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陈小雨的尖叫混着雨声炸开。我转身时,看见她倒在地上,脚边是块从二楼坠落的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毕业照,穿着校服的苏晴站在最中间,嘴角挂着冰冷的笑——而她的左手,无名指和小指之间有道明显的疤痕,和许小甜的勒痕、周明宇的刺青,刚好组成鸢尾花的形状。
4
双面伊人
苏晴,原名陈苏晴,滨海三中2012届毕业生,当年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清华,却在入学前一个月突然失踪。小陈把档案拍在桌上,眼底布满血丝,我们查了她所有亲友,都说她性格孤僻,唯一的朋友是同届的陆薇,也就是现在的知名编剧——陆大小姐。
我盯着档案袋里的照片,十七岁的苏晴站在实验楼前,手腕上戴着和周明宇同款的银手链。资料显示,她失踪当天曾去过学校仓库,监控拍到她抱着个纸箱,纸箱侧面印着749三个数字。而陆薇的最新剧本《鸢尾凋零时》,讲的正是三个女生因校园欺凌反目,凶手用断指作为惩罚的故事。
陆薇今天下午回国,已经安排了笔录。小陈突然压低声音,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林月失踪后,陆薇曾匿名给警局捐过五十万,说‘希望早日找到妹妹’。我捏紧钢笔,笔尖在笔记本上留下个墨点——林月的日记里,确实提到过陆姐姐送的草莓发卡,而那个发卡,现在正躺在证物室的塑料袋里,沾着许小甜的血迹。
下午三点,陆薇准时走进问询室。驼色风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格外刺眼。我认识林月,她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她总说自己有个姐姐在等她,其实那是苏晴的幻觉。苏晴有严重的解离症,总以为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叫苏晴,一个叫‘晴姐姐’。
我猛地抬头,想起林月失踪前常说的晴姐姐给我写信了,原来都是苏晴的自我暗示。陆薇继续道：当年我们三个在实验楼撞见许小甜霸凌同学,苏晴想阻止,却被推下楼梯摔断了手。后来许小甜威胁要曝光苏晴的家庭丑闻,她就……她突然咬住嘴唇,视线落在我胸前的银链上——那是林月十岁时送我的生日礼物。
问询结束时,陆薇塞给我张纸条,上面是串地址：苏晴以前常去的心理咨询室,或许能找到你妹妹。雨夜的街道泛着霓虹,我站在安宁心理诊所门口,生锈的门牌在风中摇晃。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前台抽屉里散落着几张诊疗记录,最新的一张写着：4月20日,患者749号,主诉‘断手的疼痛越来越清晰’。
里间的房门虚掩着,台灯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我慢慢推开门,看见诊疗床上躺着具风干的尸体,右手从手腕处断裂,指骨上刻着749三个数字,而尸体脖子上戴着的,正是林月失踪当天戴的蝴蝶吊坠。尸体脚边散落着几十张便签,每张都写着同一句话：当第三个749出现时,所有的花都会凋零。
手机在此时响起,来电显示是陆薇。我刚接起,就听见她急促的喘息：林深,快跑！诊所后面的仓库——话尾突然变成刺耳的电流声。我转身时,看见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他的左脸有条从眉骨到下颌的疤痕,笑起来时像道狰狞的裂口：好久不见,林深。你妹妹临死前,可是一直在喊‘晴姐姐救我’呢。
5
真相拼图
手术刀划破空气的瞬间,我踢翻诊疗床砸向男人。他侧身避开时,我抓起桌上的镇纸砸向他手腕,金属碰撞声中,手术刀落在地上。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陈小雨带着警察赶到了。男人咒骂一声,转身撞破窗户跳进雨里,我追出去时,只看见他消失在巷口的黑色轿车里,车牌尾号是749。
他是诊所的主治医生张海洋,小陈举着手机跑过来,刚刚查到,他曾是苏晴的主治医生,三年前突然辞职。还有这个——他展示着刚搜到的监控录像,三月十五日凌晨,张海洋背着个纸箱走进诊所,纸箱上印着和苏晴当年同款的749标志。
证物室里,我再次仔细查看三起案件的关联：许小甜是美妆博主,对应苏晴被摔断的右手；周明宇是小说家,对应苏晴未完成的小说；而诊所的尸体,很可能是当年失踪的苏晴本人。那么问题来了,真正的凶手是谁是分裂出晴姐姐人格的苏晴,还是借刀杀人的陆薇,又或者是躲在暗处的张海洋
陈小雨突然抱着堆资料闯进来：我查到了！三年前七月十五日,苏晴、陆薇、许小甜和周明宇四人在实验楼发生冲突,监控拍到许小甜推搡苏晴,导致她摔断右手。后来周明宇写了篇小说暗示许小甜霸凌,被许小甜威胁要曝光他抄袭,而陆薇当时正在准备清华的面试,怕丑闻影响录取,所以……她突然顿住,眼睛瞪得滚圆。
我接过她手里的资料,是陆薇当年的面试记录,结束时间是七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和苏晴失踪的时间重合。更关键的是,陆薇的面试题目是论人性的双面性,她的回答里多次提到当善意被践踏,恶之花就会绽放。而在苏晴的诊疗记录里,张海洋曾写下：患者创造出‘晴姐姐’作为保护者,这个人格极端暴戾,认为‘伤害过她的人都该断手’。
所有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的图案。苏晴的解离症让她分裂出晴姐姐,而陆薇利用这一点,诱导晴姐姐向许小甜等人复仇。周明宇的小说、许小甜的直播,都是晴姐姐选择目标的依据,而张海洋作为主治医生,很可能一直在协助维持这种分裂,甚至参与作案。
但最关键的缺失拼图,是林月在其中的角色。直到我再次翻开妹妹的日记,看见夹在七月十五日那页的照片：林月和苏晴坐在操场台阶上,两人都穿着珍珠凉鞋,苏晴的右手缠着绷带,手腕上戴着银手链,而手链内侧刻着的,正是749三个数字。
