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剖腹之恨
将军府的偏院,木床柱上绑着的绸带已经勒进血肉,宁婉柔仰躺在被子上,腹部高高隆起,身下漫开的不是羊水,而是鲜血。四个粗使婆子按着她的四肢,屋内弥漫着血腥与熏香混合的诡异气味。
时辰到了,生不下来,就剖吧。将军就要从边关回来了宁婉晴一袭正红蹙金牡丹裙,葱指轻抚发间衔珠步摇,朝医婆微微颔首。
大小姐,这...没有麻沸散...医婆的手在发抖。
宁婉晴轻笑一声,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医婆皱巴巴的脸:用你给母牛接生的手艺就行。记着,我要孩子活着。她转头看向宁婉柔,忽然掐住她下巴,至于这个贱婢,死了正好喂狗。
冰凉的刀刃贴上肚皮时,宁婉柔瞳孔骤缩。她怀孕不足月,却被强行灌下催产药,此刻羊水未破宫口未开,分明是要活剖取子!
宁婉晴!你不得好死——啊!
钢刀划开皮肉的剧痛让她脖颈青筋暴起,惨叫穿透雨夜。雷光闪过雕花窗棂,照亮宁婉晴兴奋到扭曲的脸。刀刃继续向下,像裁开一匹上好的绸缎,只是涌出的不是丝絮,而是滚烫的肠脏。
轻些!伤着我儿你全家陪葬!宁婉晴呵斥着,自己却凑近血淋淋的创口,亲手拨开颤动的脂肪层。
宁婉柔的意识在剧痛中漂浮,恍惚看见医婆血手掏出一个青紫色的小身体。婴儿微弱如猫叫的啼哭声响起时,她挣扎着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腕:孩子...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宁婉晴接过襁褓,忽然大笑,从今往后,这是将军府嫡长子,是我宁婉晴十月怀胎所出!她故意将婴儿举到宁婉柔视线所及之处,却又在她即将触碰时后退三步,瞧清楚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碰他一根指头。
鲜血从剖开的腹腔汩汩涌出,宁婉柔感到生命随着热流消逝。她死死盯着那个皱红的小脸,嘴唇颤抖着念起幼时姨娘教的安魂曲。
真恶心。宁婉晴突然俯身,红唇贴在她渗血的耳边,知道你那个贱婢娘亲怎么死的吗她为了让我饶你一命,吞了我赏的金钗。喉咙都戳穿了,还跪着给我磕头呢...她满意地看着宁婉柔浑身痉挛,对了,她临死前求我告诉你,好好活着。
啊——!宁婉柔的惨叫混着血沫喷在宁婉晴脸上,绑带在剧烈挣扎中崩断一根,染血的指甲在床柱刮出五道深痕。"为什么"
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宁婉柔的意识开始模糊。她想起这一年来被囚禁在将军府偏院的日日夜夜,想起怀孕前那些晚上被点燃的迷情香,想起那个她从未看清面容的夫君。
为...什么...宁婉柔的手指痉挛地抓挠着床面,我已经...按你说的...生下...
为什么还要你死宁婉晴直起身,用绣着金线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仿佛刚才的接触玷污了她,我的好妹妹,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让你活着离开,让这个秘密有朝一日被揭穿吧
屋外风雪更急,一阵狂风撞开摇摇欲坠的窗板,卷着雪花扑进来。宁婉柔裸露的伤口被寒风一激,疼得她浑身抽搐。
宁婉晴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从一年前你替我洞房那夜起,你就注定要死。只是我没想到,你这贱婢生的身子骨这么硬,剖腹取子还能撑这么久。
宁婉柔瞳孔骤缩,记忆如利刃般刺入脑海——一年前那个雪夜,花轿临门时她被强行换上嫁衣,送入洞房。迷情香的甜腻气味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下来..
宁婉晴慢条斯理擦去脸上血点:你以为你替我与将军同房,真能飞上枝头不过是借你的肚子生个嫡子罢了。"
"萧翊脸上有那么长的疤,那么丑,举止又粗鲁,他哪有资格碰我有了这个孩子,我就可以坐稳将军夫人的位子,"
"如果不是他,需要萧翊的兵符,哼,我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会嫁给他!……"宁婉晴脸上带着娇羞的笑,顿了顿,她示意婆子端来药,喝了吧,好歹让你死得明白了。
剧毒发作比失血更快,她视线开始模糊,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床幔。撕裂的锦缎声中,她一字一顿诅咒:宁婉晴,我愿魂飞魄散...换你世世...不得好死!
轰隆——!
惊雷劈落院中老槐树的同时,宁婉柔的手重重垂落。鲜血浸透三层床褥,顺着雕花床脚滴答成洼,倒映出宁婉晴抱着婴儿哼歌的扭曲身影。
第2章
洞房博弈
"夫人,将军马上就到新房了,您快准备准备!"一声熟悉的声音把宁婉清惊醒。
红烛摇曳,宁婉柔端坐在喜床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今夜,她被下了迷情香,与同样中药的萧翊有了夫妻之实,第二日开始就被宁婉晴下药囚禁在将军府偏院,从此开始了长达一年的被囚禁的噩梦。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上。宁婉柔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角落的鎏金香炉上——果然已经升起袅袅青烟。
来得及...她咬唇低语,一把掀开盖头,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纤细的腰肢轻摆,刻意让嫁衣勾勒出曼妙曲线。她几步冲到香炉前,毫不犹豫地将迷香倒出窗外。
刚做完这一切,房门就被推开。
你在做什么
低沉冷硬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宁婉柔浑身一颤。她缓缓转身,红唇微启,眼中适时泛起水光:将军...
萧翊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门口,高大身躯几乎堵住整个门框。烛光下,他面容棱角分明,左眉上一道疤痕平添几分野性。最让宁婉柔心惊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此刻正冷冷注视着她。
你不是宁婉晴。萧翊大步走近,眼神清明,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香炉。
宁婉柔后退一步,后腰抵上窗台。她故意让衣领微松,露出精致的锁骨,眼波一转,计上心头:将军明鉴,妾身宁婉柔。嫡姐突发急病,父亲恐耽误吉时...
萧翊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力道大得生疼:宁家当本将军是什么人新娘也能随意调换
疼痛让宁婉柔眼中泛起泪光,却更添几分楚楚动人:将军若不满,明日可送妾身回府。她微微仰头,让烛光洒在雪白颈项上,只是...今日满朝文武皆见宁家女入将军府...
威胁我萧翊冷笑,手上力道加重。
宁婉柔吃痛轻哼,却倔强地扬起嘴角:妾身不敢。只是...她突然贴近,红唇几乎擦过他耳垂,将军若留下妾身,既可全两家颜面,又可得一得力...盟友。
萧翊眸色一沉,突然瞥见窗纸上的人影。宁婉柔也注意到了,眼中精光一闪。
将军请看。她故意提高声调,从袖中取出空白信笺,这是家父让妾身转交的密信。
趁萧翊低头瞬间,她猛地扫落茶盏,同时压低声音:窗外有人!
瓷器碎裂声中,萧翊如鬼魅般闪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寒风卷雪而入,宁婉晴的心腹丫鬟翠浓踉跄后退。
翠浓宁婉柔故作惊讶,姐姐让你来的
翠浓面如土色:小姐让奴婢来看看二小姐是否安顿好了...
