨,以心证道...第二把泥土撒向南方,转世之魂记前因,今日终结百年恨!
南方的土地开始震颤,远处旧村址的方向传来轰隆巨响,四道黑烟剧烈扭动,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拉扯着。血月此刻完全显现,月光如探照灯般直射在老槐树上,树皮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血红色的木质。
坚持住...崔明哲气若游丝,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最后...一步...
他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鲜血在我们之间汇成一个小洼。我泪流满面,却知道此刻不能停下。第三把泥土撒向西方:初咒之物今现世,冤魂怨气皆消散!
西边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装着骨刀的黑盒子自动打开,那张人皮卷轴飞入空中,在血月下燃烧起来,绿色的火焰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
被附身的村民们此刻全都跪倒在地,黑色的雾气从他们七窍中涌出,向老槐树汇集。桂婆婆和崔村长等人挣脱束缚,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最后一击了。我捧起剩下的所有泥土,将它们撒向北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后一句咒语:以我两世之魂为引,此咒今日永断绝!
北方的土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黑暗中伸出无数白骨手臂,仿佛地狱之门洞开。整个村庄都在震动,房屋的墙壁出现裂缝,远处传来山体滑坡的轰鸣。
但最可怕的变化发生在老槐树上树皮完全剥落,露出一个巨大的人脸浮雕,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嘴巴大张,四条麻绳正是从它的口中垂下。随着咒语完成,人脸开始蠕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不!!!你们不能!!!
这声音不是人类的,也不是任何生物的,而是一种纯粹的邪恶与痛苦的具现化。我立刻明白了这就是那个道士的怨灵,它一直依附在老槐树上,操纵着整个诅咒!
崔明哲的身体在我怀中变得越来越冷。明哲!明哲!我呼唤着他的名字,却只能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
完成它...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然后闭上了眼睛。
血月此刻达到了最亮的程度,整个村庄笼罩在血红色的光芒中。我轻轻放下崔明哲,站起身直面那棵恐怖的老槐树。林素心的记忆完全觉醒,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认识你,我对着树上那张扭曲的人脸说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百年前你欺骗崔家祖先活埋村民,用他们的怨气修炼邪法。你设下这个诅咒,让崔家世代为你饲养怨灵...林素心发现了真相,所以你杀了她。
人脸发出刺耳的笑声:聪明的小丫头。但你太晚了!血月当空,怨灵齐出,就算有崔家血脉自愿牺牲,你也无法
你忘了林素心死前做了什么,我打断它,从口袋里掏出桂婆婆偷偷塞给我的小布包,她不仅诅咒了村庄,还对自己下了禁术'魂归咒'。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缕干枯的头发和一片发黄的指甲林素心的。我将它们放在手心,念出了那段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咒语:
以我之发为引,以我之甲为证,魂魄不散,记忆长存,时机一到,必归了断!
手中的头发和指甲突然燃烧起来,蓝色的火焰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成形是林素心的灵魂!她对我点点头,然后化作一道蓝光射向老槐树。
人脸发出痛苦的嚎叫,树身开始龟裂,黑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涌出。四条麻绳一根接一根地断裂,每断一根,就有一道黑烟从树中逃逸,在空中扭曲着消散。
不!我的怨灵!我的力量!人脸尖叫着,你们不能这样!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世世代代
闭嘴!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桂婆婆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像平日那个疯癫的老妇人。该结束了,师兄。
人脸道士的怨灵突然僵住了。师...师妹不可能!你早就死了!
桂婆婆不,现在应该称她为道姑了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是的,我死了。但你忘了,我专修的是什么魂魄离体之术。
她转向我,林姑娘不,现在该叫你姜姑娘了。百年前我无力阻止师兄的恶行,只能暗中帮助你转世。现在,让我们一同结束这一切吧。
桂婆婆道姑的灵魂开始发光,她的身体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纯净的白光。师兄,你利用活人炼魂,罪孽深重。今日我以魂魄为引,带你同赴黄泉!
她化作一道白光冲向老槐树,与人脸纠缠在一起。树身剧烈摇晃,树根从地下翻出,带出无数白骨那些被活埋的村民的遗骸。
蓝光与白光交织,人脸发出最后的、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后砰地一声爆裂开来,化作无数黑色碎片,在血月下消散无踪。
随着这一爆,整个村庄的异象开始逆转血月渐渐恢复正常,黑色的血管从墙上褪去,裂开的地面缓缓合拢。被附身的村民们纷纷倒地,醒来后一脸茫然。
只有老槐树彻底枯萎了,树干中央裂开一个大洞,里面流出最后一股黑水,然后归于平静。
我跪在崔明哲身边,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胸口不再起伏,但那把骨刀却变成了灰白色,仿佛所有邪恶都被净化了。
崔村长踉跄着走过来,看到儿子的尸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他跪在崔明哲另一边,颤抖的手抚上儿子已经冰冷的脸。
他救了村子...我哽咽着说,他打破了诅咒。
崔村长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与悔恨。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他是对的...但我太懦弱...不敢反抗传统...
村民们渐渐围拢过来,他们看起来都清醒了,眼中的黑气完全消散。有人开始哭泣,有人跪下来向崔明哲磕头,还有人茫然地环顾四周,仿佛刚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桂婆婆或者说她的身体倒在不远处。我跑过去检查,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她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现在清澈而平静。
结束了吗她虚弱地问。
我点点头,道士的怨灵消散了,诅咒解除了。
她露出释然的微笑,好...好...我终于可以...安心去了...她的目光越过我,看向远处的某处,师兄...我来陪你了...
随着最后一口呼吸吐出,桂婆婆闭上了眼睛。奇怪的是,她的嘴角挂着微笑,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景象。
三天后,我们在村后的山坡上安葬了崔明哲和桂婆婆。按照崔明哲生前的心愿,没有举行传统的丧葬仪式,只是简单地埋在了能看到整个村庄的地方。
崔村长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但他坚持亲自为儿子挖坟、下葬。当最后一铲土盖上时,他突然跪在地上,对着天空大喊:明哲!我的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那凄厉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我站在一旁,手中紧握着崔明哲留下的唯一遗物那把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小刀。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哲字,是他祖母留给他的。
葬礼结束后,我准备离开吊四村。临行前,崔村长叫住了我。
姜小姐,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这个...应该是你的。
他递给我一个旧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林素心站在吊四村的老槐树下,面带微笑。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待轮回终结时,当归去来处。
这是...
桂婆临终前让我交给你的,崔村长解释道,她说你会明白。
我确实明白了。照片中的地点我很熟悉那是邻省的一个小县城,林素心或者说我的前世的家乡。
谢谢。我将照片小心收好,崔村长...您保重。
他点点头,眼中仍有深深的悲伤,但也有了一丝释然。诅咒解除了,但我们欠的债...需要几代人才能还清。
离开吊四村的那天,阳光明媚,山间的雾气散去,露出久违的蓝天。走过村口时,我看到那块刻着吊四村的石碑已经裂成了两半,中间长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草。
我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那株小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山外的世界。
身后,一缕清风拂过,带着山花的香气,仿佛是谁温柔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