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苏慕烟,曾经的镇国长公主,如今却沦落到雪夜叩响仇人的营帐。
为护幼帝,我不得不向曾经的爱人、如今的叛贼萧绝求助。
他看我的目光满是寒意,求我你拿什么换当初逼我与他分离的阴谋,他一无所知。
我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只是没想到,当真相大白,一切已物是人非。
1、
鹅毛大雪从天幕倾泻而下,京城北面的城墙已经被攻破了三处。
我站在寝宫的窗前,手指微微颤抖,捏紧了手中的密报。
十万大军压境,粮草只够撑过这个月底,再无援军。
阵阵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宫人们惊慌失措地收拾细软,准备逃命。
我转身看向榻上熟睡的小皇帝,他才九岁,瘦小的身躯在层层被褥间几乎不见踪影。
长公主殿下,您必须做决断了。太傅跪在我身后,苍老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萧绝。
五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被扣押在京城的质子,眼中满是对这世间的不屑。
那时的我们在御花园偷偷相见,他会为我折一支腊梅别在鬓角,嘴角噙着只有对我才会展露的笑意。
慕烟,待我功成名就,定来迎你。
可那场大火之后,我亲手将他推出京城,让他带着对我的恨意远走塞北。
没想到五年后,昔日的质子成了手握重兵的靖北王,而我却沦为向他求援的可怜人。
传我命令,备马出城。我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雪夜的边关比京城更加凛冽,刺骨的寒风如刀子般割在我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上。
靖北王大营前,无数火把照亮了整片营地,士兵们神色冷峻,刀枪林立。
我只身一人,着一袭素白衣裳,跪在距离军帐百步之外的雪地上。
长公主殿下这是何苦一名将领认出了我,眼中满是震惊。
烦请通报靖北王,就说苏慕烟求见。我强忍膝盖传来的剧痛,声音依然清晰。
不知跪了多久,脚早已失去知觉,连跪姿都维持不住,只能用双手撑在雪地上,指尖都冻得发紫。
靖北王有请。一名侍卫终于走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挣扎着想要站起。
我的双腿已经冻僵,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不必麻烦了,直接拖进来吧。帐中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曾经的温柔缱绻已荡然无存。
两名侍卫架起我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将我带入大帐。
萧绝高坐在帅案后,一身黑色战袍,眉眼间尽是冷漠与轻蔑。
他看起来比五年前更加冷峻,深邃的眼眸中早已没了当初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不是高贵的长公主吗他冷笑一声,怎么京城危急,想起本王来了
萧绝,我代皇帝求你出兵解京城之围。我咬着牙,努力挺直腰杆。
凭什么他猛地拍案而起,你苏慕烟有什么资格来求我
这一声怒喝几乎震碎了我的心,但我不能倒下,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我带来了传国玉玺,还有朝中兵符布防图,只要你愿意出兵,这些都是你的。我艰难地从怀中取出包裹严实的锦盒。
玉玺兵符萧绝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讥讽,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你玩弄的质子吗
我的手微微一颤,将锦盒放在地上,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为了大局,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萧绝走下高台,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好,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笼中鸟,掌中雀。
他俯身到我耳边,声音如刀刃般锋利,这个代价,长公主殿下付得起吗
2、
我跪在雪地中许久,终于等来了你可以进来了这句话。
为了幼帝,为了京城,我必须忍下这口气。
侍卫架着我的胳膊将我半拖进大帐,萧绝的眼神如刀刃般冰冷。
你的条件,我答应。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萧绝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帐中的一名侍女,伺候本王饮食起居。
他故意强调侍女二字,就是要让我这个长公主尝尽屈辱。
次日清晨,我换上粗布衣裳,站在萧绝的饭桌旁,为他斟茶倒水。
往日听令于我的几位将领此刻正坐在帐中,看向我的目光里满是惊愕与探究。
萧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长公主殿下的手还真是纤细,不知端得起这粗陶茶碗吗
我稳稳地将茶碗放在他面前,垂眸道:靖北王言重了,区区茶水,臣女自当伺候得妥当。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显然没料到我能这般从容。
夜深人静时,我才有空暗中梳理白天所见。
靖北军中以霍将军和岳将军为主力,两人性格迥异,军中隐约有南北两派之分。
粮草辎重由赵管事一手掌控,此人谨慎多疑,与霍将军似有嫌隙。
这些信息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在看什么萧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我差点跌坐在地。
只是在看月色。我平静地回答,心跳却加速了几分。
月色他冷笑,当年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在御花园的亭子里,说月色如水,让我折一支梅花别在你鬓间。
我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些细节,一时间心头泛起苦涩。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转身欲走,却被他拦住去路。
你当初亲手把我推出京城,现在想起来求我,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他的眼中满是怒火与不甘。
靖北王若不想帮,大可杀了我,何必将我留在身边我直视他的眼睛,明知故问。
他被我问住,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本王只是想看你受尽屈辱的样子。
第五天,我正在帐外晾晒萧绝的衣物,霍将军的副将刘勇故意从我身旁经过,脚下一绊,将整盆清水踢翻在地。
哎呀,长公主殿下没事吧他假意关心,嘴角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我深吸一口气,无妨,不过是水,晾干便是。
可王爷今晚要穿这件衣服出席军宴啊,刘勇语带讥讽,长公主是要让王爷穿湿衣服吗
我看了看天色,确实已无时间再洗再晾。
这衣服是蜀锦所制,王爷平日里最爱穿的那件吧我状似无意地问道。
刘勇一愣,点了点头。
这料子最怕水洗,每次都是用米汤浸泡,再用檀香熏过才不会损坏色泽。我不紧不慢道,刘副将莫不是不知若让王爷知道你毁了他心爱的衣物……
刘勇脸色一变,我、我不是故意的。