宁婉柔唇角微勾:回去告诉姐姐,妹妹一切安好。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请她...放心。
翠浓仓皇逃走。萧翊关上窗,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你早知道有人偷听
猜的。宁婉柔弯腰拾碎瓷,故意让衣领大开,露出诱人曲线,将军现在信了吗妾身对您...有用。
萧翊盯着她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突然问道:为何倒掉迷香
宁婉柔心头一跳。她缓步走近,玉指轻抚他胸前衣襟:因为...红唇凑近他耳畔,妾身想要将军...清醒地要我,知道要的是我。
萧翊眸色骤深,一把扣住她纤细腰肢。宁婉柔顺势贴上去,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得
记住你的话,盟友。萧翊嗓音低哑,突然将她打横抱起,今夜,就让本将军看看你的...诚意。
红帐落下,宁婉柔在他身下绽放如花。这一夜,她要用这具重生归来的身体,让这个冷面将军食髓知味,让嫡姐算计落空,既然嫡姐不想嫁,那她来替她嫁好了。
想来翠浓回去应该告诉宁婉晴,将军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为了不被将军问责,他们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嫡姐生病了,所以让她替嫁的借口……
窗外风雪渐急,却掩不住帐内春色无边。命运的齿轮,从今夜开始转向。
第3章
暗香浮动
晨光透过窗纱洒入内室,宁婉柔早已醒来。她侧卧在锦被中,静静注视着睡着上的萧翊。男人刀削般的轮廓在晨光中柔和了几分,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阴影。
宁婉清轻手轻脚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她取过屏风上挂着的月白色中衣披上,系带时故意让衣领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布满红痕的肌肤。
将军醒了她柔声问道,眼角余光瞥见萧翊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萧翊睁开眼,漆黑的眸子瞬间锁定了她。宁婉柔假装没注意到他瞬间紧绷的身体,转身倒了杯热茶,俯身递给他。这个角度,恰好能让萧翊从敞开的领口看见更多春光。
昨夜睡得可好她眼波流转,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
萧翊接过茶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喉结微动:尚可。
宁婉柔心中暗笑。前世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冷面将军,原来也会为女色所动。她故意在他面前缓缓系好衣带,动作优雅又撩人。
今日回门,妾身已命人备好礼物。她走到妆台前坐下,拿起木梳,只是不知将军可愿陪同
铜镜中,她看见萧翊起身走到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接过木梳,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耳垂:夫人希望我去
宁婉柔呼吸微滞。这男人学得倒快。
自然。她仰头看他,红唇微启,有将军在,父亲和嫡母...才会更忌惮。
萧翊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为她梳理长发:如你所愿。
他的动作出奇地轻柔,宁婉柔几乎要沉溺在这份温柔里。但铜镜中映出的那张俊脸依然冷峻,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将军不好奇吗她突然问,为何嫡姐宁可不嫁,也要设计我替嫁
萧翊放下木梳,双手撑在妆台两侧,将她困在怀中:我更好奇的是,你为何如此...配合。
他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宁婉柔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紧张。
我说过,我们可以是盟友。她转身面对他,红唇几乎贴上他的下巴,将军想要一个听话的妻子,我想要宁家付出代价。各取所需,不好吗
萧翊眸色转深,突然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下来。这个吻带着侵略性,仿佛在宣示主权。宁婉柔先是一惊,随即热烈回应,甚至大胆地咬了下他的唇。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记住你的话,盟友。萧翊嗓音低哑,拇指擦过她红肿的唇瓣,别让我失望。
宁婉柔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第一步棋,下得不错。
回门的马车内,宁婉柔特意换了身胭脂红的裙装,衬得肌肤如雪。她慵懒地靠在萧翊肩上,指尖在他掌心画圈。
将军,待会儿见到父亲...
我自有分寸。萧翊握住她作乱的手,不过夫人今日的装扮,倒不像是去示威的。
宁婉柔轻笑:怎么不像她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将军有多...宠爱妾身。
萧翊眸光一暗,突然将她拉入怀中:那夫人可要演得像些。
马车停在宁府门前,萧翊先一步下车,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将宁婉柔抱了下来。她娇笑着靠在他怀中,余光却瞥见门口站着的宁婉晴瞬间扭曲的脸。
妹妹真是好福气。宁婉晴强撑着笑容迎上来,将军如此疼爱...
萧翊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揽着宁婉柔的腰径直入内。宁婉柔感受着腰间有力的手臂,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正厅内,宁丞相和宁夫人端坐上位。见他们进来,宁丞相立刻起身相迎,而宁夫人的笑容则僵硬得可怕。
贤婿来了,快请坐。
萧翊冷淡地点头,却先为宁婉柔拉开椅子,才在她身旁坐下。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宁丞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柔儿在将军府可还习惯宁夫人假意关心道。
宁婉柔抿唇一笑,眼波流转地看向萧翊:将军待我极好,夜夜...她恰到好处地停顿,脸颊泛起红晕。
宁夫人手中的茶盏差点打翻。宁婉晴更是脸色煞白——她明明安排了翠浓点迷香,计划为何会失败
贤婿啊,宁丞相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近日朝中关于北疆军饷一事...
萧翊打断他:今日不谈公务。他伸手为宁婉柔理了理鬓发,我是陪夫人回门的。
宁婉柔险些笑出声。这男人演起宠妻狂魔来,倒是驾轻就熟。
午宴时,宁婉柔故意频频为萧翊布菜,娇声软语地劝他多吃。萧翊则来者不拒,甚至偶尔喂她一口,惹得在座众人神色各异。
妹妹与将军真是...鹣鲽情深。宁婉晴酸溜溜地说,眼中满是嫉恨。
宁婉柔正要回应,突然感觉桌下有人蹭她的腿。她以为是萧翊,正想嗔怪他大胆,却见萧翊眉头一皱,猛地起身——
啊!宁婉晴惨叫一声,她的手腕被萧翊狠狠攥住,一根细长的银针从她袖中掉出,针尖泛着诡异的蓝色。
满座哗然。
宁大人,萧翊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宁丞相面如土色,宁夫人则慌忙辩解:误会!一定是误会!晴儿她...
够了。萧翊揽住宁婉柔的腰,今日就到此为止。既然你们擅自做出替嫁的事,不把我和夫人放在眼里,那以后就断亲吧!!夫人,我们回府。
走出宁府大门时,宁婉柔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她没想到宁婉晴竟敢当着萧翊的面下手。
怕了萧翊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
宁婉柔摇头,反而贴近他:有将军在,妾身什么都不怕。
回府的马车上,她主动坐进萧翊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今日多谢将军。
萧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针上有毒。
宁婉柔心头一凛。果然,宁婉晴已经迫不及待要除掉她了。
将军为何护我她轻声问,我们只是...盟友。
萧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吻住了她。这个吻比早晨那个更加火热,几乎夺走了她的呼吸。分开时,两人都气息紊乱。
因为,他粗粝的拇指擦过她红肿的唇瓣,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宁婉柔心跳漏了一拍。东西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个所有物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但她很快压下——这样也好,至少说明他对她有占有欲。
那将军可要...保护好你的东西。她媚眼如丝,主动献上红唇。
马车内温度骤升,萧翊的大手探入她的衣襟。宁婉柔配合地仰起头,任他为所欲为,心中却冷静地计算着——情欲是最好的武器,她要让这个男人彻底沉沦。
回到将军府,萧翊直接将她抱进了寝殿。红烛高燃,帐幔低垂,这一夜,宁婉柔使尽浑身解数,让这个冷面将军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当萧翊终于在她怀中沉沉睡去时,宁婉柔轻轻抚过他汗湿的胸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别怪我利用你,将军。她无声低语,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冷冷注视着这人间的爱恨纠葛。
第三章
魅影棋局
晨光透过窗纱洒进内室,宁婉柔睁开眼,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身下是柔软的大红婚床,而非记忆中阴冷潮湿的偏院。她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腹部,那里还没有那道狰狞的伤疤。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宁婉柔立刻绷紧了神经。
夫人醒了吗一个年长侍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将军命奴婢来伺候夫人梳洗。
宁婉柔松了口气,掀开锦被起身:进来吧。
三个侍女鱼贯而入,为首的捧着铜盆,第二个拿着梳篦,最后一个则托着一套崭新的湖蓝色衣裙。宁婉柔认得她们——前世在将军府中,这几位都是近身伺候萧翊的一等丫鬟。
奴婢春桃,奉将军之命今后伺候夫人。年长侍女福了福身,眼角已有细纹,但举止干练,将军说,请夫人梳洗后到书房一见。
宁婉柔微微颔首,任由她们伺候自己洗漱更衣。当春桃为她挽发时,铜镜中映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这是她,却又不是那个被囚禁五年后憔悴不堪的她。现在的她肌肤如雪,杏眼含春,唇不点而朱。
夫人真美。春桃由衷赞叹,将一支白玉簪插入发髻,难怪将军昨夜...
宁婉清指尖一颤,打断她:将军什么时候起床的
春桃会意一笑:将军四更天就起身练剑了,说是...睡不着。
一丝笑意浮上宁婉柔的唇角。看来她的存在确实影响了萧翊。前世这个时候,她因迷香神志不清,根本不记得萧翊有何反应。但这一世,她要让这个男人记住她,爱上她,成为她复仇最有力的武器。
梳妆完毕,宁婉柔跟着春桃穿过回廊。将军府比她记忆中更为宏伟,亭台楼阁间处处透着武将世家的肃穆之气。书房外站着两名侍卫,见到她立刻行礼。
夫人请进。其中一人为她推开门。
书房内,萧翊正站在一幅边境地图前沉思。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配着一柄短刀。晨光中,他的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眉间那道疤痕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宁婉柔轻咳一声:将军找我
萧翊转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坐。
宁婉柔款款落座,故意选了窗边的位置,让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她注意到萧翊的视线几次不经意扫过她的曲线。
替嫁之事,你有何解释萧翊开门见山,声音冷硬如铁。
宁婉柔早有准备:将军明鉴,妾身确实是被迫代嫁。但既入将军府,便是将军的人。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妾身不愿做任何人的傀儡,包括宁家。
萧翊眯起眼:你恨他们
将军难道不恨那些轻视您、算计您的人吗宁婉清不答反问,指尖轻轻划过桌面,您战功赫赫,却因'粗鄙武夫'的名声被世家贵女嫌弃。我嫡姐宁婉晴宁可让我替嫁也不愿与您同房,这份羞辱,将军能忍
萧翊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突然逼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胆子不小。
宁婉柔不躲不闪,反而仰起脸,红唇几乎贴上他的下巴:将军喜欢胆大的,不是吗她能感觉到萧翊的呼吸一滞,手腕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两人对视片刻,萧翊突然松开手,转身走向书架:你想要什么
合作。宁婉柔揉着手腕,声音坚定,我做您名义上的夫人,帮您应对京城这些弯弯绕绕;您给我庇护,让我有机会...她顿了顿,讨回公道。
萧翊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绷紧:你打算怎么讨
不急。宁婉柔起身,款步走到他身后,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松木与铁锈的气息,先让将军看看妾身的价值。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将军,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
萧翊皱眉:带进来。
两名侍卫押着翠浓进入书房。宁婉晴的心腹丫鬟此刻鬓发散乱,脸上还有个明显的掌印。
将军饶命!翠浓一见到萧翊就跪地磕头,奴婢只是奉我家小姐之命,来给二小姐送些贴身衣物...
