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厌烦现在所拥有的好日子时,危险已经靠近;
当我以为,所有一切都在掌控中时,其实已经失控;
生活,从来都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当妻子提出离婚时,我拼命追求她。
1
空调出风口的冷气裹着廉价香水味,我盯着她床头挂着的网红海报
——
戴着猫耳的少女眨着夸张的大眼睛,这鲜活的色彩给单调的房间添了几分亮色。
夜灯暖暖地照在房间,映出小雯年轻的脸,吹弹可破的皮肤,让我有点恍惚。
我和苏瑶大学时谈恋爱,她家庭条件很好,不管是学业还是工作都给了我很多支持,我们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
苏瑶脑子里只有工作,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高强度的工作把她训练得所有事情都要快,要按标准流程完成。
我不想离开苏瑶,还有我那最爱的女儿,但这里让我自由,完全释放。
两种生活各有不同风景。
小雯蜷在我怀里,我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灯阴影。
只要苏瑶不知道,只要我们在人前维持好恩爱夫妻的形象,对她就没有伤害。
手机在地毯上震动,是保姆发来消息:朵朵发烧了。
我迅速穿好衬衫,小雯从背后环住我腰:这么急着走
董事会临时会议。
谎话脱口而出。
女儿可是我心尖上的宝贝,谁都无法替代。
清晨的车库像个巨大的铁盒,迈巴赫的真皮座椅还残留着小雯的气息。
后视镜里,我看见自己领口沾着淡粉色唇印,随手扯下领带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我喜欢小雯,和她在一起,她就像一束热烈的光,重新点燃了我内心深处似乎已经渐渐熄灭的热情。
而苏瑶,我的妻子,这是法律给予的名分,我们都在各自的角色里尽职尽责。
医院消毒水味道刺得鼻腔生疼。
推开病房门,苏瑶正在视频会议,名牌套装一丝不苟,指甲敲在平板电脑上的声音清脆得像冰裂。
病床上的朵朵小脸烧得通红,看到我却突然笑了,小手举起画纸:爸爸,这是我们全家去游乐园!
画里三个人手牵手,云朵是爱心形状。
苏瑶结束通话,摘下金丝眼镜,笑着说:朵朵一直念叨你。
你来了就好,我还有一份方案要审核修改,明天开会要用。你在这陪朵朵,我回家改。
她永远都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
辛苦你了,亲爱的。苏瑶说完,没等我回复,就拿起车钥匙,亲了亲女儿,走了。
我在医院陪着女儿,脑子里不时跳出的是小雯实习时那俏皮的脸。
2
实习生工位区传来的笑声像根钩子,把我从堆积如山的报表里拽出来。
小雯正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文件,马尾辫随着动作晃来晃去,浅蓝色衬衫领口别着枚卡通兔子胸针
,清新可爱。
林总!
她仰起脸冲我笑,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份季度报告我核对完了,要不要现在送您办公室
我盯着她睫毛上沾着的碎纸屑,鬼使神差地说:跟我来。
玻璃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空调冷气突然变得燥热。
她抱着文件夹的手指泛白,我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声音:听说你转正申请被驳回了
是我亲手划掉了她的名字,她不知道。
小雯咬着嘴唇点头,眼泪都要掉下了。
延长一个月实习期,我亲自多带带你,如何
好小雯开心地笑了。
一年后,我把公寓钥匙拍在小雯面前时,她正窝在出租屋的沙发上吃泡面。
房产证写你名字听到这话,她举着叉子愣住,汤汁滴在褪色的卡通睡裙上,像朵盛开的花。
林哥,你疯了!
她扑进我怀里,发丝扫过我下巴,
360
万够我爸妈在老家盖十栋楼了!
每个月
1
号,我都会准时收到小雯的转账截图。她总在备注栏写
零花钱到账啦,配个吐舌头的表情。
看到这表情,我的心都会痒痒的。
有时加班到凌晨,推开公寓门就看见她蜷在地毯上看韩剧,茶几上摆着切好的水果和温热的醒酒汤。
苏瑶从来不会等我。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小雯突然扑过来扯我领带:坏蛋,又偷偷抽烟!
