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雨,笑一笑。谷母在身后轻轻推了推女儿的腰,珍珠手链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江家三代单传,应怜又是最得宠的长孙,这门亲事...
香槟塔前,江应怜的手机第七次震动。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美国分部来电,指节捏得泛白,直到身边的少女递来丝帕:江先生的领带歪了。
指尖触到她手腕的温度时,他才惊觉自己走神。面前的女孩穿着珍珠白旗袍,乌发梳成低髻,耳垂上坠着和他袖扣同款的蓝宝石——是江老太太亲自挑的订婚信物。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扯了扯领带,转身时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身后传来宾客的低语,混着冰块碰撞玻璃杯的脆响,像极了在医院走廊,消毒水气味里母亲说联姻才能救公司的那个午后。
电话讲到一半,财务总监提到谷氏即将上市的新药数据,他忽然抬眼,看见女孩正被几个太太围着问东问西。她垂眸搅着香槟,无名指根部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像片小枫叶——他突然想起,刚才替他整理领带时,这块胎记蹭到了他的衬衫纽扣。
应怜,谷怜雨不知何时站到身边,指尖捏着张对折的请柬,奶奶说要拍全家福。
他的手指还停在手机屏幕上,屏幕显示着未读的二十三条工作信息。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全家福拍完,江应怜被二叔拉去谈澳洲项目。等他回到宴会厅,订婚蛋糕已经切开,瓷盘上的奶油被叉出凌乱的痕迹。谷怜雨坐在主桌边缘,面前的蛋糕动都没动,裙摆上沾着块暗红的酒渍。
抱歉,公司临时有事。他抽出纸巾递过去,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她摇摇头,把纸巾叠成小方块压在香槟杯下:江先生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这是他们正式认识的第七天。第一次见面是在江宅书房,她抱着笔记本站在落地窗前,阳光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只怕生的蝴蝶。父亲说这是谷家的掌上明珠,她规规矩矩地鞠躬,发梢扫过他定制西装的袖口。
散场时开始下雨。江应怜把伞倾向她这边,她却往旁边让了让,水滴顺着旗袍领口滑进锁骨:江先生的袖扣是卡地亚新款奶奶说和我的耳环是一对。
他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发尾,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应怜,别学你爸,商人最不该动的就是感情。伞骨在掌心硌出红印,他移开视线:天气凉,回去喝杯姜茶。
礼堂穹顶的水晶灯在十点零八分准时亮起,谷怜雨盯着花童篮子里的玫瑰,突然想起试婚纱时,江应怜说领口太低,于是设计师连夜改高了三厘米。现在缎面婚纱裹得她肩膀发酸,头纱太重,压得颈椎发疼。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司仪的声音在回荡。江应怜俯身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她上周替他选的。唇瓣相触的瞬间,远处传来手机震动,他的手指在她腰上顿了顿,终究没有松开。
婚宴进行到第三道菜,江应怜的助理小周抱着笔记本过来耳语。他放下刀叉,白色手套在桌布上留下褶皱:董事会临时视频会议,最多半小时。
她看着他快步走向休息厅,婚纱的鱼尾拖在地上,沾了几片玫瑰花瓣。隔壁桌的表嫂凑过来:应怜真是大忙人,我听说他昨晚在公司通宵
香槟塔第二层的酒杯突然倾斜,气泡翻涌着漫出来。谷怜雨盯着自己交叠的手背,那里还留着试妆时被假睫毛胶水灼伤的红痕。半小时后,江应怜回来时领带歪在一边,袖口沾着打印机的碳粉。
抱歉,他接过她递来的湿毛巾,指尖划过她手腕内侧的静脉,美国那边出了点状况。
切结婚蛋糕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江老太太的眼神示意,他才把手机调成静音。奶油抹在刀刃上,她忽然开口:江先生,以后叫我怜雨吧。
他握刀的手顿了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尖:好,怜雨。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带着公事公办的生硬,像在念一份合作协议。
洞房花烛夜,他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她坐在梳妆台前卸了半小时妆。镜子里映出他皱眉敲键盘的侧脸,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挺括的衬衫领口——袖口还绣了他名字的缩写。
睡吧,明天还要去给爸妈敬茶。他合电脑时,时针指向两点十七分。她看着他钻进客房的背影,婚纱挂在衣架上,腰间的珍珠腰带硌得她肋骨发疼。枕头里塞着婚庆公司送的红枣花生,硌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清晨五点,她在厨房煮了红枣莲子粥。江应怜下楼时正在打电话,领带歪在锁骨处:澳洲的码头审批...什么美方提前了尽调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脆响,他抬头看见她端着托盘站在楼梯口,晨光照着她眼下的青黑:我煮了粥...
