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冷的湖水呛入鼻腔,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叶泠的全身,将她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猛地拽回现实。
咳……咳咳！她拼命挣扎,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摸到滑腻的苔藓和冰冷的石壁。
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在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室里,小心翼翼地清理那件刚出土的、据说带着诅咒的玉簪吗怎么会掉进水里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岸上传来尖利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幸灾乐祸。
快！按下去！让她喝个水饱,看她还怎么狐媚惑主！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充满了嫉妒和狠厉。
叶泠心里一惊,借着水波反射的微弱月光,她看到岸边站着几个穿着古装衣裙的女子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水里扑腾的她,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
这不是恶作剧！她们是真的想杀了她！
就在这时,一股更强烈的冰冷感袭来,不是来自湖水,而是直接钻进了她的脑海！
【恐惧……极度的恐惧……不想死……】
【怨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冰冷……窒息……救命……】
无数混乱、破碎、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入叶泠的意识,伴随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碎片——被推搡的瞬间、落水时的惊骇、岸上那些扭曲的脸……
这是……这具身体原主残留的意识和情绪！
叶泠瞬间明白了,她不是在做梦,她是……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刚刚被人推进湖里,即将溺死的古代少女身上！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她似乎能清晰地听到或者说感知到原主临死前那绝望的情绪！
快！她好像要爬上来了！用竹竿把她捅下去！岸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急迫。
一根粗长的竹竿果然朝着叶泠的头顶狠狠戳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叶泠猛地一个侧身,险险躲过。冰冷的湖水让她瞬间清醒,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借着水下的石块用力一蹬,拼命向着岸边一处看似稍微平缓、杂草丛生的地方游去。岸上的人似乎没料到她还有力气反抗,一时有些慌乱。
抓住她！快抓住她！
叶泠的手指终于抠住了岸边的湿滑泥土和草根,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上去。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被水冲到岸边的、温润的鹅卵石。
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涌入脑海——
【暖意……安心……小泠不怕,哥哥会保护你……】
这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伴随着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男孩,将这块光滑的鹅卵石塞进一个小女孩（应该就是原主）的手心。
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像一道光,驱散了叶泠心中部分因原主残留情绪带来的冰冷和恐惧。她咬紧牙关,手臂猛地发力,终于在岸上那些人再次围拢过来之前,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岸！
贱人！还敢上来！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看起来是头目的宫女,见状又惊又怒,扬手就要朝叶泠脸上打来！
叶泠刚从水里出来,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就在巴掌即将落下之际,她的目光扫过那个粉衣宫女手腕上戴着的一只银镯子。
瞬间,一股强烈的【嫉妒】和【贪婪】的情绪波动传来,伴随着一个画面碎片：这粉衣宫女正对着镜子,得意洋洋地抚摸着这只镯子,嘴里还念叨着：哼,不过是个刚来的小蹄子,凭什么能得贵人赏识这镯子,合该是我的！
原来如此！是因为嫉妒！
电光火石之间,叶泠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猛地抬起头,顾不上擦脸上的水珠和泥污,用尽力气,朝着不远处的假山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
来人啊！救命啊！秋月姐姐要杀人灭口！她偷了李才人的镯子被我看见了！
她赌的就是这粉衣宫女（秋月）做贼心虚！她赌的就是这深更半夜,附近可能会有巡逻的侍卫或者晚归的太监！
果然,叶泠这一嗓子,让原本气势汹汹的秋月脸色大变！
你胡说八道什么！秋月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腕上的镯子,眼神慌乱。
其他几个宫女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她们只是被秋月拉来教训一下这个新来的、据说得了某位贵人青眼的小宫女,可没想过要闹出人命,更没想过会扯上偷盗的事情！
就在她们犹豫的瞬间,远处果然传来了脚步声和呵斥声：什么人在此喧哗！
是巡夜的侍卫！
秋月彻底慌了,也顾不上再对付叶泠,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对其他几个宫女说：快走！几个人立刻作鸟兽散,消失在夜色中。
叶泠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一半是因为寒冷,一半是因为后怕。
她赌对了。她活下来了。
但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穿越到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充满恶意和危险的人间地狱。而她刚刚觉醒的、能够感知情绪的诡异能力,或许将是她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唯一依仗。
2
巡夜的侍卫很快就发现了瘫倒在湖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叶泠。
面对侍卫的询问,叶泠强忍着寒冷和恐惧,将早已在心中编好的说辞讲了出来。她只说自己晚上起夜,不小心失足落水,幸好呼救及时,并没有提及秋月等人。
