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亿父女重逢
湾流G700的舷梯旁。
风吹起林汐额前的碎发。
她侧着身,正对着蓝牙耳机低声说话。
中东那块新油田,我要百分之三的干股。
技术和渠道,我这边全包。
就这样,签合同。
利落挂断,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谈成的不是搅动世界能源格局的生意,只是买了一颗白菜。
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林汐微微蹙眉,转过身。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夹克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不远处。
他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眼眶通红。
男人看着她,嘴唇哆嗦着,泪水无声滑落。
孩子……
男人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小心翼翼。
爸……爸来接你了。
林汐有些懵。
爸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陌生。
完全没有印象。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靠近,又怕惊扰了她。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带着哭腔。
孩子,让你在山里受苦了!
是爸不好,是爸没本事,这么多年才找到你!
跟爸回家吧,以后爸再也不会让你吃一点苦头了!
山里
受苦
林汐低头看了看自己刚从米兰秀场空运回来的高定套装。
又瞥了一眼旁边待命的私人飞机。
再想想刚才那通关于油田股份的电话。
她有点想笑。
这位……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
林汐刚想开口询问。
男人却像是受到了巨大鼓励,猛地冲上前来。
但他又在距离林汐一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
他局促地搓着手,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怜爱。
你看爸这记性,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李万山,是你亲爸啊!
当年家里穷,你妈生你的时候难产……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掉得更凶。
都怪爸没用,把你弄丢了……
这些年,爸发了点小财,不多,也就几千个亿吧。
爸找了你好久好久!
一想到你在外面受苦,爸这心就跟刀剜一样!
林汐:……
几千个亿,叫发了点小财
行吧。
重点是。
她不是在山里长大的。
她也没受苦。
她过得……相当好。
非常好。
甚至比他口中的小财还要好上不少。
这认知偏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李万山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害怕和陌生。
他语气更加温柔,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闺女,你看,这是爸给你准备的卡。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小心翼翼递过来。
里面……里面有十个亿,你先拿着花。
不够了跟爸说,爸再给你打!
回家!跟爸回家!爸名下所有公司,所有财产,以后都是你的!
他眼神热切,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不像作假。
林汐看着那张黑卡,又看了看李万山。
她沉默了几秒。
一个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好像……真的以为自己过得很惨
而且,他似乎很有钱。
虽然,可能没自己有钱。
但这突如其来的亲爹,还挺有意思。
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与其点破,不如……
林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伸手,接过了那张黑卡。
指尖冰凉的触感传来。
李万山见她收下卡,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闺女!你答应了你愿意跟爸回家了
林汐抬眸,看向他。
眼神平静,无波无澜。
她轻轻点头。
好。
我跟你走。
就当……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
看看这位千亿亲爹,到底想怎么补偿他受苦的女儿。
这出戏,似乎会很有趣。
2
豪门初入
劳斯莱斯幻影平稳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
车内异常安静。
李万山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观察林汐。
女儿靠着车窗,眼神淡漠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她身上那套衣服,料子他叫不出名字,但裁剪和质感,透着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昂贵。
跟他想象中,那个在山沟里穿着粗布衣服、面黄肌瘦的女儿,完全不一样。
巨大的落差让他心里的愧疚更深。
肯定是穷怕了,所以才养成这样沉静的性子。
连话都不敢多说。
可怜的孩子。
他清了清嗓子。
闺女,渴不渴车上有水。
林汐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平静,没有情绪。
不渴。
声音清冷,像山涧的泉水。
李万山的心又是一揪。
看,多懂事,多让人心疼。
他连忙拿起一瓶依云矿泉水,拧开盖子递过去。
喝点吧,润润嗓子。
这水好,进口的。
林汐看着那瓶水。
瓶身晶莹,标签是法文。
她认得这个牌子,不算顶级,但也确实是进口货。
李万山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小心翼翼举着瓶子。
那姿态,不像个身家千亿的富豪,倒像个生怕孩子不高兴的老父亲。
林汐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瓶身。
她接了过来。
轻轻抿了一口。
水是常温的,口感还行。
谢谢。她声音依旧清冷。
李万山却像是得了天大的赏赐,眼睛都亮了。
哎,好,好!不客气,闺女喜欢就好!
他搓着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车子缓缓驶入一片绿意盎然的庄园区。
铁艺大门雕花繁复,无声滑开。
映入眼帘的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一座占地颇广的欧式别墅。
白色墙体,红色屋顶,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林汐扫了一眼。
建筑风格有些林旧了,设计也谈不上顶级。
跟她名下那些由世界顶尖设计师操刀的庄园相比,显得……朴实。
李万山见她看着别墅,脸上露出自豪。
闺女,这就是咱们家了!
以后你就住这儿,喜欢哪个房间随便挑!
爸让人给你准备了好几个,公主房、现代风、中式的都有!
车子停在别墅主楼前。
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快步上前,拉开车门。
先生,大小姐,欢迎回家。
管家微微躬身,态度恭敬,但目光扫过林汐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李万山扶着林汐下车,生怕她磕着碰着。
这是福伯,家里的老管家了。
林汐微微颔首,没说话。
福伯引着两人往里走。
别墅大门打开。
客厅里站着三个人。
一个穿着旗袍、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她身边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女孩穿着一身粉色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下巴微抬,眼神带着审视。
男孩穿着潮牌卫衣,染着栗色头发,显得有些不耐烦,懒洋洋地靠着沙发。
李万山立刻热情地介绍。
闺女,快来,这是你柳姨,柳玉。
他又指向那对年轻男女。
这是你姐姐李雪儿,弟弟李浩。
柳玉上前一步,笑容温婉。
小汐是吧一路辛苦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她伸出手,似乎想拉林汐的手。
林汐目光落在她精心修饰过的指甲上,微微侧身避开。
柳玉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自然。
这孩子,是认生呢。她转向李万山,语气带着娇嗔。
李万山连忙打圆场。
是啊是啊,孩子刚回来,有点怕生。
慢慢就好了,都是一家人。
李雪儿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林汐听见。
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吧。
李浩则上下打量着林汐,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爸,这就是你找回来的那个……
穿的什么玩意儿,地摊货
他指的是林汐身上那件看似简洁,实则出自意大利顶级手工坊的羊绒衫。
林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李万山脸色沉了下来。
小浩!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这是你姐姐!
李浩撇撇嘴,没再吭声,但脸上的不屑更浓。
柳玉连忙拉住李万山。
好了好了,孩子还小,不懂事。
小汐刚回来,我们别吓着她。
她又转向林汐,笑容更加温和。
小汐啊,别理他们。雪儿和小浩就是被我们惯坏了。
快,福伯,带大小姐去看看房间,让她先休息一下。
晚饭很快就好了。
林汐没动。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柳玉和李雪儿、李浩。
不用了。
就在这儿等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柳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李雪儿抱着胳膊,挑衅地看着她。
李万山有些无措。
闺女,要不……还是先去看看房间
林汐看向他。
爸,我没事。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万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总觉得,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是那种怯懦、自卑的样子。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镇定。
柳玉眼神微闪,很快又恢复了笑意。
也好,那就在客厅坐会儿。
福伯,上茶点。
佣人端上精致的茶具和点心。
柳玉亲自给林汐倒茶。
尝尝这个,特意为你准备的雨前龙井。
林汐端起茶杯,闻了闻。
茶叶尚可,水温差了点。
她没喝,轻轻放下。
柳玉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一分。
李雪儿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优越感。
柳姨,这可是今年的明前特级龙井,一两好几万呢。
妹妹可能在山里喝惯了粗茶,品不出好坏吧。
林汐抬眸,看向李雪儿。
茶叶不错。
只是水温偏高,涩味出来了。
她声音平淡,像是在林述一个事实。
李雪儿一噎,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你怎么知道!
你懂茶吗
林汐没回答她。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暗流涌动都与她无关。
李万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觉得雪儿说话太冲了。
可他又觉得,小汐这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点
晚饭终于准备好了。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
中西合璧,看起来十分丰盛。
李万山殷勤地把林汐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位置。
柳玉坐在主位,李雪儿和李浩坐在另一侧。
餐桌礼仪繁复。
刀叉,酒杯,餐巾,摆放得一丝不苟。
李雪儿拿起餐巾,优雅地铺在腿上,眼神瞟向林汐。
她等着看林汐手足无措的样子。
然而,林汐动作自然流畅地拿起餐巾,轻轻抖开,铺好。
姿态甚至比她还要标准,还要优雅。
李雪儿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
难道她在山里还学过西餐礼仪
不可能!
柳玉也注意到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李浩则不管不顾地拿起筷子就夹菜,被柳玉瞪了一眼才收敛些。
李万山看着林汐熟练的动作,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
闺女,你……以前用过刀叉
林汐拿起银质的餐刀,切了一小块牛排。
动作精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嗯。
她淡淡应了一声,没多解释。
李雪儿心里越发不爽。
她不信这个山里来的土包子真懂这些!
肯定是装的!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对了,妹妹。
李雪儿放下刀叉,拿起高脚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的红酒。
听说你在山里长大的,那边的学校教法语吗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带着明显的刁难意味。
客厅里安静下来。
李浩停下筷子,看好戏似的看着林汐。
柳玉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品着,似乎没听到。
李万山皱起眉头。
雪儿,吃饭呢,问这个干什么
李雪儿娇嗔道。
爸,我就是好奇嘛。
我最近在学法语,想着要是妹妹也懂,我们还能交流交流。
她说着,故意用带着蹩脚口音的法语说道。
Ma
chère
sur,
j'espère
que
tu
t'habitueras
à
la
vie
ici.
(我亲爱的妹妹,希望你能习惯这里的生活。)
她顿了顿,带着嘲讽的笑意,继续用法语问。
C'est
très
différent
de
la
campagne,
n'est-ce
pas
(这和乡下很不一样,对吧)
说完,她得意地看着林汐,等着她出丑。
在她看来,一个山沟里出来的女孩,怎么可能懂法语
连英语都不一定认识几个字母吧!
李万山担忧地看着林汐。
他知道,山里的条件肯定不好,别说法语,可能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
雪儿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就在李万山准备开口替林汐解围时。
林汐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她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李雪儿。
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李雪儿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下一秒,林汐开口了。
流利,纯正,带着优雅巴黎口音的法语,从她口中缓缓流出。
Merci
pour
ta
sollicitude,
sur.
(谢谢你的关心,姐姐。)
她的声音清冷悦耳,比李雪儿那蹩脚的发音不知道动听多少倍。
L'adaptation
se
passe
bien.
(适应得挺好。)
李雪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浩张大了嘴巴。
柳玉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李万山更是目瞪口呆。
闺女……会说法语
还说得这么好听
这……这怎么可能
林汐没有停顿,目光落在李雪儿手边的粉色香奈儿包上。
她继续用法语说道,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D'ailleurs,
ton
sac
est
charmant,
(顺便说一句,你的包很迷人,)
李雪儿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算你有点眼光!
这可是她托人好不容易买到的限量款!
林汐话锋一转。
bien
qu'il
me
semble
que
la
couture
sur
le
rabat
droit
soit
légèrement
irrégulière
pour
un
modèle
authentique
de
cette
saison.
(虽然在我看来,右边翻盖上的缝线,对于这一季的正品来说,略微有些不规整。)
她微微偏头,似乎在仔细观察。
Peut-être
une
variation
rare
(或许是稀有的特殊款)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整个餐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李雪儿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
她猛地抓紧了身边的包,像是要掩饰什么。
那个包……是她花了高价买的A货!