哦宁婉柔轻笑,姐姐这么关心我那为何要鬼鬼祟祟的偷听
翠浓脸色煞白:奴婢没有...
搜她身。萧翊冷声命令。
侍卫从翠浓袖中摸出一个小纸包。萧翊接过,捻起一点粉末闻了闻,脸色骤变:迷情香。
宁婉柔心中一凛。前世就是这东西毁了她一生。她走到翠浓面前,俯下身,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姐姐还交代你什么是不是...每晚都要在将军房中点燃此香
翠浓浑身发抖,不敢抬头。
回答夫人。萧翊的声音像淬了冰。
小、小姐说...翠浓结结巴巴,要确保将军与二小姐...同房...直到...直到有孕...
宁婉柔袖中的手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前世种种屈辱涌上心头,但她面上不显,反而露出一丝妩媚笑意:姐姐真是用心良苦。她转向萧翊,将军现在明白宁家的打算了
萧翊眼中怒火翻腾,一把揪起翠浓的衣领: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再有下次...他凑近丫鬟耳边,声音低得可怕,我就让她消失……。
翠浓几乎瘫软,被侍卫拖了出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宁婉柔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梅花,轻声道:将军现在可信我了
萧翊走到她身后,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你打算怎么应对
将计就计。宁婉柔转身,与他四目相对,宁家想掌控将军府,我们就让他们以为成功了。她红唇微勾,不过,得按我们的方式来。
萧翊凝视她片刻,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宁婉柔心跳漏了一拍,但没有退缩。
你很聪明。萧翊拇指擦过她的唇角,但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宁婉柔顺势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侧:将军放心,妾身很清楚...谁才是我的靠山。她舌尖轻轻舔过他的指尖,感受到男人瞬间绷紧的身体。
萧翊猛地抽回手,转身走向书案:今晚家宴,你与我同去。
宁婉柔知道这是认可的信号,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回到寝殿,宁婉柔立刻唤来春桃: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浴桶中热气氤氲,宁婉柔浸在洒满花瓣的水中,思绪万千。第一步已经成功,萧翊开始对她产生兴趣。接下来,她要让这份兴趣变成渴望,再变成离不开的迷恋。
夫人,将军派人送来了新衣裳。春桃捧着一套绯红色纱裙进来,眼中满是惊艳,这料子可是江南进贡的云烟纱,一年只得十匹。
宁婉柔唇角微扬。看来她的撩拨见效了。她起身出浴,水珠顺着玲珑曲线滚落。春桃为她擦干身子时,忍不住赞叹:夫人身段真好,难怪将军...
将军怎么了宁婉柔故意问道。
春桃压低声音:将军从不让女子近身,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可今早他竟亲自去库房挑了这匹布料,说要给夫人做衣裳。
宁婉柔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替我谢谢将军。
换上绯红纱裙,宁婉柔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薄如蝉翼的衣料下,雪肌若隐若现;高腰设计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宽大的挽袖口更添几分飘逸。她将长发半,余下青丝如瀑垂落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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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真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春桃看得呆了。
宁婉柔取出一盒胭脂,轻轻晕染在眼尾:今晚家宴,都有谁参加
就将军和几位心腹将领。春桃帮她整理裙摆,将军不喜热闹,都是独自用膳。
宁婉柔点点头,又在腕间、耳后抹了些许茉莉香露。前世她听说萧翊喜欢这个味道。
夜幕降临,宁婉柔踩着点来到花厅。厅内烛火通明,萧翊已端坐主位,下首坐着三位将领。见她进来,谈话声戛然而止。
妾身来迟了。宁婉柔福身行礼,故意让领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
萧翊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过来,",萧翊牵过她的手,对三位将领说,"这是夫人!"。
"见过夫人"三位将领懂萧翊的意思,这是对这位新夫人的认可。
宁婉柔对他们福了福身子。
"都坐吧!"萧翊拉着我坐在他的身边,"今天来让你认认他们,以后府里的事交给你,如果我不在府里,有事可以让人去找他们!""是,将军!"宁婉柔乖巧的应道。
……
晚上,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萧翊比之前都要急切,粗鲁,宁婉柔明显能感觉到萧翊对这副身子的迷恋。
红烛高燃,宁婉柔在锦被间蜷缩着,浑身汗湿。
萧翊撑在她上方,眉头紧锁:这就受不住了
她眼前发黑,指尖揪着床单想保持清醒,却还是软软倒了下去。
最后的意识里,是萧翊猛然变色的脸,和他一把将她捞起的臂膀——
传太医!
……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宁婉柔刚一动,就听见一声冷哼。
宁家连饭都不给你吃萧翊坐在床边,手里端着药碗,脸色阴沉得可怕,瘦得一把骨头,也敢来招惹本将军。
她下意识想反驳,却被他捏住下巴灌了一口苦药。
从今日起,萧翊擦去她唇边药汁,不容置疑道,寅时起床,随我习武。
---
天还未亮,宁婉柔就被拎到了校场。
握紧。萧翊从背后环住她,大手包住她执剑的手,手腕发力,不是胳膊。
他胸膛紧贴她的后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宁婉柔心跳加速,剑尖乱颤,险些脱手。
专心。萧翊低斥,却在她腿软时一把揽住她的腰,才半个时辰就不行了
宁婉柔咬唇。她两世为人,何曾吃过这种苦可每当她想放弃,就会想起前世柴房里被剖腹的剧痛——
再来!
萧翊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
三月的桃花林里,落英缤纷。
敌人这样抱你时,萧翊突然从背后锁住宁婉柔,肘击这里。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肋下。
宁婉柔故意往后一仰,两人齐齐摔进厚厚的花瓣堆里。
将军,她红唇微扬,指尖划过他喉结,这招管用吗
萧翊眸色一暗,翻身将她压住:试试才知道。
唇齿交缠间,宁婉柔忽然摸到他腰间匕首,一个旋身反将他制住——
很好。萧翊任由刀尖抵着喉咙,低笑出声,今晚有赏。
---
烛光下,宁婉柔气喘吁吁地趴在萧翊胸膛上。
今日马步多坚持了一刻钟。他大手抚过她汗湿的后背,奖励。
这奖励要了她半条命。
但当她真正疲惫时,萧翊却只是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
宁婉柔怔忪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大半年来,宁府仿佛从她的世界消失了,没有毒杀,没有算计,只有……
将军。她突然轻声问,为什么对我好
萧翊沉默片刻,捏起她下巴:你是我的妻子。
月光透过纱帐,宁婉柔第一次觉得,或许这一世可以不一样。
第四章
惊鸿偶遇
西市街口,宁婉柔执一柄素纱团扇,半遮娇颜,慢悠悠地逛着绸缎庄。
萧翊出征在即,她借口为将军裁制新衣,实则想趁机打探宁府动向,这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打听到姨娘的消息,她是在担心,决定自己亲自来引蛇出洞!
小姐,这匹云锦正衬您肤色。青柳捧着一匹月白色锦缎笑道。
宁婉柔指尖抚过缎面,余光却瞥见斜对面茶楼二楼,一道熟悉的身影——宁婉晴
她今日未着往日的锦绣华服,反而一身素雅衣裙,头戴帷帽,似在等人。
青柳,你去问问掌柜,可有北疆来的火浣布。支开丫鬟,宁婉柔悄然靠近茶楼。
二楼雅间窗扉半开,宁婉晴正被一名华服男子搂在怀中,衣裳凌乱,男人在她身上动作着,嫡姐面色绯红,声音娇媚,男子背对着窗,看不清面容,但腰间一枚**蟠龙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皇室之物!