既然如此,不如借刘副将的外袍一用,保证今晚归还。我云淡风轻地伸出手。
他只得解下自己的外袍递给我,悻悻离去。
我暗自松了口气,这是萧绝旧部,我早年曾有所了解,知道他喜好和忌讳。
第七天,萧绝居然让我参加军事会议。
让诸位将军看看,我们高贵的长公主如今是何等落魄。萧绝的话语中满是刺人的讥讽。
我面不改色,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讨论边境防御的部署。
岳将军,你认为南路守备如何萧绝突然问道。
岳将军略一思索,南路山势险峻,敌军难以大规模通行,只需派一千精兵把守便可。
我忍不住轻声道:南路虽险,但有小道三条,若敌军分兵偷袭,我军必然腹背受敌。
帐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萧绝眯起眼睛,长公主还懂军事
并非懂军事,只是曾看过地图,知道南面山势。我低眉顺眼,却字字有力,若不信,可派人查探。
岳将军脸色一变,连忙派人去查。
半个时辰后,探子回报,果然如我所言。
萧绝看我的眼神复杂了几分,不知是惊讶还是恼怒。
从那日起,谋士白容对我的敌意越发明显。
她是萧绝的幕僚,也是他的枕边人,常常在我做事时故意找茬。
这茶太淡,不合王爷口味。这衣服叠得不整齐。地面没擦干净。
我一一忍下,在暗中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我心里清楚,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3、
春日午后的阳光洒进营帐,映得檀木桌案上那套精致茶具泛着柔和的光。
身穿鲜红锦袍的白容端坐在我对面,指间一枚镶嵌着碧玉的金簪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长公主殿下可真是屈尊了,泡个茶都这么认真。她嘴角带着嘲讽的弧度,纤纤玉指摩挲着茶碗边缘,眼神居高临下。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沏茶,任由沸水冲刷茶叶,氤氲的热气在我们之间升腾。
王爷昨夜说我捏的茶点像是江南的味道,吃了两盘还嫌不够呢。白容的声音里带着炫耀,眼睛却紧盯着我的表情变化。
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三次提起萧绝对她的宠爱了。
白姑娘手艺确实精巧,王爷有口福。我微微一笑,从容地将茶斟满,恰到好处不溢一滴。
可惜王爷怕是没机会尝到长公主的手艺了。白容故意提高音量,听闻长公主从小娇生惯养,连针线都不会拿,更别说下厨了。
营帐外几个侍卫的笑声隐约传来。
我将茶碗轻轻推到她面前,白姑娘说得对,我确实不擅厨艺,但宫中礼仪倒是从小学到大。
礼仪白容轻蔑一笑,猛地端起茶碗,在这军营中,礼仪又有何用
她刚要痛饮,却见我不慌不忙道:王爷待客,向来是上宾先行三盏,主人方可饮茶。
白容的手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缓缓补充道:白姑娘方才不是说,王爷最是看重这些规矩吗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白容慌忙放下茶碗,满脸尴尬。
萧绝掀帘而入,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扫过,你们在做什么
回王爷,白姑娘正教我如何沏茶。我垂首恭敬道。
白容脸色难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说。
哦白容还会这个萧绝挑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白容支支吾吾,手中的茶碗差点失手打翻。
王爷,我起身施礼,白姑娘说您喜欢江南茶点,明日我试着做些给您尝尝。
萧绝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不必了,你还是专心做好你的杂役。
他语气虽冷,却对白容的尴尬局面只字未提,反倒像是在暗中维护我。
白容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夜深人静,我趁着巡夜的间隙,在营地外围的枯树下埋下一封密信。
这是我第三次尝试与京城的耿将军取得联系,希望通过他了解城内情况,同时传递萧绝军中的部分消息。
在做什么一个冷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心头一颤,但面上不露分毫,慢慢转身,月光下是白容阴沉的面容。
散步。夜里睡不着。我平静回答。
是吗她冷笑一声,明日我会告诉王爷,你深夜鬼鬼祟祟,不知在谋划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整理营帐,白容果然带着一脸得意来到萧绝面前。
王爷,昨夜我见长公主在营地外围徘徊,似乎在埋什么东西。她声音甜腻,眼中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萧绝的目光冷冷地射向我,是吗
我低下头,似乎畏惧他的威压,回王爷,我只是在埋一块玉佩。
玉佩萧绝眯起眼睛。
是先皇曾赐予我的,我怕…怕它会被人拿去当做传信的信物。我声音微微发颤,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这半真半假的话反而让萧绝目光复杂起来。
取来给我看。他下令道。
侍卫很快带回那块玉佩——确实是皇家御赐,上面还刻着我的闺名。
白容脸色难看至极,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白容,萧绝的声音突然转冷,以后少管些闲事。
这简单的一句,无异于当众给了白容一个耳光。
她脸色瞬变,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萧绝盯着我手中的玉佩出神,半晌才道:这玉…当年也曾在御花园中见过。
我心头一颤,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王爷记性真好。我轻声回答,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把玉佩还给了我,好生收着。
三日后,萧绝突然宣布要去狩猎,更出人意料的是,他要我随行。
她不过是个侍女,带着做什么白容不满的声音在营帐中回荡。
本王乐意。萧绝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容置疑。
整个狩猎队伍浩浩荡荡,我被安排骑在萧绝不远处,白容则被他刻意安排在了队伍后方。
林间的空气清新而湿润,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泥土上,斑驳成奇异的图案。
萧绝似乎有意放慢步伐,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眼神深邃难测。
当年你也会骑马,还常常笑话我坐不稳鞍。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柔和。
我心头一震,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从前。
王爷记忆有误,当年是王爷嘲笑我不敢快马加鞍。我下意识回应,随即又后悔失言。
出乎意料,萧绝竟然轻笑一声,是吗我竟不记得了。
这一刻,他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许。
就在气氛微妙之际,一支冷箭突然从密林中射出,直指萧绝后心。
小心!我几乎是本能地喊出声,同时猛地策马向前。
电光火石间,我感到一阵剧痛,肩膀被利箭擦过,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衫。
萧绝迅速反应,拔剑护在我身前,同时大喊:有刺客!保护长公主!