她知道,自己现在无权无势,人微言轻,就算指证秋月,对方也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更何况,她刚刚利用偷镯子的事情吓退了秋月,如果再闹大,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引火烧身。
侍卫们看她一个小宫女,冻得脸色发青,话也说不利索,倒也没怎么怀疑,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又检查了一下四周没有异常后,便让她赶紧回去换衣服,免得染上风寒。
叶泠千恩万谢地爬起来,凭借着原主残存的模糊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她现在所在的身体,也叫叶泠,是刚进宫不久的一批小宫女之一,被分配在浣衣局当差。浣衣局是宫里最苦最累的地方之一,地位低下,稍有不慎就会被打骂。原主因为生得有几分姿色,干活又勤快,似乎被路过的某位低阶份的李才人看中,随口夸奖了两句,还赏了一块没什么用的绢花。这或许就是招来秋月嫉妒和杀身之祸的原因。
真是红颜薄命,无妄之灾。叶泠在心里为原主默哀了一秒钟。
回到浣衣局简陋的大通铺时,里面已经熄了灯,只剩下几个宫女的呼吸声。叶泠不敢惊动别人,摸黑找到自己的铺位,哆哆嗦嗦地脱下湿透的衣服,胡乱擦了擦身体,换上唯一一套干净但打着补丁的旧衣服,钻进了冰冷的被窝。
身体依旧冻得发抖,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发现自己那种情绪感知的能力,并没有消失。
她能清晰地听到黑暗中来自不同方向的、各种微弱的情绪波动——
【疲惫……好累……明天还要洗那么多衣服……】这是隔壁铺位一个宫女的。
【不安……秋月她们回来了吗小泠那个贱人怎么样了……会不会连累到我……】这是参与了今晚事件的一个帮凶,此刻正因为害怕而睡不着。
【幸灾乐祸……哼,活该！谁让她长得那么好看……最好淹死才好……】这是另一个素日里就看不惯原主的宫女。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如同无形的丝线,在黑暗中弥漫、交织,钻入叶泠的脑海。这让她感到极度不适,甚至有些恶心。
看来,这个能力是被动触发的,只要靠近人或者物品,就会自动接收到残留或实时散发的情绪。
这简直就是个大型情绪垃圾场！叶泠苦恼地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会不会被这些负面情绪逼疯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去屏蔽那些不想要的情绪,但收效甚微。
就在她快要被这些混乱的情绪淹没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里,放着她从湖边捡回来的那块光滑的鹅卵石。
当指尖再次触碰到鹅卵石时,那股熟悉的【暖意】和【安心】感再次传来,像一道清泉,瞬间冲淡了周围那些嘈杂的负面情绪。
【小泠不怕,哥哥会保护你……】
那个温柔的男孩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叶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看来,这个能力并非只能接收负面情绪,也能感知到温暖和善意。而这块鹅卵石,因为承载了原主哥哥强烈的、纯粹的保护欲和爱意,所以能起到类似护身符的作用,帮她抵御一部分恶意情绪的侵扰。
她紧紧握住那块鹅卵石,感受着那份来之不易的温暖,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充满危险的世界里,有了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也很艰难。她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学会熟练运用这个能力,保护好自己。
最重要的是,她要找到离开这个吃人地方的方法。浣衣局只是起点,绝不是她的终点。
3
第二天,叶泠不出意外地发起了高烧。
落水、受惊、加上夜里受寒,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她浑身滚烫,头痛欲裂,躺在硬邦邦的铺位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浣衣局的管事姑姑来看了一眼,见她烧得厉害,只皱着眉头扔下一句真是晦气,然后吩咐同屋的一个看起来还算老实的宫女小桃：看着她点,要是烧得不行了就去回禀一声,要是能抗住,就让她躺着吧,别把病气过给别人。说完就匆匆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不幸。
这就是皇宫,人命如草芥。一个小宫女的生死,根本无人在意。
叶泠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但脑海中的情绪感知却似乎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变得更加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小桃端来热水时,那份带着【同情】和【担忧】的善意；也能感知到管事姑姑转身离开时,那毫不掩饰的【厌烦】和【嫌弃】；甚至能感知到昨晚那个幸灾乐祸的宫女,在不远处投来的、带着【诅咒】和【恶毒】的念头。
高烧让她的身体备受折磨,但这种能清晰分辨善意与恶意的能力,却让她在意识模糊中,依旧保持着一丝警惕。
到了下午,叶泠的烧不但没退,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小桃急得不行,想要去回禀管事姑姑,却被昨晚那个帮凶之一的宫女拦住了。
拦着她干什么一个小贱蹄子,烧死了才干净！叶泠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宫女心中恶毒的想法,以及她对小桃的【威胁】和【警告】（不许多管闲事）。
小桃似乎很害怕她,囁嚅着不敢再坚持。
叶泠心里一沉。看来,指望别人是指望不上了,她必须自救！
可是,她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自救
就在她绝望之际,她突然想起了昨晚那块鹅卵石。她挣扎着从怀里摸出那块石头,紧紧握在手心。
那股温暖、安心的情绪再次传来,虽然无法缓解身体上的痛苦,却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小泠别怕,哥哥会想办法……】
哥哥……原主的哥哥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叶泠努力回忆着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但关于哥哥的信息非常模糊,只知道他好像是在宫外的某个地方做工,很久没有联系了。
等等！哥哥……做工……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叶泠的脑海！
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有一个模糊的片段：哥哥曾经偷偷告诉她,如果遇到危险,或者想给他传递消息,可以去宫里一个很偏僻的、叫做百草园的地方,找一个姓王的、缺了一根手指的老花匠,那是哥哥的远房亲戚,可以信任。
百草园！王花匠！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百草园怎么找到那个王花匠
她将目光投向了唯一可能帮助她的小桃。她能感知到小桃内心的善良和犹豫。