深夜的公寓弥漫着暧昧的橙光,小雯跨坐在我腿上,我们相互喂吃车厘子。
下周我要去新公司报道啦,
她突然咬住我耳垂,你会不会想我
当然想。
我说。
窗外暴雨倾盆,雨水拍打着落地窗。
小雯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男孩子的头像。
谁给你发短信我问。
我表弟,小雯说这话语气有点怪怪的,但我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3
会议从早上8点开到晚上9点,身心疲惫,发了条信息给苏瑶,说我今晚不知道开会到几点,晚点回后,开车去了公寓。
指纹锁

的一声打开,玄关处的香薰蜡烛还在冒着青烟。
我踢掉皮鞋,却在余光扫到鞋柜时猛地僵住
——
那双我上周新买的鳄鱼皮拖鞋,此刻歪歪扭扭地躺在茶几旁,鞋面上沾着半枚灰扑扑的脚印。
空气里浮动着陌生的味道,混合着小雯惯用的草莓护手霜气息。
我弯腰捡起拖鞋,皮革表面的褶皱和鞋头凹陷的弧度,像是被人刚穿过。
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两条未读消息,小雯发来的撒娇语音:林哥今天忙不忙呀想抱着你睡觉觉。
操!
我一脚踹翻玄关的换鞋凳,金属支架砸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拨通电话的瞬间,听筒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小雯清甜的声音混着音乐炸进耳朵:宝贝怎么突然打电话啦
我的拖鞋为什么在客厅
我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对面突然安静了两秒,紧接着传来娇嗔的笑声:讨厌!人家太想你了,就把拖鞋拿出来穿,结果忘放回去啦
她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带着黏腻的甜,
明天你来,人家穿给你看好不好
我现在就在公寓。我说。
我马上回来,等我,爱你哟。小雯电话里说完,给了我一个飞吻后挂断
电话。
晚上11点的街道寂静得瘆人,我坐在车里盯着公寓楼的落地窗。
8楼的窗帘半掩着,暖黄色的光透过缝隙漏出来,偶尔有黑影闪过。
当那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探出身子抖落烟灰时,我整个人瞬间充满怒气,马上要爆炸。
林总,查清楚了。
私家侦探发来的彩信里,十几张照片记录着小雯和男生在便利店拥吻、十指相扣走进酒店的画面。
最后一张是三天前的照片,她踮脚亲吻男生下巴,无名指上戴着我送她的三克拉钻戒。
我捏碎了手里的威士忌酒杯,玻璃碴扎进掌心的瞬间,疼痛反而让头脑清醒。
转账记录在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过去三年我给她的零花钱、买奢侈品的账单,还有那套价值
360
万的公寓,还有那些所谓的山盟海誓,此刻都化作无数把钝刀,一下下剜着心脏。
推开公寓门时,小雯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珠,粉色浴巾松松垮垮挂在肩头:宝贝你过来怎么没提前说
我自己买的房子,回来还要提前说吗我生气地说。
亲爱的,你提前告诉我,我煲好汤,切好水果等你呀。她赤着脚跑过来,双手吊在我脖子上,甜甜地说道。
我拉开她的手,一股脑地坐在了沙发上。
解释解释
我把照片甩在她脸上。
小雯捡起照片看了看,你不在时,人家无聊啊,你不在我这,不也有你自己的生活吗
那能一样吗你看这个男人,一副穷酸样,认知、品位、涵养,什么都比我差几个量级,你找这样的男人的眼光,简直是侮辱我。我说。
是,是,是,这样不是更能衬托你的厉害吗小雯又凑过来。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我看着这个曾经温顺如猫的女人,此刻眼神里跳动着癫狂的光。
够了!
