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烬火替嫁:侯府双生劫 > 第一章

推荐语:
我攥着姐姐血浸的婚书跪在内院,七日前她替我嫁入镇北侯府,如今尸身还带着未散的药味。
左手残指抚过婚书夹层的火药配方——原来沈家灭门、双生替嫁,全是帝王局中棋。
瘸腿暗卫掀帘而入时,烛火映着他腰间染血的令牌:沈姑娘要查的真相,萧某有半壁暗卫。
大胤禁火药,可我偏要让这禁忌之火,烧穿侯府的朱门,焚尽暴君的权谋。
第1章
替嫁侯府惊秘事
我是被疼醒的。
太阳穴突突跳,左手腕像被火钳夹过,麻得没知觉。
睁眼时绣着并蒂莲的帐子晃得人发晕,我撑着雕花拔步床坐起来,手腕一软,差点栽进铺着锦缎的软枕里。
姑娘可算醒了。
梳着双螺髻的小丫鬟端着药碗凑近,我认出来——是我房里的小桃。
可她眼眶红得像两颗樱桃,手指拼命在我手心里比划。
我抓住她手腕。小桃是哑巴,可她的手语我看得懂。
小姐要替嫁我喉咙发紧,姐姐呢
小桃急得直跺脚,手指先戳了戳自己额头,又在脖子上划了道。
我浑身血液往头顶涌——那是死的手势。
姐姐死了我声音发颤,怎么会死
前日她还说要代嫁侯府,说裴世子虽脾气暴,到底是正经嫡子......
小桃突然从怀里掏出块帕子。
帕子边角磨得起毛,中间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火纹,最下面一行小字被水浸过,勉强能辨出莫信两个字。
这是姐姐给你的我攥紧帕子,掌心被帕角的线头扎得生疼。
小桃用力点头,又比划:小姐要嫁,我跟。
我盯着她泛青的指甲盖——她昨晚定是连夜收拾了包袱。
嫁。我把帕子塞进袖中,你跟着我。
上花轿时,我闻到了熟悉的艾草味。
沈家是江南有名的药商,我自幼在药铺长大,连脂粉都带着陈皮香。
可这花轿里的熏香混着点硫磺气,像极了三年前那个血夜——
那夜,我躲在药柜最底层,听着外面刀剑声、惨叫声。
父亲喊着莫动火药坊,然后是一声闷响,整面墙都在晃。
等我爬出来,满院都是血,姐姐攥着块火纹帕子,说:阿意,你记不记得母亲教我们的机关术
后来官府说是走水,可走水不会烧得只剩半块沈字牌匾。
花轿停在侯府正门前时,我听见了马嘶。
红绸被掀开,裴世子歪在鎏金鞍上,玄色锦袍沾着酒渍。
他盯着我的左手——我自幼左手使不上力,总垂在身侧——突然笑出声:沈家养不出第二个好的
前一个死了,后一个是残废
我捏紧袖口的帕子。姐姐是怎么死的是被他逼死的
世子爷。我福身,妾身......
谁要听你自称妾身他甩下马鞭,抽在我脚边的青石板上,沈知微死了,你就是个替死鬼。
围观的仆役窃窃私语。
我看见廊下站着个穿青衫的男人,右腿微跛,正盯着我。
他眉峰如刃,眼尾泛红,像刚饮过血的狼。
看什么裴世子踹了我后腰一脚,滚去偏院!