她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柳玉脸上的镇定也维持不住了,眼神锐利地看向林汐。
李浩看看脸色惨白的姐姐,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林汐,满脸懵逼。
李万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脑子里一片混乱。
法语
包
正品
缝线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只看到,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李雪儿,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他的亲闺女林汐,正端起面前的水杯,从容地,喝了一口水。
眼神淡漠,仿佛刚才那番流利法语和精准点评,不过是随口一提。
餐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晚宴在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尴尬中结束。
李雪儿被柳玉强行拉走,离开的瞬间,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眼睛里迸射出的怨毒,几乎要将林汐的背影烧穿。
李浩跟在后面,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看林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柳玉的目光最为复杂,怨恨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以及更深沉的审视。
林汐站在原地,背脊挺直,感受着那些充满恶意的视线,面色平静无波。
客厅里只剩下她和李万山,还有几个低眉顺眼的佣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万山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和无奈。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干涩。
小汐呀,你……别往心里去。
他试图解释。
小柔她,她就是被宠坏了,没什么坏心眼。
林汐抬眸,静静看着他。
这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
李万山在这种注视下,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他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别处。
都是一家人,以后……要和睦相处。
她刚才说,妈妈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林汐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客厅每一个角落。
李万山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转回头,眼神有些闪烁。
嗯……你柳阿姨怕你看见了伤心,就先帮你收起来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却无法掩盖他提起原配妻子时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林汐捕捉到了。
就像昨天,柳玉提起妈妈名字时,眼中闪过的那丝异样。
不是伤感,不是怀念,而是别的什么。
柳阿姨费心了。林汐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她不再追问。
有些事情,问是问不出来的。
李万山似乎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早点休息的话,便匆匆上了楼。
他的背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仓促,仿佛在逃避什么。
林汐目送他消失在楼梯拐角。
这个所谓的父亲,对那个女人,似乎不仅仅是维护,还有一种……纵容,甚至可能是忌惮
她回到二楼的客房。
房间很大,装修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
林汐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精心修剪的树影,脑海里回放着晚宴的每一幕。
李雪儿的刁难,李浩的敌意,柳玉看似温和下的暗藏机锋,还有李万山的和稀泥。
以及,那提到母亲时,父女两人微妙的反应。
被拐。
山里。
受苦。
这些词语在她脑中盘旋。
真相,绝不像他们描述的那样简单。
那个女人,柳玉,她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母亲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自己又为什么会丢失那么多年
无数的疑问在她心头缠绕,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她需要答案。
夜深人静。
确认四周无人,林汐拿出一部外观普通,实则经过最高级别加密的卫星电话。
她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那端传来沉稳温和的声音。
小汐
是养父,林伯尧。
爸。林汐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丝依赖,我到这边了。
嗯,都安顿好了那边的人……还好吗林伯尧的声音里透着关切。
不太好。林汐言简意赅。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
爸,帮我查几个人。
你说。林伯尧没有丝毫犹豫。
李万山现在的妻子,柳玉。还有她的两个孩子,李雪儿,李浩。
林汐的声音冷静而清晰。
查他们的所有背景,社会关系,财务状况,特别是柳玉,她和李万山是怎么认识的,她是什么时候进入李家的。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还有……关于我生母当年去世的详细情况,以及我‘失踪’的经过。我需要最详尽的资料,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林伯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知道了。注意安全,小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爸爸都在。
嗯。
挂断电话,林汐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游戏,才刚刚开始。
效率是林氏集团赖以生存的根本。
仅仅十二个小时后,林汐的加密邮箱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养父首席特助林森的邮件。
附件经过多重加密,需要特定的密钥和动态口令才能打开。
林汐将房门反锁,拉上厚重的窗帘,确保环境绝对安全后,才打开随身携带的特制笔记本电脑。
幽蓝的屏幕亮起,映着她平静无波的脸。
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钥,通过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加密文件终于被解开。
里面是几份标注清晰的PDF文档。
【柳玉背景调查报告(初版)】
【李雪儿、李浩关联信息(初版)】
【李氏集团早期人事档案(部分摘录)】
【关于‘姜女士意外事件’的公开报道及警方简报(复核版)】
林汐的目光首先落在柳玉的报告上。
林森的团队效率惊人,短短半天时间,已经将柳玉从出生到现在的基本履历梳理得清清楚楚。
出身普通,学历普通,毕业后进入社会,在几家小公司辗转,履历平平无奇。
直到……她进入了李氏集团。
时间点,是二十年前。
最初的职位,总裁助理办公室实习生。
当时的总裁,正是李万山。
林汐的手指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目光锐利如鹰。
报告显示,柳玉进入李氏后不久,凭借勤奋和细心,很快转正,并被调到了李万山身边,担任生活助理。
这个职位变动的时间,距离林汐生母姜曼的意外发生,只有不到三个月。
太近了。
林汐的心跳微微加速。
她继续往下看。
姜曼去世后不到半年,柳玉就以照顾年幼丧母的李浩(当时柳玉带来的儿子,后改姓李)为由,搬进了李家。
又过了半年,李万山顶着家族内部的一些压力,和柳玉登记结婚。
上位速度快得惊人。
一个毫无背景、能力平平的小助理,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取代了出身名门的姜曼,成为了李氏集团的女主人。
这背后,仅仅用运气或者李万山移情别恋来解释,未免太过苍白。
林汐的视线移动到关于姜曼意外的简报。
公开报道和警方简报都指向意外。
雨天路滑,车辆失控坠崖,当场死亡。
报告特别标注,第一个发现事故现场并报警的人,是柳玉。
当时的说法是,柳玉作为李万山的生活助理,恰好有事要去姜曼当时所在的度假别墅沟通,结果在路上目睹了惨剧。
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找不到明显的破绽。
但林汐看着柳玉那条完美得过分的上位时间线,直觉告诉她,事情绝不简单。
她点开李雪儿和李浩的资料。
李雪儿不用说,骄纵跋扈,生活奢侈,卡债累累,社交圈混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城府。
李浩,柳玉带过来的儿子,比李雪儿稍显低调,但性格同样暴躁易怒,酷爱跑车和极限运动,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全靠李家砸钱才进了国外一所三流大学混文凭。
报告中提到,李浩对李万山的原配,也就是林汐的生母姜曼,一直抱有隐晦的敌意,私下里曾对朋友抱怨过那个女人(指姜曼)看不起我们母子。
林汐的指尖停在屏幕上。
敌意……
她关掉文档,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信息量很大,但还不够。
柳玉的履历太过干净,干净得像被人精心擦拭过。
她和母亲的死,和自己的失踪,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李万山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全然不知,还是……参与其中
林汐闭上眼,脑中快速梳理着线索。
柳玉是突破口。
必须深入调查她进入李氏之前,以及在担任李万山助理期间的所有细节。
还有那个意外本身,真的毫无疑点吗
当年的经办人,证人,是否都无懈可击
她再次拿起卫星电话,这次是打给林森。
林叔,初步报告收到了。
小姐,有什么指示林森的声音永远专业而高效。
深入调查柳玉进入李氏前的所有社会关系,特别是她与李万山在工作之外是否有过接触。
另外,重新核查我母亲车祸的所有细节,包括但不限于当时的车辆状况鉴定报告、天气记录、沿途监控(如果存在)、所有相关证人的原始口供,以及……柳玉当时出现在现场的‘合理性’。
林汐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动用一切必要的资源和手段,我需要确凿的证据,或者……指向证据的线索。
明白,小姐。
结束通话,房间内再次恢复寂静。
林汐重新打开电脑,调出姜曼为数不多的几张公开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温婉大气,眉眼间带着书卷气,笑容明媚。
这是她的母亲。
一个被意外夺去生命,被另一个女人迅速取代的母亲。
林汐的眼神一点点变冷。
无论真相是什么,她都会亲手揭开。
那些亏欠了母亲,亏欠了她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她将电脑里的文件再次加密锁好,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丝窗帘。
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给这座冰冷的豪宅镀上了一层虚伪的金色。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她的反击,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3
家族暗流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汐结束了晨间的体能训练,冲了个澡,换上一身简洁舒适的家居服。
她下楼时,别墅里静悄悄的。
李万山大概去了公司。
柳玉和李雪儿、李浩似乎还没起。
几个佣人正在轻手轻脚地打扫,见到她下来,都恭敬地低头问好,眼神却有些躲闪。
林汐不动声色。
她走到餐厅,佣人立刻为她准备早餐。
西式简餐,牛奶,煎蛋,吐司。
她安静地吃着,动作优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餐厅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似乎是两个年轻女佣在交谈。
声音压得很低,但林汐的听力远超常人。
……听说了吗大小姐她……
嘘!小声点!被福伯听到就糟了!
怕什么,又不是我们乱说的,外面都传遍了……
……真是山里来的看着不像啊……
谁知道呢,雪儿小姐的朋友圈都那么说了,还能有假
……说她粗鄙不堪,连基本礼仪都不懂,还想图谋家产……
……啧啧,真是山鸡想变凤凰……
脚步声靠近,交谈声戛然而止。
两个女佣端着清洁用具匆匆走过餐厅门口,看见林汐坐在里面,吓得脸色一白,慌忙低下头快步离开。
林汐放下手中的刀叉。
餐巾轻轻擦拭嘴角。
山鸡变凤凰
粗鄙不堪
图谋家产
李雪儿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愚蠢。
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散布谣言,试图败坏她的名声,在她立足未稳时就给她打上不堪的标签。
这是柳玉的授意,还是李雪儿自己的主意
林汐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
屏幕亮起,是加密通讯界面。
她指尖飞快地敲击了几下,发送了一条简短的指令。
查李雪儿社交圈近期关于我的言论,源头,扩散范围。
几乎是立刻,林森的回复弹出。
收到,小姐。
效率极高。
不到十分钟,一份简报就发送过来。
简报清晰地展示了谣言的传播路径。
源头直指李雪儿在她那个所谓的名媛姐妹圈里的吐槽。
添油加醋,极尽贬低。
说她是如何在晚宴上出糗(尽管事实恰恰相反),如何不懂规矩,如何眼神里充满了对财富的贪婪。
那些平日里和李雪儿一起逛街喝下午茶的姐妹,转头就把这些当做最新的谈资,在各自的小圈子里散播开来。
一传十,十传百。
仅仅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关于李家找回来的乡下女儿粗鄙不堪、野心勃勃的说法,已经在海城上流圈子的小范围内流传开来。
她们的目标很明确。
利用信息差和人们对乡下、贫穷的刻板印象,先入为主地给她定性。
让她在这个圈子里寸步难行,让她被孤立,被轻视。
从而,让她失去与她们争夺任何东西的资格,无论是关注,还是别的什么。
林汐看着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愤怒
不。
只有冷。
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冰冷。
她们以为这样就能打击她
太天真了。
这种程度的攻击,甚至无法在她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不过,既然她们主动出招了。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林汐的指尖再次点开加密通讯。
查李雪儿的详细财务状况。
所有信用卡账单,借贷记录,消费流水。
我需要精确数据。
林森的效率一如既往。
新的报告很快传来。
内容比林汐预想的还要精彩。
李雪儿名下共有八张信用卡,全部处于刷爆或接近刷爆的状态。
另有几笔小额网络贷款记录,利息高得吓人。
她每个月的零花钱高达六位数,但显然无法支撑她购买奢侈品、流连派对、维持名媛体面的巨大开销。
报告里附带了几张照片。
是林森团队的人无意间拍到的。
李雪儿在一家隐蔽的二手奢侈品店门口徘徊,还有她与某个放贷人见面的模糊侧影。
拆东墙补西墙。
早已资不抵债。
却还在人前维持着光鲜亮丽的假象。
林汐的目光落在报告最后附带的一条信息上。
【海城慈善联合会年度晚宴,时间:三天后。受邀名单:李万山携家属(李万山、柳玉、李雪儿、林汐)。】
慈善晚宴
海城的顶级名流几乎都会出席。
一个绝佳的舞台。
林汐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李雪儿想玩舆论战
那就看看,谁会身败名裂。
她关掉平板,拿起手边的牛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窗外的阳光,似乎明亮了许多。
4
反击序幕
三天后的傍晚。
海城国际会议中心的宴会厅灯火辉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一年一度的慈善联合会晚宴,是海城上流社会最重要的社交场合之一。
能拿到入场券的,非富即贵。
林汐挽着李万山的手臂走进会场。
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墨绿色丝绒长裙,款式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卓绝。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好奇,探究,惊艳,以及……隐藏在某些角落里的不怀好意。
李万山显然很满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不断与相熟的宾客寒暄。
柳玉和李雪儿紧随其后。
柳玉一袭宝蓝色旗袍,雍容华贵,笑容温婉,不时低声提醒李雪儿注意仪态。
李雪儿则穿了一件粉色系的公主风晚礼服,缀满了蕾丝和水钻,努力想要表现得甜美可人。
但她看向林汐的眼神,却毫不掩饰嫉妒和怨毒。
林汐仿佛没有察觉,从容地应对着各种打量的目光。
她仪态端方,举止优雅,无论是与商界大佬交谈,还是和名门淑女碰杯,都应对自如,丝毫看不出任何山里来的局促。
这让那些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不由得暗自称奇。
也让李雪儿更加恼火。
她凭什么!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一来就能抢走所有的风头!