宁婉清心头一跳,屏息凝神。
……殿下何必亲自来宁婉晴声音甜腻,与平日判若两人,若是被人瞧见……
怕什么男子低笑,嘴唇掠过她脸颊,你父亲既已答应合作,你便是本殿下的人,等大事成,本殿便以最高位迎接你和孩子。
宁婉晴娇嗔:那将军府的事……
照计划进行。男子语气渐冷,萧翊必须死,而他的'遗腹子',将是本殿下掌控北疆军权的关键。
宁婉柔浑身发冷,正欲再听,身后突然传来青柳的呼唤:小姐,掌柜说火浣布需等三日!
雅间内顿时一静。
宁婉柔迅速退入人群,心跳如鼓——原来如此,难怪嫡姐要她代她洞房,还急着要翠浓夜夜下迷情药,原来嫡姐竟与人合谋,不仅要借她的肚子生子,还要害死萧翊!
不行,她得加快速度,先找到姨娘。
当夜,宁婉清换上一身夜行衣,悄然潜入宁府。
借着月光和对地形的熟悉她摸到西厢偏院。此处常年锁闭,前世她偶然听丫鬟提过,府里犯了错的仆妇都关在这里。
刚翻过墙,忽听两个婆子边走边嘀咕:
那李氏骨头真硬,饿了三日还不肯画押。
夫人说了,再不认偷盗的罪,明日就打断她儿子的腿……
李氏儿子
宁婉清瞳孔骤缩——姨娘本家姓李,而她哪来的儿子除非……那是指她!
她屏息跟上去,见婆子进了最角落一间上锁的屋子。窗缝透出微光,隐约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是姨娘!!
同一时刻,将军府书房。
萧翊指尖摩挲着一枚黑子,面前棋盘星罗密布。
夫人今日去了西市他淡淡问道。
暗卫单膝跪地:是。夫人进了锦绣庄,后曾在如意茶楼下驻足片刻。
茶楼……萧翊落下一子,查清当日二楼雅间是谁包的。
已经查过。暗卫压低声音,是三皇子。
棋子咔地裂开一条缝。萧翊眸色森寒:继续盯紧宁府。尤其是……他指尖划过棋盘上一枚被围困的白子,西厢。
宁婉柔伏在草丛中,看着巡逻护院举着火把渐行渐远。
方才险些被发现,她急中生智学野猫叫才蒙混过关。现在必须尽快离开,但姨娘近在咫尺……
喵呜~
她又轻唤一声,窗内突然传来微弱的敲击声——三长两短,正是幼时她和姨娘约定的暗号!
泪水瞬间模糊视线。她咬牙将一枚银簪塞进门缝,低声道:等我。
她贴着墙根潜行,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女子压抑的啜泣声。
……殿下现在说这些有何用是宁婉晴的声音,"当时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难道要我挺着孕肚嫁进将军府吗
宁婉柔瞳孔骤缩,屏息靠近。
月光下,宁婉晴被一个华服男子搂在怀中。男子背对着她,腰间一枚蟠龙玉佩泛着冷光——皇室之物!
慌什么男子轻笑,等那庶女孩子生下来,提前剖腹取子,到时候这孩子父母都不在了,你趁机照顾,养个两年,那个时候两个孩子看着差别不大,再把将军府嫡子换成我们的孩子,将来整个北疆军权都是我们的。
宁婉柔死死咬住嘴唇。原来如此!嫡姐不愿委身丑陋粗鄙的萧翊,却又要借将军府的权势,替情郎谋夺兵权!
可迷情香失败,那贱婢的肚子……宁婉晴话音未落,突然警觉回头,谁在那里!
宁婉柔急退两步,绣鞋却踩断枯枝——
给我搜!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宁婉柔急退至墙角,后背紧贴冰冷砖石。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夫人好雅兴。萧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夜游宁府,怎么不叫为夫一起"
萧翊揽着她的腰飞回将军府,"解释"!萧翊冷着脸。
"他们以我姨娘胁迫我,我得救她出来,不然她会死的……",宁婉柔想起前世姨娘的死,眼泪决堤而下。
萧翊看她哭得悲惨,抿了抿唇,最终叹了口气,揽她入怀,"我帮你!今天打草惊蛇了,他们肯定会换地方,我让人去打听,你以后别自己冒险,"
"别哭了!"萧翊用粗糙得手指抹去她的眼泪。
宁婉柔靠在萧翊的怀里,听着他说这话,她眼泪更凶了,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她抬起头,双手环住萧翊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她的心酸涩的很,需要一场激烈的运动来缓解。
于是,萧翊这个晚上感受了到了宁婉柔的热情似火,大胆放肆。
如果说宁婉柔想要通过身体利用他,无疑是成功的。他甘愿沉沦……
第5章
烈焰红妆
萧翊出征那日,宁婉柔特意换上了一袭火红色长裙,在城墙上目送大军远去。北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发丝,如同一面燃烧的旗帜。
夫人,风大了,回府吧。丫鬟青柳轻声劝道。
宁婉柔摇摇头,直到军队最末端的旗帜也消失在尘土中,才转身下城。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这一别,至少三个月。三个月,足够她做很多事。
回到将军府,宁婉柔径直去了萧翊的书房。出征前夜,萧翊给了她书房钥匙,这是最大的信任。
府中诸事,夫人可自行决断。他当时这样说,手指却在她掌心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那是他们私下约定的密语,意为小心宁家。
书房内,宁婉柔轻车熟路地打开暗格,取出萧翊留给她的令牌和银票。令牌可调动将军府在城中的暗卫,银票则是供她应急使用。
青柳,去把周管家叫来。
周管家是萧翊的心腹,四十出头,左腿微跛,是战场旧伤所致。他进来时,宁婉柔正在翻阅一本商号名录。
夫人有何吩咐
宁婉柔抬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将军出征,府中不可无人照应。我打算重新整顿内外事务,需要周叔协助。
周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按常理,主母确实有掌家之权,但宁婉柔身份特殊,又是新妇,他本以为她会安分守己等待将军归来。
夫人想如何整顿
宁婉柔从案几上推过一份清单:这些商铺、田庄,都是将军府产业,却多年未有详查。我欲三日内亲自巡视一遍。
周管家接过清单,眉头微皱:这...恐怕不合规矩。夫人初来乍到,还是...
还是什么宁婉柔站起身,裙摆如流水般垂落。她缓步走到周管家面前,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周叔是担心我年轻识浅,还是觉得我这'替嫁'的夫人不配掌家
周管家慌忙低头:老奴不敢。
那就这么定了。宁婉柔转身,指尖轻轻抚过书架上的一排兵书,另外,我需两名可靠的小厮,要机灵些的,能识字算账更好。
当天下午,宁婉柔带着周管家和几名护卫,开始巡视将军府在城中的产业。每到一处,她都仔细查问经营状况,暗中记下掌柜的姓名样貌。无人知晓,她袖中藏着一本小册子,用特制的炭笔随时记录。
三日巡视结束,宁婉柔已初步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络。两名聪明伶俐的小厮——十五岁的阿蛮和十六岁的顺子,成了她的眼线,每日穿梭于京城各大茶楼酒肆,收集消息。
第七日傍晚,阿蛮匆匆回府,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夫人,奴才在醉仙楼听到宁府下人说,宁大小姐明日要来拜访您。
宁婉柔正在绣绷前刺着一只雄鹰,闻言针尖一偏,刺破了手指。血珠渗出,在雪白的绸面上绽开一朵小花。
终于来了。她轻声自语,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次日清晨,宁婉柔特意梳妆打扮。她选了一件湖蓝色对襟襦裙,腰束得极细,更显得胸脯丰盈。发髻高挽,只簪一支白玉兰簪子,清丽脱俗。
夫人,宁大小姐和宁夫人到府了。青柳进来通报时,声音有些发抖。
宁婉柔对着铜镜最后抿了抿口脂,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请她们在前厅稍候,我这就去。
前厅里,宁婉晴一袭杏黄色罗裙,正不耐烦地用杯盖拨弄着茶沫。宁夫人则一脸阴沉,打量着厅内陈设。见宁婉柔进来,两人眼中同时闪过嫉恨之色。
妹妹好大的架子,让母亲和姐姐等了这么久。宁婉晴放下茶盏,声音甜得发腻。
宁婉柔不慌不忙地在上首坐下,才微微一笑:姐姐说笑了。将军府事务繁忙,不比在宁家时清闲。
宁夫人冷哼一声:好个没规矩的丫头!才嫁过来几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母亲教训的是。宁婉柔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女儿确实忘了——忘了宁家是如何用迷香设计将军,又是如何逼迫庶女替嫁的。
你!宁夫人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宁婉晴急忙拉住母亲,勉强笑道:妹妹这是听了谁的闲话当日明明是你自愿代嫁,怎么如今反倒怪起我们来了
宁婉柔放下茶盏,瓷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缓缓抬眼,目光如刀:姐姐,这里没有外人,何必演戏她突然提高声音,还是说,姐姐想让我把迷香的事,当着全府下人的面说个明白
厅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宁婉柔早就安排了几名丫鬟在门外偶然经过。
宁婉晴脸色变了变,突然换了副委屈表情:妹妹,我知道你怨我。可那日我确实突发急病,父亲也是无奈才...她说着,竟挤出几滴眼泪。
宁婉柔乎要为这演技喝彩。前世的她,就是被这副假惺惺的样子骗得团团转。
姐姐这么久不见,看着的确是虚胖了不少呢!姐姐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在家静养。宁婉柔故作关切,对了,前些日子太医来府中请平安脉,说我体内有慢性毒药残留,似乎是'断肠散'呢。姐姐精通药理,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宁婉晴手中的帕子突然落地,宁夫人也瞳孔一缩。
我...我怎会知道...宁婉晴强笑道,妹妹怕是误诊了...
