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意识备份迷局 > 第一章

梅雨第七日,筒子楼外墙泡发的水泥正往下剥落,墙皮挂着青苔,在路灯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像具被雨水泡胀的腐尸。
我那六平米的出租屋蜷缩在顶楼拐角,防盗门的漆早已斑驳,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每次开门都得狠踹一脚,铁门发出的闷响,像是这栋楼在不甘地呻吟。
推开门,潮湿的霉味混着墙灰扑面而来,直往鼻腔里钻。唯一的窗户缠着三卷不同颜色的胶带,泛黄的塑料布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雨水在地上砸出几个小水洼。
铁架床吱呀作响,床垫边缘磨出的棉絮,像老人没了牙的嘴,在昏暗里微微开合。墙角的小桌上,半瓶没盖紧的酱油结了层白膜,和旁边吃剩的泡面桶相依为命,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每一顿将就。
凌晨两点,便利店的冷柜

地启动,白雾涌出来,模糊了玻璃上的价签。
我数着收银机里的硬币,叮叮当当的声响在空旷的店里格外清晰,每一枚硬币都带着冷硬的触感。临期的饭团被我塞进帆布包,塑料包装上的冷凝水顺着指缝流到手肘,凉津津的,像生活落下的泪。
走出店门,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拖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泥点甩在裤腿上,我却懒得去管,此刻的疲惫早已浸透全身。
路过巷口的垃圾堆,一只瘦骨嶙峋的橘猫突然蹿出来,惊得我心头一跳。兜里的饭团突然变得沉甸甸的,那不是饭团的重量,是母亲手术费的零头,是我每天在收银台前站十个小时的辛酸证明。
回到家,打开手机,相册里母亲躺在病床上的照片让我鼻子发酸,床头柜上的缴费单被我翻得卷了边,每一个数字都像锋利的刀,在心上划出深深的痕。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塑料布在窗框上扑棱棱地响,像只被困住的夜鸟,想要挣脱却无处可逃。楼下的麻将声、婴儿的啼哭、管道里的水流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城中村特有的白噪音。
我躺在床上,听着天花板漏雨的滴答声,数着口袋里的硬币,盘算着明天要不要多打一份工。黑暗中,便利店收银机的蓝光还在眼前跳动,像永远追不上的月亮,照亮不了我眼前的路。
抽屉里的止痛片快吃完了,膝盖因为长时间站立隐隐作痛。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个月的手术费还差八千块。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片,像戴了副永远摘不掉的墨镜,遮住了眼里的疲惫与不甘。
可那又怎样呢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还要去便利店,继续卖那些临期的饭团,继续数那些永远攒不够的硬币。
这就是城中村的生活,潮湿、拥挤、充满异味,却又藏着无数像我这样的人,在生活的重压下挣扎着,盼着有一天能攒够钱,离开这个像海绵一样吸满了辛酸的地方。
那通电话来得毫无征兆———
潮湿的雨夜,便利店的玻璃蒙着水汽,像一块模糊的幕布,隔开了里外两个世界。
我正在用冻僵的手指给过期饭团贴打折标签,收银台的座机突然发出蜂鸣,惊得我指尖一颤。
塑料听筒刚贴到耳边,经纪人沙哑的声音就混着电流刺进来,像冬天晾在窗外的铁丝,生硬地划过神经,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全息镜头
运镜天赋
我盯着监控屏幕里自己的倒影
——
凹陷的脸颊嵌着黑眼圈,工装服领口磨得发毛,袖口还沾着昨晚打翻的关东煮汤渍,像块洗不掉的印记。