刺客似乎没料到会有人替萧绝挡箭,慌乱之中露出了破绽,很快被护卫制服。
你…萧绝看着我血染的衣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心疼
我强忍疼痛,苦笑道:王爷的命可比我贵重多了。
出乎意料,他竟亲自撕下衣袖为我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要救我他低声问,声音里满是复杂。
我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任由他的手指在我肩头轻轻拂过。
把她带回营地,请最好的大夫。萧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急切。
在昏迷之前,我隐约听到他对亲信低语:查清楚当年的事…全部…
4、
我睁开眼时,萧绝就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地看着我的伤口。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刚毅的侧脸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察觉到我醒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冷言相向,只是沉默地给我换了药,动作轻得像是怕我碎掉。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个雪夜,他为我包扎被荆棘划伤的手指,眼中满是心疼。
为什么要救我他低声问,声音嘶哑得不像往常那个冷酷的靖北王。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上眼睛,让疼痛代替所有言语。
第三夜,他又来了,这次带着暖炉和一壶酒,酒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是我从前喜欢的梨花酿。
那年离别,你可曾有过一丝犹豫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杯中摇晃的酒液,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答案。
我攥紧了被角,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王爷何必提这些陈年旧事,您我如今,不过是主仆罢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灼伤,苏慕烟,你当真如此绝情
清晨的阳光照进营帐,我挣扎着起身,发现床头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旁边是一块玉佩碎片——正是我与京城联络用的信物!
我心头一颤,迅速将碎片藏入袖中,不知这是萧绝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白容今日来看我,眼中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长公主殿下真是命大,一支暗箭就让王爷对你另眼相看了。
白姑娘若是妒忌,大可自己去挡一箭试试。我冷冷地回她,心中却在思索萧绝近日的异常。
他派人调查了我与他分手前后京城的变故,甚至连我父亲当年被贬的真相都在追查。
白天,我故意让自己出现在霍将军与赵管事的争执现场,两人几乎拔刀相向,各自搬出萧绝的名号互相威胁。
赵管事见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长公主来得正好,还请为我们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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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作为难地看了看两人,轻声道:军中大事,我一个侍女,怎敢妄言
这一推脱反而让赵管事对我刮目相看,暗中递了个眼色,似是想与我结盟。
边境传来的战报让整个军营都紧张起来,萧绝连日议事,顾不上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趁机加强了与京城的联络,同时也在萧绝不同派系的将领间游走,打探各方动向。
夜深人静,我故意在白容的眼皮底下,将一张写有密码的纸条藏进了营帐后的树洞,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她果然上钩了,趁我离开后立刻取出纸条,神色间全是志得意满。
我回到自己的小帐篷,掩去唇边的笑意,只等明日白容兴师动众地来告发我。
这场棋局,我已经布好了每一个棋子,就看萧绝如何选择了。
5、
清晨的阳光刚刚探进营帐,白容就带着一脸势在必得的笑容闯了进来。
她手中捏着那张我故意留下的纸条,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王爷!我抓到奸细了!她的声音尖锐得像是冬日里的寒冰,划破了营帐内的宁静。
萧绝正在翻阅军报,闻言眉头微皱,目光在我和白容之间来回扫视。
我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继续为他斟茶,仿佛这场风波与我无关。
大胆!白容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茶壶,王爷面前,岂容你这等奸细伺候!
茶水四溅,滚烫的水花溅在我的手背上,却不及她眼中的恨意灼人。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白姑娘为何对我如此敌意我轻声问道,面色平静得像是一泓秋水。
呵,还装!白容将那张纸条重重拍在桌案上,我亲眼所见,她将这密信藏在营后树洞,分明是要传递军情!
萧绝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他拿起纸条,仔细查看那些潦草的字迹和古怪的符号。
苏慕烟,你可有话说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如同一潭死水。
我微微一笑,缓步上前,从容得像是在御花园散步,王爷,您先看看这纸的边角。
萧绝下意识看向纸条边缘,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红点,几乎难以察觉。
这是桃花染,宫中密信专用,只在京城内库出产。我声音轻柔,像是在讲一个不足为奇的小故事。
白容脸色微变,随即又强作镇定,就算是宫中纸张又如何她本就是长公主,有这种纸不足为奇!
王爷若不信,我目光直视萧绝,丝毫不闪躲,可派人去我的住处搜查,那里还有一封相同的信,内容与这张完全一致。
萧绝皱眉,挥手示意侍卫前去搜查。
你们看,她自己都承认有密信了!白容得意洋洋,仿佛已经看到了我的末路。
就在此时,侍卫匆匆返回,果然带回一封一模一样的信。
萧绝将两封信并排放在桌上,仔细比对内容。
内容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军情,只有些家常琐事和…萧绝声音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和对一个人的思念。
白容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这、这肯定是密码!她用这些话暗示外人!
还请王爷仔细看第二页。我微微垂首,那些奇怪的符号不过是我小时候与闺中密友的游戏文字,并非什么密码。
萧绝翻到第二页,眼中的疑虑稍减,但警惕并未完全消散。
那她为何要藏在树洞白容不甘心地追问,声音已带了几分慌乱。
我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想留个念想,仅此而已。
念想萧绝追问,声音微微发紧。
是给我自己看的,我轻声回答,眼中浮现出一丝苦涩,既然已成笼中鸟,总要有些小小的自由。
这句话像一支箭,直直射入萧绝心中,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王爷莫要被她骗了!白容急切地打断,我还有证据,她深夜在营外与人接头!