我揪住她的头发,给她甩了个耳光。看着她嘴角流出的血,我愣住了。
小雯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笑出声:林宇,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从农村出来了,靠着老婆一家才有今天,在苏瑶面前当狗累了,在我这里找存在感而已。
那个你看不起的男孩,哪方面都比你好万倍!她继续疯狂地输出。
4
碎玻璃渣扎进掌心的血还在渗,我一脚踹翻客厅的玻璃茶几。
钢化玻璃炸裂的脆响里,小雯临走前摔在地上的三克拉钻戒闪着刺目的光,像在嘲笑我三年的荒唐。
妈的!她怎么敢!
我抄起墙上的婚纱照狠狠砸向墙面,相框里小雯甜笑的脸顿时四分五裂。
那个软乎乎喊着
林哥
的小姑娘,居然用我的钱和别的男人一起还是个染着黄毛、嘴角毛都没长全的大男孩
我对着满地狼藉咆哮,就他那副穷酸样,不配跟我相提并论!
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是律师老周的来电。林总,那套公寓……
他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像把钝刀慢慢剜进我心里,
公证赠予手续齐全,是没法要回来的,除非……
除非什么
我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血迹。
除非您太太以夫妻共同财产名义起诉。
老周顿了顿,毕竟婚后财产属于夫妻共有,未经配偶同意的大额赠予……
不行!
我几乎是吼着打断他,苏瑶不能知道这事!我不能让她因此事受到伤害。
脑海里瞬间闪过苏瑶如果知道的话,愤怒咆哮的样子,朵朵在病床上哭着要爸爸的样子,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太阳穴。
挂断电话的瞬间,我抓起威士忌酒瓶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翻涌的怒火。
凭什么那套
360
万的公寓,是我咬着牙从张副总手里抢项目、连续半年睡在办公室才换来的!
凌晨十二点,我蹲在公寓楼下的花坛边,盯着
8层亮着的灯光。
窗帘缝隙里偶尔闪过黑影,传来若有若无的嬉闹声。
你不看看你那副中年男人的油腻样,
小雯昨天嘲讽的脸在眼前浮现,你以为我真图你人,图你的啤酒肚,图你睡觉如雷般的打鼾哼,我不过是图你的钱!
拳头狠狠砸在水泥地上,指关节瞬间破皮。
我想起那个大男孩的模样
——
瘦得像竹竿,穿的破洞牛仔裤比我女儿的玩具还廉价,凭什么能躺在我买的房子里
多可笑,我一个公司高管,现在要蹲在角落看自己拼命赚钱买的房子。
我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火光中映出后视镜里自己扭曲的脸。
苏瑶不能知道……
公寓必须拿回来……
我捏着快燃尽的香烟,烟灰落在方向盘上烫出焦痕。
脑海里不断盘算着对策,却又一次次被现实击碎。
如果苏瑶知道这件事,别说公寓,恐怕连女儿的抚养权都要打水漂;
可如果不告诉她,那套房子就要永远拿不回来。
血液在太阳穴里疯狂奔涌,我踹开拦路的垃圾桶,朝着公寓入口狂奔。
电梯数字跳到
8
楼的瞬间,我感觉心脏就要冲破胸腔。
哐哐哐!
我用拳头砸着熟悉的房门,小雯!开门!
门开了条缝,黄毛探出头,露出轻蔑的笑容:哟,老东西来了
话音未落,我已经掐住他的脖子。
他比我想象中有力,反手揪住我的头发,指甲几乎抠进头皮。
我们扭打着滚进客厅,打翻了茶几上的红酒,暗红的液体泼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像极了此刻失控的局面。
停手,不要打啦!再打我就报警了!
小雯尖叫着躲在沙发后。
我和黄毛在地板上撕扯,他膝盖狠狠顶在我腹部,我咬着牙挥出一拳,正中他的鼻梁。
鲜血溅在我的衬衫上,腥甜的味道刺激着神经,让我彻底失去理智。
警察进门时,我们还在扭打成一团。两名警察冲进来大喊
住手,可愤怒早已蒙蔽了我的双眼。
直到一股刺鼻的灼烧感突然袭来,我的眼睛、鼻腔、喉咙瞬间被火焰包裹。

——!
