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一个月,我出城祈福,回来的路上却被山匪糟蹋了。
青梅竹马的小侯爷直接退婚,转头和刚找回来的真千金订了亲。
我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家里人准备把我送去郊外的庄子自生自灭。
关键时刻新科状元上门提亲,他不嫌弃我,还给了丰厚的聘礼,用八抬大轿把我娶进了门。
只是我在有孕半年时听到他的亲信问他,大人,当初你为了让依依小姐嫁给小侯爷,把夫人糟蹋了,现在买这打胎药又是为何
依依心疾又犯了,我听说用这未成形的婴儿做药引子,能根治。
1
大人,夫人现在已经有孕半年,若是现在打胎,只怕会伤了根本。
裴砚的亲信捏着打胎药,有些不忍地劝道。
本就是她抢了依依的身份,害依依在柳家吃了那么多年苦,现在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可是孩子没有错啊!
那亲信还在不停地劝他,却被裴砚打断了。
行了,此事你不必再多说,我心意已决。
听着裴砚冷漠的声音,我如坠冰窟,却没有勇气上前质问。
我是相府的假千金,在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里,我向来不知愁为何物。
我有显赫的身世,有疼爱我的爹娘,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可一切都在柳依依找上门来时变了。
她才是相府的真千金,我不过是个冒牌货。
认亲当天,她穿着一袭白裙,双眼通红地扑在母亲怀里,哭诉着这些年的不易。
说我的亲爹娘是如何重男轻女,又是如何苛待她。
又说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听说我在京城过得很好,不想来打扰。
这回若非我亲爹娘逼着她嫁给村里的老光棍,她也不会来认亲。
相爷和夫人听的老泪纵横,兄长更是当场表示要前往江南杀了我的亲生爹娘。
结果被柳依依拦住了,她泪眼婆娑地说,柳家二老再不济对她也有养育之恩,再怎么也不能这么做。
现在她已经回到京城了,唯一的愿望就是不再和柳家有任何纠葛。
相府人心疼柳依依,又因她的请求,不好对远在江南的柳家做什么,只好将气都撒在我身上。
柳依依回府当天,我便被赶去了府里最偏僻的院子。
后来我出城祈福,因为没有家丁护送,被山匪夺去了身子,又惨遭退婚,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病重之时,相府准备将我送到郊外的庄子,任我自生自灭。
关键时刻,是裴砚将我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我视他为救命恩人,婚后对他有求必应,哪怕他那寡母对我百般刁难,我也是任劳任怨地操办整个裴府,凡事亲力亲为。
裴砚虽是新科状元,但因不是京城人氏,家中又无权无势,在京城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初娶我他已掏空了家底,所以婚后家中的一切开销,皆是用我那为数不多的嫁妆。
为了帮他在官场上打点人情,我更是当了不少首饰,如今我的穿戴,连以前相府的一等婆子都不如。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干净配不上他,没办法在官场上给他助力,耽搁了他的前程。
没想到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当初糟蹋我的人是他,如今为了柳依依,他更是想让我打胎。
2
不知在房中枯坐了多久,裴砚终于回房了。
看到我后,他一脸愕然。
夫人,怎么脸色这么差
是不是肚子里的臭小子又折腾你了,这孩子可真不听话。
他用手摸了摸我的肚子,接着说道,臭小子,再折腾你娘亲,等你出来以后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盯着他不出声,他又问道,还是为夫哪里惹你生气了
或者娘又跟你说了什么
实在不行你打我几下,消消气,总之你别自己气自己。
裴砚说着,就拿起我的手往他身上砸。
看他多会装啊,要不是此时丫鬟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我都要怀疑我之前听到的是假的了。
我让丫鬟给你熬了一碗保胎药。裴砚说着端过了那碗药,喝完应该能好受些。
我捏了捏手指,想为孩子最后争取一次。
不喝行吗我怕苦,而且我觉得我身体很好,用不着这些。
他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伸手将我揽在怀里,说,瞧你,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再苦也得喝药啊。
他一手搂着我,另一手将药放在了我嘴边,似乎怕我挣脱,他将我搂的很紧。
我甚至怀疑,如果这时候我反抗,他会直接将那碗药灌下去。
裴砚,你就这么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还是说你就这么爱柳依依,爱到可以为了她舍弃你的骨肉。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我乖巧的喝完了那碗药,随即泪如雨下。