哦萧绝挑眉,你亲眼所见
我…我是听守夜的士兵说的。白容支吾道。
请问是哪个士兵我温和地追问,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白容被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王爷,我趁热打铁,近日来发现军中有人在传阅一些可疑的书信,上面提到了一个『白梅』的密称。
萧绝眼神骤然锐利,何人
我不敢妄下断言,我轻声道,但白姑娘胸前的那枚白玉梅花簪,似乎与书信中描述的信物颇为相似。
白容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血口喷人!
如若我血口喷人,我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枚木牌,那这个东西又作何解释
萧绝接过木牌,眼神瞬间冷得如同寒冰,赵氏商行的身份令牌
是我前日在白姑娘房外拾到的。我平静道,赵氏商行如今可是与北境的霍氏有所往来,而霍氏…
王爷别听她胡说!白容慌了神,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我、我只是随便买些胭脂水粉,与赵氏商行没有别的关系!
那不如请赵管事来对质我微微一笑,一查便知。
萧绝的脸色越发阴沉,他盯着白容看了许久,终于冷冷道:来人,将白容软禁起来,彻查她近日的一切往来!
侍卫立刻上前,不顾白容的哭喊和挣扎,将她拖了出去。
营帐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我与萧绝相对而立。
你早就知道半晌,萧绝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得近乎嘶哑。
我只是有所怀疑。我平静地回答,所以设了个局。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复杂得令人心悸,你真的没有与外界联络
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王爷若不信,大可继续派人监视我。
那封信…萧绝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心事。我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触碰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温度顺着手腕蔓延至全身,让我恍惚间想起了那个雪夜里他轻柔的抚触。
慕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我垂下眼帘,轻轻挣脱他的手,天色已晚,王爷早些休息。
转身离去时,我感受到他的目光如影随形,灼热得几乎要灼伤我的背脊。
三日后,白容的罪证被一一查实,她不仅与敌对势力有所往来,更曾多次泄露军中机密。
萧绝亲自审问了她,回来时眼中满是疲惫和失望。
他没有再让我做那些杂役,甚至命人为我准备了单独的营帐和侍女。
士兵们看我的眼神从轻蔑变成了敬畏,将领们也开始主动与我交谈,询问一些军中大事。
每晚,萧绝都会来我的营帐外徘徊许久,却始终没有踏入一步。
我感觉到,他内心中的动摇,一如我此时的心跳。
6、
紧急军报传来,几乎掀翻了整个军营。
外敌集结十万大军,直逼北疆关隘,朝廷苦苦支撑已是强弩之末。
我站在帅帐角落,看着萧绝紧锁的眉头和案上摊开的地图。
十日内若无援军,北疆必破。霍将军的声音沉重如铅。
出兵救援等于自投罗网。岳将军冷笑一声,朝廷早巴不得我们与外敌两败俱伤。
整个大帐陷入可怕的沉默,将领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轻易表态。
萧绝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可疑的物品。
长公主殿下,你对此有何高见他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有轻蔑,有讥讽,也有审视。
我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沙盘前,食指轻轻划过北疆的要塞线。
外敌虽众,却有三大弱点。我声音不高,却无人敢打断。
其一,粮草补给线过长;其二,水源仅靠清水河一路;其三,西侧山道狭窄,不适合大军驻扎。
萧绝眸光微动,目光中的冷意稍减。
此时出兵,未必是自投罗网。我直视他的眼睛,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侍女。
朝中徐大人、林大人皆是先父旧部,若王爷肯出兵,我可修书一封,让他们内应。
凭什么相信你萧绝冷冷反问,目光里满是审视。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个幼帝与他背后的势力。我毫不退让地回望过去。
他们可以对我恩将仇报,也随时能对王爷赶尽杀绝。
帐内鸦雀无声,连一向好辩的岳将军都沉默了。
萧绝在帅案后静坐良久,忽然笑了,那笑意不达眼底。
好一个算无遗策的长公主。他冷冷道,本王出兵可以,但有条件。
只要能挽救边疆百姓,条件我都可以应下。我平静地说。
从今日起,你随军同行,寸步不离。萧绝的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执念。
帐下众将顿时一片哗然,有人私语这是红颜祸水,莫要带上战场。
萧绝猛地拍案而起,本王决定之事,谁敢置喙
三日后,大军拔营北上,十万雄师踏破山河,气势如虹。
我被安置在中军位置,萧绝派了五名精锐贴身保护,名为监视,实则是保护。
这是我第一次亲临战场,才明白战争的残酷远超想象。
烽火连天的村庄,哭喊奔逃的百姓,残肢断臂的伤兵,无不刺痛我的眼睛。
而萧绝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宛如天神下凡,指挥若定,冷静决断。
我终于明白为何昔日那个被京城贵族嘲笑的质子,能在短短五年内成为让朝廷胆寒的靖北王。
这不是我们的战争,何必拼死拼活行军途中,不知谁在我身后低声嘀咕。
听说王爷是为了长公主才出兵,岂不是为了美人误了大事
这样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我只当没听见,但萧绝显然注意到了。
一日傍晚,我们安营扎寨于一处河谷,远处隐约可见敌军的篝火。
我刚走出营帐准备洗漱,忽听一声破空之响,一支冷箭直奔面门而来!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挡在我面前,血光乍现。
萧绝一手拔出利箭,一手已将我护在身后,面色冷峻如冰。
找到刺客了吗!他冷喝一声,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怒火。
守卫匆匆来报:回王爷,刺客自尽了,只在身上找到一枚北蛮的虎符。
增派侍卫,从今日起,长公主的营帐移至帅帐旁!萧绝下令道,不容置疑。
月光如水,映照着他紧皱的眉头和手臂上渗血的伤口。
我不顾形象地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微微发颤:你的伤……
无妨。他淡淡应了一声,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许。
不过是一点皮肉伤,死不了。