我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脸,泪水混着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肺部像被塞进滚烫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5
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辣椒水的余威仍在肆虐。
我眯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进来,低声和警察交谈几句后,径直走到黄毛身边。
男人身上的定制西装剪裁精良,腕间的名表闪着冷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赵公子受惊了。
警察满脸堆笑,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男人招了招手,示意黄毛起身。
黄毛挑衅地看了我一眼,跟着男人大步离开。
派出所铁窗透进第一缕晨光时,我终于被允许离开。
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比这更难受。
这副模样,我不敢回公司,更不敢回家,只能向公司说,自己生病了;
跟家里说,我要出差几天,然后住进了酒店。
住酒店的好处就是,你天天喝酒,喝醉就睡,没有人会管你,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付房费和酒钱。
我不想伤害苏瑶,但一想到那套房子,我就觉得自己要疯掉,我必须把房子要回来。
凌晨两点的酒店,台灯在桌面投下惨白的光晕,我死死盯着电脑里的银行流水记录。
那些数字像毒蛇吐着信子,嘶嘶嘲笑我轻信世界上真有纯真的爱情。
三年来转给小雯的每一笔钱,都是我熬夜加班,陪客户喝到胃出血换来的。
可此刻,只要想到那个黄毛小子搂着小雯站在公寓阳台上,相拥地坐在沙发上,我就要窒息。
记忆突然翻涌。第一次带她去奢侈品店,她红着脸说太贵重;
生病时她攥着我的手,虚弱得像只小猫;
每个纪念日,她都会亲手做蛋糕,奶油抹在鼻尖上冲我撒娇。
所有这些都曾让我的心甜甜的,但现在,一想到她与另一个人在一起时,简直是把我的尊严放地上使劲摩擦,我要疯掉!
砰!
威士忌酒瓶砸向墙面,玻璃碎片飞溅在
家和万事兴
的书法匾额上,墨迹被染成暗红,我的手也被玻璃碎划破,鲜血流出,看着手上缓缓流出的鲜血,我并不想去擦它,我狞笑着看着它在流,心里有种畅快感。
在这种折磨下熬过第三个通宵后,我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苏瑶闺蜜李薇的电话。
咖啡厅里,李薇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握着咖啡杯,听完我的话突然爆发出一阵冷笑:林宇,你疯了
我求求你帮我,
我攥着桌布,指节泛白。
你与苏瑶结婚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她的杀伐果断李薇说,她分分钟可以让你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才求你啊,你是她最好的闺蜜,你最了解她。用最不伤害她的方式告诉她,就说……
就说为了朵朵。
我继续恳求。
李薇挑起眉毛,眼尾的钻石耳钉晃得我睁不开眼:这种事,不管什么方式,结果都是毁灭式的打击。
就算搞定苏瑶,你能搞定她爸她爸为了瑶瑶可以和任何人拼命。。李薇想了想,继续说。
所以千万不要让爸爸知道。我说。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劝你放弃那套公寓和那个女人,就当你今天没见过我。李薇说。
理智告诉我,李薇是为我好,但我受不了这种耻辱,它时时刻刻都在咬噬我。
再三恳求下,李薇答应帮我,她说,你以后死无葬身之地时,不要怪我。
三天后的深夜,家门被车撞开的巨响惊醒了整栋三层半小房,保姆睡眼惺忪地跑出来,先生,是不是地震了,快逃命啊。
不是,你去朵朵房间看着朵朵,如果她醒了,你陪她在她房间,不要出来。苏瑶让自己尽量平静地对保姆说。
苏瑶说完,随手从客厅里拿了一个陶瓷花瓶冲进睡房:林宇!你他妈还有脸回家
花瓶向我飞速冲来,我一侧头,它擦着我的头皮砸向墙壁,砰的一声,碎瓷片划伤了我的耳垂,血珠滴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苏瑶,你听我解释!