裴砚见状,伸手放了颗蜜饯在我嘴里,笑着说道,就知道你怕苦,给你准备了蜜饯。
嘴里的苦涩是压下去了,可心里的苦该怎么办。
夫君,我想睡一会儿。
好!裴砚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柔声道,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半梦半醒间,我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似乎有人从我身下取出了什么东西,随即便是裴砚着急的声音,赶紧送去后院加在药里,我听说这东西要是不新鲜了药效就不好了。
算了,我要亲自守着熬药。
身旁突然一空,我流下两行清泪,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裴砚守在我旁边,双眼通红。
夫人……他欲言又止。
我看了看平坦的小腹,居然没有哭,而是无力的笑了笑。
所谓大悲无泪,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裴砚见状,也有些慌了。
他伸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夫人,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喝那碗安胎药,大夫说你是虚不受补。
不过我们还年轻,大夫说好好养好身子,孩子还会有的。
没有了,不会再有了。
这个孩子,是他的亲生父亲亲手杀死的。
我与裴砚,也再无以后。
3
是夜,裴砚终于熟睡,我偷摸着去了书房,准备写和离书,却无意间发现了我亲生爹娘写给我的信。
原来,自从柳依依回京后,他们便一直在给我寄信。
问我在京城过的好不好,如果过的不好,可以去江南找他们。
他们想来京城看我,又怕打扰到我。
和信放在一起的,还有裴砚的一本日录,上面记录着他和柳依依的种种。
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在柳依依口中,我爹娘是当年调换我和她那个奶娘的远房亲戚,住在江南的某个乡村。
因是乡野村夫,所以十分野蛮,还重男轻女,对她非打即骂,害她这些年过的十分凄苦。
实际上,我爹娘也是这场真假千金事件中的受害者。
若不是奶娘临死前良心发现找到他们,只怕他们到现在也还被蒙在鼓里。
当年那奶娘因为在相府受了委屈,便心生恶念。
正巧她在客栈中跑堂的兄长告诉她客栈里也有个刚生产的妇人,兄妹二人便将我和柳依依调换了。
而我的爹娘,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乡野村夫,是正经的生意人。
当初爹娘到京城做生意,母亲突然早产,这才在客栈中生下了我。
这么些年,她们一直视柳依依为掌上明珠,吃穿用度从未少过。
只是本朝重农抑商,他们是商户,所以难免会受些白眼,这便是裴砚口中柳依依所受的苦。
至于裴砚,他年幼丧父,母亲靠着在柳家的铺子上打杂养活他。
一来二去的,裴砚便认识了柳依依。
裴砚读书这些年,柳依依用柳家的钱接济了他不少。
所以裴砚和裴母一直视柳依依为女神,对她言听计从,有求必应。
在柳依依的计划里,等裴砚考取功名他们就成婚。
可奶娘的出现打乱了一切,柳依依进京寻亲,在得知我和小侯爷定了亲以后,她不干了。
所谓的状元夫人,哪有侯爷夫人风光。
于是她一句话,裴砚便想出了毁我清白的法子。
事成之后,他又怕小侯爷会念在从前的情谊上,将我纳做妾室,打扰柳依依的幸福,所以下血本娶了我,假装对我好,断了我和小侯爷的最后一丝可能。
不过裴砚娶我也并非全然亏本,至少我的孩儿,还能给柳依依做药引子。
至少我能用嫁妆补贴裴家,让他把每个月的俸禄都拿出大半来给柳依依。
4
第二天一早,柳依依就来了裴府。
见到我,她假惺惺地说,姐姐,听说你流产了,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看着她那副伪善的嘴脸,我只觉得恶心,懒得搭理她。
见我没说话,柳依依屏退了下人,这才悠悠开口。
我不过随意编了个借口,砚哥哥就迫不及待地取了你肚子里那个贱种。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砚哥哥连夜把药送来,生怕晚一秒就影响药效。
但我怎么会喝那么恶心的东西,砚哥哥一走,我就将药都喂了狗。
不过你那坨烂肉,连狗都嫌弃。
柳依依说着,又笑了起来。
看着她那张脸,我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怒火,上前去想给她一耳光。
可我的手还没落下去,她就抓住我的手腕顺势倒了下去。
这一幕,正巧被进来的裴砚看到。
他不由分说就甩了我一耳光,然后伸手去扶柳依依。
这是裴砚第一次对我动手,但却用了十足的力。
我被打的差点站不稳,还没待我反应过来,裴砚就像是发了疯了野狗一般。
他红着眼睛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拖到柳依依面前,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五个字,给依依赔罪。
我不!