叶泠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小桃的手。
在接触到小桃皮肤的瞬间,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小桃此刻复杂的情绪：【同情】、【害怕】（害怕那个威胁她的宫女）、【犹豫】（想帮叶泠又怕惹祸上身）。
小桃……叶泠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帮……帮我……去……百草园……找……王……王大爷……缺……缺手指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耗费巨大的力气。
小桃愣住了,脸上露出疑惑和为难的神色。百草园王大爷小泠姐,你烧糊涂了吗那里那么偏,现在又是当差的时候,我怎么去得……
求……求你了……叶泠用尽力气捏了捏小桃的手,将那块一直握着的、带着暖意的鹅卵石,悄悄塞进了小桃的手心,把……把这个……给他看……他……他会懂……救……救我……
当小桃的手接触到那块鹅卵石时,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叶泠能感知到,一股微弱但纯粹的【担忧】和【信任】感,从鹅卵石传递到了小桃心里,冲淡了她一部分的【害怕】和【犹豫】。这或许是原主哥哥残留在石头上的情绪,对善良的人产生了某种共鸣。
小桃看着叶泠烧得通红的脸和那双充满哀求和信任的眼睛,又捏了捏手心那块温润的石头,终于咬了咬牙。
……好！小泠姐,你撑住！我……我想办法去！小桃下定了决心,将鹅卵石小心地收好,又替叶泠掖了掖被角,你等着我！
说完,她不再理会旁边那个威胁她的宫女投来的警告眼神,快步走了出去。
叶泠看着小桃离开的背影,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她不知道小桃能不能成功找到王花匠,也不知道那个王花匠是否真的可靠,但这已经是她目前唯一的生机了。
她闭上眼睛,紧紧抓住最后一丝意识,对抗着高烧带来的昏沉和痛苦,以及周围那些挥之不去的、充满恶意的负面情绪。
她必须撑下去,撑到希望的到来。
4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对叶泠来说都如同煎熬。
高烧让她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她能感知到周围宫女们或冷漠、或恶意、或担忧的情绪；昏沉时,原主那些破碎的记忆和情绪又会如同梦魇般袭来,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身在何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百草园、王花匠,以此来维持最后一丝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叶泠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股带着【焦急】、【关切】还有淡淡【草药味】的情绪,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小桃回来了！而且她不是一个人！
房门被轻轻推开,小桃和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老嬷嬷一起走了进来。
谢天谢地,小泠还撑着！小桃看到叶泠还有意识,松了一口气,连忙对旁边的老嬷嬷说：张嬷嬷,您快给看看！
张嬷嬷快步走到叶泠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眉头紧锁：哎哟,这烧得可不轻！怎么耽误到现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银针和一些不知名的药草。
叶泠看向小桃,用眼神询问。
小桃凑到她耳边,低声快速地说：小泠姐,我找到王大爷了！他一看到那块石头,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让我别声张,说他自有安排。这张嬷嬷,是尚食局管药膳的,心肠最好,也是王大爷托了关系请来的！
叶泠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原主的哥哥,果然留下了一条可靠的后路！
张嬷嬷的手法很娴熟,几针下去,又给叶泠喂了一些苦涩的药汁,叶泠感觉脑袋似乎清明了一些,身体那股燥热感也缓解了不少。
这药能暂时压住烧,但要彻底退热,还得好好调养。张嬷嬷收拾好东西,对小桃嘱咐道,这几天你多费心看着她,饮食要清淡,多喂些温水。我去跟你们管事的说一声,就说是我让她在这里养病的,免得有人不长眼来打扰。
谢谢张嬷嬷！谢谢张嬷嬷！小桃感激得连连道谢。
叶泠也挣扎着想道谢,张嬷嬷却摆摆手：谢什么,都是宫里讨生活的可怜人,能帮一把是一把。你安心养着吧,小姑娘。她看着叶泠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慈爱】。
张嬷嬷离开后,之前那个威胁小桃的宫女和其他几个冷眼旁观的人,看到张嬷嬷亲自来过问,态度果然收敛了很多,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针对叶泠。
小桃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叶泠,喂水喂药,擦洗身体。叶泠能清晰地感知到小桃身上那份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私心的【善良】和【担忧】,这让她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在高烧和药物的作用下,叶泠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次,她没有再被噩梦和负面情绪侵扰。或许是因为张嬷嬷的药起了作用,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善意和希望,她睡得很沉,很安稳。
5
在张嬷嬷的药物和小桃的精心照料下,叶泠的烧总算慢慢退了下去。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病愈之后,叶泠重新回到了浣衣局繁重的劳作中。但她的心态,已经和刚穿越过来时完全不同了。
她更加小心谨慎,更加谨言慎行。她利用自己的情绪感知能力,敏锐地分辨着周围人的善意与恶意。
她会主动亲近那些情绪相对平和、或者带着【善意】、【同情】的宫女（比如小桃）,对她们力所能及地提供一些小帮助,比如在她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或者分享一点自己偷偷藏起来的、张嬷嬷送来的点心。
而对于那些明显带着【嫉妒】、【恶意】、【算计】的人,比如秋月和她的几个跟班,叶泠则敬而远之,尽量避免与她们产生任何交集。即使偶尔狭路相逢,她也只是低眉顺眼,不卑不亢,不给对方任何找茬的机会。
秋月等人似乎因为上次的事情有所忌惮,再加上叶泠如今有张嬷嬷关照（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倒也没有再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但叶泠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们投向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怨恨】和【不甘】,她知道,危险并没有真正解除,只是暂时潜伏了起来。