是吗宁婉柔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那这从翠浓房中搜出的药方,姐姐又作何解释
这当然是虚张声势——她并没有确凿证据。但宁婉晴做贼心虚,一见那纸张就慌了神。
你...你血口喷人!宁婉晴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茶盏。
宁婉柔不紧不慢地折起纸张:姐姐别急,这事我还没告诉将军呢。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毕竟,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宁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起宁婉晴:我们走!这贱丫头翅膀硬了,迟早有她哭的时候!
宁婉柔起身相送,声音甜美:母亲姐姐慢走。对了,姐姐若见到翠浓,替我问个好——那丫头自从来'探望'过我后,就再没消息了呢。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击,宁婉晴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两人狼狈的背影,宁婉柔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首战告捷,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当晚,宁婉柔独自在萧翊书房处理账册。突然,一阵风吹开窗子,掀翻了案几上的一摞文书。她弯腰去捡,发现最下面压着一只密封的信匣。
心跳骤然加速,宁婉柔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信匣。里面只有一页泛黄的纸,上面写着:
宁氏次女,壬戌年五月初五生,左掌心有朱砂记,疑似......
后面的字迹被墨水污损,无法辨认。宁婉柔翻过纸张,背面是一幅简陋的地图,标注着城郊某处。
五月初五,确实是她的生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婉柔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身世的了解,可能远远不够。
两个月后,前线传来捷报,萧翊率军大破敌军先锋。随军报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给宁婉柔的私信。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问候府中安好。但宁婉柔一眼就看出其中暗藏玄机——某些字迹略深,连起来正是:北郊有异,勿近。
她刚放下信纸,阿蛮就急匆匆跑来:夫人!顺子在城西酒馆听到消息,说宁府在城北别院关了个妇人,已经大半年了,前日突然请了大夫...
宁婉柔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摔得粉碎。
备轿!她猛地站起身,不,备马!我要去北郊!
现在可天都快黑了...青柳惊讶道。
宁婉柔已经冲向内室,迅速换上一身利落的骑装: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去上香了。她顿了顿,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萧翊临行前夜给她的,另外,让周叔派两名最得力的护卫跟着,但要保持距离,没有我的信号不得靠近。
青柳还想劝阻,但看到宁婉柔决绝的眼神,只得咽下话语,匆匆去安排。
一炷香后,宁婉柔骑马出了城门,向北郊疾驰而去。夕阳如血,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不久,一封信从宁府侧门送出,直奔北郊别院。信上只有四个字:鱼儿上钩。
第六章夜火相救
暮色四合,宁婉柔策马奔驰在通往北郊的官道上。夜风呼啸,吹散了她精心梳理的发髻,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颊边。她不断鞭策马匹,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再快些...她低声催促,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两名护卫远远跟在后面,保持着既不丢失她踪迹又不引人注意的距离。宁婉柔在离庄园还有一里处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一片小树林中。
她从马鞍旁取下事先准备的包袱,迅速换上一身夜行衣——黑色的粗布衣裳,腰间束紧,袖口和裤脚都用布带扎起,方便行动。最后,她将一方黑巾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夫人,太危险了。护卫首领赵三赶到她身边,眉头紧锁,不如让我们先去探路。
宁婉柔摇摇头,从靴筒中抽出萧翊给她的匕首:你们不认识我姨娘,在外接应吧,若有异常,学夜莺叫三声。她顿了顿,若我半个时辰内不出来你们再来找我...。
不等赵三再劝,宁婉柔已经猫腰向庄园方向潜去。夜色中,她的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野猫,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座灰蒙蒙的建筑。
庄园比想象中破败,围墙有几处坍塌,宁婉柔轻易找到一处缺口钻了进去。院内杂草丛生,显然久未打理。主屋黑漆漆的,只有西侧一间厢房透出微弱灯光。
宁婉柔贴着墙根潜行,心跳如鼓。前世今生,她从未做过如此冒险的事。但想到姨娘可能正在里面受苦,她的恐惧就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靠近亮灯的窗户,她屏息倾听。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老东西再不开口,就直接做了她。
急什么夫人说了,留着钓大鱼呢。
呵,就那小娘们能翻出什么浪来
宁婉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们说的老东西一定是姨娘!而小娘们显然是指她。这果然是个陷阱,但她别无选择。
她等两个看守出去巡视的空档,迅速撬开窗户溜了进去。屋内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咳嗽出声。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线,她看到角落草堆上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姨娘宁婉清扑过去,声音颤抖。
那身影动了动,缓缓抬头。一张憔悴得几乎认不出的脸映入宁婉清眼帘——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姨娘!只是原本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柔...儿姨娘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真的是你
宁婉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一把抱住姨娘:是我,我来救您出去!
傻孩子...你不该来...姨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是个圈套...他们想要...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有人闯进来了!快搜!
宁婉柔心头一紧,迅速扶起姨娘:我们走!
她架着虚弱的姨娘向窗口移动,却听到窗外也传来脚步声。前后都是追兵,无处可逃!
躲起来!姨娘突然推开她,别管我了!
宁婉柔死死抓住姨娘的手:不!这次我绝不丢下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瓦片簌簌落下。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宁婉清面前。
将...将军宁婉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是本应在千里之外的萧翊。
萧翊一身黑衣,面色冷峻如冰。他没有看宁婉柔,而是直接拔刀迎上破门而入的敌人。
带人走!他低喝一声,手中长刀已划破第一个冲进来的打手的喉咙。
宁婉柔来不及思考萧翊为何会出现在此,她迅速背起姨娘,趁乱从窗口跃出。刚落地,就有两名壮汉持刀扑来。她本能地拔出匕首,一个侧身避开第一人的攻击,反手划破对方手腕。这是萧翊教她的招式,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就用上了。
第二人见状更加凶狠地劈来,宁婉柔勉强架住,却被震得手臂发麻。眼看刀锋就要落下,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正中那人咽喉。
夫人!这边!赵三在不远处招手,手中弓弦还在颤动。
宁婉柔咬牙背起姨娘向赵三跑去,身后传来阵阵厮杀声。她不敢回头,生怕看到萧翊倒下的身影。
将军他...
夫人放心,将军带了亲卫来。赵三接过姨娘,催促宁婉柔上马,我们先撤!
宁婉柔却站着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那座正在混战中的庄园:不,我等将军。
赵三还要再劝,庄园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大的骚动。紧接着,萧翊带着几名亲卫冲了出来,身上沾满血迹,但步伐依然稳健。
走!他简短下令,一把将宁婉柔托上马背,自己翻身坐在她身后。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撤离北郊,直到确认没有追兵,才在一处隐蔽的院前停下。萧翊亲自抱下姨娘,交给随行的军医诊治。
宁婉柔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她看着萧翊冷硬的侧脸,心中有千万个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为什么...她刚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萧翊转身,黑眸中似有风暴涌动。他大步走来,在宁婉柔以为要挨骂的瞬间,突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双臂却将她箍得生疼,若我晚到一步...
宁婉柔埋在他胸前,闻到了血腥味和熟悉的松木气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她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姨娘...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抽泣着说,我不能...不能再失去她...
萧翊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宁婉柔哭得更凶。她紧紧抓住萧翊的衣襟,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前世的孤独,今生的恐惧,还有那些说不出口的爱意,全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萧翊的衣襟。
萧翊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哭,偶尔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最后,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睛。
没事了。他低声说,有我在。我写完信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我处理好事,连夜赶回来了。"
"那皇上那边不会怪罪将军吗"
"明早我去向皇上请罪,事情都安排好了,还有其他将领在,没事的!
"反而是你太冲动了,我实在不放心!"