萧绝背对着月光,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在这里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我听不明白的执着。
在我没弄清当年的所有真相之前,你休想轻易离开我的视线。
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既像威胁又像保证的话语。
天地之间,只剩下风吹旌旗的猎猎声,和我剧烈的心跳。
7、
萧绝救我这一箭,军中风向彻底变了。
他的伤口血流不止,却只是冷冷看我一眼,像是在确认我无事,转身便走。
那天夜里,我躲在营帐后听见他低声咒骂,为伤口疼得睡不着。
我攥紧了手中的金疮药,最终还是没敢推开他的帐门。
军医说萧绝的伤口有些深,需要静养几日,萧绝却置若罔闻,第二天照常操练士兵。
我暗暗记下他每日的行程,在他经过医帐时假装偶遇,递上一包自制的草药。
王爷若觉得军医的药不管用,可以试试这个,是我从宫中带出来的秘方。
萧绝接过药包,修长的指尖轻轻擦过我的手背,眼神复杂难辨。
那天之后,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他身体底子好,伤口竟真的好得极快。
军中忽然爆发热症,每日都有士兵高烧不退,军医手忙脚乱。
我不顾萧绝的阻拦,带着几个对医术略通的侍女,亲自去医帐帮忙。
长公主娇贵金枝,这等粗活怎能让您做军医满脸为难。
我没理会他,卷起袖子便开始给伤兵换药,清洗伤口。
连日的辛劳让我双手都裂开了口子,染上药汁,一碰就痛。
萧绝来医帐时,正好看到我用牙咬开一卷绷带,眉头瞬间拧成一团。
你就这么想赢得他们的尊重他拉过我的手,语气生硬。
我笑了笑,抽回手继续干活,比起尊重,我更想让他们活着回家。
战场上的生死面前,我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士兵们起初对我敬而远之,渐渐却开始悄悄喊我苏姑娘,眼中多了几分真诚。
最让我没想到的是,萧绝竟然在第七天的黄昏,派人送来了一盒珍贵的金疮膏。
王爷说您的手若是废了,他这军中就少了个好医女。传令兵语气古怪。
我忍着笑,涂抹着微凉的药膏,心中却暗暗嘲笑自己的多情,这人分明是怕我死在他军中,给他添麻烦罢了。
入夜,一匹快马带来了震惊全营的消息——边境一战,我军抓获了敌方重要探子。
萧绝连夜审讯,竟从那探子口中得知,当年我与他分手的真相并非他以为的那般。
苏家受到严重威胁,若长公主不与王爷分手,整个苏氏都难保。霍将军在军帐外向我低声传话,眼中满是震惊。
我心头一震,手中的药碗差点跌落。
这本是我深埋心底的秘密,竟然会从敌国探子口中吐露
看来当年那场政治阴谋的波及远比我想象的要广。
第二天清晨,萧绝站在我营帐外良久,却始终没有进来,只留下一坛梨花酿。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狠狠推开酒坛,冰凉的液体洒了一地,香气四溢,像极了当年我们藏在御花园的那个下午。
午后操练时,我远远看到萧绝站在高台上,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身影。
那眼神不再是冰冷刺骨,而是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懊悔,又像是迷茫。
怎么,知道真相了,就想轻易获得我的原谅吗
我冷笑着转身走开,心却像被刀子割过一般疼痛。
五年的恨意、屈辱和隐忍,哪是一夜之间能够放下的
萧绝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营帐周围,每次都带着不同的理由。
今天是送来一本军中近况,明天是问我对战术的看法,后天又变成讨论京城来信。
他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当年的真相,我却始终不肯松口。
你的茶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他接过我递来的茶碗,声音里带着几分蛊惑。
王爷谬赞,奴婢只是粗通皮毛。我故意用奴婢二字刺他,果然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五年前那场大火,梦见萧绝被重兵押走时回头望我的眼神。
醒来时发现枕巾湿透,也许是泪,也许只是夜里太热罢了。
翌日清晨,我营帐外多了一个小木箱,打开一看,是一套医书和几包珍贵药材。
王爷说您喜欢医术,特意从前线讨来的。侍女面带羞涩,像是在传递什么不得了的讯息。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五年前,我曾在御花园里随口一提对医书的兴趣,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般清楚。
萧绝的笨拙示好像是冬日里突然滴落的春水,一点一滴融化着我结冰的心湖。
但我不能心软,五年前的伤痛和这些日子的屈辱,都不是儿戏。
我开始刻意疏远他,借口忙于照料伤兵,尽量避开所有私下相处的机会。
他却像是铁了心要纠缠,甚至亲自来医帐帮忙,笨手笨脚地递水送药。
王爷何必亲自来怕我在军中蛊惑人心吗我冷笑着问他。
他手中的药碗差点打翻,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我只是想帮你。
岳将军看不下去了,半夜来找萧绝长谈。
王爷,您这是何苦当年的事已成定局,何必再自寻烦恼隔着营帐,我听到他苦口婆心的劝说。
你不明白。萧绝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恨了她五年,如今才知道这恨意全部错付。
可长公主心意已决,您这般纠缠,只怕会影响军心。岳将军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弥补。萧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弥补可笑,这世上有些伤害,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他让我在众人面前下跪,让我做他的侍女,让我尝尽屈辱。
如今知道真相了,就想轻易抹去这一切吗
夜深人静,我独自在营地外望着星空,思绪万千。
还在怪我吗萧绝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卑微。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心中五味杂陈。
无论他如何悔恨,如何追悔,那种被最爱之人误解、羞辱的痛苦,已经深深刻在我的骨血里。
是的,我还在怪他,怪他不信任我,怪他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怪他这些日子对我的冷酷无情。
但更怪我自己,明知他误会,却不肯说清;明知他痛苦,却不愿解释;明知这五年他过得不比我好,却仍旧恨他入骨。
我与他之间,横亘着的已不仅是阴谋与误解,更是那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他以为知道了真相,就能回到从前吗
太天真了。
那个在御花园里笑靥如花的苏慕烟,早就死在了五年前的大火中。
8、
我军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侍卫急促的通报声。
报!京城来使求见!