叶泠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最终目标——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
她知道,想要离开,光靠在浣衣局埋头苦干是不行的。她必须往上爬,或者说,找到一个更有利的位置,接触到更多信息,寻找机会。
她想到了那个对原主有过青眼之恩的李才人。虽然才人位份低,但终究是主子,或许能成为她脱离浣衣局的一个跳板
可是,直接去接近李才人,风险太大了。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奴才攀高枝。而且,她也不确定李才人对原主的赏识是真心还是假意。
叶泠决定先暗中观察。
她利用浣衣局送衣服的机会,偶尔会去李才人居住的若水轩附近。她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观察。
若水轩很偏僻,也很冷清,看起来确实不受宠。李才人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也只有寥寥几个。
有一次,叶泠假装去附近打扫,悄悄靠近了若水轩的院墙。她伸手触摸了一下那冰冷的墙壁。
瞬间,一股复杂的情绪传来——有【寂寞】、【不甘】、【忧愁】,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期盼】。
看来,这位李才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她似乎也在渴望着什么。
叶泠又尝试触摸了一下院门口那棵老槐树。
这次,她感知到了一些画面碎片——一个穿着素雅衣裙的女子（应该是李才人）,经常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望着远方发呆,眼神里充满了【思念】。她在思念谁宫外的家人还是某个得不到的人
叶泠还注意到,每次有太监来若水轩送东西（通常是一些份例物品）,李才人似乎都会屏退左右,与那太监单独说几句话。叶泠尝试着感知了一下那些太监离开时残留的情绪,大多是【谨慎】、【小心】,偶尔夹杂着一丝【贪婪】（大概是得了赏钱）。但有一次,她感知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情绪——【秘密】和【焦虑】。
那个太监似乎在为李才人传递什么秘密的消息！
这个发现让叶泠的心思活络了起来。一个不受宠、心怀秘密、渴望外界消息的才人,或许……正是她可以接近和利用的机会
但如何接近,才能显得自然又不引人怀疑呢
叶泠想到了自己的情绪感知能力。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为李才人做点什么,恰到好处地展现自己的价值。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浣衣局收到一批从各宫送来的需要浆洗缝补的衣物,其中就有若水轩李才人的。
叶泠主动揽下了处理李才人衣物的活儿。在清洗缝补的过程中,她仔细地感知着每一件衣物。
大部分衣物上残留的都是李才人日常的【忧愁】、【寂寞】等情绪。但在其中一件不起眼的素色寝衣的袖口处,叶泠感知到了一股异常强烈的【焦虑】和【恐惧】！
她集中精神,试图捕捉更清晰的信息。果然,一些模糊的画面碎片闪过——李才人似乎是在一个深夜,偷偷将什么小纸条或者信物藏进了这件寝衣的夹层里,动作非常慌张,眼神充满了不安。
叶泠心中一动。看来,这件寝衣里藏着李才人重要的秘密！而且,这秘密似乎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按照宫规,浣衣局的宫女在清洗缝补主子衣物时,是绝对不能私自翻看甚至破坏的,否则就是死罪。
但叶泠知道,这是她接近李才人的绝佳机会。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件寝衣与其他衣物分开,假装在缝补时不小心弄脏了,需要单独重新清洗。然后,趁着四下无人,她小心翼翼地在那残留着强烈【焦虑】情绪的袖口夹层里摸索。
果然,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硬物。
她没有立刻打开看,而是将东西重新藏好,然后将寝衣恢复原状,仔細清洗干净。
下午,轮到叶泠和小桃一起去若水轩送洗好的衣物。
到了若水轩,李才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她看起来二十出头,容貌清秀,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看到她们进来,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
伺候的宫女上前接过衣物,例行检查。
就在这时,叶泠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地说：启禀才人,奴婢在浆洗您的寝衣时,发现袖口处似乎有些异样,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奴婢不敢擅专,特来回禀才人,请才人示下。
她这话一出,李才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身,眼神惊恐地看向叶泠,又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宫女。
伺候的宫女也愣住了,面面相觑。
叶泠能清晰地感知到李才人此刻心中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和【慌乱】！她赌对了！那东西对李才人至关重要,而且绝不能被外人知道！
你……你胡说什么！李才人强作镇定,厉声呵斥道,不过是些针线碎屑罢了！大惊小怪！掌嘴！
旁边的宫女立刻就要上前。
才人息怒！叶泠连忙磕头,声音却异常清晰冷静,奴婢绝无虚言！那物件奴婢并未取出查看,只是隔着衣料摸到,感觉并非针线。奴婢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声张,因此特地单独向才人回禀。若才人不信,可亲自查验。若真只是针线碎屑,奴婢甘愿受罚！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和谨慎,还将决定权完全交给了李才人。
李才人死死地盯着叶泠,眼神变幻不定。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宫女,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只是忠心护主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疑虑。那个秘密,绝不能暴露！
李才人深吸一口气,挥手屏退了左右的宫女和太监,只留下叶泠和小桃（小桃因为胆小,一直缩在后面,反而没引起注意）。
把那件寝衣拿来。李才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叶泠依言将那件素色寝衣呈上。
李才人接过寝衣,手指颤抖着在那袖口处摸索片刻,脸色更加苍白。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叶泠：你……真的没看
叶泠低下头,语气恭敬而诚恳：奴婢不敢。奴婢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就是祸。奴婢只求能为才人分忧。同时,她努力让自己心中散发出【忠诚】和【可靠】的情绪波动——她发现自己似乎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散发的情绪。