我举起双手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大理石墙面。
她冲过来,一脚把我踢倒在地,坐在我身上,两手死死地捏住我的脖子。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想反抗,但根本没用,苏瑶是用尽全身之力,我根本不能把她掀翻。
解释你不用解释,我今天就送你去阎王府,你去跟阎王爷解释去。
解释你把我们夫妻共同财产给别人解释你把三百多万拱手送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眶通红,
八年了,我早该看清你这副嘴脸!永远改不了低贱的本性!
就在我觉得我快要死时,苏瑶的电话响了,李薇的来电,苏瑶才慢慢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双手。
趁她接电话,我逃命地跑出了家门。
过了一个月,在我不断地恳求李薇,李薇不断地给苏瑶做思想工作下,苏瑶才冷静了下来,答应再见我面商谈此事。
为避免像上次的事情发生,我叫上了李薇和我一起去了一个咖啡厅见苏瑶。
一见面,苏瑶一个箭步跑到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抓住了我的领带,然后死死地勒紧!
李薇吓坏了,一边不停地去拉苏瑶的手,一边不停地劝说她。
瑶瑶,松手,说好我们是来谈事的,不要冲动,瑶瑶。
在苏瑶松手时,李薇才松了口气。
我不想伤害你,但那是我们的钱,也是朵朵的钱!
我低着头看桌面,不敢看苏瑶。
苏瑶嗖地站了起来,手里多了把切牛排的刀,她以最快的速度把刀尖抵住了我的喉咙。
见此情景,李薇吓得也站了起来,双手死死拉住苏瑶抓刀的手,瑶瑶,不要,瑶瑶,冷静。
刀在苏瑶手里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会,当啷
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看着她跌坐在真皮沙发里,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
我喉咙处皮肤渗出血,空气陷入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可笑的是我上周还在想,等项目结束,我们一起带朵朵去迪士尼。
她声音沙哑地说。
我坐在凳子上,喉咙发紧。
结婚八年,我们早已习惯在人前扮演恩爱夫妻,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情景。
瑶瑶,
我低声说,对不起,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那套公寓、那些钱,是你,我和朵朵的,求你帮帮我,把它要回来。
她抬起头,眼神依旧冰冷,但多了几分思索。
我继续说道:律师说,只有以夫妻共同财产的名义起诉,才有胜算。
等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一定改过,与你好好生活,给我们朵朵完整的家。
林宇,我跟你已经完了。苏瑶难过地说。
瑶瑶,我以后会尽全力去弥补你的,求你原谅我。现在我们先把公寓和钱的事处理完,好吗
苏瑶把手埋在头里,沉默持续了很久。她突然抬起头,眼中带泪,
明天早上八点,带着所有证据到家里找我。
她轻抿一口酒,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你最好记住,这只是暂时的合作。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震动时,我正和客户碰杯。红酒液在水晶杯中晃出涟漪,对面王总油腻的笑脸映在里面扭曲变形。
瞥了眼来电显示,是妈妈的号码。抱歉,接个电话。
我扯出个敷衍的笑,起身往包厢外走。
6
喂,妈
走廊里的中央空调发出嗡嗡的低鸣,我掏出名片盒当扇子,我在出差谈生意呢。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衣角摩擦的声音。
没啥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妈妈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乡音,却莫名透着股小心翼翼,
在外面注意身体,别总吃外卖……
知道了知道了。
客户的笑声从包厢里飘出来,我急得直跺脚,您也要注意身体,缺钱就跟我说,我先挂了啊。
乡下的蝉鸣吵得人脑仁疼,院子里晒着新收的麦子,金灿灿的铺满整个地坪。
出差回来,接到妈妈电话,要我一定要回乡下,她有非常重要的事要问我,是什么事电话里她就是一字都不透露。
我三岁丧父,母亲独自一个把我养大,其中艰辛与苦楚,仍历历在目。
回来了。
她弯腰给鸡喂食,白发在风里飘得凌乱。
吃饭时才从我妈口中得知,那天挂了我电话后,她打了电话给苏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苏瑶开车接她去城里做身体检查,在家里住了几天。
检查结果是心脏需要做手术。
吃完晚饭,我准备回城里,妈妈把院子的门锁好,我叫到房间,她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地让我跪在她面前。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瑶瑶的事我妈问。
没有啊,是不是瑶瑶跟你说了什么我问。
瑶瑶好得很,你的坏话她一句没说。是朵朵说你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家了,曾听到妈妈很凶地跟你吵架,你肯定有什么大事瞒着我,你们离婚了我妈问。
没有。我低下头说。
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你最好老实跟我讲,免得我去问瑶瑶。我妈说。
我攥着衣角,低着头死死地看着地上。
小雯娇笑的脸、苏瑶冷漠的眼神、黄毛挑衅的表情,在脑海里不断切换。
我……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了。
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妈妈的蒲扇

滴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逆子!逆子啊!