李雪儿咬着牙,拉着几个小姐妹,躲到角落里开始新一轮的抱怨和诋毁。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听个大概。
……装模作样!肯定是提前找人培训过礼仪了!
你看她那裙子,看着简单,指不定花了多少钱,我爸给我的零花钱都没她多!
心机太深了,一来就想讨好我爸,抢走属于我和我妈的东西!
她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注意到林汐正端着一杯香槟,缓步向她们走来。
姐姐,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林汐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正好打断了李雪儿的慷慨林词。
李雪儿和她的小姐妹们吓了一跳,慌忙收声。
看到是林汐,李雪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装镇定,抬高下巴。
没什么。我们姐妹聊天,跟你没关系。
她身边的几个女孩也露出尴尬又不失轻蔑的表情。
其中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孩阴阳怪气地开口。
我们在说,有些人啊,命真好,就算是在山沟里长大,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像我们,还得辛辛苦苦维持体面。
这话引来一阵低低的附和和窃笑。
她们等着看林汐恼羞成怒,或者尴尬退缩。
林汐却微微一笑,笑容清浅,眼神纯澈。
是啊,我也觉得我运气挺好的。
她坦然承认,反而让对方准备好的嘲讽落了空。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李雪儿身上,带着一种真诚的关切。
不过,姐姐。
说起维持体面,我最近倒是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她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说悄悄话的亲近感,却又刚好能让周围几桌竖着耳朵的人听清。
李雪儿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
林汐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担忧,甚至带着一丝困惑。
外面都在传,说姐姐不仅……嗯,喜欢在背后说我坏话……
她顿了顿,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还说……姐姐你最近手头好像特别紧
欠了不少信用卡的钱,拆东墙补西墙,是不是真的
林汐的目光纯净无辜,仿佛只是在复述听来的闲话,并表示关心。
我看姐姐今晚这身礼服很漂亮,一定很贵吧
要是钱不够花,可以跟我说,或者跟爸爸说啊。
总是在外面借钱,利息那么高,多不划算。
爸爸知道了,肯定也会担心的。
一番话,语气温柔,句句关心。
却像一把把精准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李雪儿用谎言和虚荣堆砌起来的假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李雪儿。
欠债
信用卡刷爆
借高利贷
维持光鲜亮丽的李家大小姐,竟然是这种状况
再结合她刚才还在背后恶意中伤刚回家的妹妹……
这人品……
李雪儿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指着林汐,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些刚才还围着她的小姐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震惊。
你……你胡说!
李雪儿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慌。
你血口喷人!你污蔑我!
林汐轻轻蹙眉,表情更显无辜。
姐姐,你别激动啊。
我也是听到别人说的,担心你才问问。
既然不是真的,那最好了。
她语气轻柔,眼神却像淬了冰。
周围的议论声已经响了起来。
天啊,真的假的李雪儿欠了那么多钱
怪不得她之前找我借钱,我还以为开玩笑呢……
啧啧,一边欠着债,一边还说是非,这……
李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一道道鄙夷、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李雪儿身上。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骄傲,瞬间崩塌。
巨大的羞耻和恐慌淹没了她。
啊——!
李雪儿尖叫一声,猛地推开身边的人,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宴会厅。
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
柳玉似乎察觉到这边的骚动,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女儿仓皇逃离的背影和周围异样的目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她锐利的目光扫向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的林汐。
林汐迎上她的视线,端起香槟,对着她遥遥举杯。
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红唇微弯,眼神冰冷。
这一局,完胜。
慈善晚宴的风波,在海城上流圈激起不小的涟漪。
李雪儿的失态和狼狈,成了许多人私下里的谈资。
连带着,对那位刚被找回来的李家大小姐林汐,众人多了几分探究和忌惮。
这个看似清冷寡言的女孩,手段可一点都不简单。
李家别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压抑。
李万山似乎想缓和关系,却不知从何下手。
柳玉则收敛了笑容,看林汐的眼神深处多了几分警惕和阴沉。
李雪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据说摔碎了不少东西,连饭都不肯下来吃。
只有李浩,依旧我行我素。
他似乎觉得姐姐的丢脸与自己无关,甚至在餐桌上,还不忘用挑衅的眼神扫过林汐。
林汐对此视若无睹。
她安静地吃完早餐,准备回房处理一些邮件。
推开自己客房的门,一股不协调感袭来。
房间依旧整洁,佣人显然刚刚打扫过。
但书桌的位置,似乎被人动过。
林汐走到书桌前。
桌面上原本摆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摆件。
那是一个由无数精密齿轮和微型轴承构成的球体,设计巧妙,可以通过特定的手法拆解、重组,是养父林伯尧在她十八岁生日时,请瑞士顶级工匠大师为她量身定做的,独一无二。
它不仅仅是一个摆件,更像是一个复杂的机械谜题,代表着养父对她缜密思维的期许。
此刻,那个凝聚着心血和情感的金属球体,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散落在深色桌面上的……一堆扭曲变形的金属零件。
齿轮崩裂。
轴承断裂。
外壳被钝器砸得凹陷变形,精密的结构彻底损毁。
旁边,还扔着一把小小的金属锤,似乎是书桌抽屉里常备用来敲核桃或者固定小钉子的工具。
作案工具都懒得收走。
林汐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碎片。
曾经光滑的表面,现在布满了粗暴的划痕和凹坑。
无法修复了。
彻底毁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无声地蔓延开来。
比上次在宴会厅被李雪儿当众刁难时,更甚。
她不在乎这东西实际的金钱价值,那是养父的心意。
是她在那个冰冷的李家,感受到的一丝来自家人的温暖寄托。
谁干的
data-fanqie-type=pay_tag>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李雪儿还在自怨自艾,没这个胆子和心思。
柳玉她更倾向于暗中使绊子,这种直接打砸的粗暴行为,不像她的风格。
只有李浩。
那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被宠坏了的继弟。
大概是觉得姐姐受辱,他脸上无光,又或者纯粹是看她不顺眼,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报复和挑衅。
砸坏她一个不值钱的摆件,给她一个下马威。
他大概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
林汐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那些碎片上,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冰湖般的寒意。
很好。
幼稚的报复。
那就别怪她,用成年人的方式,给他上一课。
教教他,什么叫做真正的代价。
林汐拿出手机,没有报警,也没有去找李万山告状。
那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调出了别墅内部的监控录像权限。
果然,在她离开房间后不久,李浩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后,溜进了她的房间。
几分钟后,他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意。
林汐将这段录像保存下来,没有立刻发作。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李浩正对着他那辆骚包的限量版阿斯顿马丁跑车擦拭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爱和炫耀。
那是他的宝贝。
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林汐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你想毁掉我珍视的东西
那我就毁掉你最在乎的东西。
不过,要用一种更聪明,更意外的方式。
接下来的两天,林汐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平静。
她按时用餐,偶尔和李万山说几句话,对柳玉和李浩则完全无视。
那件被毁坏的摆件,她没有声张,只是默默收起了碎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平静,反而让暗中观察的柳玉有些不安。
李浩则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砸坏一个破摆件,那乡下丫头还能怎么样哭鼻子吗
他依旧每天开着他那辆价值不菲的阿斯顿马丁出去飙车,或者停在别墅最显眼的位置,不厌其烦地擦拭,向每一个路过的人炫耀。
特别是那把定制的、镶嵌着碎钻的车钥匙,更是他经常拿在手里把玩的物件。
林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完美的,意外发生的时机。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李浩又约了几个狐朋狗友来家里炫耀他的新车。
几个人围着那辆线条流畅的跑车啧啧称赞,李浩得意洋洋,拿出那把闪闪发光的车钥匙,在指尖转来转去。
看到没全球限量款!这钥匙,纯手工打造!
峻少牛逼!
这车,这钥匙,绝配!
恭维声不绝于耳。
李浩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得合不拢嘴。
林汐穿着一身运动装,戴着耳机,从别墅里慢跑出来。
她似乎只是想沿着花园的小径跑跑步,锻炼身体。
经过李浩和他那群朋友身边时,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李浩看到她,故意将钥匙抛得更高,想吸引她的注意,或者说,想看到她眼中可能出现的羡慕或嫉妒。
可惜,林汐目不斜视,脚步不停。
就在林汐慢跑到距离他们几米远,靠近别墅主车道旁的一个排水沟时。
她的脚步,似乎被一颗小石子绊了一下。
身体一个踉跄,手中的矿泉水瓶脱手飞出。
水瓶划出一道抛物线,啪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李浩转着车钥匙的那只手上!
李浩哎哟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打得手一麻。
那把他视若珍宝、正在指尖旋转的限量版车钥匙,瞬间脱手飞出!
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
然后,噗通一声轻响。
精准无误地,掉进了旁边那个黑洞洞的排水沟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李浩和他那群朋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排水沟。
空气死一般寂静。
林汐似乎也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转过身。
她看着李浩空空如也的手,和那个吞噬了钥匙的排水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歉意。
啊,对不起,李浩。
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清澈,带着一丝无辜。
李浩猛地回过神来!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螃蟹!
我的钥匙!!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扑到排水沟旁,趴在地上,试图伸手去捞。
但排水沟很深,光线昏暗,下面似乎还有积水和淤泥,根本看不清,也够不着!
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定制的钥匙!
全球限量!
独一无二!
就这么……掉进去了!