没时间了,他扯过西装外套,钥匙在玄关叮当作响,你自己去江宅吧,跟奶奶说我临时去机场。门砰地关上,粥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落在空房间的雨滴。
三个月后,谷怜雨学会了看江应怜的行程表。每周一三五他在公司开会,二四六去见客户,周日上午陪奶奶打太极——而她的时间,被插花课、慈善晚宴和江老太太的养生讲座填满。
少奶奶,先生说今晚不回来吃饭。张嫂第七次转达时,烤箱里的烤鸡已经焦了边。谷怜雨关掉电视,屏幕上的婚恋节目正好播到夫妻沟通技巧,主持人说要给对方制造惊喜。
她盯着手机里存的那张行程表,手指悬在江应怜的名字上。上次他主动打电话,是问她有没有找到奶奶丢的翡翠镯子——三天后镯子在他书房的抽屉里被发现,和一堆文件压在一起。
深秋的雨夜,她抱着毛毯坐在客厅等。时钟指向十一点,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江应怜浑身湿透,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发梢滴着水:怎么还不睡
我...给你熬了姜汤。她递过保温杯,触到他冰凉的手指。他接过时,袖口的咖啡渍蹭到她手腕,混合着雨水的冷意:谢谢,我去换衣服。
浴室传来水流声,她蹲在地上擦他踩脏的大理石地面。镜子里映出她单薄的身影,穿着他去年送的珊瑚绒睡衣——袖口已经磨起毛边,像他们之间磨得发亮却始终隔层纱的关系。
明天陪我去医院,他擦着头发出来,毛巾搭在颈间,奶奶要做例行检查。
她抬头看见他胸口的旧疤痕,是三年前救落水儿童时被礁石划伤的。那次新闻报道里,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孩子微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可她从未见过他对自己笑过。
医院走廊飘着消毒水味,江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唠叨:应怜小时候最怕抽血,每次都要抓着我的手...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小周发来的急件。
奶奶,我陪您做检查,她替老人理了理围巾,应怜你去忙吧。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江老太太突然叹气:雨丫头,你怨他吗
消毒灯在天花板投下冷光,江怜雨想起上周整理他的公文包,发现夹层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十七岁的江应怜搂着个扎马尾的女孩,笑得像盛夏的阳光。后来张嫂说,那是他高中同学,去了美国就再没联系。
奶奶,她替老人掖好被角,公司最近很忙吧
检查结束时开始下雨,她撑着伞送老太太上车,转身看见江应怜站在门诊楼门口,西装外套搭在头上挡雨。他看见她,抬手挥了挥,这是结婚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对她笑——虽然只有短短三秒,却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上车吧,他拉开车门,身上带着雨水的潮气,晚上有个慈善晚宴,你穿上次那套宝蓝色礼服。
晚宴上,他被围在商圈名流中间,而她坐在角落,听着沈砚之说起新药研发的进展。你设计的药理模型帮了大忙,沈砚之的眼镜片泛着光,什么时候来公司看看
应怜说...女人不该抛头露面。她搅着香槟,冰块碰撞声里,江应怜忽然走过来,搭在她肩上的手带着体温:砚之,好久不见。
沈砚之起身握手时,她看见江应怜的目光扫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沈砚之母亲送的成年礼。散场时他突然开口:以后少和沈砚之来往,他的公司最近在和我们竞标港口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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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突然想起订婚宴那天,他也是这样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天气凉。雨滴打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像她心里没说出口的话,最终都融在夜色里。
结婚周年那天,谷怜雨提前半小时下班,在厨房忙了三个小时。奶油蘑菇汤熬了两遍,牛排煎到五分熟,餐桌中央摆着他最喜欢的蓝玫瑰——虽然她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初恋喜欢的花。
六点整,她换上他送的真丝睡裙,坐在落地窗前等。夕阳把沙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逐渐凝固的伤疤。七点,电话里小周说先生在陪客户;八点,江老太太来电说应怜小时候最盼周年日,他爸爸总会带他去看烟花;九点,牛排冷透了,汤面上结着油花。
十一点,玄关传来钥匙声。江应怜带着满身酒气进门,领带歪在锁骨,衬衫领口扯开两颗纽扣:抱歉,客户临时改了行程...