抬起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晨光中缓步走来。
是他——宁远。
五年未见,他眉间多了一道疤,眼中的坚毅却丝毫未减。
当年在宫中,他是我父亲麾下最年轻的将领,也是除萧绝外,唯一敢在我面前直呼我闺名的人。
慕烟,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已经疲惫至极。
我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个把我当人看的故人。
宁将军,你怎么来了我压下翻涌的情绪,却无法抑制声音中的关切。
杀出重围,为小皇帝寻求援助。他单膝跪地,却望向我的眼神温柔如水。
身后传来冰冷的脚步声,萧绝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身后。
真是感人,京城来的忠犬,见到旧主就摇尾乞怜了他讥讽的语气像刀子般锋利。
宁远猛地站起,眼中怒火喷薄而出。
靖北王怎敢如此污蔑长公主当年公主为国为民,牺牲多少,你可知道
营帐内瞬间安静得可怕。
萧绝的目光在我和宁远之间来回扫视,眼底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
本王的军营,不需要闲杂人等指手画脚。
王爷!我急忙上前一步,宁将军带来的京城消息至关重要,还请您——
你倒是护他护得紧。萧绝冷笑,打断我的话。
帐内众将官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尴尬到极点。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既然王爷不想听,那便由我负责接待宁将军吧。
萧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我会公然违抗他的意思。
傍晚时分,我在医帐接见了宁远,听他详细讲述京城现状。
城中粮草已然告急,徐大人暗中集结了三千死士,只等援军抵达。
他的声音低沉,眼神却始终温柔地注视着我。
慕烟,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指尖,我竟一时忘了抽回。
帐外一阵风声响起,萧绝阴沉着脸走进来,冷冷盯着我们交握的手。
长公主倒是与宁将军亲近得很。
我猛地抽回手,心却乱了节奏。
王爷有事我故作镇定。
军议,你们两个,立刻过来。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军议上,萧绝对宁远的每一条建议都横加阻拦。
西南驻军五千,宁将军带二百人足矣。
那方向分明是敌军主力所在,他这是要宁远去送死!
不可!我猛地拍案而起,西南敌情复杂,至少需要千人队伍!
萧绝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一片寂静中,我听到他牙齿咬合的声音。
王爷,此事关乎军国大计,不可意气用事。我声音放软,试图缓和气氛。
呵,我意气用事萧绝冷笑一声,你护着他,莫不是心中有他
这话一出,整个大帐寂静得可怕。
夜深人静,我独自在营帐外踱步,思量着如何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保全宁远。
你就这般在意他
萧绝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吓得我后退一步。
月光下,他的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鸷。
我只是不想看着一个无辜的人去送死。我平静回答。
无辜他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他看你的眼神,你当我是瞎的吗
我后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营柱。
你心里有他是吗他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我耳边的柱子上。
你凭什么质问我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交易他声音发颤,眼中却满是痛楚,交易能让你挡在我和箭矢之间吗
夜风掠过,带走了我所有的言语。
苏慕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恨着我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可我凭什么看着别的男人站在你身边
那你又凭什么让我跪在你营帐外我声音颤抖,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我恨你!
我知道!他嘶吼着,可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对别人温柔!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口。
猝不及防间,他的唇已经狠狠地压了下来。
9、
谁也没想到,真相会在这个雨夜揭开。
宁远跌跌撞撞地闯入我的营帐,脸上带着血,手中紧握着一封泛黄的信件。
慕烟,你看看…这是…他几乎说不出话,眼中满是震惊。
信纸上那熟悉的笔迹让我心头一颤,是父亲的手书。
狂风掀开营帐,萧绝阴冷的身影挡在门口,背后是闪电划过的夜空。
他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不可能…他声音嘶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父亲的信里记载了五年前那场阴谋的全部——萧绝的族叔为了夺权,暗中勾结朝中大臣构陷萧绝,而我被迫接受交易:与萧绝分手,换他一条活路。
雨水顺着萧绝的发梢滴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的冰冷一点点碎裂。
慕烟…我…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这些年我忍受的屈辱和痛苦,此刻全都化作了尖刀,刺向他的心脏。
萧绝踉跄着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烛台,火光在雨中熄灭。
你可以恨我。我轻声说,声音却比雷霆还要沉重。
与此同时,另一份密信被岳将军匆匆送来,上面清楚记录着我近月来与京城各方势力的联络。
萧绝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复杂,恍然大悟中夹杂着新的怀疑。
你留在我身边,从来就不只是为了求援…他紧盯着我,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
我没有否认,这场局我下了太久,早已到了收网的时候。
我需要你的兵力,需要你的影响力,需要你平衡朝中各方势力。我坦然直视他的眼睛,不再掩饰。
帐外风雨大作,营地的火把一盏盏被吹灭。
所以这一切…你对我的关心…救我的那一箭…都是计谋萧绝眼中的痛苦几乎化为实质。
我别过脸,不忍看他崩溃的表情。
为了幼帝,为了天下,我必须这么做。
萧绝的拳头重重砸在案桌上,木屑纷飞。
那你的心呢苏慕烟,你的心到底在哪里
我抿紧嘴唇,低头看着那封已经被雨水浸湿的信,父亲的字迹正在一点点模糊。
我的心早就死在五年前那场大火里了。
这句话像尖刀一样插进萧绝的胸口,他踉跄着后退,眼中的痛苦和愤怒几乎将他撕裂。
战事一结束,我就会带着幼帝离开,从此山水两相忘。我声音平静,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注定的结局。
萧绝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以为我会放你走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野兽濒死前的哀嚎。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一片冰凉。
你凭什么留我凭你让我跪在雪地里的傲慢,还是凭你让我做侍女的羞辱
萧绝的手臂垂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崩溃。
我恨错了人…我…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
我后退一步,轻轻拂去他无意间留在我肩上的雨水。
太晚了。
天将破晓,远处传来急促的战鼓声和士兵的呐喊——敌军趁着风雨发起了突袭。
我们的谈话被粗暴打断,萧绝如梦初醒般转身冲出营帐,留下一句这事没完的低吼。
战场上的血与火很快吞噬了一切情绪,我穿梭在伤员之间,手中的绷带不断染红又换新。
突然一阵刺耳的呼喊声传来:小心!