婚后第一次,我忤逆了裴砚。
凭什么,是他们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一切,还把我那未成形的孩儿拿去喂狗,我为什么要认错。
哎呀砚哥哥,你就别怪罪姐姐了。一旁的柳依依适时的开口,声音有点哽咽,或许姐姐是怪我抢了她的千金身份吧,我就该继续待在江南让人看不起的。
柳依依这话,像是踩了裴砚的尾巴,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抬腿就踢了我小腹一脚。
她有什么好抱怨的,分明是她抢了你的人生,怎么还都还不完的。
我跌倒在地,感觉身下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这就是我以为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人,我突然觉得好可笑。
为什么
被调换人生并非我本意,可到头来吃苦的却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眼泪不断地涌出,我忍不住向裴砚追问,成亲时,你向我发誓,说一定会找到伤害我的山匪,找到了吗
裴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很快,他又理直气壮地说你还嫌这事儿不够丢人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我一个新科状元娶了你这个残花败柳还不够吗
你就是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心思太重才小产的。
裴砚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我低头看着身下,只见血已经浸过裙子,染红了地板。
裴砚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慌张,起身想来扶我。
此时柳依依突然伸手捂住胸口,朝着裴砚喊道,砚哥哥,我心口好痛……
毫无疑问的,裴砚又选了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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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艰难起身,一步一步回了房。
裴砚,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5
次日我醒来时,裴砚正守在床前。
他眼下乌黑,似乎一
夜没睡,见我醒了,他连忙把我搂在怀里哄。
夫人,不生气了好不好昨天是我做的不对,依依不是比你小吗,咱们做姐姐姐夫的,总归是要让着点她的。
你不知道,她后来心口疼还担心你。
我已经请大夫来给你看过了,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养着会养回来的。
是啊,他永远都是这样,但凡涉及柳依依的问题,他永远会偏向柳依依。
事后又跟我赔罪,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
以前每次他这样,我就该自我反省,就该感恩戴德。
毕竟是他顶着被京城人嘲笑的压力,娶了我这个破鞋。
可现在我不想管那么多了,只是疲倦地说了句,你先出去,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眼下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走,不过走之前,我还有几件事要做。
裴砚看我那副样子,以为我还在生气,伸手摸了摸我的鼻子说,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吃知味轩的糕点吗,我下朝回来给你带。
知味轩
说来也是可笑,从前我在闺中时,这对我而言不过是最平常的零嘴。
嫁给裴砚后,因他把大半俸禄都给了柳依依,裴家一直靠我的嫁妆补贴。
可惜的是当初相府因为柳依依回来的事,把原本给我准备的嫁妆都给了她,只临时给我凑了几个箱子。
所以我的嫁妆并不多,日常开销我总是省了又省。
怀孕半年,也只吃过两次知味轩的点心。
还两次都被裴母骂败家,说我一个破鞋怎么配吃那么好的东西。
这次裴砚居然主动说给我买,看来是下血本了。
可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摸索着起身,将我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好。
然后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和离书,以及一个盒子,里面有我给他留的好东西。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而另一边,裴砚买好糕点后,先去给柳依依送了一份,然后才提着零星的几块回了家。
刚刚走进裴府,他就感受到一股没由来的心慌。
他连忙跑去后院,却不见连清的影子。
裴家清贫,婚后连清因为对他愧疚,所以凡事都亲力亲为,府中并没有几个下人。
往常这个点他回家,连清应该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叫他夫君快来吃饭,然后问他饭菜合不合口味,朝堂上有没有遇到烦心事。
可今天,房间里冷冰冰的。
他连忙叫来下人,问有没有看见夫人。
那几个丫鬟都摇摇头。
他又跑去了裴母院子里,结果裴母得知连清不见后,不仅没有一丝愤怒,反而骂了起来。
你说那个破鞋啊,我正想找她呢!