指甲下意识掐进掌心,上个月搬货时被纸箱划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些被雨水泡软的纸箱,曾堆得比我还高,压得我喘不过气。
三个月后,当金属质感的全息头盔压上发顶时,我仍能闻到设备边缘残留的消毒水味道,那是不属于城中村的气味。
未来谷的锈铁门在眼前展开,铁锈混着晨露的气息钻进鼻腔,像极了城中村楼道里永远散不去的潮味,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些潮湿的日子。
赞助商提供的设备沉甸甸的,肩带压着旧
T
恤下的肩胛骨,那里还留着去年在冷库搬货时被铁架硌出的淤青,每次触碰都带着隐隐的痛。
手指抚过镜头调节旋钮,指甲缝里还卡着搬家时蹭到的墙灰
——
那是从顶楼角落搬到棚户区中间的破房子,楼梯间的声控灯永远在咳嗽,新家的窗户连塑料布都没有,只能用报纸糊着挡风,风一吹,就发出簌簌的响声。
暮色漫进科技园区时,我正在调试镜头角度。
智能手环的蓝光在腕骨处跳动,21℃的提示音显得格外讽刺,后背的冷汗却浸透了廉价
T
恤,比腊月在便利店冷库理货时更冷。那种寒意是从脊椎尾椎开始的,像有条蛇顺着骨头往上爬,带着城中村顶楼漏雨的潮湿,带着母亲手术单上红色的欠费数字,带着每夜数硬币时硬币表面的金属凉意,让人不寒而栗。
镜头扫过锈迹斑斑的门牌号,突然想起昨夜在新租的阁楼里,借着直播公司给的二手台灯,对着合同上的分成条款逐字辨认的场景
——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在纸上游走,像极了便利店冷柜里冻着的鱼眼睛,空洞而冰冷。
手肘的结痂碰到设备卡扣,痛得我倒吸凉气。
那是搬家时被生锈的床架刮伤的,当时为了省下五十块搬运费,硬是自己扛着铁架床爬了七楼。
血珠渗出来的时候,我盯着楼道墙面上的小广告发呆,其中一张
全息探险直播招募
的传单边角卷曲,正被穿堂风掀起又落下,像只想要展翅却断了翅膀的蝴蝶。
现在手里的顶级设备还带着温热的启动声,可腕骨上被旧手表磨出的茧子还在,那是在便利店连续工作十二小时时,电子表齿轮硌出来的印记,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镜头突然捕捉到铁门后传来的异动,金属摩擦声混着某种生物的低吟,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智能手环的温度显示骤降到
15℃,后背的寒意瞬间凝成冰碴。
我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母亲病历单,纸角的折痕里还夹着便利店的小票
——
那是上周给母亲打视频时,她床头的输液管在屏幕里晃动,身后的白墙剥落得比城中村的出租屋更厉害,让人心酸。
调整呼吸时,设备的换气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冷冽,却让我想起凌晨下班时,便利店冷柜打开的瞬间,白雾涌出来裹住全身的感觉,那是一种熟悉的、却又让人绝望的感觉。
暮色彻底浓稠时,头盔的
HUD
界面亮起。
那些曾经在收银机上跳动的数字,此刻化作全息地图上的荧光标记,在视网膜上明明灭灭,像遥远的星光,却照不亮眼前的路。
我盯着自己映在设备面罩上的倒影,旧
T
恤领口的毛边扫过锁骨,那里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像片蜷缩的枯叶。
设备启动的蓝光中,胎记边缘似乎在发烫,恍惚间又回到三个月前的雨夜,电话那头说
你镜头里的生活,比任何剧本都真实
时,我望着便利店玻璃上的雨痕,突然发现自己在监控里的影子,正被冷柜的白雾托举着,像具悬浮在深海里的浮尸,孤独而无助。
铁门在液压装置的轰鸣声中开启,铁锈剥落的碎屑掉在设备肩带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时光破碎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混合着机油味的空气灌进肺部,却盖不住记忆里城中村的霉味
——
