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苏明强眼睛一亮,想到了个好办法。
他可是家里的长子,他治不了苏建国,可有人能治。
他的爷爷奶奶,现在可都在农村住着呢,作为长孙,从小到大,他都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明天直接回农村,把老爷子接过来,对付自家老爹。
苏明强都为自己的机智感到佩服,暗叹自己,有不下卧龙之才。
把老爷子接过来,不仅欠条问题能解决,说不定,大货车的钱也能要出来。
想到这,苏明强竟笑了出来,躺在地上,美美地睡了过去。
夜晚,苏建国家。
王秀兰端着洗脚水从里屋出来,小心翼翼地把水泼在院角的排水沟里。
“当家的,水倒好了。"
她撩起围裙擦了擦手。
苏建国靠在炕头的被垛上,嘴里叼着根大前门,烟头的红光在昏暗的屋里忽明忽暗。
“秀兰,过来。"
他拍了拍炕沿。
王秀兰愣了一下,自从跟大儿子闹过之后,丈夫就像变了个人,说话做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劲儿。
她挪着小碎步走过去,还没坐稳就被拽住了手腕。
"哎哟!"
她轻呼一声,粗糙的手掌已经被丈夫攥在掌心。
“嘿嘿,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王秀兰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
“当家的,你今天咋这么。"
她话没说完,就见苏建国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你猜这是啥?"
布包落在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秀兰解开系着的麻绳,一叠大团结"哗"地散开,崭新的票子在煤油灯下泛着青光。
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抖得几乎捏不住钱。
“这、这得有多少。"
"一千二!"
苏建国得意地弹了弹烟灰。
“李金花偷拿的钱,今儿个我连本带利要回来了!”
王秀兰的嘴张了又合,半晌才挤出句话。
“你真去李家村了啊?"
"那还有假?"
苏建国把烟头摁灭在搪瓷缸里,绘声绘色地讲起白天的壮举。
说到三个徒弟镇场子时,他拍着大腿直乐。
讲到村支书作见证时,又学着李父面如土色的模样。
王秀兰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的钱都忘了数。
“最后那老小子写欠条时手抖得像筛糠,也是个没出息的货。”
苏建国突然压低声音。
“秀兰,把咱家的钱匣子拿来。”
王秀兰下意识往五斗橱方向瞟了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煞白。
“当家的,那瓶子。"
"早存银行保险箱了。”
苏建国摆摆手。
“你以为我傻?老二那点花花肠子,能斗得过我?”
王秀兰起身扒开一旁糊墙的报纸,抽出了块砖头,里面竟然有一个暗格。
从暗格里面,抽出个铁皮饼干盒,盒盖上"友谊饼干"四个红字已经褪色。
“都在里头了。"
她小声说,手指在盒盖上摩挲。
“这些年攒的。"
苏建国接过盒子,沉甸甸地压手。
掀开盖子,一沓沓捆好的纸币整齐码放着,最上面是张泛黄的存折。
他眯着眼数了数,突然笑出声。
"好家伙!连现金带存折,足足一万三千块!"
王秀兰绞着衣角。
"原本是给老大攒的买车钱,还有老二娶媳妇,老三。"
"行了,现在都是咱俩的养老钱!"
苏建国"啪"地合上盖子。
"明儿个我就去趟信托商店看看,买个手表,在买个自行车。"
“当家的!"
王秀兰急了。
“那可都是。"
"都是啥,该生生,该花花,信我的,准没错。”
苏建国把铁盒塞到枕头底下,霸气地说道。
正当两人说话间。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苏建国立刻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示意老伴噤声。
自己则轻手轻脚地挪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往外窥视。
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往厨房方向摸去。
那鬼鬼祟祟的姿态,不是苏玉珍又是谁?
“是小妮子。"
苏建国压低声音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是饿的受不了了。”
王秀兰闻言立刻坐不住了,掀开被子就要下炕。
“我去给她热点饭。"
"坐下!"
苏建国一把按住老伴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跌坐回炕上。
"不许去。"
"可她才十六,正长身体呢。”
王秀兰急得直搓手,眼睛不住往窗外瞟。
苏建国不为所动,继续透过窗帘缝隙观察。
只见苏玉珍已经摸进了厨房,片刻后传来锅盖碰撞的声响,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惊呼。
“没了?怎么什么都没了?”
苏玉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建国无声地笑了。
他当然知道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老二老三回来时已经把所有剩饭剩菜都打扫干净了。
"啪嗒"一声,似乎是勺子掉在了地上。
接着是碗柜被翻动的声响,苏玉珍显然不甘心,还在继续搜寻。
“当家的。"
王秀兰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心软道。
“要不,这次就算了,孩子还小。”
苏建国摇摇头。
“饿一顿死不了,让她长长记性,你也记住了,慈母多败儿。”
厨房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翻箱倒柜的噪音。
苏玉珍显然急了,连橱柜最底层的腌菜坛子都搬了出来。
"哐当!"
一声巨响,坛子摔在地上碎了,酸菜和盐水洒了一地。
"作孽啊。"
王秀兰一拍大腿,也不知道是心疼坛子,还是心疼那还没有腌好的酸菜。
苏建国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眼睛眯得更细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被宠坏的小女儿能闹到什么程度。
厨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苏玉珍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月光下,她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在哭。
“呜。都欺负我。"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自己房间走,脚步拖沓,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经过父母窗前时,苏玉珍突然停下脚步,冲着窗户方向狠狠"呸"了一声。
“老不死的!我恨你们!”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王秀兰心里,她"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建国却只是冷笑,看着小女儿气冲冲地跑回西厢房。
"砰"
的一声甩上门。
"你看看,你看看。"
王秀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孩子都恨上我们了。"
苏建国放下窗帘,转身坐到炕沿上,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
"恨?她懂什么叫恨?"
深吸一口烟,他缓缓吐出烟圈。
"从前就是太惯着她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你看看把她惯成什么样了?还敢马上爹妈了?"
王秀兰不说话了,只是低头抹泪。
她知道丈夫说得在理,可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
"睡吧。"
苏建国掐灭烟头,脱鞋上炕。
"明天还有得忙。"
王秀兰抽泣着吹灭了煤油灯,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只有西厢房隐约传来苏玉珍压抑的哭声,像只受伤的小兽在呜咽。
苏建国躺在炕上,睁着眼睛听那哭声,心里没有丝毫动摇。
前世他躺在病床上等死时,这个小女儿可是连面都没露过。
电话打过去,只得到一句。
“忙着呢,没空”。
“老不死的。"
苏建国无声地重复着女儿刚才的咒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比起前世子女们对他做的事,饿一顿饭算什么惩罚?
西厢房里,苏玉珍趴在炕上哭得撕心裂肺。
肚子饿得咕咕叫,喉咙因为干渴而发紧,可最让她难受的是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咬着被角,眼泪把枕巾都浸湿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父亲对她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母亲更是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