抬头只见一支火箭直冲我而来,躲闪已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扑向我,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滚烫的鲜血溅在我脸上,萧绝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地上。
你疯了吗我声音颤抖,扯开他的战袍,露出狰狞的伤口。
萧绝咳出一口血,却还紧紧抓着我的手腕,眼中带着疯狂的执念。
我不会…再弄丢你…
我手忙脚乱地为他包扎,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萧绝,你听着,我恨你,我恨你入骨。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他扯出一个苦笑,虚弱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但如果你死了,我连恨你的资格都没有了。我紧咬下唇,手中的动作却越发轻柔。
萧绝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又很快被痛苦淹没。
慕烟…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人声嘈杂,战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我无言地看着他,心中的坚冰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10、
从那天起,萧绝彻底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靖北王,而是像个毛头小子般围着我团团转。
我看着他亲自端着药碗到医帐来,手指被烫得通红还死撑着不放,只为等我接过。
你别来了,将士们看着呢。我冷着脸推开他递来的糕点。
看着又如何他倔强地把食盒塞到我手里,我不过是想弥补些什么。
连岳将军都看不下去了,悄悄对我说:长公主殿下,王爷这几日连军务都顾不上了,整日打听您喜欢什么。
我冷笑一声,心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一角。
战场上的萧绝更是疯狂,把我护在身后像护着珍宝。
敌军冲阵那日,他硬是把我藏在后方,自己却冲在最前线,身上斩了三处刀伤。
我看着他浑身是血走来,第一次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你疯了吗仗是这么打的我手上包扎的力道重了几分。
他居然笑了,眉眼弯弯像当年在御花园里看我的模样:你心疼我了
我一把将药粉按在他伤口上,听着他倒吸一口冷气,才觉得解气。
雨夜突袭时,一支冷箭直奔我后心而来,他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温热的血溅在我脸上,那一刻我居然忘了呼吸。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声音发抖得厉害,手指在他伤口上方悬着,不敢碰触。
因为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他说这话时眼神清澈如初见时的少年。
我心里的坚冰悄悄出现了一道裂缝,但表面依然冷若冰霜。
锦州城下,敌军派出刺客混入我军,专门针对主将。
我和萧绝莫名达成了默契,他负责正面迎敌,我则在背后布局,将细作一一揪出。
一向鲁莽的他竟然开始听我的建议,在刺客面前装出中毒的假象。
那晚我们背靠背坐在军帐里,共同研究地图和敌情,仿佛回到了当年在京城时的默契。
那时候你在御花园教我识地图,他突然出声,我总是学不会,只为了多看你一眼。
我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没有接话。
山岭阻击战后,萧绝身负重伤,高烧不退三日。
他在昏迷中喊着我的名字,反复呢喃着对不起和别走。
我守在他床前,听着他说梦话,第一次红了眼眶。
清醒后的萧绝抓住我的手,目光灼灼地望进我眼里:慕烟,给我个机会,让我用余生来赎罪。
五年的屈辱,岂是几句话能抵消的我猛地抽回手。
那你要什么他声音嘶哑,要我的命,我给你;要我的江山,我也给你。
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我要你向幼帝俯首,放下你的傲慢;我要你交出北境三城的兵权;我要你永远不再揭开那道伤疤。
这些条件近乎苛刻,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
好,他却毫不犹豫地应下,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惊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曾让我跪在雪地里的靖北王。
边疆连番几战,我与萧绝不得不并肩作战,一点点找回从前的默契。
他问我要不要喝水时不再是命令,而是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为他挡下一记暗箭时,他眼中的慌乱让我莫名心安。
夜深人静,他会在营帐外守着,只为确保我的安全。
我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他留下的一杯温热的水和一把削好的木梳。
那个在御花园里为我折花枝的少年,似乎又回来了。
但我不敢轻易原谅,不敢再次交付真心。
因为被最爱的人伤害的痛苦,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可当他在敌军重重包围中,拼死护送我回军营时,我的心终于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他浑身伤痕累累,却还在问我有没有受伤。
萧绝,我终于唤出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欠你的,远比你恨我的多得多。萧绝望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释然和认命。
11、
三个月的浴血奋战,外敌终于在萧绝军团的猛攻下溃不成军。
京城的围困解除了,百姓们涌上街头欢呼雀跃,像是过年一般热闹。
我站在皇宫高处,看着远方还未散去的硝烟,心中百感交集。
萧绝履行了他的承诺,在众臣面前交出了三城兵符,向幼帝行了臣礼。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找到我,眼中带着一丝询问,似乎在等我的评判。
靖北王为国尽忠,朕甚是欣慰。幼帝稚嫩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却莫名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萧绝收回了目光,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注视着这个曾经在我怀中哭泣的小皇帝,却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该有的精明。
宫宴上,萧绝被安排在离皇位颇远的位置,即便他刚刚立下盖世功勋。
慕烟姐姐,你看靖北王这般安分,是不是很令人意外幼帝突然靠近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九岁的脸庞上带着不符年龄的笑容,让我后背一阵发凉。
陛下英明,自然能收服人心。我谨慎地回应,暗自思量这孩子何时变得如此老成。
夜深人静,我站在宫墙边,萧绝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你发现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不对劲。