李才人沉默了。她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看似卑微却眼神清澈的小宫女,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但眼下,她似乎别无选择。
你叫什么名字李才人问。
奴婢叶泠。
叶泠……李才人咀嚼着这个名字,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好,叶泠,你很好。这次,算你救了我一命。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今天的事情,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包括小桃！她看了一眼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桃。
小桃连忙跪下磕头：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很好。李才人点点头,叶泠,从今天起,你就调来我这若水轩当差吧。小桃也一起过来。
叶泠心中一喜！成功了！她终于离开了浣衣局这个泥潭！
她连忙磕头谢恩：谢才人恩典！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伺候才人！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若水轩虽然冷清,但离权力中心更近了一步。而她与李才人之间,也因为这个共同的秘密,建立起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联系。
她未来的路,依旧充满未知和挑战。但至少,她有了一个新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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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调入若水轩后,叶泠的日子比在浣衣局时好了许多。虽然依旧是伺候人的活计,但至少不用再干那些粗重的体力活,也有了自己独立的住处（虽然依旧简陋）。
李才人对她似乎也颇为信任,将一些贴身的事务交由她打理。当然,叶泠知道,这份信任更多是建立在那个共同的秘密之上。李才人需要一个可靠的、不多嘴的人留在身边。
叶泠依旧谨言慎行,利用情绪感知能力,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若水轩的人际关系。她能感受到李才人大部分时间里的【忧愁】和【寂寞】,也会在她心情烦闷时,恰到好处地送上一些自己采摘的野花,或者说些宫外听来的趣闻,引得李才人偶尔展颜一笑。
她也能感受到若水轩其他几个宫女太监的情绪。有人安于现状【平淡】,有人心怀【嫉妒】（嫉妒叶泠得了才人青眼）,有人则暗藏【鬼胎】（比如那个负责采买的小太监,情绪总是带着【贪婪】和【心虚】）。
叶泠对这些都了然于心,既不拉帮结派,也不得罪人,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她和小桃的关系也越发亲近。小桃心思单纯,没什么坏心眼,叶泠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真切的【依赖】和【关心】。叶泠也乐得护着这个善良的小姑娘。
除了日常伺候,叶泠也在暗中继续观察和收集信息。
她确认了之前的猜测,那个经常来若水轩的太监,确实是在为李才人秘密传递消息。每次他来过之后,李才人的情绪都会有明显的波动,有时是【欣喜】和【期盼】,有时则是【焦虑】和【失望】。叶泠尝试着在那太监放过东西的桌角、或者他碰过的门把手上感知,希望能捕捉到更多信息。
终于有一次,她成功感知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碎片——似乎是一封折叠起来的信件,上面有一个特殊的梅花印记,以及一个名字的落款,虽然看不清晰,但感觉像是个男子的名字。
看来,李才人是在和宫外的某个男子秘密通信！这在深宫之中,可是杀头的大罪！
叶泠心中凛然。她知道,自己掌握的这个秘密越来越危险了。但同时,这也可能是她未来脱身的关键。
除了李才人的秘密,叶泠也在努力寻找王花匠。她借口去御花园采摘花草（这是若水轩宫女的特权之一）,悄悄溜到偏僻的百草园附近。
百草园果然荒凉,只有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花匠在打理。叶泠不敢贸然上前,只是远远观察了几次。
终于有一次,她看到一个小花匠在搬运花肥时,不小心扭伤了腰,旁边一个正在修剪枝桠的老花匠连忙上前帮忙,动作间,叶泠清晰地看到,那老花匠的左手,少了一截小拇指！
就是他！王花匠！
叶泠心中一动,但没有立刻上前。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和王花匠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原主哥哥的那块鹅卵石,以及那句可以信任。但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在这深宫里,她不能完全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只见过一面（严格来说是感知过一次）的老人身上。
她需要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一种更稳妥的方式,去接触和试探这位王花匠。
时间在平静（表面上的）和暗流涌动中悄然流逝。叶泠凭借着情绪感知能力,在若水轩这个小小的天地里,如同一个高明的棋手,小心翼翼地落着每一颗子,既要自保,又要寻找破局的机会。
她发现,李才人秘密通信的对象,似乎身份不一般。因为每次收到信后,李才人的情绪波动都非常大,而且传递消息的那个太监也越来越【焦虑】和【谨慎】。
同时,叶泠也敏锐地感知到,宫里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接触到的其他宫的太监宫女,情绪中普遍带着一丝【紧张】和【不安】,好像有什么风雨欲来的预兆。
这天,叶泠照例去御花园采摘鲜花,打算给李才人换上。路过一片假山时,她无意中触摸到了一块岩石。
瞬间,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意】和【密谋】的情绪传来！伴随着几个模糊但关键的画面碎片——几张阴沉的脸孔（似乎是某个高位份的太监和侍卫头领）,一份写着若水轩字样的名单,以及一个动手的信号约定！
叶泠的血一下子凉了！
有人要对若水轩动手！而且看这架势,是要灭口！
为什么是因为李才人通信的秘密暴露了还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叶泠来不及细想,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立刻转身往若水轩跑去！
她必须马上通知李才人！不管李才人之前如何,此刻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水轩完了,她也活不了！
她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7
叶泠气喘吁吁地冲回若水轩时,院子里一片平静。李才人正和小桃在廊下说着话,看起来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才人！叶泠冲过去,顾不上行礼,声音急促,快！有危险！有人要对若水轩不利！
李才人和小桃都愣住了。