快!快找东西捞!!李浩像疯了一样对着旁边的朋友们吼道。
那几个朋友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
这排水沟又脏又臭,谁愿意伸手下去
而且,看那深度,估计早就掉进去了,怎么捞
李浩急得满头大汗,眼睛都红了。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站在不远处的林汐。
是你!一定是你故意的!他嘶吼道,面目狰狞。
林汐微微蹙眉,后退了一小步,仿佛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水瓶脱手了……
她的表情无辜又委屈,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只是一场倒霉的意外。
毕竟,谁能那么精准地控制一个飞出去的水瓶,正好打掉别人手里的钥匙,还正好掉进排水沟
这巧合,也太离谱了!
李浩的朋友们也觉得这事太巧了,不像是故意的。
峻少,算了算了,就是个意外……
对啊,凌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你!李浩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汐,却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一百个怀疑是林汐搞的鬼,但他没有任何证据!
人家就是不小心绊倒了,不小心水瓶脱手了,不小心砸到他了!
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车钥匙,躺在肮脏的排水沟深处,无能狂怒!
林汐看着他气得快要爆炸,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冷笑。
既然你没事,那我继续跑步了。
她语气平静地丢下一句话,甚至还带着点善解人意的味道。
然后,她转过身,戴上耳机,迈开脚步,继续沿着花园小径慢跑。
仿佛刚才那场意外,真的只是一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身后,传来李浩气急败坏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
林汐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这一课,希望你能记住。
别惹我。
李浩的咆哮和物品碎裂的声响,隔着厚重的墙壁,依然隐约可闻。
林汐回到房间,关上门。
外界的喧嚣被隔绝。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线条优美却暂时无法启动的阿斯顿马丁。
李浩正围着车打转,像只暴躁的困兽。
几个狐朋狗友试图劝解,却被他一把推开。
真难看。
林汐收回目光。
毁掉一把车钥匙,只是小小的教训。
动她的人,动她珍视的东西,需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止于此。
她走到书桌前,看着那堆被暴力拆解的金属零件。
养父林伯尧亲手绘制图纸,请大师打造的机械球。
里面蕴含的,是超越金钱的情感和期许。
李浩毁掉的,不只是一个摆件。
他触碰了她的底线。
林汐拿出加密通讯器。
屏幕幽光亮起。
她连接上林森的专属频道。
林叔。
小姐,有何吩咐林森沉稳的声音传来。
关于我母亲车祸的详细资料,整理得怎么样了
已经初步完成,部分档案年代久远,正在进行二次核实比对。林森回答,现在发送给您
发过来。
是,小姐。
片刻后,一份加密邮件抵达。
林汐打开特制笔记本,再次经过虹膜与指纹双重验证。
屏幕上出现几份泛黄的扫描文件。
【姜曼女士意外事故初步调查报告】
【现场勘查记录(复刻版)】
【相关证人笔录(节选)】
【车辆技术鉴定报告(摘要)】
【柳玉女士首次报警通话记录(文字转录)】
林汐的目光首先落在【初步调查报告】上。
时间,地点,天气情况。
雨天,盘山公路急弯,车辆失控,坠崖。
结论:意外事故。
一切看起来都合乎逻辑。
她点开【现场勘查记录】。
照片模糊,但能看出车辆损毁严重。
坠落地点偏僻,崖壁陡峭。
报告描述,车辆是从一个没有防护栏的弯道冲出去的。
林汐的视线停留在报告的一处细节描述上。
第一个发现事故现场并报警的人,柳玉,时任李万山先生生活助理。
报告记录,柳玉称当时正要前往姜曼所在的半山别墅送一份紧急文件。
途中目睹车辆坠崖,立刻报警。
时间点,恰到好处。
林汐手指滑动,点开了【柳玉女士首次报警通话记录】。
喂报警中心吗出车祸了!车掉下山崖了!
地址在……在盘山公路那个……那个最险的弯道!对!就是那个没护栏的地方!
车里……车里好像是我老板的太太……姜董……
声音带着惊慌和急促,听起来像个被吓坏的目击者。
林汐反复看了几遍文字记录。
柳玉对事故地点的描述,异常清晰准确。
最险的弯道,没护栏的地方。
对于一个只是恰好路过且受到惊吓的人来说,这份镇定和准确,有些不寻常。
她继续翻阅。
【车辆技术鉴定报告(摘要)】指出,车辆刹车系统在事故前并无明显故障,但无法完全排除雨天路滑导致操控失灵的可能性。
【相关证人笔录(节选)】大多是后续救援人员和警方人员的记录,没有提供更多有效信息。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
年代久远,证据湮灭。
想要推翻意外的结论,难如登天。
林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脑海里快速回放着所有信息。
柳玉的出现时机。
柳玉报警时的精准描述。
李万山在母亲去世后不到一年就迅速续弦。
李浩对母亲的隐晦敌意。
还有,柳玉在提到母亲名字时,眼中那不自然的闪烁。
疑点像散落的珍珠,缺乏一根线将它们串起。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
一个足以颠覆现有结论的,确凿证据。
林汐重新睁开眼,目光再次回到文件列表。
除了事故报告,林森还附带了一些补充材料。
【姜曼女士近期行程安排(部分)】
【姜曼女士生前健康状况简报】
林汐点开了【健康状况简报】。
这是林森团队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姜曼生前最后一次体检的部分记录。
时间,就在她去半山别墅度假前一周。
记录显示,姜曼身体各项指标良好,精力充沛。
血压、心率、视力均在正常范围。
甚至有一项备注:姜女士有多年安全驾驶经验,反应敏捷。
林汐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身体健康、精力充沛、驾驶经验丰富的人,会在一个熟悉的盘山公路上,仅仅因为雨天路滑就失控坠崖
这与车辆鉴定报告中刹车系统无明显故障的结论放在一起看,显得极其刺眼。
意外
还是……另有隐情
林汐的指尖停留在反应敏捷四个字上。
她将这份健康简报单独保存,加密。
然后,她再次连接林森。
林叔,帮我查清当年负责我母亲车辆技术鉴定的具体人员。
还有,事故发生前一周内,所有接触过那辆车的人员名单。
特别是,负责车辆保养维护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明白,小姐。这需要一些时间。
尽快。林汐挂断通讯。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窗外,李浩似乎还在对着他的跑车跳脚。
林汐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将那些破碎的金属零件,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盒子里。
她会查明真相。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母亲的死,绝不能不明不白。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手,她会一只一只,亲手斩断。
李浩的车钥匙最终还是没能捞上来。
据说找了专业打捞队,用各种设备探测了半天,最后也只在淤泥里找到几枚锈蚀的硬币。
那把镶钻的限量版钥匙,彻底成了排水沟的收藏品。
李浩为此消沉了好几天,看谁都不顺眼,尤其看到林汐时,眼神恨不得喷出火来。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证据。
那场意外,完美得找不到任何破绽。
别墅里的气氛,因此更加诡异。
柳玉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但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难以掩饰。
她看林汐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
林汐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柳玉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观察她的作息,她的言行,甚至她接听的每一个电话。
家里的佣人,似乎也收到了一些暗示。
她们在林汐面前更加小心翼翼,眼神躲闪,不敢多言。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这天早餐。
餐桌上只有林汐和李万山。
柳玉说身体不适,在楼上休息。
李雪儿和李浩也不见踪影。
李万山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喝咖啡的动作都带着犹豫。
他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
小汐啊……他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自在。
林汐抬眸看他。
爸,有事吗
李万山搓了搓手,避开她的视线。
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你柳阿姨,她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心情也……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她说……她有点担心你。
林汐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刚回来,可能还不太习惯家里的规矩。李万山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说,我们家毕竟人多,要……要顾及大家的情绪。
特别是长辈。
小柔和小峻,虽然有时候不懂事,但……你做姐姐的,也多让着他们点。
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最重要,你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说得迂回曲折,充满了暗示。
字里行间,都在替柳玉说话,替李雪儿李浩开脱。
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责备。
责备她不够懂事,不够顾全大局,破坏了家里的和谐。
林汐静静听着。
心如明镜。
柳玉开始了。
她不敢直接对自己下手,便选择从李万山这里突破。
利用李万山对家庭和睦的执念,利用他对柳玉的维护,来给自己施压。
想让她收敛锋芒,安分守己。
甚至,最好能主动离开。
爸,林汐开口,声音平静,我知道了。
柳阿姨身体不适,我会去看看她。
弟弟妹妹那里,我也会注意分寸。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态度恭顺。
李万山似乎松了口气。
嗯,这就好,这就好。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爸知道。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仿佛解决了什么大难题。
林汐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冷意。
懂事
她若真如他们所愿那般懂事,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早餐后,林汐端着一杯温水,上楼去看望柳玉。
柳玉果然卧病在床,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
见到林汐进来,她脸上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
小汐来了快坐。
她拍了拍床边的位置。
林汐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听爸说您不舒服,来看看您。
没什么大事,就是老毛病了,吹了点风。柳玉说着,轻轻咳嗽了两声。
她拉住林汐的手,眼神关切。
倒是你,小汐,刚回来,还习惯吗
家里人多,规矩也多,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受了委屈,一定要跟阿姨说。
阿姨一定帮你做主。
她的手保养得宜,温暖而柔软。
语气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仿佛真的是一个关心继女的好母亲。
林汐任由她握着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腼腆。
谢谢柳阿姨关心,我挺好的。
爸和您都对我很好。
就是……姐姐和弟弟,好像对我有些误会。她适时地露出一点委屈。
柳玉立刻接口。
唉,都怪我,把他们俩惯坏了。
特别是小峻,脾气急,做事不过脑子。
前两天弄坏你东西的事情,阿姨替他跟你道歉。
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
她这番话,看似在道歉,实则是在提醒林汐,李浩砸东西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同时,也在试探林汐的反应。
林汐轻轻摇头。
没关系的,柳阿姨。
就是一个小摆件,不值什么钱。
弟弟也不是故意的。
她表现得大度而体谅。
柳玉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
是满意还是……别的
两人又亲切地交谈了几句。
林汐借口不打扰她休息,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柳玉忽然又叫住她。
小汐。
林汐回头。
柳玉看着她,笑容依旧温婉,眼神却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人要往前看,珍惜现在拥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意有所指。
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去追查过去的事情吗
林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柳阿姨说的是。
她微微颔首,关上房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
林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柳玉的耐心,似乎正在被耗尽。
温柔的陷阱之后,会是什么
更直接的手段吗
她拭目以待。
5
暗流涌动的温柔刀
李浩那辆暂时成了摆设的阿斯顿马丁,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趴在别墅前的车位上。
阳光照在它流畅的车身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钥匙的失落,成了李浩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看林汐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那场意外太过完美,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发作的理由。
只能将怒火憋在心里,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别墅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更加粘稠。
柳玉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温婉得体。
只是那笑容底下,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审慎。
她看林汐的次数多了起来。
目光不再是最初那种带着探究的打量,而是像在评估一件物品,冷静,且带着某种算计。
林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
暴躁冲动的李浩不足为惧。
这个看似温柔和善的继母,才是真正需要提防的对手。
温柔刀,往往最伤人。
这天午后。
林汐正在房间处理邮件。
敲门声响起。
是柳玉。
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笑容可掬。
小汐,在忙吗
阿姨看你总待在房间里,怕你闷。
她走进房间,将水果盘放在桌上。
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林汐的电脑屏幕,又迅速移开。
对了,小汐。
柳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你爸爸书房里那几个古董花瓶,我想着好久没清理了,落了不少灰。
家里佣人手脚粗,我怕她们碰坏了。
你心细,又是学设计的,对这些肯定有研究。
能不能……帮阿姨个忙,去擦拭一下
她语气亲切,带着请求的意味。
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林汐放下手中的平板。
好啊,柳阿姨。
她答应得很干脆。
李万山的书房,她还没进去过。
里面收藏了不少古董字画,价值不菲。
柳玉让她去碰那些东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信任的背后,藏着什么
柳玉似乎很高兴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那太好了!