宁婉柔仰起脸,在昏暗的火光中,萧翊的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认知让她既甜蜜又痛苦——因为她正在利用他复仇,而复仇可能会毁掉他们之间的一切。
军医的咳嗽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温存:将军,夫人,病人醒了。
宁婉柔急忙擦干眼泪,跑到姨娘身边。姨娘已经清洗干净,换上了干净衣裳,虽然仍然虚弱,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柔儿...姨娘颤抖着伸出手。
宁婉柔握住那只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姨娘,您安全了。没有人能再伤害您。
姨娘却摇摇头,眼中浮现深深的忧虑:你不该来...宁夫人就是想引你出来...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管您。宁婉柔坚定地说。
姨娘的目光移到站在宁婉柔身后的萧翊身上,突然瞪大了眼睛:将...将军
萧翊上前一步,微微颔首:夫人。
姨娘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萧翊制止。她看看萧翊,又看看宁婉柔,眼中突然涌出泪水:老天有眼...柔儿终于有了依靠...
宁婉柔脸颊微热,正想解释,姨娘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声音变得异常严肃:柔儿,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宁婉柔困惑地皱眉。
姨娘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你...你不是宁家的孩子。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宁婉柔头顶。她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什么...意思
十八年前,我诞下的女婴天生残疾,活不过满月。姨娘声音低沉,我怕失宠,就命人去农家买一个健康的女婴替换..……那农家太穷,孩子养不活...而且你生得玉雪可爱,我
……..
宁婉柔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不是宁家血脉那她这些年受的苦,她的复仇,又算什么
那...我的亲生父母她艰难地问。
姨娘摇摇头:我只知道是城北三十里李家庄的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柔儿,我对不起你...
宁婉柔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萧翊,却发现他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惊讶。
将军...早就知道
萧翊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大婚第三日,我就派人查过你的底细。
那你为何...宁婉柔声音颤抖,为何还...
还什么萧翊走近一步,黑眸深深看进她眼里,还留你在身边还冒险来救你的亲人
宁婉柔说不出话来,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萧翊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因为我娶的是你,不是宁家的名头。
这句简单的话语,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宁婉柔心颤。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珍视。
姨娘虚弱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柔儿...你不必再为宁家的事困扰...你不是他们家的人...
宁婉柔却缓缓摇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不,姨娘。养育之恩虽假,虐待之实却真。她转向萧翊,将军,我的复仇不会停止。
萧翊凝视她片刻,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最坚定的支持。宁婉柔突然觉得,重生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重担,轻了几分。
山洞外,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宁婉柔的人生,也掀开了全新的一页。
第7章
腹中秘密
宁婉柔盯着铜盆中的血水,指尖发冷。
已经迟了半月有余。她原本以为是营救姨娘那夜的惊吓所致,可今晨起床时的眩晕和恶心,让她不得不面对另一种可能。
夫人,太医到了。青柳在门外轻声禀报。
宁婉柔迅速用布巾盖住铜盆:请进来。
老太医须发皆白,是萧翊信任的老人。他把完脉,脸上露出笑容:恭喜夫人,是喜脉。约有两个月了。
宁婉柔的手指猛地揪紧裙摆。两个月——正是萧翊出征前那几夜。她应该高兴的,可第一个涌上心头的却是恐惧。
此事...她声音干涩,还请太医暂时不要告知将军。
老太医面露诧异:这...将军若知道...
我自有打算。宁婉柔打断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给他一个惊喜。
送走太医,宁婉清独自站在窗前,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前世那个被夺走的孩子,如今又回来了。可这一次,她却不能全心全意地欢喜。
复仇计划已进行到关键阶段。宁家通敌的证据即将收集完毕,只待最后一击。若此时萧翊知道她怀孕,必定会阻止她继续冒险。
夫人,宫中来人了。青柳匆匆进来,皇上召您和将军即刻进宫。
宁婉柔心头一紧。皇帝突然召见,绝非好事。
将军回来了
刚回府,正在更衣。
宁婉柔迅速换上一袭湖蓝色宫装,特意选了高腰设计,能很好遮掩腹部。对镜自照时,她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只好多扑了些胭脂。
萧翊已在马车旁等候。他一身墨蓝色朝服,腰间玉带衬得肩宽腰窄。见宁婉柔出来,他伸手扶她上车,眉头微蹙:脸色怎么这么差
有些头疼。宁婉柔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皇上为何突然召见
萧翊摇头:不清楚。但宁丞相也在宫中。
宁婉柔的手指一颤。宁丞相——她的父亲,如今已是势不两立的仇人。
马车驶向皇宫,宁婉柔的心跳随着车轮的每一下转动而加速。她悄悄瞥了一眼萧翊坚毅的侧脸,一股愧疚突然涌上心头。他如此信任她,她却隐瞒了怀孕这样重要的事。
将军...她轻声开口,却又停住了。
萧翊转头看她:嗯
宁婉柔咬了咬唇:若...若今日宫中有变,请将军以自身为重。
萧翊眸色一沉,突然抓住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宁婉柔还未来得及回答,马车已到宫门。萧翊不得不松开她,但眼神中的疑问和担忧丝毫未减。
皇宫金碧辉煌,宁婉柔却只觉得寒意逼人。太监引他们来到御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宁丞相垂手站在一旁,见他们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臣(臣妇)参见陛下。萧翊和宁婉柔齐齐行礼。
皇帝抬起头,目光如炬:平身。他仔细打量着宁婉柔,萧夫人,听闻你近日从宁府'救'走了一个老婢
宁婉柔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回陛下,那是臣妇的乳母,病重无人照料,臣妇接她到将军府养病。
哦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向宁丞相,爱卿,怎么你府上连个病人都照顾不好
宁丞相连忙躬身:回陛下,那老婢患有疯病,常胡言乱语。臣恐她惊扰将军府,本已安排专人照料,不想小女念旧,擅自将人接走。
胡言乱语皇帝饶有兴趣地问,都说些什么
宁婉柔后背渗出冷汗。姨娘确实知道太多宁家秘密,若在御前说出来...
无非是些陈年旧事。萧翊突然开口,老人家思念臣夫人。
皇帝似笑非笑:是吗朕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更有趣的事呢。他话锋一转,萧翊,北疆战事如何
宁婉柔暗自松了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皇帝明显是在试探什么,而宁丞相的眼神更是阴冷得可怕。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得以告退。走出御书房,宁婉柔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刚转过一个回廊,宁丞相突然拦住他们。
逆女!他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怨毒,你以为找个靠山就能对抗宁家了
萧翊上前一步,将宁婉柔护在身后:宁大人,请注意言辞。
宁丞相冷笑:萧将军,你以为娶的是个什么好东西一个下贱庶女,心机深沉...
够了!萧翊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宁大人再辱及内子,别怪萧某不客气。
宁丞相脸色铁青,甩袖而去。
回府的马车上,萧翊一直沉默。直到进了将军府大门,他才一把拉住宁婉柔的手腕:到底怎么回事
书房门一关,萧翊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皇上今日句句带刺,宁丞相更是恨不得生吞了你。他逼近一步,宁婉柔,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宁婉柔从未见过萧翊如此愤怒的样子。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她应该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应该告诉他全部计划,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将军不信我
萧翊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茶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这突如其来的暴怒让两人都愣住了。
我...萧翊看着地上的碎片,似乎也被自己的失控惊到。他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宁婉柔眼眶发热。她多想扑进他怀里,告诉他一切。可复仇计划已到最后关头,她不能冒险。
将军多虑了。她强自镇定,我只是接回姨娘而已。
萧翊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向窗边:你可知,今日皇上问我,若宁家谋反,我会站在哪边
宁婉柔倒吸一口冷气:什么
我说,萧某只忠于陛下。萧翊背对着她,肩膀线条僵硬,但我没告诉他,我的妻子正在收集宁家谋反的证据。
宁婉柔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萧翊在为她的行动打掩护,甚至不惜在君前含糊其辞,而她却...
将军...她向前一步,却又停住了。
萧翊转过身,眼中怒火已熄,只剩下深深的疲惫:罢了,你既不愿说,我不逼你。他走到门前,停顿了一下,三日后我要出征北疆,这次...你好自为之。
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宁婉清心上。她缓缓蹲下,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指尖被割破也浑然不觉。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争执,而她却无法解释,无法妥协。
夜深人静,宁婉柔独坐妆台前,手中握着收集到的宁家罪证——几封与敌国往来的密信抄本。这些都是姨娘记忆中的线索,她派人暗中查证所得。
孩子,娘该怎么做她轻抚腹部,喃喃自语。
若继续复仇,可能危及腹中胎儿;若就此收手,前世血仇难消。更让她痛苦的是,萧翊明显察觉了她的隐瞒,出征前的冷淡态度像刀子般割着她的心。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宁婉柔吹灭蜡烛,轻手轻脚来到萧翊的书房外。灯还亮着,他肯定也没睡。
她抬手想敲门,却又放下。最终,她只是将一封信从门缝塞了进去——那是她整理好的宁家罪证,足以让宁家万劫不复。
回到寝殿,宁婉柔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她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却梦见前世那个血淋淋的孩子,哭着问她为何不要他。
夫人!夫人!青柳的呼唤将她惊醒,将军...将军已经出发了!