叶泠你说什么胡话李才人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奴婢没有胡说！叶泠急得快要哭出来,奴婢刚才在御花园,无意中……听到有人密谋,说今晚就要对若水轩动手！要……要灭口！她不敢说出自己感知情绪的能力,只能谎称是听到的。
李才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联想到最近通信的不顺和传递消息太监那越来越明显的【焦虑】,心中早已隐隐不安。此刻听到叶泠的话,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是……是因为那件事吗李才人声音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叶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人,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要么逃,要么……
逃往哪里逃皇宫守卫森严,她们几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李才人眼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叶泠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了王花匠！想到了那条可能存在的宫外通道！
才人！叶泠抓住李才人的手,或许……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试试！百草园！那里有个姓王的管事花匠,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或许他有办法！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
李才人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听到有任何一丝希望,都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好！好！我们现在就去！
不能现在去！叶泠立刻阻止,现在目标太大！而且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必须等到天黑,趁乱才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路清晰起来：才人,您听我说。现在,您和平时一样,不要露出任何异样。小桃,你去准备一些方便携带的金银细软和几件深色的旧衣服。我去……
叶泠顿了顿,看向若水轩那个负责采买、情绪中总是带着【贪婪】和【心虚】的小太监。
我去稳住他。叶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知道,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那个小太监平日里手脚不干净,万一到时候为了自保或者贪财,出卖了她们,后果不堪设想。
叶泠找到那个小太监,借口才人有赏,将自己攒下的、为数不多的一点碎银子塞给了他,并暗示他今晚若水轩可能会有些不太平,让他机灵点,守好自己的嘴巴。
小太监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又感受到叶泠语气中那不容置疑的【警告】（叶泠刻意散发出的情绪）,贪婪和胆怯让他最终选择了沉默,连连点头哈腰表示明白。
安排好这一切,叶泠回到李才人身边。主仆三人,躲在屋子里,紧张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不安】。叶泠紧紧握着那块鹅卵石,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和冷静。
8
夜幕低垂,如同巨大的黑布,将整个皇宫笼罩。若水轩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更添几分诡异。
叶泠、李才人和小桃三人,早已换上了深色的旧衣服,将细软紧紧绑在身上。她们
huddled
together
(挤在一起),躲在房间最内侧,大气都不敢喘。
叶泠将自己的感知能力提升到极致,仔细地聆听着周围的情绪波动。
【紧张】、【期待】、【杀意】……
果然来了！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几股带着浓烈恶意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地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若水轩包围过来！行动非常迅速且专业,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或大内高手！
来了！叶泠低声对李才人说,我们从后门走！快！
三人立刻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若水轩后院一个平时很少有人走的角门。叶泠之前早已观察过,这里相对隐蔽。
就在她们即将打开门栓的时候,院墙外突然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响动！
不好！外面也有人！她们被包围了！
李才人吓得腿都软了,几乎要瘫倒在地。小桃也呜咽起来。
别慌！叶不定！
她知道,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制造混乱,声东击西！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堆放的那些准备冬天取暖用的干柴,又看了看房间里还未熄灭的油灯,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小桃,把油灯拿来！叶泠低声命令道。
小桃虽然害怕,但还是听话地将油灯递了过来。
叶泠深吸一口气,对李才人说：才人,一会儿我把柴火点燃,制造混乱,你们趁机从角门冲出去,一路往百草园跑！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那你呢李才人拉住她,声音颤抖。
我自有办法脱身！叶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快走！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说完,她不再犹豫,将油灯里的火油小心地倒在干柴堆上,然后用火折子点燃！
呼——！
干燥的木柴遇到火油,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走水啦！若水轩走水啦！叶泠用尽全力尖叫起来,同时将剩下的火油泼向旁边的窗棂和木门！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尖叫声,果然打乱了外面那些杀手的部署！他们显然没想到里面的人会选择如此激烈的反抗方式！一时间,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
趁现在！快走！叶泠推了李才人和小桃一把。
两人也知道刻不容缓,咬着牙,拉开角门的门栓,一头冲了出去！
叶泠没有跟着她们一起跑。她知道,如果一起跑,目标太大,很可能谁也跑不掉。
她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院子,又看了一眼那些杀手可能包抄过来的方向,转身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更加黑暗茂密的假山丛跑去！她要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白天观察的结果）和夜色的掩护,先躲起来！