她举起颤抖的手,却在半空停住,看了我一眼,步履艰难地回自己房间了。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家里十分安静,这与以往妈妈总是凌晨5点多就起床做早餐很不一样。
我敲了敲妈妈的门,没反应,推门走到她床前,只见床边老式木桌旁,农药瓶歪倒在地,刺鼻的气味混着妈妈常喝的茉莉花茶味。
她躺在床上,嘴角还沾着白沫,手里死死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
那是苏瑶、朵朵、我和她春节在乡下房子前的合影,苏瑶和朵朵甜甜地依偎在妈妈身边,妈妈笑得非常灿烂。
不!!!我的嘶吼响彻整个村庄。急救车上,我握着妈妈的手,看着仪器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她费力地睁开眼,气若游丝:瑶瑶真的很好,很好……
朵朵还小……你要好好爱她们。我年纪大了,不想做大手术,想下去陪……陪陪你爸,他……很久没见我了。
心电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这天,妈妈走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妈妈从小就是我的天,现在,天塌了!
7
律所旋转门的冷风灌进领口时,我才发现西装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掉了。
妈妈走后,我发现自己苍老了十几岁。
苏瑶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从我身边掠过,套装的裙摆扫过我的手背,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坐那边。
她头也不回地指着角落的塑料椅。
会议室里,律师摊开的文件铺满长桌,小雯名下那套公寓的房产证复印件刺得我眼睛生疼。
苏女士,起诉需要提供更多共同财产的证明。
律师推了推眼镜,
比如林先生给小雯女士的转账记录……
我已经整理好了。
苏瑶利落地甩出
U
盘,金属外壳砸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从第一笔零花钱到最后一次奢侈品代购,一分不少。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
502
胶水黏住。
那些转账记录里,藏着多少个加班后小雯发来的
注意身体等你回家
的甜言蜜语,现在却成了钢针刺向我。
林先生
律师的声音打断思绪,您是否还有补充
苏瑶突然冷笑出声,指甲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他能有什么补充毕竟花这些钱的时候,可没想着这些是夫妻共同财产。
散会后,我追着苏瑶跑到地下车库:瑶瑶,我和你一起回家看看朵朵
以后请叫我苏瑶,另外,别用你的脏嘴和我女儿说话,更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女儿。这件事情有任何进展,我会让助理通知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跳上车,一溜烟地把车开走了。
深夜的酒店房间寂静得让人害怕。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小雯发来的短信:听说你和苏瑶联手了真搞笑,就凭你们也想夺回房子
后面跟着一串嘲讽的表情包。
第二天清晨,我在律所门口撞见抱着文件的苏瑶,她身旁跟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律师。
这是我的私人律师,陈铭。
苏瑶正眼都没看我,
接下来的诉讼由他全权负责,你只需要提供材料。
法庭调解室的冷气开得十足,小雯跷着二郎腿坐在对面,黄毛男搂着她肩膀,两人交换的眼神让我攥紧了拳头。
林总,
小雯晃着戴着钻戒的手,当初可是白纸黑字写着赠予,想反悔晚了!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其实我早烦透你了……
够了!