宁婉柔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什么时辰了
已近午时。将军见您睡着,不让叫醒。他...他留了这个。
青柳递上一封信和一个小木盒。宁婉柔颤抖着打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珍重自身,待我归来。——翊
木盒里是一枚精致的玉佩,上面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雄鹰,正是萧翊的象征。
宁婉柔将玉佩贴在胸口,泪如雨下。他生气,却依然关心她;他失望,却依然爱她。
备轿。她突然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我要去出门。
出门青柳惊讶道,夫人要做什么
宁婉柔站起身,手不自觉地护住腹部:做我该做的事。然后,等孩子的父亲回家
第8章
血色复仇
萧翊出征后的第四十七日,京城下起了倾盆大雨。
宁婉柔站在刑部门口,雨水顺着油纸伞的边缘流淌成帘。她怀中揣着足以毁灭整个宁家的证据,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紧张,隐隐传来一阵抽痛。
夫人,真的要今日递状吗青柳撑着另一把伞,声音发颤,将军还未归来...
宁婉柔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四个多月的身孕在宽松的衣裙下尚不明显。正是要趁将军不在。她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连累他。
刑部大堂阴冷昏暗,宁婉柔递上状纸和证据时,值班的主事起初不以为意。可当他看清内容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这...
大人,宁婉柔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些是宁丞相通敌卖国、贪污军饷、残害忠良的证据。请大人即刻上奏陛下。
主事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夫、夫人可知,告发当朝丞相需先受杖刑二十
宁婉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请行刑。
可夫人有孕在身...主事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
宁婉柔瞳孔微缩——她怀孕的事竟已有人知晓看来将军府也不全然安全。
大人看错了。她缓缓道,我只是近日丰腴了些。
刑杖落在背上时,宁婉柔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每一下都像火烧般疼痛,但她心中却涌起一股诡异的快意——这痛,比起前世的剖腹之痛又算什么
杖刑结束,宁婉柔的后背已血迹斑斑。她强撑着站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请大人...即刻...上奏...话音未落,她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躺在将军府的床上,太医正在把脉。
夫人性命无碍,但胎气大动,需绝对静养。老太医眉头紧锁,若再有闪失,恐难保全。
宁婉柔心中一紧:证据...送进宫了吗
守在床边的周管家点头:送进去了。但...他欲言又止。
但什么
宁丞相得知是夫人告发,已派死士出府。老奴恐怕...
宁婉柔猛地坐起,一阵剧痛立刻从背部蔓延至全身。加强府中戒备!她急促道,还有,派人去农庄接我姨娘,立刻!
宁婉柔后悔了,后悔当初姨娘为了避嫌不愿住在将军府,自己没有强留她!
周管家匆匆离去。宁婉柔强忍疼痛,让青柳帮她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裳。她必须做好准备——宁丞相绝不会坐以待毙。
果然,傍晚时分,第一波刺客就来了。
宁婉柔正在书房检查门窗,突然听到院墙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立刻吹灭蜡烛,从抽屉中取出萧翊留给她的匕首。
青柳,去地窖躲着。她低声命令,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丫鬟刚离开,窗纸就被捅破,一根细管伸进来,喷出淡淡烟雾。宁婉柔屏住呼吸,悄悄退到门后。
砰的一声,窗户被撞开,两个黑衣人跃入室内。宁婉柔趁其不备,从背后一刀刺入其中一人的后心。另一人反应极快,反手一剑划破她的衣袖。
宁婉柔踉跄后退,腹部突然一阵绞痛。黑衣人见状,眼中闪过残忍的光:夫人身子不便,还是乖乖受死吧!
剑光袭来,宁婉柔勉强举匕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就在第二剑即将刺中她胸口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刀斩下刺客持剑的手臂。
赵三!宁婉柔惊呼。
护卫首领赵三浑身是血,显然已经历一番恶战。夫人,府中进了几十个刺客,我们的人正在抵挡。请随我从密道离开!
宁婉柔摇头:我不能走。姨娘呢
接姨娘的队伍在半路遇袭,现在下落不明!
宁婉柔如坠冰窟。宁丞相这是要斩草除根!她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院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是将军!将军回来了!赵三喜出望外。
宁婉柔冲到窗前,只见雨幕中,萧翊一身戎装,手持长刀,如煞神般冲入府中。他身后跟着数十名亲兵,所过之处,刺客纷纷倒地。
将军...宁婉柔腿一软,扶住窗框才没有跌倒。
萧翊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书房窗口。即使隔着雨帘,宁婉柔也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怒火与担忧。下一刻,他已大步冲向书房。
宁婉柔!萧翊踹开门,浑身湿透,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宁婉柔背上的血迹已经渗透衣衫,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倔强地站着。
你受伤了。萧翊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宁婉柔张嘴想解释,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弯下腰,一股热流从腿间涌出。
孩子...她抓住萧翊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救救我们的孩子...
萧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猛地打横抱起宁婉柔,怒吼道:传太医!快!
宁婉柔被轻轻放在床榻上,剧痛一阵强过一阵。恍惚中,她看到萧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惧。
为什么不说他声音嘶哑,若知道我有了孩子,我绝不会...
正因知道你会阻止,宁婉柔虚弱地打断他,我才不能说。复仇...是我必须亲自完成的...
萧翊的手微微发抖:比我们的孩子还重要比我...还重要
宁婉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说不是的,她想说她和孩子对他有多重要,可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太医匆匆赶到,诊脉后脸色凝重:夫人失血过多,胎气大动。需立刻服药静养,万万不可再受刺激。
萧翊接过药碗,亲自喂宁婉柔喝下。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宁婉柔却觉得无比安心——有萧翊在,她和孩子都会没事。
宁家...她仍不放心地抓住萧翊的衣袖。
萧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已派人包围宁府,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他轻轻抚去她额前的冷汗,现在,你只需想着我们的孩子,其他事交给我。
宁婉柔想点头,却抵不过药力,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依旧大雨倾盆,但房中多了几分暖意。萧翊坐在床边,正在看一封信,见她醒来,立刻放下信纸。
孩子...宁婉柔急切地问。
萧翊握住她的手:保住了。但太医说需卧床一月,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宁婉柔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萧翊一身戎装未换,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宁家...
宁丞相已被收监天牢。萧翊声音冰冷,但宁婉晴逃脱了。
宁婉柔心头一紧:姨娘呢
萧翊摇头:还未找到。看到宁婉柔眼中的绝望,他立刻补充,但我已派亲信全城搜索,一定会找到。
宁婉柔挣扎着要起身:我必须去...
不行!萧翊按住她,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现在的任务是养好身体,保护我们的孩子。其他的,交给我。
宁婉柔从未见过萧翊如此强硬的一面。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萧翊神色稍缓,从怀中取出一物:我在宁府找到这个。
那是半块玉佩,正是宁婉柔送给姨娘的信物。玉佩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宁婉柔的心瞬间揪紧:姨娘还活着...她在向我求救...
萧翊点头:我已命人追踪。宁婉晴逃不远,很快就会有消息。
正说着,赵三匆匆进来:将军!发现宁婉晴踪迹!她带着一老妇人往城北废弃的宁家别院去了!
宁婉柔不顾疼痛猛地坐起:是姨娘!
萧翊按住她:我去。你留下。
不!宁婉柔抓住他的手,我必须去。宁婉晴恨的是我,只有我能换回姨娘。
萧翊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咬牙道:好。但你必须在马车里等,不得涉险。
雨中的宁家别院阴森如鬼宅。马车停在百米外,宁婉柔透过雨帘,看到萧翊带人悄悄包围了宅院。
突然,宅院大门洞开,宁婉晴的声音穿透雨幕:宁婉柔!我知道你来了!想要这老贱婢活命,就一个人进来!
宁婉柔不顾青柳阻拦,推开车门走入雨中。萧翊想拦住她,却被她坚定的眼神制止。
我进去。她低声道,若半刻钟后我没出来,你再攻入。
萧翊下颌绷紧,最终点头:小心。
宁婉柔独自走向宅院,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决心,安静了下来。
宅内,宁婉晴一袭白衣,手持匕首抵在姨娘的咽喉处。姨娘衣衫褴褛,满脸血污,看到宁婉柔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柔儿...走...姨娘虚弱地喊道。
宁婉晴大笑,笑声中带着疯狂:真是母女情深啊!可惜,今天你们都得死!