她看着他踉跄着走向沙发,脚边踩着她精心准备的贺卡——上面画着两只交颈的天鹅,是她偷偷练了十遍的成果。酒气混着香水味,不是她用的茉莉香,是某种浓烈的玫瑰调。
应怜,她蹲下身替他脱鞋,指尖触到他脚踝的淤青,你受伤了
没事,他闭着眼睛揉太阳穴,今天陪客户打高尔夫球摔的。手机在裤兜震动,他摸出来看了眼,突然坐直身子:美国分部的邮件,我去书房处理。
她看着他几乎是逃进书房,膝盖还跪在冰凉的大理石上。贺卡上的天鹅被踩出褶皱,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期待。
凌晨两点,她端着醒酒汤推门进去,看见他趴在桌上睡着,电脑屏幕亮着和美国经理的聊天记录,置顶对话框里存着张照片:金发女孩勾着他的脖子,背景是纽约的自由女神像。
汤碗在托盘上发出轻响,他惊觉抬头,迅速合上电脑:怎么还不睡
应怜,她盯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想问那个在心里藏了半年的问题,你和我结婚,是因为喜欢我吗
窗外的风声突然变大,吹得窗帘猎猎作响。他别开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怜雨,我们都清楚这是联姻。
这句话像块冰砖,砸进她温热的胸腔。原来所有的体贴都是客套,所有的关心都是责任,连那句怜雨,都带着商业联姻的标准发音。她想起婚礼那天,他吻她时手机在震动,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骗她。
我知道,她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液体在地毯上蜿蜒,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只是突然想听你说清楚。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应怜开始频繁出差。谷怜雨在整理他的行李箱时,发现衬衫口袋里掉出张登机牌,目的地是纽约,日期是他们结婚周年后的第三天。行李箱夹层里,还躺着支女士口红,色号是他曾经说不适合你的正红色。
她抱着熨好的衬衫站在衣帽间,镜子里映出她日益消瘦的脸。无名指上的婚戒有点松了,因为她瘦了六斤——是张嫂说的,张嫂还说,江先生在纽约见了初恋,那个金发女孩现在是投行分析师。
深秋的傍晚,她在小区花园遇见沈砚之。他抱着文件夹,说要给她看新药临床数据:怜雨,你的才华不该浪费在插花课上。
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长椅上,比江应怜的影子温暖些。她接过文件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突然想起上次在医院,江应怜替她撑伞,指尖是冰凉的,像他的心。
砚之,她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突然问,你觉得...两个人结婚,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是彼此需要,还是彼此相爱
风掀起她的风衣下摆,婚戒在暮色中闪着微光。远处传来汽车鸣笛,是江应怜的奔驰S级,停在花园入口处。他摇下车窗,脸色比夜色还冷:谷怜雨,上车。
回家的路上,他始终没说话。仪表盘的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像座不会融化的冰山。停好车,他突然开口:沈砚之的公司,明天会收到我们的律师函。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安全带,指甲掐进掌心:就因为我和他说了几句话
商场上没有单纯的朋友,他解安全带的动作带着戾气,你最好记住,你是江家的少奶奶。
电梯里,他身上还带着纽约的雪气。她望着电梯镜面里并排的倒影,他的西装笔挺,她的风衣皱巴巴的,像两个世界的人。门开的瞬间,她突然说:江应怜,我们离婚吧。
他的脚步顿在玄关,钥匙在锁孔里发出刺耳的声响。转身时,她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被更深的冷漠取代:别闹,奶奶最近身体不好。
我没闹,她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突然觉得硌得慌,从订婚到结婚,我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十天。你有你的世界,我...不想再假装幸福了。
他走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最终却垂在身侧:怜雨,给我点时间,等港口项目结束...