我踉跄着栽进小桃怀里。
偏院的门楣挂着褪色的兰苑,窗纸破了个洞,风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积灰直扑人脸。
小桃忙着擦桌子,我绕着院子转。
墙角有块青石板翘了边,我蹲下去抠,石板下竟刻着歪歪扭扭的火纹——和姐姐帕子上的一模一样。
小姐!小桃突然扯我袖子,手指指向屋檐。
我抬头,瓦当缝隙里塞着张纸条。
踮脚够下来,上面是姐姐的字迹:火药坊在侯府地库,阿意小心瘸腿狼。
我的手开始抖。
三年前沈家被灭门,就因着前朝火药秘方。
姐姐代嫁,原是为了查这个
夜更深时,我在烛火下摊开帕子。
火纹中间隐约有个萧字,和屋檐下纸条的墨迹一样,是姐姐的朱砂笔。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我吹灭蜡烛,摸黑摸到床头的机关——母亲教过我,每间沈家住过的屋子,床板下都藏着淬毒的飞针。
谁我喊,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
没有回答。
风卷着落叶扫过窗棂,我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很慢,像是拖着条腿。
等天蒙蒙亮,我蹲在昨天发现火纹的青石板前。
石板被重新铺过,缝隙里塞着新泥。
小桃端着早饭进来,比划:昨夜有狼
我摇头。侯府里没有狼,只有吃人的人。
夜里那脚步声,像极了裴世子身边那个瘸腿的青衫男人。
姐姐说小心瘸腿狼,难道是他
我摸着袖中姐姐的帕子,突然想起裴世子踹我时,那青衫男人眼里闪过的冷光——不是看替死鬼的轻蔑,是看猎物的审视。
后半夜我又听见了动静。
这次不是瓦片响,是极轻的叩窗声,像指甲盖刮过窗纸。
我攥紧床板下的飞针,可等我掀开帘子,窗外只有棵老槐树,枝桠在月光下投出蛛网似的影子。
但我知道,有人在看我。
就像三年前那个血夜,我躲在药柜里时,也有双眼睛透过柜门缝隙盯着我。
此刻我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我泛青的脸。
小桃在给我梳头发,木梳齿卡在发结里,我疼得皱眉,突然看见铜镜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火纹,被人用指甲刻上去的。
小桃。我抓住她的手,去厨房要碗醋。
醋浇在铜镜上,火纹慢慢晕开,露出一行小字:今夜子时,地库见。
墨迹未干,是新写的。
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耳尖发烫。
侯府的秘密像团乱麻,可线头就在我手里——姐姐的帕子,墙角的火纹,铜镜上的密信。
窗外又传来脚步声,很慢,很慢,像是故意让我听见。
我摸了摸左手腕——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小时候偷偷拆火药引信炸的。
母亲说,这是沈家血脉的印记。
今夜子时,地库见。
我对着铜镜扯出个笑。
裴世子当我是替死鬼,可他不知道,我是来索命的。
后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老槐树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像有人在外面踱步。
小桃蜷在脚边打盹,我摸黑把姐姐的帕子塞进衣襟最里层。
火纹隔着布料贴着心口,烫得慌。
突然,窗外传来极轻的咔嗒声——像是机关触发的动静。
我猛地坐起来。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我看见窗台上落着片槐树叶,叶面上用朱砂画着个箭头,指向院外。
风掀起窗纱,有凉丝丝的东西落在手背上。
我低头,是半片碎瓷,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别信瘸腿狼。
字迹是姐姐的。
可昨夜铜镜上的密信,是谁写的
我攥紧碎瓷,听见院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一下,两下,离窗户越来越近。
小桃在睡梦里翻了个身,我轻轻拍她后背,指尖却在发抖。
那脚步声停在窗下。
我屏住呼吸,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沈家的机关术,果然没失传。
是那个瘸腿的青衫男人。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我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沈知意。他突然喊我的名字,你姐姐的死,没那么简单。
窗纸被指尖捅破个小洞,有月光漏进来,照见他眼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
明日卯时三刻,去祠堂。他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脚步声渐远,我摸着被捅破的窗纸,掌心全是冷汗。
姐姐的帕子,铜镜的密信,碎瓷的警告,瘸腿男人的邀约......