宁婉柔站在门口,雨水从她发梢滴落:放了姨娘,我任你处置。
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宁婉晴狞笑,你害得父亲入狱,宁家败落,我要你亲眼看着这老贱婢死在你面前!
匕首划过,姨娘的脖颈顿时渗出血珠。宁婉柔心跳几乎停止,前世今生的恨意在这一刻爆发。
宁婉晴!她厉声喝道,你可知道,我腹中怀着萧翊的骨肉!若你敢伤姨娘,萧翊会让你生不如死!
宁婉晴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就在这瞬息之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她持刀的手腕。
啊!宁婉晴惨叫一声,匕首落地。
宁婉柔趁机冲上前,一把拉过姨娘。与此同时,萧翊带人破窗而入,将宁婉晴团团围住。
不!不可能!宁婉晴捂着手腕,歇斯底里地大喊,我才是嫡女!我才是该拥有这一切的人!
宁婉柔搂着奄奄一息的姨娘,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宁婉晴,你输了。
宁婉晴突然狂笑起来: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告诉你,宁家背后还有人!比你想象的更强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萧翊上前一步,刀尖指向宁婉晴的咽喉:谁
宁婉柔却猛地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嘴角溢出黑血:你们...永远...不会知道...她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宁婉柔愣在原地。宁婉晴临死前的话像一把刀,悬在了她心头。
雨声渐歇,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宁婉柔满是雨水的脸上。萧翊走过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结束了。他在她耳边低语。
宁婉柔靠在他肩上,泪水混着雨水滑落。真的结束了吗那宁婉晴口中的他们又是谁
腹中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提醒她——不管前路还有多少风雨,她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9章芍药新生
宁婉晴的尸体躺在潮湿的地板上,嘴角凝结着黑血,眼睛却还睁着,仿佛死不瞑目。
宁婉柔站在她面前,腹中的孩子突然踢了一下,似乎在提醒她什么。她缓缓蹲下身,伸手合上了宁婉晴的眼睛。
柔儿...姨娘虚弱地唤道,小心...
话音未落,一支暗箭突然从窗外射来,直取宁婉柔后心!电光火石间,已经死去的宁婉晴竟猛地一翻身,用身体挡下了这一箭!
姐...姐宁婉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宁婉晴的嘴唇动了动,鲜血从嘴角涌出:孩...孩子...西厢房...救...她的瞳孔开始扩散,对...不起...
这三个字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宁婉晴的头歪向一边,这次是真的死了。
屋内一片死寂。萧翊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窗前,但刺客早已不见踪影。他转身看向宁婉柔,只见她呆立在两具尸体之间,脸色惨白如纸。
婉柔萧翊轻声唤道。
宁婉柔如梦初醒:孩子...她说孩子...西厢房!
萧翊立刻派亲兵去搜。不多时,一名亲兵抱着一个襁褓回来:将军,找到个婴儿,才几个月大。
宁婉清接过孩子,小手小脚正在不安地扭动,小脸哭得通红。这是宁婉晴的孩子,她仇人的骨肉。可当那柔软的小身体贴在她怀里时,心中涌起的却不是恨意,而是一种奇异的怜惜。
她用自己的命救了这孩子。宁婉柔轻声道,突然明白了宁婉晴最后的选择。
萧翊走过来,大手轻轻覆在她肩上:怎么处置
宁婉柔低头看着怀中婴儿,想起前世自己被夺走的孩子。仇恨只会带来更多仇恨,而这孩子和她腹中的胎儿一样无辜。
带回去养大。她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就当...给我未出世的孩子做个伴。
萧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如你所愿。
回府的马车上,姨娘靠在宁婉清肩头昏睡,怀中婴儿也安静下来。萧翊骑马护在车旁,不时透过车窗查看宁婉清的情况。
将军,宁婉柔突然开口,我想去见皇上。
萧翊眉头一皱:现在你需要休息。
现在。宁婉柔声音轻柔却坚定,有些事,必须做个了断。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跪在下面的宁婉柔和萧翊,神色复杂。
宁家谋反证据确凿,宁丞相已在天牢自尽。皇帝缓缓道,宁婉柔,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宁婉柔伏地而拜:臣妇不要赏赐,只求陛下开恩,赦免宁家无辜妇孺。
皇帝挑眉:哦宁家那般对你,你还要为他们求情
不是为宁家。宁婉柔抬头,眼中泪光闪动,是为那些如我姨娘一般身不由己的下人,为那些如这孩子一般无辜的婴孩。她轻抚怀中婴儿,仇恨已经流了太多血,该结束了。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看向萧翊:萧爱卿,你怎么看
萧翊单膝跪地:臣妻所言,便是臣所想。
即使宁家背后可能还有人未浮出水面即使这可能留下后患皇帝意味深长地问。
萧翊毫不犹豫:臣会保护好自己的妻儿。
皇帝突然笑了,从案几上拿起一枚虎符:萧翊,朕要你交出兵权。
房间内空气瞬间凝固。宁婉柔心头一颤——这是鸟尽弓藏吗
萧翊却面色如常,从怀中取出虎符,却没有递给皇帝,而是放在了宁婉柔手中。
臣的命是陛下的,但臣的心是妻子的。萧翊声音平静,请陛下明鉴。
宁婉柔握紧那枚还带着萧翊体温的虎符,心跳如鼓。她明白萧翊的意思——若皇帝真要鸟尽弓藏,他宁愿与她同生共死。
皇帝大笑起来:好!好一个痴情将军!他走下龙椅,亲手扶起二人,虎符收好。朕只是试探,看你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爱妻如命。
宁婉柔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腿一软差点跌倒。萧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这才发现她后背的杖伤又渗出血来。
陛下,臣妻有伤在身,请容臣告退。萧翊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焦急。
皇帝挥手:去吧。宁家之事就按你们说的办。至于这孩子...他看了眼宁婉柔怀中的婴儿,眼神复杂,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以后就记在宁婉晴名下,由你们抚养吧。
回到将军府,太医早已候着。处理伤口时,宁婉柔疼得冷汗直冒,却一声不吭。萧翊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大手紧紧握着她的。
值得吗他低声问,为了复仇,差点搭上你和孩子的命。
宁婉柔望着熟睡的婴儿——她给他取名宁安,希望他一生平安。值得。她轻声道,不是为复仇,而是为公道。她转向萧翊,将军可会嫌我太过狠心
萧翊摇头,拇指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颊:我只嫌你太过不珍惜自己。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你和孩子,比我的命还重要。
宁婉柔鼻尖一酸。前世孤苦惨死,今生却得此良人,老天终究待她不薄。
"这孩子的父亲是……"宁婉柔决定把她看到的说出来。
萧翊捂住她的嘴,打断她未说完的话。
"我知道,皇上更清楚,但是现在只是我们的孩子。"萧翊轻声的说道。
养伤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温馨。宁安在奶娘的照料下日渐白胖,姨娘的身体也慢慢好转。宁婉柔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萧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连公务都搬到了卧房处理。
春暖花开时,宁婉柔在花园里散步,满园的芍药开得正艳。她抚着隆起的腹部,突然一阵剧痛袭来。
将军...!她抓住身旁萧翊的手臂,孩子...要来了...
产房内的惨叫持续了一天一夜。萧翊站在门外,脸色比当年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难看。每当听到宁婉柔痛苦的呻吟,他就像被人在心口捅了一刀。
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长空。
恭喜将军!是个小公子!产婆喜气洋洋地出来报喜。
萧翊却直接冲进产房,无视众人阻拦,跪在宁婉柔床前。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却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看看我们的孩子...她轻声说。
萧翊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那个红彤彤的小家伙正挥舞着拳头,仿佛在抗议刚才的艰难旅程。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涌上心头,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此刻竟红了眼眶。
像你。他将孩子轻轻放在宁婉柔枕边,眼睛像你。
宁婉柔疲惫却幸福地笑了:取名了吗
萧翊点头:萧宁。愿他如你一般坚强,如这世间和平安宁。
一年后,满园芍药再度盛开。
宁婉柔抱着牙牙学语的萧宁,看着在草地上爬来爬去的宁安,嘴角噙着满足的微笑。萧翊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
看那边。他指向院门。
宁婉柔顺着望去,只见一群衣着朴素的少女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青柳。
这是...
你一直想办的女子学堂。萧翊轻吻她发丝,我让人把西厢房改成了学堂,这些是无家可归的女孩,以后就住在这里,由你教导。
宁婉柔转身望进萧翊深邃的眼眸,那里盛满了爱与骄傲。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谢谢你。
萧翊收紧手臂,将她和孩子一起拥入怀中:该我谢你。谢谢你活下来,谢谢你爱我。
芍药花丛中,一家四口的身影紧紧相依。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如同那年冬天飘落的雪花,只是这一次,带来的不再是寒冷与死亡,而是新生与希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