她听到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但火光和浓烟为她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她如同黑夜中的狸猫,几个闪转腾挪,就消失在了假山和树丛的阴影之中。
她能感知到那些追兵身上散发出的【愤怒】和【焦躁】,他们显然没想到目标会如此狡猾。
叶泠躲在一处隐蔽的石缝里,屏住呼吸,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她不知道李才人和小桃能不能成功跑到百草园,也不知道王花匠是否真的能救她们。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保住自己。
等到外面的搜捕声渐渐平息,火势也被赶来的救火太监宫女们控制住（虽然若水轩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叶泠才悄悄地从藏身之处溜了出来。
她没有立刻去百草园。她知道,那里现在可能很危险。
她凭借着对宫内路径的记忆和情绪感知的辅助（避开那些情绪紧张、带着【警惕】的巡逻队伍）,小心翼翼地绕了一大圈,来到了一个她之前无意中发现的、极其偏僻、几乎已经废弃的冷宫附近。
这里荒草丛生,阴森恐怖,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她找到一间还算完整的破败小屋,躲了进去。
她需要时间,需要信息。她要先弄清楚,到底是谁要对付李才人目的是什么王花匠那边情况如何
只有掌握了足够的信息,她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永远是第一要务。
9
叶泠在废弃的冷宫里,小心翼翼地躲藏了两天。
这两天里,她靠着之前藏起来的一点点干粮和在附近找到的还能饮用的雨水勉强维生。更重要的是,她利用自己敏锐的情绪感知能力,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悄地捕捉着宫里流动的各种信息和情绪。
若水轩走水的事情,果然在宫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官方的说法是意外失火,李才人及其宫女葬身火海。但叶泠能感知到,许多宫女太监在私下议论时,情绪中都带着【怀疑】、【恐惧】和【讳莫如深】。显然,明眼人都知道这绝非意外那么简单。
她还感知到,宫里的守卫明显加强了,尤其是靠近百草园的方向,巡逻的队伍增多了,而且那些侍卫的情绪都异常【警惕】和【紧张】。这让她更加担心李才人、小桃以及王花匠的安危。他们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
更让叶泠心惊的是,她偶尔能感知到几股极其阴冷、带着【杀意】和【搜寻】意味的情绪波动,在宫中各处游荡,似乎还在寻找着什么漏网之鱼。她毫不怀疑,那些人找的就是自己！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该怎么离开王花匠那边情况不明,她不敢贸然前去。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或者说,一个巨大的风险,降临了。
这天傍晚,叶泠冒险溜出冷宫,想去御膳房附近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弄到点吃的。路过一片梅林时,她突然感知到一股极其强烈的、濒临崩溃的【绝望】、【痛苦】和【不甘】的情绪,从梅林深处传来！
这种情绪的强度,甚至超过了当初原主临死时的怨念！
叶泠心中一惊,好奇心驱使她悄悄循着情绪来源摸了过去。
只见梅林深处,一个穿着华贵宫装、珠翠环绕的女子,正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手中紧握着一支断裂的金簪,泪流满面,口中喃喃自语,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从她身上残留的强烈【嫉妒】、【怨毒】以及此刻的【绝望】来看,叶泠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应该就是宫里某位失宠或者被打入冷宫的高位妃嫔。
叶泠本想悄悄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触摸到旁边一棵梅树的树干。
瞬间,一股同样强烈的【暴戾】、【杀意】和【厌恶】情绪传来,伴随着一个清晰的画面碎片——当今圣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正一脸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机！甚至还有一个念头碎片：【贱人……竟敢算计朕……留你不得……】
叶泠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个妃子失宠的原因,竟然是触怒了龙颜,甚至可能被皇帝动了杀心！
而更让叶泠震惊的是,她从皇帝残留的情绪中,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若水轩事件相关的【忌惮】和【后怕】！
难道……对若水轩动手的人,竟然是……皇帝本人！
或者说,是皇帝默许甚至指使的！
这个猜测让叶泠浑身冰冷！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想通过正常途径离开皇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这时,地上那个濒临崩溃的妃子,突然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因为震惊而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叶泠！
谁！那妃子厉声喝道,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警惕。
叶泠暗叫不好！被发现了！
她急中生智,连忙从藏身处走出来,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恭敬：奴婢……奴婢无意冲撞娘娘！奴婢只是路过！
那妃子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变幻莫测。她此刻情绪极不稳定,再加上可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反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路过她冷笑一声,这梅林深处,也是你这种下等宫女能来的地方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叶泠心中飞快计较。这个妃子既然已经被皇帝厌弃甚至动了杀心,那她就是个将死之人。一个将死之人,或许……反而能成为自己逃出生天的棋子
娘娘恕罪！叶泠磕了个头,抬起头,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奴婢确实是无意闯入,但也确实……感知到了娘娘心中那份不甘和绝望。
她决定赌一把！直接点破！
放肆！那妃子果然被激怒了,你一个贱婢,竟敢窥探本宫的心思！
奴婢不敢窥探,只是……略通一些望气观心之术。叶泠半真半假地说,奴婢观娘娘气色晦暗,印堂发黑,恐有大祸临头。但娘娘眉宇间尚有一丝紫气未散,若能抓住最后一线生机,或许……尚有转圜余地。