侯府的水比我想得更深。
我靠在床头,盯着窗外的老槐树。
月光把枝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三年前药铺着火时,在墙上跳动的火光。
那夜,父亲说:阿意,记住,沈家的火,不会灭。
此刻我摸着左手腕的疤,突然明白姐姐为什么让我嫁过来。
沈家的火,要烧起来了。
可窗外那个瘸腿男人,到底是引火的风,还是扑火的蛾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睡过去,梦见姐姐站在火里,她的帕子飘起来,火纹变成真正的火焰,烧红了整片天。
她张着嘴喊什么,我听不清。
但我看见她身后站着那个瘸腿男人,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令牌,上面刻着暗卫两个字。
惊醒时,小桃正给我盖被子。
窗外天刚蒙蒙亮,老槐树上的乌鸦哇地叫了一声,震落几片叶子,正好盖在我昨夜收起来的碎瓷上。
我摸着碎瓷上姐姐的字迹,突然想起昨夜窗外的脚步声——那不是狼的脚步声,是人的,带着股说不出的狠劲,像要把所有秘密都踩碎在脚下。
而我,已经踩进这滩浑水里了。
今日卯时三刻,祠堂。
我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把碎瓷和帕子都收进妆匣最底层。
小桃在旁边比划:要带针吗
我点头。母亲教的机关术,该派上用场了。
推开房门时,晨雾漫进来,沾在裙角上。
我望着通向祠堂的石子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桃的惊呼。
回头看,她正指着我脚边——青石板缝里,插着半把断刀,刀刃上凝着黑褐色的血,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我蹲下去捡起断刀,刀身刻着个萧字,和姐姐帕子上的火纹重叠在一起。
萧。我默念这个姓,想起昨夜那个瘸腿男人。
晨雾里传来梆子声,卯时二刻了。
我把断刀藏进袖中,踩着晨露往祠堂走。
老槐树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像条随时会缠上来的蛇。
可我不怕。
因为我知道,有些火,一旦被点燃,就再也扑不灭了。
昨夜窗外的动静,此刻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摸着袖中的断刀,突然想起姐姐帕子上的莫信——是让我别信谁
瘸腿男人
还是侯府里的其他人
祠堂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香案上的烛火在晃。
我停住脚,听见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音,还有人低声说:果然在这里......
是那个瘸腿男人的声音。
我攥紧断刀,指节发白。
风突然大了,卷着晨雾灌进祠堂,烛火噗地灭了。
黑暗里,我听见他说:沈姑娘,进来吧。
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我抬脚跨进门槛,鞋底碾过片碎瓷——和昨夜窗台上那片一模一样,上面也画着箭头,指向香案下的青砖。
香案上供着侯府列祖列宗的牌位,最上面那块写着裴忠武侯之位。
我伸手摸向香案下,青砖缝里卡着个铜锁,锁孔形状像朵六瓣花——和沈家机关术里的火莲锁一模一样。
沈家的锁。瘸腿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会开吗
我转身,他倚着门框,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我脚边,像张网。
你是谁我问。
他笑了,眼尾的红痣跟着动:萧景珩。
我想起袖中的断刀,刀身上的萧字突然变得滚烫。
沈姑娘。他走过来,右腿拖着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神经上,你姐姐死前,给我留了封信。
他从怀里掏出张纸,展开时,我看见上面是姐姐的字迹:阿意若来,萧某可信。
我浑身一震。
她还说。萧景珩盯着我,沈家的火药秘方,在侯府地库。
地库
我想起白日里在偏院发现的火纹,想起姐姐帕子上的字,突然明白——
原来姐姐代嫁,是为了引我来侯府,引我找到沈家的秘密。
而萧景珩,是她留下的钥匙。
沈姑娘。萧景珩伸手,要和我一起,揭开真相吗
我望着他伸出的手,又想起昨夜窗外的动静——原来那不是监视,是守护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祠堂的窗棂照进来,照在萧景珩腿上。
我这才发现,他的右腿裤脚处有大片旧血渍,像朵枯萎的红梅。
你腿怎么伤的我问。
他低头看了眼,笑:替你姐姐挡刀。
我攥紧姐姐的帕子,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原来姐姐不是孤独的,她有同伴。
好。我把手放进他掌心,一起。
他的手很凉,却很稳。
香案下的铜锁在我手里转动,咔嗒一声开了。
下面是个暗格,里面躺着本泛黄的书,封皮上写着火药密录四个大字。
我翻开书,第一页是父亲的字迹:吾儿知微、知意,此乃前朝火药秘方,切记......