我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法庭白炽灯管滋滋作响,小雯涂着烈焰红唇坐在被告席,左手无名指上我的三克拉钻戒闪得刺眼。
林先生,您确定这些奢侈品都是赠予
法官敲了敲证物清单。
当然是赠予!
小雯突然站起,黑色包臀裙勾勒出夸张的曲线,
林总以前每天送我的花能堆满整个办公室,现在想反悔
她转向我,眼尾的泪痣随着笑容颤动,
还是说,您怕苏姐知道,除了我,还有其他关系密切的人……
8
凌晨两点十七分,酒店房间的劣质台灯在墙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小雯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传来:林总,你老婆找我合作啦!
背景里黄毛放肆的笑声刺得耳膜生疼,她说只要我提供证据,房子就归我
窗外的暴雨突然变得狂暴,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响,像极了苏瑶知道真相后,掐住我脖子的样子。
苏瑶!
我抓起手机疯狂拨号,听筒里却只传来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暴雨在窗外肆虐,我踹翻茶几,玻璃杯碎裂的声响混着雨声。
驰骋商海八年,我从农村穷小子爬到公司高管,从未像此刻这般狼狈。
经过几个月的苦苦煎熬,苏瑶终于甩出了
离婚协议。
我不同意离婚!
我撕碎了离婚协议书。苏瑶坐在椅子上,名贵套装的肩线锋利如刀,俯视着我冷笑:你觉得你还有选择
朵朵需要完整的家庭!
我猛地起身,却被她眼中的寒意钉在原地。
完整的家庭
苏瑶突然大笑,抓起桌上的相框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碎裂声中,去年全家福里朵朵灿烂的笑脸变得支离破碎,你在外面乱搞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女儿需要完整家庭
我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的文件柜。
记忆突然闪回上周家长会,朵朵画的全家福被老师展示
——
三个小人手拉手,却被她用黑色蜡笔狠狠涂掉了爸爸的脸。
瑶瑶,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跪在苏瑶面前,声音越来越小,在她轻蔑地注视下,像团被踩灭的火苗。
但我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第二天清晨,我守在苏瑶公司楼下。
看着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从迈巴赫上优雅走下,我捧着
99
朵红玫瑰冲上前,却被她身边的助理拦住。
瑶瑶,给我个机会!
我在人群中大喊。
她连眼神都没施舍,只留下汽车尾气。
我开始每天给她送早餐,从精致的法式可颂到她最爱的家乡小馄饨。
但每顿早餐都原封不动地被退回,附带一张便笺:林总,自重。
我甚至托关系找到她大学时最爱的乐队,包下整个音乐厅,可演出当晚,她的座位始终空着。
最疯狂的一次,我在她下班必经之路铺满玫瑰花瓣,举着喇叭喊出当年的求婚誓言。
路人纷纷拍照,都在议论是哪个女生这么幸福,有人如此宠爱。
苏瑶却摇下车窗,冷笑道:林宇,不要再做些无用之事了。
她的车扬长而去,轮胎碾碎花瓣的声音,比小雯的背叛更让我心痛。
但我不愿放弃,我翻出我们恋爱时的日记本,每天手写一封长信,回忆我们一起奋斗的日子,诉说我有多后悔。
这些信堆满了她的邮箱,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回复。
我还翻出她多年前在日记本里写下的心愿清单,跑遍大半个城市收集绝版邮票,找到她心心念念的古董钢笔,可这些珍贵礼物,都被她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我开始学习烹饪,每天变着花样做她喜欢的菜,在她家楼下支起摊位,举着
苏瑶专属
的牌子,哪怕风吹雨打也不离开。
路过的邻居指指点点,我不在乎;
保安驱赶我,我也不走在她家楼下支起的烹饪摊已经坚持了二十八天,铁锅被烟熏得乌黑,手指上全是被热油烫出的水泡那天傍晚暴雨突至,我抱着保温桶冲进她单元楼,正撞见苏瑶牵着朵朵从电梯里出来。
妈妈,是爸爸!