你爸爸也常说,想让你多熟悉熟悉家里的东西。
那些花瓶,有几个还是……还是你妈妈当年留下来的。
她提起姜曼,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怅然。
眼神却紧紧锁着林汐的反应。
林汐的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母亲留下的东西
她面上不动声色。
是吗那我更要小心一点了。
书房宽敞,布置典雅。
一排紫檀木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种古玩。
柳玉指着其中三个青花瓷瓶。
就是这几个。
你小心点擦,用那块专门的软布。
她递给林汐一块洁白的鹿皮巾。
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借口要去准备下午茶,转身离开了书房。
留下林汐一个人。
房门轻轻合上。
林汐拿起鹿皮巾。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天球瓶上。
釉色莹润,青花发色沉稳。
是康熙年间的真品。
价值不菲。
旁边还有一个梅瓶,一个玉壶春瓶。
都是难得的精品。
柳玉就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擦拭
她走到书桌旁。
桌上放着一个造型别致的黄铜镇纸。
林汐拿起镇纸,指尖在底部一个微小的凹槽处轻轻一按。
这是林森团队为她准备的应急设备之一。
微型录音和定位装置,待机时间极长。
她将镇纸放回原处,角度稍作调整。
然后,她拿起鹿皮巾,走向那三个花瓶。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她先擦拭那个梅瓶。
然后是玉壶春瓶。
最后,她的手伸向那个康熙青花天球瓶。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瓶身的那一刻。
她的手腕,似乎轻轻晃了一下。
鹿皮巾从指间滑落。
呀……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身体似乎想去接住下坠的布巾。
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天球瓶!
哐当——!
一声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在安静的书房里骤然响起!
价值连城的康熙青花天球瓶,从博古架上摔落。
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碎成了无数片!
莹白的瓷片,蓝色的纹饰,散落一地。
触目惊心。
林汐看着地上的碎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她像是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和无措。
书房的门,几乎是立刻被推开。
柳玉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惊讶和难以置信。
她快步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片,倒吸一口凉气。
小汐!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痛心疾首。
柳玉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地上的碎片,又落在脸色惨白的林汐身上。
这……这可是你妈妈最喜欢的那个天球瓶啊!
她捂着胸口,仿佛痛心到了极点。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小心,你怎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谴责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汐的身体微微发抖,嘴唇哆嗦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手滑了……布没拿稳……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懊悔和恐惧。
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柳玉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但她脸上的痛心和失望却更加浓重。
唉!这可怎么办啊!
她跺了跺脚,语气焦急。
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这瓶子……价值连城啊!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李万山似乎听到了动静,走了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探头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片,脸色顿时一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
柳玉立刻迎上去,脸上带着焦急和维护。
万山,你别生气,小汐她……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帮我擦擦花瓶,结果手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李万山使眼色。
暗示这是林汐的过失。
李万山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看旁边泫然欲泣的林汐,眉头紧锁。
这个天球瓶,确实是他前妻姜曼的心爱之物。
价值不菲还在其次,关键是意义不同。
刚回来的女儿,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打碎了
他心里有些不悦,但看到林汐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有些不忍。
行了行了,碎了就碎了吧。
他有些烦躁地摆摆手。
人没事就好。
他转向林汐,语气缓和了一些。
下次小心点,这些东西金贵。
说完,他似乎不想再看这糟心的场面,转身离开了。
柳玉看着李万山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原本以为,李万山会大发雷霆,至少也会严厉斥责林汐几句。
没想到,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看来,还是得加把火。
她走到林汐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
好了,小汐,别怕。
爸爸没怪你。
阿姨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先回房休息吧,这里我让佣人来收拾。
她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
林汐低着头,声音带着哽咽。
对不起,柳阿姨……
都怪我……
她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书房。
那背影,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看着林汐消失在走廊拐角。
柳玉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笑和不屑。
到底是在乡下长大的,就是沉不住气。
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打碎了姜曼的东西,看李万山心里还能没有芥蒂
慢慢来,不急。
总有一天,要把这个碍眼的丫头赶出去!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喂兰姐吗
柳玉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得意。
成了。
那丫头,果然动手了。
呵,还装得挺像,吓得脸都白了。
康熙的天球瓶,姜曼那个贱人生前最喜欢的那个。
对,就这么碎了。
李万山他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我看他脸色也不好看。
没事,这只是第一步。
等过两天,我再‘不小心’在他面前提一提,说那丫头手脚不干净,以前在乡下是不是偷过东西……
对,一点点来,让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放心吧,兰姐,我有分寸。
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柳玉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她转身,准备叫佣人进来收拾残局。
丝毫没有注意到。
书桌上那个黄铜镇纸,底部正闪烁着微不可察的红点。
将她刚才那段充满恶意的通话,一字不落地,清晰记录了下来。
走廊尽头。
林汐靠在墙边,缓缓抬起头。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惊慌失措
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抬手,按了一下耳蜗里微型的接收器。
刚才柳玉和那个兰姐的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
栽赃
陷害
说她手脚不干净
很好。
证据,到手了。
柳玉,你精心编织的罗网,现在,该轮到我来收了。
她拿出自己的加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操作。
将刚刚接收到的录音文件,备份,加密,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脚步沉稳,眼神锐利。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书房的门在身后合拢。
走廊的光线似乎比刚才更暗淡。
林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轻轻按了一下耳蜗里微型的通讯接收器。
柳玉那段充满恶意的通话录音,已经安全传输并加密备份。
栽赃陷害。
污蔑她手脚不干净。
好得很。
柳玉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殊不知,她亲手递来了最有力的武器。
林汐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无波。
她没有立刻回房,而是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李万山此刻大概率在客厅,或者花园。
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刚才书房里发生的事情。
而她,需要在他情绪最复杂的时候,再添上一把火。
客厅里空无一人。
林汐走到落地窗前,看到李万山独自一人站在花园的池塘边,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他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却没有抽。
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林汐走过去。
高跟鞋踩在鹅卵石小径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李万山听到声音,转过身。
看到是林汐,他脸上的烦躁收敛了一些,挤出一丝笑容。
小汐呀,怎么下来了
爸。林汐走到他身边,目光看向池塘里游动的锦鲤。
刚才……对不起。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后怕。
都怪我太笨拙了,把妈妈那么喜欢的花瓶打碎了。
李万山摆摆手,叹了口气。
都说了没事,一个瓶子而已。
人没伤到就好。
他嘴上这么说,但眉宇间的郁结并未散去。
显然,那不仅仅是一个瓶子。
那是姜曼的遗物,承载着过去的回忆。
林汐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可是……柳阿姨好像很生气。
她说那个瓶子很贵重,说爸爸您一定会怪我……
她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委屈。
李万山皱了皱眉。
你柳阿姨也是心疼东西,她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下意识地替柳玉辩解。
多年的夫妻,他习惯了维护她。
林汐抬起头,眼睛里水光盈盈,像是强忍着泪水。
真的吗
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柳阿姨在打电话。
她……她好像跟别人说,是我故意打碎的。
还说……还说我在乡下的时候,手脚不干净,会偷东西……
她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敲在李万山的心上。
李万山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他猛地看向林汐,眼神锐利。
你说什么!
你听到你柳阿姨打电话说你偷东西
这指控太严重了!
柳玉怎么会说这种话
她平时那么温和善良,对蔚蔚也一直很关切。
是不是蔚蔚听错了或者误会了
林汐像是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了,瑟缩了一下。
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就在书房门口,我出来的时候,听到她在里面打电话……
她说……要让爸爸您心里对我种下怀疑的种子……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爸,我没有偷过东西,真的没有……
李万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怀疑的种子
手脚不干净
这些词,从他认为温婉贤淑的妻子口中说出来
他不愿相信。
可是,林汐这副受了天大委屈、惊恐不安的样子,又不似作伪。
而且,联想到刚才柳玉在书房里那痛心疾首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刻意了。
小汐,你……
李万山想说你是不是听错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感。
林汐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黄铜镇纸。
爸,我……我本来想用这个录下书房里古董的介绍,以后学习用的……
没想到……不小心录到了柳阿姨打电话……
她将镇纸递给李万山,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您……您听听就知道了。
也许……真是我听错了呢。
李万山看着那个造型别致的镇纸,又看看女儿。
他犹豫了几秒,接了过来。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黄铜。
他按下了播放键。
柳玉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清晰地从镇纸里传了出来。
喂兰姐吗
成了。
那丫头,果然动手了。
呵,还装得挺像,吓得脸都白了。
康熙的天球瓶,姜曼那个贱人生前最喜欢的那个。
……
录音并不长。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万山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
握着镇纸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这是柳玉的声音!
真真切切!
她竟然……竟然真的在背后这样算计蔚蔚!
什么手滑
什么不是故意的
全是装的!
她故意引导小夕去碰那个花瓶,故意制造意外,然后在他面前演戏!
甚至还要污蔑蔚蔚偷东西!
那个平时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李万山感觉自己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女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
柳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小汐是姜曼的女儿
那这些年,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难道……也都是假的
林汐看着李万山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再说话。
她默默地拿回镇纸,放进口袋。
爸,可能……柳阿姨只是一时生气,胡乱说的。
她轻声安慰了一句,语气却没什么说服力。
然后,她转身,安静地离开。
留下李万山一个人,站在池塘边,任由冷风吹乱他的头发。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池塘里的锦鲤依旧在悠闲地游动。
可他的世界,却仿佛已经天翻地覆。
那段冰冷的录音,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信任的堤坝,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李万山那天之后,变得沉默了许多。
他看柳玉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全然信任,多了一丝复杂和审视。
尽管他没有直接质问,但夫妻间的气氛,明显冷淡了下来。
柳玉似乎也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
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嘘寒问暖,试图修复关系。
但那道裂痕一旦产生,想要弥合,并非易事。
林汐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动摇李万山的信任,只是第一步。
要揭开所有真相,她需要更多关于过去的证据。
特别是关于母亲的死,以及自己当年为何会失踪。
柳玉在那场所谓的意外和失踪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仅凭一段栽赃陷害的录音,还远远不够。
她再次联系了林森。
林叔,关于我母亲车祸和失踪案的卷宗,所有经手人,有没有异常排查出来
小姐,根据您上次的指示,我们重点排查了当年接触过核心档案及后续职位变动异常的人员。
林森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来,一如既往地高效。
锁定了一个关键目标。
原市局档案科的周明。
二十年前,他曾短暂负责过您失踪案的初步档案整理和归档工作。
在姜曼女士意外发生后大约半年,他因为一次记录在案的‘重大工作失误’,被从档案科调离到一个清闲的后勤部门。
之后不到一年,他便主动申请辞职,离开了警队系统。
林汐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档案科。
初步整理。
工作失误。
调离。
辞职。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过巧合。
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或者,被什么力量推出了核心圈。
他现在在哪里林汐问。
根据我们最新的追踪,周明现居邻市海阳,生活非常低调,几乎与过去的同事断绝了所有联系。
林森补充道,他的妻子几年前生了重病,需要长期治疗,花费巨大。他目前在一家私人物流公司做夜班保安,经济状况似乎并不宽裕。
生活低调,经济拮据。
这更增加了他的可疑性。
一个曾经的警队档案科人员,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当年那个工作失误,真相是什么
他手里,是否掌握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尝试接触他。林汐下达指令,用匿名方式,侧面试探一下,看他反应。
明白,小姐。
林森的团队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动用了一些技术手段,获取了周明一个不常用的私人电话号码。
然后,用一个无法追踪来源的虚拟号码,拨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端传来一个带着疲惫和警惕的男声。
喂哪位
周先生吗行动人员按照事先拟定的说辞,声音平和。
我们是一家历史研究机构,正在整理一些二十年前的旧档案资料。
我们查到,您当年在市局档案科工作过,想向您咨询一些关于当年档案管理流程方面的问题,不知是否方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周明的声音陡然变得紧张和尖锐。
历史研究机构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他的反应,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周先生,您别误会,我们只是……
我不知道什么档案!什么二十年前!我早就忘了!