今天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给我把晚膳送来。
她是想饿死我老婆子啊,她眼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这个破鞋,就不该给她好脸色。
听着裴母的咒骂,裴砚觉得有些头疼。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裴母分明什么都能做。
现在一切才刚刚好起来,她就摆起了老夫人的架子,非得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裴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裴砚只觉得有些烦躁。
他又回到连清的院子里,将糕点放在了桌子上。
连清应该是看自己太久没回来,自己去买糕点了吧,他想,毕竟连清想吃很久了,每次自己都说下朝给她带,结果每次都假装忘记了。
这次她应该是等不及,自己去买了。
算了,看在她刚刚流产的份儿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这样想着,裴砚走到里间,准备换衣服。
6
可在拉开衣柜的一瞬间,裴砚惊呆了,衣柜里连清的衣服都不见了。
他又跑去拉开首饰柜,不出意外的,首饰也不见了。
裴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夫人……夫人……
他在院子里大叫着,却没有人再回应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桌子上的书信和盒子。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留了字条就好。
可当他看清字条上写的什么以后,只感觉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甚至有些站不稳。
和离书
而当他打开那个盒子时,里面全是连清写给手帕交,希望她们能求家里帮帮裴砚仕途的书信。
自从柳依依回来后,相府的人就不怎么跟连清来往了。
她一直怪自己没办法在仕途上帮裴砚,所幸她当初在京城中人缘不错,有几个手帕交,于是便经常写信给她们,求她们能帮帮裴砚。
难怪,难怪朝堂上总有人有意无意地帮他,他还以为是自己人缘好,没想到都是连清在运作。
反观柳依依,她现在是相府嫡女,未婚夫又是小侯爷,只要她一句话,就能让裴砚在朝堂上少走弯路。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一昧地接受裴砚的好。
翻到最后,他看到了一块熟悉而又陌生的玉佩。
那是他糟蹋了连清那天时不小心遗漏的,被连清捡了。
新婚之夜,他向连清发誓一定会找到那山匪时,连清曾将这玉佩拿了出来。
说是有朝一日,一定要拿着玉佩和那人对质。
如今连清将玉佩留在这里,裴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捂住胸口猛地退后两步,脑海中突然涌上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都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现在去哪儿了他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再见了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裴砚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个麻烦的女人走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演戏装爱她,他应该高兴才对啊。
可为什么现在他的心这么空,这么难受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这么害怕失去连清。
与此同时,柳依依也走了进来。
砚哥哥,我最近看上了一个镯子,你能帮我买吗
耶,你在看什么啊
柳依依拿起了桌子上的和离书。
原来那个破鞋走了啊。
走的好,她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砚哥哥你呢
砚哥哥你也别伤心了,她那种破鞋,说不定早就找到其他男人了。
还写什么和离书,我看她是和野男人私奔了吧。
柳依依说着,用手帕捂住了嘴,一脸嫌弃的样子。
砰!
裴砚的手突然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下一秒,他双眼猩红地盯着柳依依。
柳依依哪里见过这样的裴砚,她被吓的掉了一滴眼泪。
然后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盯着裴砚,小声道,砚哥哥,你怎么了
以前裴砚最吃这套,可是这次他却没有。
7
他死死地盯着柳依依,说道,清清她到底是不是破鞋,你我最清楚,她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男人。
你要的身份,她还给你了。
这些年你在柳家有没有吃过苦,你心里比我清楚。可你回京城后,清清吃了多少苦,我们都知道。
欠你的,她早就还清了。嫁给我这些日子,她一直对我对这个家尽心尽力,甚至把孩子给你做药引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是你姐姐,我认为,你不该这么说她。
听裴砚这么说,柳依依脸上也有一丝不自在,她咬了咬牙,接着说道,就算连清这个溅人欠我的还清了,那你欠我的呢
裴砚闭了闭眼,第一次觉得柳依依如此令人厌烦。
他懒得再和她纠缠,把身上的钱袋子丢给柳依依后,就让家丁将她赶了出去。
裴砚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突然发疯似地跑了出去。
他心里还有一丝奢望,万一连清是回娘家了呢
他火急火燎的往相府赶,可是却连相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尖酸刻薄的老妈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不屑道,什么大小姐相府只有一个嫡女,就是依依小姐。
至于其他的,是死是活都和相府没关系。
是啊,当初若不是自己及时出现娶了连清,只怕她早就死在郊外的庄子里了。
相府的人各个冷血无情,她又怎么会回来呢
裴砚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脑海里全是和连清的种种。
那些回忆不断地在他脑海里翻涌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假装喜欢连清。
可是在无数个甜蜜的瞬间,他早就不可控制地爱上了连清。
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所以自欺欺人。
是他有眼无珠,是他错的太离谱,才导致现在的一切。
如今连清没有家还刚刚小产过,她该怎么办啊
裴砚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他伸手捂住胸口,在原地蹲了下来,像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一般泣不成声。
清清,你究竟去哪儿了啊
8
至于我,当然是在去江南的路上了。
我先是坐马车,后又乘船,辗转半月,终于到了信上的那座江南小城。
刚进城门,就看到街边不少商铺都写着柳字,柳家在这当地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因此柳家并不难找,不过是问了几个人,便到了一座写着柳府的大宅门口。
那宅子修的十分气派,饶我曾是相府千金,也不禁感叹这座宅子的壮观。
来的路上,我曾预想过无数次和家人团聚的场景。
可当我真正站在这柳宅门口,却又有些近乡怯情。