那个孩子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的太子。萧绝的话让我心中一惊。
太子,那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男人,曾经差点毁了整个苏家。
可他才九岁。我不愿相信那个曾在我怀中撒娇的孩子会变成另一个太子。
萧绝的手悄无声息地覆上我的肩膀,有人在教他。
第二天朝会上,幼帝提出要将我嫁给西南王以联姻固盟,言辞间全是为国为民的大义。
我看到萧绝猛地攥紧了拳头,关节发白,却不能在朝堂上多言。
陛下,臣女已有婚约在身。我不卑不亢地回绝,心知肚明这是试探我与萧绝的关系。
幼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天真无邪,是朕考虑不周。
离开大殿时,我发现床头多了一封密信——朝中有人在暗中整合力量,意图除掉萧绝,而我的名字竟然在名单之上。
更让我心惊的是,这份名单上的印章,分明是小皇帝的玉玺。
密信背面是萧绝潦草的字迹:今夜子时,北苑花厅。
入夜,我悄悄溜出宫禁,心中盘算着所有可能的退路。
北苑花厅中,萧绝早已等候多时,桌上摆着两杯温热的茶。
他想杀了我们。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最坏的可能。
萧绝却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解脱,至少这次,你我站在了同一边。
我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曾让我跪在雪地里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我们能信任彼此吗这个问题困扰着我多日。
萧绝将一把匕首推到我面前,你随时可以杀了我,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活下来。
他到底是谁的棋子我接过匕首,轻轻摩挲着刀锋。
右相,太师,或者御史大夫,但不管是谁,我们都得做好准备。萧绝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们终于拟定了对策——明面上继续效忠,暗地里收集证据,寻找真正操控幼帝的人。
萧绝送我回宫,在城门外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慕烟,若我们度过此劫,你是否能给我一个机会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向东方初升的朝阳。
那一刻,我知道,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在这乱世中再次交付真心。
活下来,萧绝。最终我只留下这句话,转身走进了皇城深处。
12、
连夜进宫后,我发现萧绝早已在御书房外等候,眼中闪烁着和我一样的警惕。
入城这几日,我与他达成默契——明争暗合,联手对付小皇帝背后的势力。
北风呼啸着穿过宫墙,带着凛冽的杀气,就像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大臣们。
萧绝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衣袖,无声地传递着信号——右相的亲信刚刚进了东偏殿。
夜明珠在灯火下泛着冷光,小皇帝瘦小的身影隐在龙椅之上,那双不符年龄的老成眼睛紧盯着我们。
长公主,靖北王,深夜入宫,所为何事
我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递上那份密信,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殿内温度骤降,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右相猛地站出,指着我们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对陛下无礼!
无礼萧绝冷笑一声,扔出第二份密函,那御前密谋谋害功臣,又算什么
龙椅上的小皇帝面色一变,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们有何证据他声音清冷,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我不急不缓地从袖中取出玉玺印痕,对比着摆在龙案上的那方印玺。
天子印信难道还能作假
一股无形的风暴在殿内酝酿,右相额头渗出冷汗,太师的手悄悄按上了腰间的匕首。
朕从未下令谋害功臣。小皇帝咬紧牙关,眼神在右相和太师之间游移。
正当剑拔弩张之际,萧绝突然单膝跪地,语气竟带着几分恳切:陛下年幼,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愿率军镇守边疆,保陛下江山永固。
这一跪打破了僵局,我接着他的话锋一转:陛下若信臣女,不妨让臣女辅政,远离这些蛊惑人心之人。
小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似乎第一次流露出了九岁孩童应有的迷茫。
你们……不夺朕的位
天下是先皇的天下,陛下是正统继承人,我等岂敢有二心我声音温柔却坚定。
一滴泪水从小皇帝眼中滑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真实的情感。
右相,太师……他们说你们会害朕,会抢朕的江山……
陛下,是他们在利用您。萧绝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殿外忽然传来兵甲之声,是宁远带着禁军赶到。
右相面如死灰,绝望地看着他精心编织的网一点点崩塌。
黎明时分,朝堂之上一片肃穆,萧绝正式受命镇守北疆三城,我则留在京城辅佐幼帝。
权力的天平终于趋于平衡,至少表面如此。
太阳渐渐爬上城墙,我站在宫门外,看着萧绝整装待发的身影。
你真的放心我独自面对朝中这些老狐狸我半开玩笑地问。
他转身看我,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坚定:我对你,早已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那一刻,我的心剧烈地颤抖着,那道五年的伤疤似乎终于不再那么疼痛。
萧绝,我给你三年。我轻声说。
什么他怔住了。
三年时间,证明你值得我再次交付真心。
他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中被点燃的星火。
三年太久,我等不及了。他突然上前一步,却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指,一年,给我一年时间。
那就一年。我听见自己说。
长街上的行人渐多,他松开我的手,转身跨上战马。
一年后,我来接你。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我踏上回宫的台阶,心中已有了打算。
三个月后,我带着幼帝离开了京城,去往南方一座僻静的行宫。
那里远离权力中心,却有足够的书籍与良师,能让一个迷途的孩子重新找回纯真。
临行前,我留下一封信给萧绝:待天下安,君心定,我再归来。在此之前,请守好你的承诺。
听说靖北王收到信后,嘴角挂着从未有过的笑意,对身边将领说了一句:准备好,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那一年,边疆无战事,朝堂无内乱。
那一年,我看着小皇帝逐渐褪去老成的伪装,重新学会了奔跑与欢笑。
那一年,我听闻萧绝的名字在民间如雷贯耳,百姓称他为护国将军。
而我知道,当春花再开之时,会有一个人踏破千山万水,只为兑现一年前的承诺。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