周明粗暴地打断,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和抗拒。
我警告你们,别再来烦我!否则我报警了!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
行动人员立刻将情况汇报给林汐。
小姐,目标反应极其激烈,情绪激动,并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提到了‘谁让你们来找我’,似乎认为我们是受人指使。
林汐听完汇报,眼神微凝。
周明的反应,几乎坐实了他的知情。
他在害怕。
害怕当年的事情被重新翻出来。
害怕那个指使他的人
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匿名试探失败了。
看来,普通的接触方式,无法让他开口。
这个沉寂了二十年的线索,需要更强的外力,才能撬动。
林汐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
这部电话,直接连接着那个能为她动用一切力量的人。
6
尘封的疑点
爸。
电话那头,传来林伯尧温和而沉稳的声音。
小汐,遇到麻烦了
爸,我找到一个可能知道当年事情的人。
林汐言简意赅地将周明的情况,以及刚才匿名接触失败的结果,告诉了林伯尧。
他很警惕,也很害怕,不愿意开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林伯尧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知道了。
一个不敢面对过去的小人物而已。
林森会处理好。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繁琐的计划。
只有一句林森会处理好。
对林汐来说,这已经足够。
她了解养父的行事风格。
也了解林森和他背后那支高效团队的能力。
林氏集团的影响力,早已渗透到各个领域。
对付一个生活拮据、有所顾忌的前警队小职员,有的是办法。
果然,不到二十四小时。
林森的加密通讯就再次接入。
小姐,周明那边,已经‘沟通’完毕。
林森的语气依旧平稳,但沟通两个字,被他稍稍加重了语气。
林汐能想象到,那所谓的沟通,绝不会是和风细雨。
或许是周明工作的私人物流公司突然面临税务稽查。
或许是他妻子就医的医院,恰好调整了某种特效药的供应渠道。
或许是某些被尘封的,工作失误的细节,被重新提及。
对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软肋。
林伯尧的团队,最擅长找到并按压这些软肋。
他说了什么林汐直接问核心。
周明承认,当年他负责整理您失踪案的初步卷宗时,确实发现了一些……疑点。
林森的声音顿了顿。
但他还没来得及深入,就被柳玉,也就是现在的李夫人,私下接触了。
来了。
林汐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柳玉找他做什么
周明说,柳玉当时只是以‘关心’李家事务为由,向他询问了卷宗封存的一些程序性问题。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但谈话结束后不久,周明妻子的个人银行账户里,就收到了一笔十万元的匿名汇款。
汇款来源,指向一个在瑞士注册的匿名信托账户。
十万块。
在二十年前,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足以让一个面临困境的人,选择沉默。
柳玉用钱封了他的口
不止。林森继续说道,周明说,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因为所谓的‘工作失误’被调离了档案科。
他隐约感觉到,那次调离,和柳玉有关,也和他发现了卷宗里的‘疑点’有关。
为了家人安全,也因为拿了钱,他选择了辞职,远走他乡,对当年的事绝口不提。
林汐的手指收紧。
收买,施压,调离。
柳玉的手段,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
她到底在掩盖什么
当年周明发现的疑点,又是什么
他发现的疑点,具体是什么林汐追问。
周明说,时间太久,很多细节记不清了。
林森的声音带着一丝遗憾。
而且,相关的原始卷宗,在他被调离后不久,就因为一次档案室的‘意外漏水’而损毁了大部分。
意外漏水
损毁
这借口,未免太拙劣了!
分明是人为销毁证据!
林汐心中冷笑。
柳玉的心思,缜密得可怕。
不过,林森话锋一转,周明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他说,当年柳玉私下找他时,除了询问卷宗封存程序,还特别问到了姜曼女士发生意外前,她那辆车的最后一次保养记录。
柳玉似乎对那次保养的细节,非常感兴趣。
车辆保养记录
林汐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份【车辆技术鉴定报告】。
报告称,刹车系统无明显故障。
但,如果保养环节被人动了手脚呢
一种不易察觉的,延迟生效的,或者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触发的手脚
这或许能解释,为何一个经验丰富、反应敏捷的驾驶员,会在熟悉的道路上,意外失控。
查!林汐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查当年负责给我母亲那辆车做最后一次保养的修理厂,和具体的技师!
动用一切资源,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是,小姐!
挂断通讯,林汐走到窗边。
夜色深沉。
李家的别墅笼罩在一片虚假的宁静祥和之中。
但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柳玉。
车辆保养。
匿名信托账户。
线索,终于开始汇聚。
一张指向真相的网,正在缓缓拉开。
而她,就是那个收网的人。
海阳市。
一家不起眼的私人物流公司,夜班保安室。
周明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旧的保安制服,眼神疲惫地盯着监控屏幕。
屏幕上分割出十几个画面,大多是空旷的仓库和漆黑的货场。
安静得让人发慌。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妻子医院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周明的心猛地揪紧,连忙接起。
喂王医生
周先生,您爱人的情况……需要尽快安排下一阶段的强化治疗。
我们这边新到了一批进口靶向药,效果很好,但是……费用比较高。
您看……
周明握着电话的手,指节泛白。
钱。
又是钱。
像一座永远也翻不过去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挂了电话,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二十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逃离了那个漩涡,隐姓埋名,就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可命运,似乎从未放过他。
那个来自历史研究机构的诡异电话,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们是谁
为什么会找到他
难道是……她
那个看似温婉,实则心如蛇蝎的女人
她还不肯放过自己吗
还是说……是另一边的人
那个失踪了二十年的女孩,真的回来了
周明不敢再想下去。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保安室里焦躁地踱步。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
为了妻子,为了这个家,他必须做点什么。
或许……主动联系那边,寻求庇护
他拿出另一部藏在抽屉深处的旧手机。
开机。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这是二十年前,那个女人留给他的紧急联系方式。
他从未拨打过。
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保安室的门被敲响了。
周明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谁!他声音发紧。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周先生,有份您的加急文件,需要您签收。
文件
这个时间点
周明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不像快递员。
更像是……
周明的心跳骤然加速。
不能开门!
他刚要后退。
周先生,门外的男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力,我们老板,林先生,想请您谈谈。
林先生
周明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这个姓氏。
不认识。
我不认识什么林先生!他隔着门喊道,你们找错人了!
我们没有找错人。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关于二十年前,姜曼女士的车祸,以及她女儿的失踪案。
有些事情,我们老板想和您核实一下。
轰——!
周明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重锤击中!
姜曼!
失踪案!
他们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不是那个女人的人!
是……是那个女孩的人!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声音嘶哑地喊道,你们快走!不然我报警了!
门外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开口。
周先生,我们老板很有诚意。
他知道您夫人的病情,也愿意承担所有的医疗费用。
只要您愿意说出您所知道的真相。
医疗费用……
所有的……
周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想到了躺在病床上日渐憔悴的妻子。
想到了那天文数字般的治疗费。
真相……
那个他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如果说出来……
我们老板还说,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他的挣扎,如果您不愿意合作,我们也有办法,让二十年前那次档案室的‘意外漏水’,以及您经手的某些‘工作失误’,重新回到阳光下。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周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冷汗淋漓。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救命钱。
一边是可能身败名裂,甚至牢狱之灾的风险。
他该怎么选
他还有选择吗
几分钟后。
保安室的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周明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我……我说。
李家别墅。
林汐挂断了林森的加密通讯。
周明松口了。
二十年前的疑点,柳玉的收买与施压,车辆保养记录的关键信息……
线索像断裂的珠链,终于被重新串联起来。
柳玉。
这个看似温婉的女人,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
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取代姜曼成为李夫人那么简单。
母亲的死,自己的失踪……
这背后,必然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林汐走到窗边。
夜色浓稠,将别墅的轮廓模糊。
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片冰冷的星海。
查!
查当年负责给我母亲那辆车做最后一次保养的修理厂,和具体的技师!
动用一切资源,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她对着空气,下达了指令。
虽然林森已经去执行,但她需要再次确认,这是最高优先级。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
那是林伯尧为她安排的,潜伏在暗处的影子。
效率,是这支团队的信条。
7
风暴前夕
第二天傍晚。
林汐收到了林森的最新报告。
【目标锁定:张海涛,原‘恒通汽修厂’高级技师。】
【二十年前,负责姜曼女士名下车辆的日常保养与维修。】
【姜曼女士车祸发生前三天,曾对车辆进行过一次全面保养,经手人正是张海涛。】
【车祸发生后约一个月,张海涛突然从恒通汽修厂离职,去向不明。】
【根据最新追踪,张海涛目前化名‘李强’,藏匿于城郊结合部的一处自建房内,无业,疑似染有赌瘾,欠下高额赌债。】
赌瘾。
高额赌债。
突然离职。
去向不明。
所有的特征,都指向了一个可能:封口费,以及后续的自我放逐与堕落。
这个张海涛,知道些什么
或者说,他当年,做了些什么
控制住他。林汐发出指令,确保他的安全,带他来见我。
是,小姐。
林森的回复简洁有力。
夜晚。
城郊结合部,一栋破败的自建房。
屋内灯光昏暗,烟雾缭绕。
张海涛,或者说现在的李强,正对着电脑屏幕,双眼通红地盯着线上赌局。
屏幕上的数字飞快跳动。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快!快开!大!一定要开大!他嘶哑地低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
结果开出。
小。
他输了。
输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钱。
操!
张海涛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劣质的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又欠下了一大笔。
那些放高利贷的,明天肯定会找上门来。
怎么办
跑路
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这二十年,他东躲西藏,换了无数个身份,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都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如果不是收了那笔钱,做了那件亏心事……
他猛地灌了一口劣质白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恐惧和悔恨,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的一声,从外面踹开!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面色冷峻的男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男人,目光如电,扫视着屋内。
张海涛
张海涛吓得魂飞魄散,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你……你们是谁!
我不认识什么张海涛!我叫李强!他慌忙否认,手下意识地去摸藏在桌下的砍刀。
为首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带走。
两个男人上前,动作迅速,手法专业。
张海涛只觉得手腕一麻,砍刀落地。
整个人被反剪双手,按倒在地。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他拼命挣扎,嘶吼。
为首的男人蹲下身,看着他。
有人想见你。
谈谈二十年前,你给一辆宾利车做保养的事情。
宾利车……保养……
张海涛的瞳孔骤然收缩!