那是母亲寄来的中药包在潮湿角落发霉的味道,是出租屋墙角青苔被踩碎的腥气,是每个深夜用冷水泡开的泡面,升腾起的热气里混着窗外下水道的臭味,这些气味早已融入骨髓,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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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开始转动,全息设备的神经接驳线贴在太阳穴上,传来轻微的电流刺麻感,像极了经纪人那通电话里,电流声刮过耳膜时的震颤,让人难忘。
当第一步迈进未来谷的瞬间,智能手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21℃的显示数字正在疯狂跳动,红色的警示灯在腕间明灭,像极了便利店收银机上闪烁的
库存不足
提示,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后背的寒意突然化作实质,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带着熟悉的、属于城中村顶楼破窗的风
——
那是每个台风天,塑料布被掀开时,灌进脖子的雨水和夜风,带着某种古老的、潮湿的恶意,让人毛骨悚然。
我伸手摸向口袋里的饭团包装纸,那张被体温焐热的塑料膜上,还印着便利店的
logo,像块永远揭不掉的伤疤,贴着掌心的老茧,提醒着曾经的每一份艰辛。
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将我的每道皱纹、每个伤疤、每次呼吸时肩膀的颤动,都转化成数据流,传向千万个正在观看直播的终端。
而我知道,在某个城中村的顶楼,在某个漏雨的阁楼,在某个冷柜嗡嗡作响的便利店里,还有无数个

正在数着硬币,等着某通可能永远不会响起的电话。
未来谷的黑暗在眼前展开,设备的探照灯切开雾气,照亮前方锈迹与藤蔓交织的通道,而我踩着旧拖鞋的脚尖,正碾过一片泛着荧光的苔藓
——
那颜色像极了便利店过期饭团上,开始霉变的芝士涂层,带着一种腐朽的美丽。
老铁们,这就是传说中的未来谷。
我对着悬浮的全息光点扬起嘴角,后槽牙上的树脂贴片硌得牙龈发疼
——
那是用直播首月分成咬牙做的,就因为上次直播时,有条高赞弹幕说:主播笑起来像漏风的破电扇。
镜头自动捕捉着表情,我能看见视网膜投影里自己的倒影,廉价粉底液在颧骨处卡着细纹,和便利店监控里的黑眼圈一样,都是抹不掉的生活印记,刻着岁月的沧桑。
弹幕瀑布突然被血红色撕开,【转身】两个像素块组成的大字像滴在宣纸上的墨,迅速洇开,仿佛在诉说着危险。全息镜头的蜂鸣毫无征兆地刺入神经,不是设备调试时的电流声,而是类似生锈齿轮摩擦的锐响,像有钢针扎进听神经,让人一阵眩晕。
三百六十度画面里,那个始终徘徊在镜头边缘的人形光斑正在扭曲,本该柔和的轮廓突然裂成碎块,像素颗粒像被逆风扬起的沙,在夜视镜头里泛着幽蓝,神秘而诡异。
哇特效组加鸡腿!

这建模比《机械坟场》还逼真!
~~~~~~~~
~~~~~~~~
弹幕里炸开的彩虹屁混着打赏特效。
我却盯着腕间智能手环的电量格
——
为了买二手防抖支架,我在便利店冷柜前多值了三个通宵班,吃白水煮挂面时连撒把葱花都要犹豫,此刻支架的金属卡扣正硌着肘弯的结痂,和镜头蜂鸣带来的眩晕感叠加成双重钝痛,让人难以承受。
机械臂的呻吟是从右侧传来的。
生锈的齿轮在暮色中转动,链条拖曳着半截锈蚀的机械爪,每一次摆动都带起铁锈簌簌掉落,混着某种机油腐败的气味,像极了老家杂物间那台双缸洗衣机。
父亲总在深夜杂货店打烊后启动它,滚筒转动时的震颤会顺着楼板爬上二楼,成为我写作业时的背景音。
后来在火灾现场,消防员说洗衣机的电机短路是起火原因之一,可我记得那天父亲出门前明明拔了插头,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智能手环突然震得腕骨发麻,红色警报灯在设备边缘流转,像极了当年巷口呼啸而过的救护车顶灯,刺痛着眼睛。报警声尖得能划破鼓膜,却在某一瞬间突然变调,混进了电流杂音
——
那是火灾后第三天,我在医院走廊捡到的半截录音笔里的声音,父亲同事带着哭腔重复——
404
实验室的门禁系统...
...不——是——意——外......