6
暴雨终章
四月二十日,林月的十九岁生日,也是匿名短信里提到的第三划。我站在滨海三中的旧实验楼前,暴雨砸在生锈的铁门上,陈小雨和小陈带着特警队埋伏在周围。手机准时震动,匿名号码发来定位,正是顶楼的储物间。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每上一层都能看见墙面上新画的749,这次的数字周围缠着鸢尾花藤,花瓣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储物间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冷白的灯光。我推开门的瞬间,心脏几乎停跳——房间中央的铁架上,绑着昏迷的陈小雨,而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穿白色连衣裙的林月,脚上是那双熟悉的珍珠凉鞋。
哥哥,你终于来了。林月抬头微笑,声音却带着苏晴的沙哑。我僵在原地,看着她手腕上的银手链——那是属于苏晴的东西。她站起身,裙摆扫过地面,露出脚踝处的鸢尾花刺青：你看,我把月妹妹藏得很好哦。晴姐姐说,只要集齐三个749,就能让伤害过我们的人永远消失。
这时我才注意到,房间角落的铁桶里泡着三只断手,每只手上都戴着不同的饰品：许小甜的蝴蝶美甲、周明宇的刺青、还有一只带着银戒指的手——属于诊所里的风干尸体,也就是真正的苏晴。晴姐姐人格已经彻底吞噬了苏晴,现在她正扮演着林月,准备完成最后的仪式。
你骗不了我,我慢慢靠近,手心里全是汗,月妹妹的脚踝没有刺青,而你——苏晴,或者该叫你晴姐姐,你的右手虽然装了义肢,但断口处的疤痕骗不了人。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下一秒,从裙摆里抽出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为什么要拆穿呢月妹妹本来就该和我在一起,就像当年在实验楼,她替我挨了许小甜的耳光,说‘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
门外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小陈带着特警破窗而入。晴姐姐尖叫着扑向我,手术刀划破我左臂的瞬间,我抓住她的手腕,卸力将她按在地上。陈小雨被解开绳索时还在昏迷,我看见她后颈有块圆形淤青——是麻醉剂注射的痕迹。
林深！小陈突然喊住我,指着墙角的铁皮箱。我打开锁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本日记,最新的那本封面上贴着林月的照片,扉页写着：2022年7月15日,晴姐姐说要带我去见哥哥,可是许姐姐推了我……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大片被泪水晕开的墨迹。
救护车的声音在暴雨中响起,晴姐姐被戴上手铐时突然笑了,眼神疯狂而空洞：你以为结束了吗749是三个数字,也是三个灵魂——许小甜、周明宇、苏晴,而第四个数字,该轮到陆薇了吧我浑身发冷,突然想起陆薇今天要去参加电影节,而电影节场馆的顶楼,正好有个巨大的数字雕塑：749。
当我们赶到时,陆薇正站在雕塑下,抬头望着夜空。她转身看见我时,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原来你都知道了。当年在实验楼,是我推了苏晴,因为我害怕她的家庭丑闻影响我的前途。后来许小甜用这件事威胁我,周明宇又想写进小说,我只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根部有道新鲜的勒痕,晴姐姐来找我了,对吗
远处传来警笛声,陆薇突然从手袋里掏出个小瓶,倒出颗银色药丸：这是张海洋给我的,说能让晴姐姐消失。其实我早就该想到,所有的惩罚,都是我应得的。我冲过去想阻止时,她已经把药丸咽了下去,笑容里带着解脱：告诉月妹妹,当年她捡到的那封信,其实是苏晴写给自己的……
救护车带走陆薇时,陈小雨在医院打来电话,说林月已经醒了。我冲进病房时,看见床上的少女正摸着脚踝发呆,那里没有刺青,只有道浅淡的烫伤疤痕——是十岁那年我煮火锅时不小心烫的。她抬头看见我,眼里泛起泪光：哥哥,我梦见晴姐姐了,她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7
青春迷失
尾声
三个月后,滨海市的梅雨季再次来临。我坐在书桌前,整理着苏晴的日记。当翻到2012年7月15日那页时,掉出张泛黄的纸条,是陆薇当年没寄出的道歉信：苏晴,对不起,我不该推你,更不该偷走你写给自己的信,让林月以为真的有‘晴姐姐’存在……
原来一切的开端,只是少女的嫉妒与恐惧。苏晴的解离症、林月的误解、陆薇的隐瞒,共同编织成这场血色密码。而那三个数字749,在苏晴的日记里有着最朴素的解释：7是七月遇见你的那天,4是我们坐在第四排的课桌,9是我想和你做朋友的第九次尝试。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陈小雨抱着新出的推理小说闯进来,封面上印着749谜案。她突然指着书里的彩蛋：你看！凶手留下的数字其实是坐标,7°49′N正好是滨海三中的位置！我笑了笑,没告诉她,在苏晴最后一篇日记里,坐标指向的是另一个地方——市立孤儿院的后墙,那里刻着三个小小的名字：苏晴、陆薇、林月。
或许有些故事,从来都不是谋杀,而是三个女孩在暴雨里走失的青春。当最后一页日记被风吹起,我看见苏晴用彩色笔写的话：如果我变成了晴姐姐,记得帮我告诉月妹妹,她的珍珠凉鞋,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星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