挣扎瞬间停止。
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张海涛被带走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林汐知道,这必然会惊动某些人。
尤其是柳玉。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柳玉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和警惕。
她看林汐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更像是在评估一个即将失控的威胁。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在林汐身边。
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甚至主动提出,要带林汐去逛街,购置新衣。
小汐啊,你刚回来,好多东西都没置办。
早餐桌上,柳玉亲手给林汐剥了一个鸡蛋,笑容慈爱。
海城最好的几家商场,阿姨都熟。
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转转
林汐抬眸,看着她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急切。
逛街
恐怕是想找机会,试探,或者……制造点什么意外吧
好啊,谢谢柳阿姨。
林汐答应得很爽快。
她倒想看看,柳玉这次又准备了什么惊喜。
出门前。
柳玉体贴地建议。
小汐,你那辆车好像开了挺久了,送去保养一下吧。
今天就开我的车,我那辆新买的玛莎拉蒂,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她拿出车钥匙,递给林汐。
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林汐接过钥匙。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她注意到,柳玉递钥匙时,指尖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心虚还是紧张
好。林汐点头,没有多问。
车库里。
一辆崭新的白色玛莎拉蒂SUV,静静停放着。
线条流畅,造型优雅。
林汐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车内弥漫着新车特有的皮革气味。
她启动引擎。
仪表盘亮起,一切正常。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后视镜。
柳玉站在车库门口,脸上带着微笑,目送她离开。
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汐驱车驶出别墅区。
阳光明媚,道路宽敞。
她打开车载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
仿佛真的只是去赴一场轻松的购物之约。
但她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同时,她按下了藏在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
8
意外中的意外
林叔,目标车辆已驶出。
按计划行事。
收到,小姐。一切准备就绪。林森沉稳的声音传来,保护小组已在预定位置待命。
车辆行驶到一段相对僻静的沿海公路。
风景优美,车辆稀少。
林汐握着方向盘的手,看似放松。
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后视镜。
来了。
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车牌号很陌生。
林汐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果然按捺不住了吗
她没有立刻加速甩开,而是保持着匀速行驶。
给对方靠近的机会。
黑色本田果然加速了。
它迅速贴近玛莎拉蒂的车尾,然后猛地向左打方向,试图并行!
林汐眼神一凛。
来了!
她几乎可以预见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强行别车,或者……直接撞击!
就在黑色本田即将撞上来的瞬间!
林汐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
同时,脚下油门踩到底!
玛莎拉蒂发出一声咆哮,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车身以一个惊险的角度,擦着公路边缘的护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本田的撞击!
而那辆黑色本田,因为用力过猛,加上林汐的突然避让,方向失控!
它一头撞向了公路另一侧的山体!
砰——!
一声巨响!
尘土飞扬!
黑色本田的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弹起,冒出滚滚黑烟。
安全气囊全部弹出。
车内的驾驶员,被死死卡在座位上,头上鲜血直流,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玛莎拉蒂在前方几十米处停下。
林汐看着后视镜里那惨烈的一幕,眼神冰冷。
制造意外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意外。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可以收网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
几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鬼魅般从公路两端的隐蔽处驶出。
迅速将事故现场包围。
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行动敏捷的男人跳下车。
一部分人冲向那辆撞毁的本田。
另一部分人,则迅速在玛莎拉蒂周围布下了警戒线。
其中一人快步走到玛莎拉蒂车窗前,敲了敲玻璃。
林汐降下车窗。
小姐,您没事吧来人是保护小组的队长,声音低沉有力。
我没事。林汐语气平静,里面的人呢
初步检查,重伤昏迷,没有生命危险。队长回答,已经控制住了。
很好。林汐点头。
她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阳光刺眼。
她缓步走到那辆撞毁的本田车前。
车窗玻璃已经碎裂。
驾驶座上,一个满脸是血的陌生男人,歪着头,人事不省。
林汐的目光,落在他沾满血污的手上。
那双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和油污。
像是一双……常年和机械打交道的手。
是柳玉找来的亡命徒
还是……
林汐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
她蹲下身,看着那个昏迷的男人。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寒意。
等你好久了。
冰冷的语调,像淬了毒的针,刺入昏迷男人的潜意识。
他眼皮颤动,似乎想挣扎着醒来。
保护小组的医疗人员已经迅速上前,开始进行急救处理。
队长走到林汐身边,低声汇报。
小姐,初步搜查,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证物袋。
里面装着一个烧毁了一半的手机。
还有一张被鲜血浸染的纸条。
纸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
地址,正是林汐今天计划要去的那家商场附近的一条小巷。
时间,是下午三点。
旁边还有一个潦草的签名。
林汐接过证物袋,看着那个签名。
张海涛。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果然是他。
那个二十年前,给母亲的车动了手脚的技师。
柳玉竟然找到了他,并且指使他来制造这场新的意外
是灭口
还是想让他戴罪立功,彻底解决掉自己这个麻烦
林汐抬起头,看向队长。
手机数据能恢复吗
正在尝试。队长回答,对方似乎在事发前试图销毁证据。
这个人,林汐指着被抬上担架的张海涛,用最好的治疗,确保他能开口说话。
明白。
警笛声由远及近。
是保护小组提前安排好的后续处理力量。
他们会接手现场,将这起交通事故处理得天衣无缝。
而真正的核心人物和证据,早已被秘密转移。
林汐坐上另一辆安全的越野车。
车辆平稳驶离。
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在她眼中没有任何意义。
她在复盘。
柳玉的计划,狠毒且周密。
先是借口保养,调换车辆,让她开上这辆有准备的玛莎拉蒂。
这辆车本身,很可能也动过手脚。
或许是刹车,或许是转向。
只是,她的团队技高一筹,提前检查并排除了隐患。
然后,派出张海涛,在预定路段制造撞车事故。
如果林汐真的意外身亡,那么一切都可以推给一场不幸的交通事故。
张海涛这个关键证人,也会在这场意外中消失。
死无对证。
一石二鸟。
好深的算计。
林汐的眼神,冷得像冰。
可惜,柳玉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乡下丫头。
而是一个,拥有着远超她想象力量的对手。
手机震动。
是林森。
小姐,张海涛的手机数据,部分恢复成功。
在他彻底烧毁手机前,他给一个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内容是:‘事已办妥,钱什么时候到账’
那个接收信息的号码……
林森的声音顿了顿。
经过追踪比对,确认是柳玉的私人号码之一。
铁证。
林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
林叔。
通知海城警方高层,我需要他们的‘配合’。
另外,准备一份详细的材料,包括周明的证词,张海涛的证词,以及……这份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
她指的是那段在书房录下的,柳玉栽赃陷害的录音。
我要在今晚,结束这一切。
是,小姐。
9
真相大白
夜幕降临。
李家别墅灯火通明。
柳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神不宁。
她频频看向墙上的挂钟,又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
已经晚上八点了。
小汐还没回来。
张海涛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按理说,下午三点就该动手了。
无论成功与否,都应该有个结果。
难道……出意外了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
李万山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她坐立不安的样子,皱了皱眉。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自从上次录音事件后,他对柳玉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
没……没什么。柳玉勉强挤出笑容,我就是有点担心小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她拿起手机,又拨了一遍林汐的号码。
依旧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柳玉的脸色更加难看。
李万山也皱起了眉。
虽然他对林汐的感情复杂,但毕竟是亲生女儿。
她没说去哪里了吗
就……就说去商场逛逛……柳玉眼神闪烁。
就在这时。
别墅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林汐,一身清冷,缓步走了进来。
她身上还是早上出门时那套衣服,看起来毫发无伤。
只是眼神,比夜色还要冰冷。
小汐!你回来了!
柳玉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快步迎上去。
你去哪儿了担心死阿姨了!
她想去拉林汐的手,却被林汐侧身避开。
柳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林汐没有看她。
她的目光,越过柳玉,落在客厅中央,那个脸色同样惊疑不定的李万山身上。
爸。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有些事情,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话音未落。
别墅大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穿着制服,神色严肃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警官,目光锐利,扫视着客厅里的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柳玉身上。
柳玉女士。
警官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与二十年前姜曼女士的意外死亡案,以及今日发生的一起故意伤害未遂案有关。
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柳玉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警察,又猛地看向林汐。
不……不是我!你们胡说!
是她!是她陷害我!她指着林汐,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和疯狂。
林汐静静地看着她。
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得意。
只有一片漠然。
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游戏,结束了。
警服的冷色调,瞬间冻结了客厅里原本就已稀薄的暖意。
为首的警官,声音平稳,却字字如锤。
柳玉女士,我们接到报案。
怀疑你与二十年前姜曼女士的意外死亡案,以及今日发生的一起故意伤害未遂案有关。
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柳玉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像被抽走了骨头,身体剧烈摇晃。
助理兰姐的名字,二十年前的意外,今天的车祸……
这些被她深埋心底的秘密,怎么会被翻出来!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猛地扭头,死死盯住站在不远处的林汐。
那张过分年轻、过分平静的脸,此刻在她眼中,如同地狱恶鬼。
不!不是我!
尖利的嘶吼撕破了别墅的宁静。
是她!是这个贱人陷害我!
柳玉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林汐,状若疯癫。
万山!你快告诉他们!我是被冤枉的!
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向李万山。
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李万山脸色灰败,眼神复杂地看着状若疯狂的妻子。
录音里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怀疑的种子……
手脚不干净……
那些恶毒的算计,真的是从这个朝夕相处的人口中说出的吗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汐冷眼看着柳玉的垂死挣扎。
她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上李万山的视线。
爸。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您一直想要证据。
现在,我给您。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黄铜镇纸。
动作从容,仿佛只是在展示一件普通的文玩。
柳玉看到那个镇纸,瞳孔骤然收缩!
是书房那个!
她怎么……
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林汐没有理会柳玉惊恐的眼神。
她只是轻轻按下了镇纸底部那个微小的播放键。
下一秒。
柳玉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清晰地,冰冷地,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喂兰姐吗
成了。
那丫头,果然动手了。
……
康熙的天球瓶,姜曼那个贱人生前最喜欢的那个。
……
等过两天,我再‘不小心’在他面前提一提,说那丫头手脚不干净,以前在乡下是不是偷过东西……
……
让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
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录音并不长。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万山的心上。
也彻底击碎了柳玉最后的侥幸。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录音里,柳玉那带着得意和算计的声音,还在无情地回荡。
李万山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脸上的血色,比柳玉褪得更彻底。
从惨白,到铁青。
他猛地转头,看向柳玉。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犹豫和复杂。
而是彻骨的冰冷,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深可见骨的痛楚。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精心伪装了二十年的毒妇
一个处心积虑,要毁掉他亲生女儿的枕边人
那些温柔体贴,那些善解人意……
全是假的!
全是为了掩盖她那颗早已腐烂的心!