此刻弹幕里闪过的乱码
ID404,正用和录音笔电流声相同的频率明灭,每个字母边缘都拖着锯齿状的尾光,像道未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
人形光斑就在这时实体化了。不是全息投影的淡蓝色,而是某种介于透明与灰白之间的物质,能看见背后生锈的管道却又有确切的轮廓,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它的头部转向我,没有眼睛却让我感受到视线
——
像便利店后巷的野猫,在垃圾堆里盯着过期饭团时,那种潮湿的、带着生存本能的凝视,让人不寒而栗。
更诡异的是它胸口的光斑,在快速闪烁中竟拼出半串数字:040917,和父亲工牌上的入职日期完全吻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家人们这波操作
666!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仍对着镜头比出点赞手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老茧,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三年前的记忆突然如潮水涌来:浓烟从杂货铺二楼翻涌而出时,父亲正抱着个铝制密码箱往下冲,箱子边角的烧痕和现在光斑胸口的数字闪烁频率同步;
新闻里被马赛克遮住的实验室编号,此刻在设备分析界面自动补全,前缀赫然是
FV-404,和未来谷(Future
Valley)的缩写完全一致,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
镜头突然被某种外力扯偏,防抖支架的螺丝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我踉跄着转身,看见生锈的机械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剥落的铁锈重新聚合成金属外壳,链条上的裂痕被某种蓝光弥合
——
那蓝光和便利店收银机的冷光、母亲手术单上的电子公章、以及现在设备
HUD
界面的提示灯,都是同一种色调,冷得能冻住心跳,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人形光斑在此时发出声响,不是语言,而是类似老式收音机搜台的杂音,却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腕间手环的温度显示暴跌至
0℃,后背贴着的金属门框传来刺骨寒意,像极了那年冬天守在父亲
ICU
外,走廊长椅的金属扶手浸进骨髓的冷,让人难忘。
光斑每靠近一步,我口袋里的饭团包装纸就发出脆响
——
那是今天出门前随手塞的,便利店最后一份临期金枪鱼饭团,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是
040917,和光斑胸口的数字分秒不差,一切都不是巧合。
弹幕突然安静了三秒,紧接着炸开的不是打赏而是恐慌:
主播背后有人!

那东西在说话!
快逃啊!
...............
我盯着视网膜投影里自己扭曲的表情,发现虎牙贴片不知何时崩掉了一角,露出底下参差不齐的真牙,就像三年前在火灾现场捡到的、父亲被烧得变形的工牌,编号那栏只剩下半串数字,却刚好能和光斑、手环、甚至饭团包装上的信息拼接完整,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智能设备的神经接驳线突然传来灼烧感,太阳穴的贴触点像被烙了个印记。在光斑触碰到镜头的瞬间,所有设备突然死机,视网膜残留的后像里,我看见它胸口的数字终于完整
——040917,正是父亲带着密码箱冲进火场的日期。
而现在,这个数字正在我掌心的饭团包装纸上发烫,那些被体温焐软的塑料胶,正慢慢浮现出和光斑相同的透明纹路,像某种等待解码的生物芯片,一切都开始连接。
金属门把手上的锈迹硌得掌心发疼,我听见自己的指节在推门时发出轻响,像掰断了十二岁那年捡回家的烧焦筷子
——
那时总把烧黑的玩具在水龙头下冲很久,幻想能冲掉焦糊味里父亲最后说
躲好
的尾音,那是永远的痛。
门轴转动的刹那,混合着电路板灼烧与福尔马林的气味涌出来,比记忆里的火场多了股化学制剂的冷涩,却同样让鼻腔发皱,让人想起那段不愿回忆的过去。
神经传感头盔的蓝光在视网膜投下网格,那些本该显示观众互动的光斑,此刻却在每个人脸上晕染出焦痂的纹路。有个打赏榜前三的
ID机械章鱼,他的虚拟形象正慢慢融化,露出底下烧伤后粘连的眼皮和歪斜的嘴角