她这番故弄玄虚的话,果然让那本就心神不宁的妃子将信将疑起来。
望气观心转圜余地那妃子喃喃道,眼神里闪过一丝希冀,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晚了……一切都晚了……
不晚！叶泠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娘娘还不想认命,就还有机会！奴婢不才,或许能为娘娘……指出一条生路！
她要利用这个濒死的妃子,为自己创造一个逃离皇宫的机会！
10
叶泠最终成功地说服了那位已经心如死灰、姑且称之为宸妃的女子。
当然,靠的不仅仅是故弄玄虚的望气观心之术,更重要的是,叶泠利用情绪感知,精准地捕捉到了宸妃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执念——她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她想报复！她想让那个薄情寡义的皇帝后悔！
叶泠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告诉宸妃,自己或许有办法让她在临死前,风光一把,甚至可能给皇帝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具体的计划是：叶泠利用自己对宫内路径的熟悉和情绪感知的预警能力,帮助宸妃避开守卫,潜入一个关键的地点——皇家祭天台。按照祖制,皇帝每年都会在特定日子去祭天台祈福。而宸妃知道一条极其隐秘的、可以绕过大部分守卫通往祭天台附近的小路。
宸妃要做的是,在皇帝下次祭天时（叶泠通过感知宫中负责礼仪的太监情绪,推断出祭天日期就在几日之后）,以一种极其惨烈和公开的方式,死在祭天台上,并留下血书,控诉皇帝的薄情寡义和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宸妃确实掌握了一些可能让皇帝难堪的后宫秘闻）。
而叶泠的要求是,宸妃必须利用她最后的力量和人脉（一个失宠的妃子,多少还有几个可以利用的旧人）,帮助叶泠制造一个混乱的局面,让她可以趁乱混出宫去。
这是一个疯狂的、互相利用的计划。宸妃用自己的死来报复和诅咒,叶泠则借她的死来换取一线生机。
接下来的几天,叶泠和宸妃秘密地准备着。叶泠利用情绪感知,多次确认了祭天台附近的守卫情况和那条密道的安全性。宸妃也暗中联系了她仅存的几个心腹太监宫女,许以重利,让他们在祭天当日,在宫中其他几个地方同时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混乱（比如失火、斗殴等）,以分散守卫的注意力。
祭天大典当日。
天气阴沉,如同叶泠此刻的心情。
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种肃穆而紧张的氛围中。皇帝銮驾在重重护卫下,缓缓驶向祭天台。
按照计划,宸妃早已换上了一身素白的长裙,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和决绝,在叶泠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祭天台附近一处隐蔽的角落。
而叶泠,则换上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最普通的小太监的衣服,脸上也做了些简单的伪装,混在那些负责打杂、情绪普遍【紧张】又有些【兴奋】（能见到皇帝）的小太监队伍里,慢慢朝着宫门的方向移动。
时辰一到,祭天大典正式开始。皇帝登上高台,焚香祷告。
就在仪式进行到一半时,意外陡生！
先是宫中几个不同的方向,几乎同时传来了喧哗声和示警的钟声！有地方失火了！有人打起来了！
守卫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大半！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从祭天台侧后方的阴影里冲了出来！正是宸妃！
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手里挥舞着那支断裂的金簪,朝着高台上的皇帝凄厉地哭喊着什么！
现场一片大乱！侍卫们蜂拥而上,想要将她拿下！
而宸妃,却在被侍卫抓住的前一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金簪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同时,她用手指蘸着心口的鲜血,在洁白的祭天台石阶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触目惊心的怨字！
鲜血染红了祭天台,也染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皇帝的脸色铁青,祭天大典被迫中断！整个皇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叶泠趁着大部分守卫都被吸引到祭天台和各处意外地点的时机,利用情绪感知避开残余的盘查,低着头,跟随着一群奉命出宫采买、情绪惶惶然的太监队伍,一步一步,挪向了那扇沉重而威严的宫门！
她能感受到身后那冲天的怨气和混乱,也能感受到宫门口守卫那陡然提升的【警惕】和【盘查】情绪。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
她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身边那些小太监一样惶恐不安。
当她走到宫门口,接受守卫盘查时,她触摸到了那冰冷的门钉。
一股强烈的【自由】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和【期盼】,瞬间充满了她的内心。
守卫例行公事地检查了她的腰牌（宸妃帮忙弄到的假腰牌）,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或许是因为她伪装得太好,或许是因为宫里的混乱让他们无心细查,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叶泠低着头,快步走出了那扇如同巨兽之口般的宫门！
当墙外自由的风吹拂在她脸上时,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终于……逃出来了！
她没有回头。她知道,皇宫里的腥风血雨还未结束,宸妃的死会引发怎样的后续,她无从得知,也不想再关心。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开始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至于未来……
叶泠摸了摸怀里那块一直陪伴着她的、温润的鹅卵石,感受着那份依旧存在的【暖意】和【安心】。
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去找找原主的哥哥那个在记忆碎片中,一直说着要保护她的哥哥。
路漫漫其修远兮。但至少,她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迎着宫外刺眼的阳光,叶泠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汇入了墙外那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如同一滴水,融入了江河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