在裴家操劳了一年,小产后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半月路,如今的我憔悴不已,哪儿还有当初相府千金的样子
现在的我,活脱脱像个逃难的农妇。
柳府这么气派,想必每年来打秋风的人不少,我又该如何向他们证明,我不是骗子,而是他们的女儿呢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柳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里面走出两个英俊的少年郎。
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怔。
随即一人转身朝门里跑了去,另一人则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边。
我这才发现,眼前这少年,眉眼竟和我有七八分相似。
他想伸手握我的手,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只好把手收回去,有些局促的道,姑娘,你是不是来寻亲的
短短一句话,竟让我泪如雨下,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血脉的牵连。
很快另一个少年郎便带着一
大群人出来了,众人看清我的长相后,皆是一愣。
紧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扑了过来,将我搂在怀里,泪如雨下地喊道,心肝儿啊,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看着她的眉眼,我也瞬间明白了她是谁,哽咽着喊了一声娘,又朝一旁正在抹眼泪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爹。
男人闻言先愣了愣,而后又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进屋。
柳家这一代人丁兴旺,我娘总共生了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因老来得女,一家人都对柳依依十分宠爱。
当初柳依依去京城时,几个兄长本来是想将她护送到京城,再将我接回来的。
可柳依依说,柳家是商贾人家,怕去了京城让人瞧不起她,正好裴砚要进京赶考,她可以和裴家结伴,这才有了柳依依口中的独自进京寻亲。
柳依依到达京城后,柳家也曾写信询问过我和她的情况。
柳依依只说我们相处的很好,而且我还嫁给了考上功名的裴砚,让柳家不要再联系她和我,免得被京城中人看不起。
见柳依依态度如此决绝,柳家也不好说什么,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于是便一封一封地给裴砚写信,向他询问我的情况。
奈何裴砚从来不回,其实就算这次我不来,柳家也决定了等过一阵就去京城看我。
若我真的过的好也就罢了,若我过的不好,他们定会将我带回江南来。
曾经我以为,我的亲生父母也嫌弃我脏,嫌我丢人,所以才对我不闻不问。
原来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只是奈何山高水远,又加上奸人作祟,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在听闻我在京城的遭遇后,我爹娘也是气的发
抖。
我娘抹着眼泪对我说,柳家这一代,就出了一个女儿。
全家人都尽心尽力的对依依,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没想到竟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造谣柳家不说,还将我害成了这个样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爹娘花重金请了大夫为我调养身子,几个哥哥也是,但凡有好东西就朝我房里送,我也圆润了一圈,从前那个千金小姐,又回来了。
9
身体养好之后,我告诉爹娘说想帮忙打理柳家的生意。
爹娘也是十分高兴,让我跟着大哥学。
这日我和大哥刚从铺子上回来,就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裴砚来了,他本就是江南人氏,又和柳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能找到我,我自然不意外。
夫人!见到我的一瞬间,他就扑了上来。
我大哥见状连忙拦着他,之后又叫来家丁,将他架在一旁。
夫人!裴砚挣
扎着,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跟我回京城,我们好好过日子。
或者咱们就留在江南,你若不愿意回京城,那我就留在江南,那劳什子状元,我也不当了。
听到这儿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凭什么觉得,只要他低一下头,我就要乖乖听话。
我大哥本想命人将他打一顿再扔出去,但碍于他朝廷命官的身份,不好对他动手,只是将他赶了出去。
没想到裴砚并没有走,而是一连在柳府门口守了好几日。
最后我终于沉不住气,选择出门见他。
只见他眼下一片乌黑,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看见我时,他眼前一亮,又朝我扑了过来。
我几个兄长和家丁挡在我身前,将我和他隔绝开。
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裴砚声泪俱下。
原谅,你叫我怎么原谅呢
裴砚,我恨你,今天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不过如果你真要死,那请你死远一点,不要脏了我柳家的地。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就请消失在我的世界吧。
良久,裴砚终于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夫人,我欠你的,我会还的。
那天后,裴砚就回京城了。
只是他并没有振作起来,每天不是在家喝酒,就是在悄悄谋划什么。
他已经罢朝很久了,京城中不少人都对裴家指指点点。
裴母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可裴砚就是不听,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裴母无奈,只好去请柳依依来劝。
奈何柳依依婚期将近,她忙着备嫁,加上之前和裴砚闹得不愉快,裴母请了好几次她才不情不愿的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裴砚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她嫌弃的捂了捂鼻子。
不过很快她又挤出一脸笑容来对着裴砚说,砚哥哥,你不要再难过了,不就是一个破鞋吗,走了就走了。
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依依吗
依依会一直陪着你的。
连清不过是一个溅人而已,她不值得。
裴砚站起来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柳依依,盯得她心里发毛。
砚哥哥……
她又喊了一声,结果裴砚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那耳光裴砚用了十成的力,柳依依的脸迅速就肿了起来。
10
你干什么柳依依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真不明白,连清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针对她,你说她抢了你的身份,但你在柳家,何曾受过一分委屈。裴砚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我在柳家是没有受过委屈!