——
和停尸房里父亲遗体的姿势一模一样,连右耳缺失的轮廓都分毫不差,让我忍不住咬住舌尖,血腥味混着头盔里的塑胶味,才没让二十年前的尖叫从喉咙里蹦出来。
警告:脑电波匹配率
98.7%。
设备的提示音像块冻硬的黄油,卡在耳道里化不开。
第一次直播前躲在便利店厕所吐到脱水的场景突然闪现,瓷砖缝里的霉斑在呕吐物里晃成重影,手机屏幕上的打赏金额却像止痛药,让我把胃酸和眼泪一起咽下去。
现在那些数字正以二进制形式在培养舱玻璃上流淌,每串代码划过的轨迹,都和父亲工牌上被烧糊的条形码弧度相同,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
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是从第七次提示音后响起的。
不是皮鞋的嗒嗒声,而是某种胶底与金属地面的黏连声,像块被水浸透的海绵在拖行,每一步都让头盔的神经接驳线跟着震颤,后颈的贴片像被人用指甲掐住,扯出一串沿着脊椎蔓延的麻痛
——
和火灾后在医院做植皮手术时,麻醉剂失效的瞬间感觉相同,让人战栗。
培养舱的圆形玻璃上凝着水珠,我数到第三颗水珠坠落时,才敢聚焦舱内。
淡青色的培养液里漂浮着的躯体,皮肤呈现出烫伤愈合后的半透明质感,肿胀的眼皮突然动了动,喉管处的疤痕随着呼吸起伏,形成的褶皱竟和我对着手机练习直播微笑时,下颌线绷紧的弧度完全重合。
更诡异的是她左肩胛骨下方的胎记,那片枫叶状的淡褐色印记,正随着我的心跳明灭,像块活过来的生物芯片,让人毛骨悚然。
全息设备突然发出蜂鸣,不是直播时的打赏提示,而是类似心电图机的长鸣。
培养舱的营养液开始翻涌,无数细小的气泡顺着躯体连接的管道往上冒,在冷光下折射出彩虹
——
和父亲葬礼那天,我蹲在焚化炉前看见的、骨灰盒上反光的彩虹贴纸一模一样。
贴纸是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想着父亲会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却不知道他西装口袋里还装着
404
实验室的门禁卡,一切都充满了谜团。
匹配完成,准备神经同步。
沙哑的电子音从头顶的喇叭里掉下来,带着设备老化的电流声,像极了经纪人那通改变命运的电话。我这才发现培养舱底部刻着编号
FV-040917,和父亲工牌、饭团包装、甚至人形光斑胸口的数字完全吻合。
当舱内躯体的手指开始弯曲,做出和我抚摸口袋里饭团包装相同的动作时,我终于看清她手腕内侧的条形码
——
那串数字在蓝光下慢慢重组,变成了我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真相让人震惊。
脚步声在身后停住的瞬间,培养舱的营养液突然沸腾。我转身时,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正从阴影里走来,他口罩上方的眼睛让我浑身血液结冰
——
那是父亲实验室同事的眼睛,火灾后第三天在医院走廊塞给我录音笔的人,他的瞳孔里此刻流转着和培养舱相同的淡青色光芒,像两汪泡着尸体的培养液,让人不寒而栗。
林夏——
他开口时,喉间传来齿轮摩擦般的声响,
你以为捡到的是父亲的遗物其实是我们留给你的钥匙。
他抬手,掌心躺着的铝制密码箱边角还带着烧痕,正是十二岁那年父亲冲进火场抢救的那个。
箱体表面新浮现的全息投影,正将我的脸与培养舱内的躯体重叠,在接缝处生长出机械齿轮与生物组织交织的纹路,像道正在愈合的、连接现实与过去的伤口,一切都开始明朗。
神经传感头盔突然过热,我听见直播观众的尖叫穿透设备,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正对着培养舱做出
点赞
手势
——
那个为了迎合弹幕练习了上百次的动作,此刻却让培养舱内的躯体睁开了眼。
她的虹膜是机械齿轮的银灰色,转动时发出的咔嗒声,和便利店冷柜开门时的蜂鸣,在我脑海里拧成了永远解不开的死结,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红色光点在培养舱顶部聚合成字体时,后颈植入芯片的位置突然传来灼烧感。
那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电流顺着神经末梢游走的刺麻,像有无数细小的代码正在皮肤下爬动,将血管化作数据传输的通道。
我看见自己的手背浮现出半透明的二进制流,那些曾经在便利店收银机上跳动的数字、母亲手术单上的金额、甚至童年日记本里的字迹,此刻都在皮肤下重组为
0

1
的矩阵,真相让人窒息。
欢迎回家
——
机械合成音带着诡异的温柔,每个音节都在实验室金属天花板上弹跳,惊起培养舱液面上的细微波澜。