项目结束还有下一个项目,她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江应怜,你永远有更重要的事,而我...永远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玄关的灯亮得刺眼,照出他衬衫领口的褶皱——那是她今早特意熨平的。原来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就像他送她蓝玫瑰,却不知道她最喜欢的是小雏菊,就像她学了三个月的西餐,却不知道他其实讨厌奶油蘑菇汤。
这晚,他第一次睡在主卧。隔着两个枕头,她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想起婚礼那天,他在她耳边说好,怜雨,语气像在签一份十年期的商业合同。原来最伤人的不是冷漠,是明知道是交易,却还是动了心。
凌晨三点,她摸黑起床,把那张被踩皱的贺卡塞进抽屉最底层。窗外飘起了今年的初雪,她望着江应怜沉睡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睫毛很长,像那年在医院看见的,落在玻璃上的蝴蝶。
只是蝴蝶永远不会落在不喜欢的花上,就像他永远不会爱上这场利益联姻里的合作伙伴。
第五章
协议:抽屉里的婚戒
谷怜雨在茶水间第三次烫到手指时,沈砚之递来创可贴:临床试验数据比预期快两周,要不要看看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医用胶布传来,比江应怜的掌心多了份暖意。
会议室投影亮着时,她才发现自己把离婚协议草稿夹在了数据报告里。沈砚之推了推眼镜:需要我介绍律所的朋友镜片后的目光很淡,却像早春的溪水,冻人却清透。
不用,她把创可贴边缘按平整,我自己找了张律师,他说下周可以去民政局。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江应怜的行程提醒:今晚七点,老宅家庭聚餐。
傍晚六点,她站在衣帽间对着衣柜发呆。江应怜上个月买的香奈儿套装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宝蓝色的缎面泛着冷光——他总说这个颜色衬她皮肤,却不知道她更喜欢棉质的浅灰色。
少奶奶,先生说在老宅等您。张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离婚协议,指尖触到纸页的棱角。玄关处,沈砚之的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下一半:要不要送你顺路去医院看我妈。
后视镜里,江应怜的奔驰紧跟在沈砚之的奥迪后。老宅门口,他下车时领带歪得厉害,目光扫过她挽着的沈砚之胳膊:砚之也来
饭桌上,江老太太把鸡汤舀进她碗里:雨丫头瘦了,应怜你怎么照顾人的老人的银镯子碰到瓷碗,发出清响。沈砚之替母亲夹了筷青菜,手腕上的手表是谷怜雨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那时她还不知道,江应怜的手表都是定制款,刻着家族徽章。
奶奶,我和应怜...她的话被江应怜的手机铃声打断,是小周发来的项目紧急通知。他放下筷子时,袖口扫翻了她的汤勺,鸡汤溅在离婚协议的草稿上,晕开小片油渍。
我去处理下,他甚至没看她的脸,你们先吃。沈砚之递来纸巾,指尖擦过她手背上的烫痕。
深夜回家,江应怜在书房打电话。她推开卧室门,看见自己的梳妆台上多了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祖母绿戒指——和他初恋照片里女孩戴的那款一模一样。
张嫂说你最近总去医院,他挂电话后走进来,领带已经解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望着他衬衫上的褶皱,突然想起沈砚之今天在会议室说的话:你的药理模型让审批提前了三个月,这才是你的价值。指尖摸到口袋里的创可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不该只是熨烫衬衫、准备行程。
江应怜,她拿出被鸡汤浸透的离婚协议,张律师说下周就能办手续。
他的视线落在纸上的油渍,喉结滚动了下:奶奶昨天说,等开春要带你去普陀山祈福。
别用奶奶当借口,她把协议放在床头柜,婚戒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你我都清楚,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商业合同。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力度大得让她皱眉:合同也有履约期,现在离婚,谷氏的新药审批...