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片墨渍。
姐姐。我轻声说,我找到你了。
萧景珩站在我身后,轻声道:地库入口在祠堂后面的枯井。
你姐姐的死因,也在那里。
我合上密录,放进怀里。
阳光透过窗棂,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走吧。我说,去地库。
萧景珩点头,瘸着腿先走出去。
我跟着他,路过香案时,瞥见供桌上的烛台——烛台底座刻着个极小的火纹,和姐姐帕子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侯府,才是沈家灭门的关键。
我们走到祠堂后面,枯井被石板盖着,石板上同样刻着火莲纹。
我蹲下去,按照机关术的解法转动石板,轰隆一声,井口露了出来。
井下很黑,有霉味飘上来。
萧景珩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挂在井壁的火把。
小心台阶。他说,陡。
我扶着井壁往下走,每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走到井底,面前是道石门,门上刻着火药坊三个大字。
这是前朝的火药坊。萧景珩说,当年沈家为皇室制火药,后来皇帝怕你们功高震主,便......
他没说完,石门突然咔嗒一声开了。
里面很黑,我摸着火折子照亮,看见地上有具骸骨,腰间挂着块玉佩——是姐姐的。
姐姐!我扑过去,捡起玉佩,怎么会......
萧景珩蹲下来,翻找骸骨旁的东西。
他捡起半块令牌,上面刻着暗卫二字,和他怀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她是暗卫。萧景珩说,替皇帝查火药坊,却被皇帝灭口。
我浑身发抖。
原来姐姐不是代嫁,是执行任务。
她死了,皇帝怕秘密泄露,便让我替嫁,来当替死鬼。
沈姑娘。萧景珩按住我肩膀,皇帝要的是火药秘方,我们得先找到它。
我点头,擦干眼泪。
火药坊里有很多架子,上面摆着陶罐,罐上写着硫磺硝石木炭。
这是配火药的原料。我说,父亲的密录里写过。
萧景珩指着最里面的柜子:那里面有东西。
柜子上了锁,又是火莲锁。
我熟练地打开,里面是个铁盒,盒上刻着前朝秘钥。
我打开铁盒,里面是张地图,标着各地火药坊的位置。
最上面写着:得火药者得天下。
皇帝怕沈家造反,所以灭门。萧景珩说,但他不知道,沈家的后人还在。
我摸着地图,突然想起父亲的话:沈家的火,不会灭。
我们要让这火烧起来。我说,烧了皇帝的阴谋。
萧景珩笑了,眼尾的红痣像团火:好。
我们走出地库时,天已经大亮。
侯府里传来嘈杂声,裴世子的声音格外刺耳:沈知意呢
敢跑
我和萧景珩对视一眼,他拉着我往偏院跑。
去偏院!他说,我在那里布了机关。
我们刚进偏院,裴世子就
第2章
侯府暗流初探寻
我和萧景珩刚闪进偏院,身后就传来踢门声。
他拽着我绕到廊下,指尖在廊柱上敲了三下。
蹲下。他低喝。
我刚蜷身,头顶就唰地落下张网。
裴世子骂骂咧咧的声音撞进耳朵:那贱蹄子呢
给我搜!
萧景珩拉着我猫腰往假山后挪。
他的手很热,隔着我袖口的补丁烙在腕骨上。
偏院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我听见裴世子的靴子碾过青石板,在离我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世子爷,这网子邪性,扯不开!有随从喊。
裴世子踹了那网一脚:废物!明日再找她算账!