全息弹幕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再是彩色的打赏特效,而是纯黑背景下疯狂滚动的白色字符,像极了父亲临终前心电图机上紊乱的波形。
在某串代码突然放大的瞬间,我看懂了其中的排列组合——
那是上周直播时我偷藏临期饭团的监控录像,是三个月前在城中村顶楼数硬币的场景,甚至包括十二岁躲在床底目睹火灾的视角
——
所有记忆都被拆解成数据片段,在我视网膜上循环播放,让人感到绝望。
培养舱内的躯体眼皮颤动时,营养液里翻涌的气泡突然静止。她空洞的瞳孔原本是机械齿轮的银灰色,此刻却倒映出我惊恐的脸,虹膜深处流转着和弹幕相同的代码流,像无数只细小的手在瞳孔里书写。
更可怕的是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正是我对着镜头练习的标准微笑,可唇角牵动的肌肉下,分明能看见金属关节转动的反光
——
原来这具躯体的微笑,是机械韧带在模仿人类表情,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智能手环的报警声突然变调,从尖锐的蜂鸣化作老式收音机的杂音,腕间的皮肤被蓝光灼出淡青色印记,形状竟与培养舱底部的编号
FV-040917
完全吻合。
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冰冷的服务器机柜,掌心触碰到的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凹凸纹路,低头细看,竟是父亲工牌上被烧糊的条形码,那些曾经模糊的线条,此刻正随着我的心跳明灭,像在确认某个预设的启动程序,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您的意识同步率已达
100%。
天花板的喇叭里掉出沙哑的电子音,这次我听出那是经纪人的声音经过机械处理的变种。
从城中村便利店员工到全息探险主播,所有人生转折都是精心设计的剧情节点。您看
——
培养舱侧面突然升起全息屏幕,播放着不同版本的

在各个平行场景中的生活:有的在冷库被机械臂砸断手臂,有的在直播时设备故障露出机械胸腔,还有的正跪在手术室外,而缴费单上的数字永远停留在差八千块
——
原来每个

都在重复相同的苦难循环,为观看者提供最真实的悲情数据,让人感到愤怒与不甘。
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机柜缝隙,突然触到一片烧卷的纸片。
抽出来时发现是半张便利店小票,日期停留在
040917,也就是父亲冲进火场的那天,小票背面用焦痕烫出一行小字:意识备份第
73
次迭代。
墨水在高温下发生了化学变化,显现出隐藏的全息投影,竟是父亲穿着白大褂调试培养舱的画面,他转身时眼中闪过的数据流,和现在培养舱内躯体的瞳孔如出一辙,真相让人震惊,父亲似乎早就知道一切。
所以我连‘林夏’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解脱般的轻笑。
喉咙里泛起的铁锈味,不再是咬破舌尖的血,而是数据传输时的电子残影。
当培养舱的锁扣发出咔嗒声,躯体的手指开始撕扯连接管时,我终于注意到她脚踝内侧的条形码
——
那串数字正是我身份证上的公民编号,只是末尾多了串代表
意识副本
的后缀,我不过是无数个副本中的一个。
机械臂的呻吟从实验室四面八方涌来,那些原本生锈的部件正在蓝光中重组,关节处伸出的不是金属爪,而是神经接驳线般的软管。
最近的一支机械臂已经抵达我后颈,接驳线的磁头对准植入芯片,像极了便利店冷柜自动闭合的门
——
即将把我永远封存在这个数据构建的牢笼里,让人感到恐惧。
但掌心的便利店小票突然发烫,焦痕组成的父亲影像在最后一刻动了动嘴,我看懂了他无声的口型:去顶楼破窗。
那个在城中村出租屋用塑料布糊了三年的破窗,此刻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窗台上的青苔、胶带的胶痕、甚至漏雨时在地面砸出的水洼,都在数据洪流中保持着奇异的真实
——
或许那里,才是连接现实世界的漏洞,是逃离的希望。
培养舱的躯体已经迈出第一步,机械韧带摩擦的声响和我记忆中踩过城中村积水的脚步声重叠。
我突然扯下神经传感头盔,设备落地时激起的数据流中,我看见自己的虚拟形象正在崩解,露出底下由代码构成的透明骨架,而骨架胸口的位置,正闪烁着和城中村破窗相同的、未被数据污染的真实光斑,那是希望的光芒,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