谷氏不需要靠我维持和江家的关系,她挣开他的手,腕骨上留下红痕,沈砚之的公司已经答应注资,用我的技术入股。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破了某种平衡。他的眼神暗下来,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所以你早就打算好,用离婚换事业
是你教会我的,她转身收拾衣柜,把他送的礼服一件件叠进箱子,商场上没有单纯的感情,只有利益交换。
箱子扣上的瞬间,他突然扯开领带,露出喉结下方的红痕——是刚才抓她时用力过猛磨破的。她别过脸,听见他说:好,离婚可以,但暂时不能让奶奶知道。
离婚协议在抽屉里躺了两周,谷怜雨正式加入沈砚之的公司。第一天上班,她在茶水间遇见抱着文件夹的江应怜,他的西装上沾着会议室内的烟草味:谷氏的新药数据,怎么会在砚之的项目书里
因为我是技术负责人,她按下咖啡机开关,沈总说,我的模型能缩短临床试验周期。
他的手指捏紧文件夹,指节泛白:你知道这涉及商业机密吗
咖啡溅在杯沿,她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江先生,我和谷氏的保密协议只到婚前,现在我是砚之公司的员工。
电梯门在身后合上时,她听见他对小周说:查清楚谷怜雨在新公司的职位。咖啡机的蒸汽声里,沈砚之递来印着她名字的工牌:研发部办公室在顶楼,有落地窗。
午休时,沈砚之带她去员工餐厅,路过休息区看见江应怜和几个高管在谈事。他的目光扫过她餐盘里的糖醋排骨——那是她以前每周三都会做的菜,因为他说喜欢酸甜口。
应怜哥以前总说我挑食,沈砚之夹起她碗里的青椒,其实他自己才是,不吃葱姜蒜,却从来不说。
她的筷子停在半空,突然想起结婚半年,她从未注意过江应怜的饮食禁忌。原来有些细节,不是对方不说,而是自己从未被放在心上。
下午的研讨会上,她对着投影讲解模型时,江应怜突然推门进来。他的视线掠过她胸前的工牌,落在屏幕上的公式:这里的数据有误。
沈砚之调出原始数据:是怜雨修正过的版本,比传统模型精准度高15%。
江应怜的手指敲在会议桌上,发出急促的响声:这种激进的算法会增加审批风险。
她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发现他领带夹上的蓝宝石,和她订婚时的耳环是同一款。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在遵守着联姻的规则,连配饰都要成对出现。
江先生,如果担心风险,她关掉投影,可以让贵公司的研发部重新测算。
他离开时,带走了桌上的会议纪要,纸页边缘留下他惯用的钢笔字迹。沈砚之看着她攥紧的拳头:要去天台透透气吗
天台风很大,吹起她的发丝。沈砚之递来薄荷糖,包装纸上印着小雏菊——是她随口提过的喜欢的花。远处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映着江应怜公司的logo,棱角分明,像他给人的感觉。
砚之,她含着糖,薄荷的清凉漫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望着远处的晚霞,镜片被染成橙红色:因为七年前在图书馆,你把最后一本《药物化学手册》让给我。
她愣住了。那时她刚上大学,在图书馆遇见抱着一堆书的沈砚之,他眼镜腿断了,用胶带缠着。她把自己找到的书递给他,他说谢谢,我叫沈砚之,然后跑开了——原来有些人的缘分,很早就开始了。
江应怜在衣帽间发现空了一半的衣柜时,是离婚协议签完的第三天。谷怜雨的羊绒大衣不见了,那双他送的珍珠高跟鞋还摆在鞋架上,鞋跟处贴着她写的磨脚便签。
少奶奶说暂时住公司宿舍,张嫂递来温热的牛奶,这是她给您准备的胃药,说天气转凉要按时吃。
玻璃药瓶上贴着便利贴,是她惯用的薄荷绿,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每日两次,饭后服用。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公司胃痛到冒冷汗,是小周送来的药——原来不是小周记得,是她提前交代的。
深夜去老宅,奶奶正在看他们的结婚照:雨丫头最近怎么总不回来老人摸着相框里她的脸,银镯子磕在玻璃上,你小时候总说,娶媳妇要娶会弹钢琴的,雨丫头的《月光奏鸣曲》弹得比你妈还好。
应怜,奶奶突然叹气,你爸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把商场的算计带进婚姻。
离开老宅时开始下雨,江应怜鬼使神差地开车到沈砚之公司楼下。十九楼的研发部灯火通明,她趴在桌上画图,沈砚之站在旁边指着电脑,偶尔递杯咖啡——和他记忆中,母亲在父亲书房改报表,父亲靠在沙发上看文件的场景,惊人地相似。
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他看见她突然抬头,对着沈砚之笑了。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唇角扬起的弧度像小雏菊的花瓣——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不是订婚宴上的礼貌微笑,不是婚礼上的公式化表情,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小周发来的邮件:谷小姐在新药项目中的专利申请,公示期已过。附件里是她的署名,字体和给她写的便利贴一模一样,带着利落的棱角。
他想起结婚周年那天,她准备的贺卡上画着交颈天鹅,右下角用极小的字写着祝我们长长久久——那时他忙着处理美国的邮件,连看都没看就踩在了脚下。
凌晨回家,衣帽间里她的香水味淡了很多,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茉莉香。他打开她常用的抽屉,发现里面整齐地放着他的袖扣、领带夹,还有张泛黄的便签,是她学写他名字时的练习纸,旁边画着小小的笑脸。
原来她早就把他的喜好记在心里,而他连她不吃香菜都不知道。
离婚当天,天气格外好。谷怜雨穿着浅灰色的棉质连衣裙,戴着沈砚之送的雏菊耳钉。江应怜的西装熨得笔挺,却忘了戴她绣着他名字缩写的袖口。
双方自愿离婚,对财产分割无异议工作人员的声音很平淡。她盯着桌上的红色印章,突然想起结婚时盖的钢印,也是这样的红色,烫在结婚证上,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疤。
等等,江应怜突然按住她正要签字的手,掌心的温度比记忆中灼热,再给我三个月,不,一个月就行...