不……不是的……万山……你听我解释……
柳玉彻底崩溃了。
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
是她……是她故意设圈套让我说的……
我只是一时糊涂……
我没有想害她……真的没有……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
在铁证面前,任何语言都失去了意义。
录音播放完毕。
客厅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为首的警官,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下属示意。
两名警察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柳玉。
柳玉女士,请吧。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她的手腕。
那声音,像丧钟,敲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柳玉绝望地看着李万山。
万山……救我……求求你……
李万山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失望。
他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女人。
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
你……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话,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柳玉绝望。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彻底完了。
她被警察拖拽着,向门外走去。
经过林汐身边时,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眼神漠然,如同看着一粒尘埃。
柳玉被带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李万山和林汐。
还有几个噤若寒蝉的佣人。
李万山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
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这个他信任了二十年,甚至为了她,忽略了亲生女儿那么多年的女人……
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
他前半生的爱与信任,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汐静静地站在那里。
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她的心,没有丝毫波澜。
这只是开始。
柳玉的罪行,绝不止于此。
母亲的死,她自己的失踪……
所有的账,都要一笔一笔,清算干净。
她收起镇纸,转身。
爸,您好好休息。
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
她没有多余的安慰。
有些伤痛,需要他自己面对。
有些真相,也需要他自己,慢慢消化。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柳玉倒了。
但李家这潭浑水,还没有彻底澄清。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柳玉被警方带走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水潭的巨石,在李家内部,甚至在海城上流圈,都激起了轩然大波。
各种猜测和流言,甚嚣尘上。
有人震惊,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中观望。
李家别墅,彻底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
李万山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他拒绝见任何人,包括林汐。
佣人们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李雪儿和李浩,在最初的震惊和恐慌之后,也变得异常安静。
他们似乎隐约察觉到,这个家,要变天了。
尤其是李浩,想到自己之前对林汐的种种挑衅,甚至砸坏了她的东西,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毛。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姐姐,手段竟然如此狠厉!
连他那个在他看来无所不能的母亲,都被她轻易扳倒了!
林汐则表现得异常平静。
她按时作息,处理着来自全球各地的事务。
仿佛别墅里压抑的氛围,与她毫无关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等。
等李万山自己想清楚。
也在等一个最佳的时机,进行最后的清算。
柳玉的倒台,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
二十年前的真相,母亲姜曼真正的死因,以及自己为何会失踪,这些核心问题,还没有答案。
而这些答案,很可能就藏在李万山紧闭的心门之后,或者,藏在李氏集团那些尘封的旧档案里。
第三天傍晚。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李万山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头发也添了许多银丝。
但眼神,却比之前多了一份清明和决断。
他走到客厅,林汐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份财经杂志。
小汐。
李万山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汐放下杂志,抬眸看他。
爸。
李万山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沉默了片刻。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问。
指的是柳玉的真面目。
林汐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语气平静。
李万山苦笑一声。
真相……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眼神茫然。
我这半辈子,好像都活在一个谎言里。
他顿了顿,转回头,看着林汐。
眼神里带着愧疚,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你母亲……她的死,真的不是意外,对不对
这个问题,他憋在心里很久了。
柳玉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二十年前那场意外。
林汐看着他。
我没有直接证据。
但周明和张海涛的证词,都指向了柳玉。
她将林森整理好的,关于周明被收买、张海涛被指使制造车祸的简报,递给了李万山。
李万山颤抖着手接过,快速浏览着。
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当看到张海涛承认,在柳玉的指使和重金诱惑下,对姜曼的车动了手脚,做了延迟生效的刹车系统破坏时,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个毒妇!
他狠狠一拳砸在茶几上,额头青筋暴起。
我竟然……竟然信了她这么多年!
他痛苦地闭上眼。
姜曼温婉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那个出身名门,才华横溢,却因为爱他而甘愿洗手作羹汤的女人……
竟然是被他引狼入室的毒妇,和被他忽视的帮凶,联手害死的!
巨大的悔恨和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睁开眼,看着林汐。
小汐,你想怎么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疲惫的决绝。
柳玉,她罪有应得,法律会制裁她。
但是……李家,李氏集团……
他欲言又止。
家丑不可外扬。
如果将柳玉谋害前妻、构陷继女的丑闻公之于众,对李家的声誉,对李氏集团的股价,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一手创立的商业帝国,可能会因此动荡不安。
林汐明白他的顾虑。
这也是她一直在等待的原因。
她需要李万山的态度。
一个彻底清醒,愿意面对真相,并且支持她拿回一切的态度。
爸,林汐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母亲不能白死。
我失去的二十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玉必须付出代价,法律的,和……其他的。
她的目光,扫过这栋奢华却冰冷的别墅。
属于母亲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我都要拿回来。
至于李家和李氏集团……
她微微停顿。
名誉受损,是必然的。
刮骨疗毒,才能重生。
如果您还想保住这个家,保住李氏,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清理掉柳玉留下的所有毒瘤,和我一起,面对这场风暴。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像是在林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李万山看着女儿。
这张酷似姜曼,却又更加清冷坚毅的脸。
他知道,她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她是在给他选择。
是选择继续沉溺在过去的谎言和虚假的繁荣中,最终被彻底吞噬。
还是选择壮士断腕,承受短期的阵痛,换取一个干净的未来。
他沉默了良久。
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
他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
你想怎么做,爸都支持你。
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林汐的嘴角,终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很好。
最后的障碍,扫清了。
下周五。
林汐说出一个日期。
是李氏集团的年度股东大会暨庆功晚宴。
海城所有重要的媒体,都会到场。
她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就在那天。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柳玉的真面目。
也要让所有人知道……
我,姜曼的女儿,林汐,回来了。
那将是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清算。
一场,注定要震动整个海城的风暴。
10
风暴降临
李氏集团年度股东大会暨庆功晚宴。
海城国际会展中心,灯火璀璨,亮如白昼。
长枪短炮的记者早已将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商界名流,政界要员,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是海城一年一度最顶级的盛会。
往年,这是李万山和柳玉展示李氏辉煌,稳固人脉的最佳舞台。
今年,气氛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谲。
柳玉因涉嫌重案被警方带走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
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在私下里疯狂流传。
每个人都在猜测,今晚的李家,会以何种姿态收场。
李氏集团的股价,也因此像坐上了过山车,动荡不安。
当李万山挽着林汐的手臂,出现在红毯尽头时。
全场的闪光灯,瞬间爆发!
咔嚓声响成一片,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李万山面容憔悴,却挺直了脊梁。
他看向镜头的眼神,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平静。
林汐依旧是一袭简洁的黑色长裙。
没有任何珠宝点缀,却难掩其清冷卓绝的气质。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疯狂闪烁的镜头,没有丝毫怯场。
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
李董!请问李夫人被警方带走是否属实
李董!柳玉女士涉及的案件是否与二十年前姜曼女士的意外有关
李小姐!您作为刚回李家的大小姐,对目前的状况有何看法
尖锐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
李万山没有回答。
他只是紧了紧挽着女儿的手,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一步步,坚定地走向会场。
会场内。
气氛同样凝重。
股东们的脸上,带着探究和疑虑。
李雪儿和李浩也来了。
他们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李雪儿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李浩则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桌面,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他们知道,今晚,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即将来临。
晚宴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李万山作为董事长,上台致辞。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他没有回避问题,坦诚地承认了李家目前正经历一场巨大的内部危机。
他为自己过去的识人不明和疏忽,向所有股东和关心李氏的人,表达了歉意。
然后,他话锋一转。
今天,除了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台下的林汐。
我要向大家,正式介绍我的女儿。
也是我已故前妻,姜曼女士,唯一的女儿。
林汐。
全场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从容走向演讲台的身影上。
林汐接过话筒。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
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或好奇,或质疑,或惊疑不定的脸。
大家好,我是林汐。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大家现在有很多疑问。
关于我的母亲,姜曼。
关于二十年前那场所谓的‘意外’。
也关于,刚刚被警方带走的,柳玉女士。
她顿了顿。
身后巨大的LED屏幕,瞬间亮起。
出现的,不是李氏集团辉煌的业绩报表。
而是一段经过处理,却依旧能辨认出人脸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面容憔悴,眼神恐惧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声音颤抖地叙述着。
是……是柳玉找到我的。
二十年前,我是恒通汽修厂的技师张海涛……
她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让我在姜曼那辆宾利车的刹车系统上,动点手脚……
要……要看起来像意外……
视频不长。
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场瞬间炸开!
哗然声四起!
难以置信的惊呼,愤怒的低吼,交织在一起。
谋杀!
买凶!
还是针对李氏集团的创始人之一,李万山的前妻!
屏幕切换。
出现了另一段视频。
是档案科前职员周明的远程视频证词。
他详细叙述了当年如何发现林汐失踪案卷宗的疑点,如何被柳玉接触、收买,最终被迫辞职远走他乡的经过。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紧接着。
屏幕上出现了瑞士银行匿名信托账户的转账记录。
时间、金额,都与周明和张海涛收到封口费的时间点,完美吻合!
最后。
屏幕定格。
播放的,是那段在书房里录下的,柳玉与兰姐的通话录音。
康熙的天球瓶,姜曼那个贱人生前最喜欢的那个。
让他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一个黄毛丫头,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
铁证如山!
无可辩驳!
整个会场,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真相,震得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台上那个神色平静的年轻女子。
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冷静地,精准地,一层层剥开了李家那光鲜亮丽外表下,早已腐烂流脓的伤口。
将所有的肮脏和不堪,赤裸裸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林汐放下话筒。
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二十年前,我母亲被蓄意谋杀。
我,被刻意‘丢失’,流落在外。
二十年后,当我回来寻找真相,等待我的,是再一次的构陷,和蓄意的谋杀。
她的声音,冰冷如刀。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柳玉。
她用二十年的时间,编织了一张巨大的谎言之网,窃取了不属于她的一切。
今天,这张网,破了。
她转头,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李万山。
爸。
现在,您还要维护这个‘家’的体面吗
李万山猛地抬头。
他看着女儿清澈却冰冷的眼睛。
看着台下股东们震惊、愤怒、质疑的目光。
看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
他知道,李家的体面,早已荡然无存。
唯有彻底的切割,和真诚的面对,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话筒。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
我宣布!
即日起,解除柳玉在李氏集团内部的一切职务!
李氏集团将全力配合警方调查,绝不姑息!
同时,我,李万山,将辞去李氏集团董事长一职!
这个决定,再次引发全场哗然!
李万山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
李氏集团,是我和姜曼共同的心血。
现在,它理应交还到,真正有资格继承它的人手中。
他的目光,郑重地,落在林汐身上。
我提议,由我的女儿,林汐,接任李氏集团董事长!
我相信,以她的能力和魄力,一定能带领李氏,走出困境,重塑辉煌!
话音落下。
全场寂静了数秒。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股东们看向林汐的目光,变了。
从最初的疑虑,变成了惊叹,甚至敬畏。
这个年轻的女子,不仅有着惊人的美貌,更有着远超常人的智慧和手腕!
由她来执掌风雨飘摇的李氏,或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林汐站在聚光灯下。
坦然接受着所有目光的洗礼。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清算柳玉,只是第一步。
接手李氏,是拿回属于母亲和自己东西的必然。
就在这时。
会场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在几位助手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媒体的注意。
是林伯尧!林氏集团的掌舵人!
他怎么会来这里!
林伯尧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
他径直走到台前,停在距离林汐几步远的地方。
目光温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宠溺。
小汐。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恭喜你,拿回了属于你的东西。
他顿了顿,笑容更深。
不过,别忘了。
林家的一切,也永远是你的。
什么时候想回来接手,爸爸都等着你。
两个商业帝国的掌舵人。
两位父亲。
一个,是血脉相连,带着愧疚和期盼,要将家族企业交还。
一个,是倾心培养,带着无限宠爱和信任,要将庞大基业托付。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汐身上。
她站在两个庞大商业帝国的交汇点。
左手是生父的期盼和李氏的未来。
右手是养父的承诺和林氏的江山。
海城的天,因为这个刚刚归来的女子,彻底变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迎着所有的灯光和目光。
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从容的弧度。
清算,已经完成。
而她的传奇,才刚刚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