朵朵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
苏瑶立刻捂住女儿的眼睛,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声响:保安!把这个人赶出去!
我举着保温桶追上去,汤汁泼洒在地上:瑶瑶,尝尝我做的糖醋排骨,是你最爱……
够了!
她猛然转身,精致的妆容被雨水晕染,眼神却冷得像冰锥,
林宇,你还要演多久苦情戏
朵朵在她怀里挣扎着哭喊,苏瑶抱起女儿,强行把她抱回了家。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个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城市里。
给她发的消息石沉大海,送的礼物原封不动退回,甚至在她公司门口等到深夜,也只能看见陈铭开车送她离开的背影。
我开始疯狂拨打她电话,直到有天号码被拉黑,听筒里传来的机械女声都透着嘲讽。
当苏瑶的律师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蹲在她家的墙角,盯着楼上那扇熟悉的窗户。
西装革履的陈铭扶着金丝眼镜,公文包拍在我面前的石桌上:林先生,苏女士委托我处理离婚事宜。
他推过来的文件上,净身出户
四个字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要见苏瑶!
我抓住他的西装领口,却被他甩开。
陈铭慢条斯理整理着衣领,镜片后的目光像打量垃圾。
他掏出手机播放录音,苏瑶的声音冰冷得让人发抖:让他签字,别再出现在我和朵朵面前。
在陈铭不耐烦的催促下,我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9
办完离婚手续,我精神崩溃的回到办公室,助理小跑的走进来说:林总,张副总接手了您所有项目,您要在今天把办公室里的个人物品收拾好拿走,这办公室要给其他人用。
为什么我惊愕地问。听说上头有人施压,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助理说。
我走出办公楼,玻璃幕墙映出我憔悴的脸,胡子拉碴,领带歪斜,西装皱得像咸菜,这是曾经英姿勃发的我吗
大厦的巨型广告投影幕上正播放着:赵氏集团公子代表赵氏集团,成功与XX企业签约。赵氏集团是公司的重要合作甲方,投影幕里那个所谓的赵氏集团公子,竟然是黄毛!他穿着定制的西装,风流倜傥,头发,头发是黑的。
生锈的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极了苏瑶最后看我时那声冷笑。
我踢开院子里疯长的杂草,妈妈的遗像还摆在堂屋供桌上,相框前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无人清扫。
听说他在城里养小三,老婆跟人跑了!可不是,他妈就是被他气死的……
村口槐树底下的议论声总能精准传进耳朵。
我攥着酒瓶缩在门槛上,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衣领,混着三天没洗的汗味。
月光透过破窗洒在墙上,照出我投下的佝偻影子,活像条丧家犬。
每天清晨,我都会对着妈妈的遗像说话。
妈,苏瑶把房子卖了,朵朵也不认我了。
我摩挲着相框边缘,玻璃碴划破指尖也浑然不觉,
他们都不要我……
酒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溅在

字春联上,红得刺眼。
这天傍晚,暴雨一直下个不停,像我潮湿的心。
院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恍惚间好像回到从前
——
朵朵扎着羊角辫在泥地里追蝴蝶,妈妈举着蒲扇喊我吃饭。
妈,我想你了。我好想你啊!
我对着遗像哭笑着,雨水从屋顶漏下来,打湿了供桌上的半碗冷饭。
妈妈没喝完的农药瓶在桌子上散发刺鼻的气味,我把它拿起来,倒进了我的啤酒里,一饮而尽。
我抱住妈妈的遗像,躺在妈妈的床上,盖上妈妈的床,就像躺在妈妈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