她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昨晚在老宅,奶奶把她的翡翠镯子塞回她手里:傻孩子,真正的缘分不是算出来的,是处出来的。可三年的相处,她早已算出,他的心里永远有更重要的事。
应怜,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指尖还留着他的体温,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其实是小雏菊,不是蓝玫瑰。
他愣住了,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继续说:我不喜欢穿高跟鞋,因为脚会疼;我煮奶油蘑菇汤时总会糊锅,因为你说喜欢,我才一直学;还有,我无名指的胎记,是小时候摔在枫叶堆里留下的...
工作人员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不要耽误时间。她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墨水在纸上晕开,像滴落在心尖的泪。
走出民政局,沈砚之的车停在路边。他摇下车窗,手里捧着束小雏菊:去医院看我妈吧,她炖了雪梨汤。
后视镜里,江应怜站在门口,西装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手插在裤兜里,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眼前浮现出无数个被他忽略的瞬间:她在厨房对着糊掉的汤发呆,她在深夜替他熨烫衬衫,她在他胃痛时默默准备胃药...
手机震动,是奶奶发来的消息:雨丫头把你小时候的钢琴谱整理好了,放在书房第二层抽屉。他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弹《月光奏鸣曲》,是在他们的订婚宴后,指尖在琴键上翻飞,像在弹奏自己的心事。
而他,从来没认真听过。
三个月后,谷怜雨作为新药研发负责人站在发布会上。沈砚之站在她身边,替她调整话筒高度:别紧张,你看台下,你妈妈在第二排。
镁光灯亮起时,她看见观众席后排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江应怜穿着深色西装,手里捧着束小雏菊——和她耳钉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接下来,由谷博士介绍核心药理模型。沈砚之的声音带着笑意。她接过话筒,掌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凉,因为身边的人,会在她紧张时轻轻碰她的手腕,像在说别怕,我在。
讲解到关键数据时,江应怜的手机震动,是小周发来的消息:谷氏新药审批通过,比预期提前六个月。他望着台上的她,发现她说话时会习惯性地摸耳钉,是紧张的小动作——原来他错过的,是她从少女到职场女性的蜕变。
发布会结束,沈砚之替她挡住蜂拥的记者:怜雨需要休息,采访请预约。他的手虚虚护在她腰间,像道温暖的屏障。江应怜看着他们走向后台,突然想起那年在医院,她蹲在地上擦他踩脏的地板,发梢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光。
应怜哥,沈砚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递来瓶矿泉水,怜雨说,谢谢你当年推荐的《药物化学前沿》,让她找到了兴趣所在。
他愣住了。那本书是他高三时送给初恋的,后来不知怎么到了谷怜雨手里——原来有些缘分,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后台化妆间,谷怜雨对着镜子摘耳钉,沈砚之递来温热的奶茶:晚上去吃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好,她接过奶茶,吸管上系着小雏菊丝带,顺便去看看奶奶,她上周说想吃我做的莲子粥。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江应怜发来的消息:恭喜新药上市。没有多余的话,像他们曾经的相处,永远带着公事公办的距离。
她删掉对话框,抬头看见沈砚之在门口等她,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上面画着新药模型的草图——边角处,画着小小的枫叶胎记。
走吧,他伸手替她拿包,指尖划过她手腕内侧,我订了靠窗的位置,能看见走吧,他伸手替她拿包,指尖划过她手腕内侧,我订了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外滩的夜景。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却不刺骨。她望着沈砚之的背影,突然明白,好的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彼此看见,彼此需要。就像现在,她知道他不吃青椒,他知道她害怕打雷;她懂他研发时的执着,他懂她整理资料时的偏执。
而江应怜,终将成为她人生里的一段往事,像抽屉里那张被踩皱的贺卡,虽然曾经疼痛,却让她学会了如何去爱与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