眼见裴砚这副样子,柳依依也不装了。
可柳家毕竟是商贾之家,身份卑贱,有钱又有什么用
我回京城以后,那些世家小姐都在背后笑我,说我一口南音,说我琴棋书画样样不如连清。
这些不都是因为她吗我恨她,我就是见不得她好,这个溅人,你当初就应该找真正的山匪将她掳走。
裴砚听着,只觉得有些可笑,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清清受过的苦,你也尝一尝吧。
看着眼前的裴砚,柳依依莫名有些害怕。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裴砚这副样子。
不过她依然嘴硬的说道,我马上就是侯夫人了,而你不过是个落魄的状元郎,裴砚,你能奈我何呢
可柳依依还是低估了裴砚的心狠,柳依依成亲当天,他散尽裴府的家财,找了一群亡命之徒劫了花轿,将柳依依糟蹋了。
侯府的人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不是抓凶手,而是将柳依依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是啊,那个清风霁月高高在上的小侯爷,又怎么容许自己的正妻是个破鞋呢
其实在他眼里,我和柳依依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看重的是相府嫡女的身份,和清白的名声。
所以不论是我还是柳依依,他都可以轻易舍弃。
而相府,他们也从来没有那么在乎亲情。
眼看柳依依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们就将柳依依丢在了郊外的庄子,然后从连家剩余的姐妹中,挑了个才情样貌都没得说的嫡次女送了过去,两家的关系这才有所缓解。
柳依依见自己在京城没了立足之地,准备南下回柳家,结果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水匪,自此便失了音讯。
至于裴砚,自然也没落得好下场。
当初他找的那群亡命之徒被抓后,很快就将他供了出来。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裴砚也是供认不讳。
圣上当即就削了他的官,将他关入大牢。
而侯府和相府在知道一切都是裴砚的手笔后,也是气的不行,派人去牢里运作了一番。
当天夜里,裴砚就把牢里的酷刑都尝了一遍,双腿彻底废了。
裴母拿钱上下打点,可惜裴砚得罪的是相府和侯府,根本没人敢帮他们。只能看哪天圣上心情好,兴许能将他放了。
可惜的是,裴砚终究没等到那一天。
裴砚刚进大牢不久,京城中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举报裴砚那一年的科考存在舞弊,圣上派人一查,发现去年春榜所录的六十名考生全是南方人,北方人一名未取,为历科所不见。
一时间京城中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有落榜的考生甚至编了一首关于科考舞弊的童谣。
圣上勃然大怒,当即就派人去彻查此事。
最终涉案官员十余人皆被流放,而裴砚这个上一任的状元,则是被判了车裂。
有人说裴砚没有作弊,只是因为得罪了相府和侯府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有人说他品行低劣,作弊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其实裴砚到底有没有作弊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所以他这个本来就犯了事,又得罪了朝中大臣的前状元郎,就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这些消息时,我正在江南最大的茶楼中喝茶。
那说书先生把醒木往桌子上一拍,又讲起了京城中的种种趣事。
而我,随手在桌子上放了几粒碎银子,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的爹娘兄长,还等着我回去一起用晚膳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