脚步声渐远。
萧景珩松开我,右腿微瘸着直起身子:他喝了酒,闹不了太久。
我摸了摸被他攥红的手腕,没说话。
昨夜在药商老宅翻出的铁盒还在怀里,前朝火药坊的地图边角硌着心口——那是父亲用血写在密录里的东西,也是姐姐沈知微代嫁后再没传回消息的原因。
我先走。萧景珩扯了扯衣襟,晚膳时去你院里,说账本的事。
他瘸着腿消失在月洞门后。
我站在偏院中央,晨雾沾湿了鞋面。
昨夜回房时,我听见窗下有刮擦声——像指甲挠砖缝,又像...有人用工具撬窗。
小桃端着铜盆在院门口等我,见我回来,手指快速比划:昨夜我守夜,听见西墙有动静。
她是哑巴,可手比嘴灵。
我捏了捏她手背:去厨房拿两个糖蒸酥酪,我去见管家。
小桃急得直摆手,手指戳了戳自己眼睛又指我,意思是小心。
我点头,把铁盒塞进她怀里——这东西不能离身,可管家房里全是耳目。
侯府管家周福的屋子在二进院东厢。
我推开门时,他正捏着算盘拨珠子,见是我,眼皮都没抬:沈姑娘有事儿
月例。我攥着帕子,这个月的份例还没发。
急什么周福把算盘一摔,侯府规矩多,轮得到你催
他桌上摆着本账本,封皮是深褐色的,边缘泛着黄。
我瞥见二十年三个小字印在右下角——侯府二十年的账
周管家。我往前凑了凑,我听说...前几日库房丢了药材
周福猛地抬头,眼里像淬了冰:谁告诉你的
我假装被他吓着,后退半步时手碰翻了茶盏。啪的一声,茶水溅在账本上。
我忙抽帕子去擦,手指却在翻开的那页顿住——硫磺二十斤硝石十五斤的字迹被墨汁涂得模糊,只隐约看得出年份是知微嫁入年。
你干什么!周福扑过来抢账本,我踉跄着退到门边,帕子上沾了半块没涂干净的沈字。
对不住。我低头绞着帕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福用袖子擦账本,喉咙里发出闷哼:滚!
再敢乱碰东西,仔细你的皮!
我逃出屋子时,后背全湿了。
小桃在廊下的石榴树后等我,见我过来,手指快速比划:查到什么
我拽着她往花园走,压低声音:账本上有火药原料的记录,被涂了。
年份...和姐姐嫁过来的时候一样。
小桃猛地攥紧我的手。
我们正走到太湖石旁,听见两个丫鬟碎碎念:后园仓库的守卫又加了,昨日我送点心,看见抬进去几个陶罐子。
嘘!那仓库连夫人都不让进,你别多嘴。
我和小桃对视一眼。
后园
姐姐生前总说侯府后园的梅花开得好,可她嫁过来半年就坠了湖——当时说是她自己跳的,可我在老宅井里捞到她的帕子,上面有半枚带血的龙纹印。
去后园。我扯了扯小桃的袖子。
刚转过影壁,就撞到家丁王二。
他搓着手笑:沈姑娘,夫人有请。
我的心猛地提起来。
侯府夫人裴氏是裴世子的亲娘,我嫁过来七日,她连面都没露过。
小桃拽了拽我的衣角,眼神发急。
带路吧。我摸了摸发鬓的银簪——那是姐姐的,空心处藏着半块火镰。
王二在前头走,脚步踢得石子乱滚。
我盯着他后颈的红痣,突然想起昨夜窗下的刮擦声——像极了铁钎撬砖的动静。
而姐姐坠湖那晚,守夜的丫鬟说看见个戴斗笠的,后颈有红痣。
到了。王二停在正院门口。
门内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接着是夫人的声音:让她进来。
我捏了捏袖中的火镰,跨过门槛时,看见廊下的鹦鹉突然扑棱翅膀,尖叫着:火!
火!
第3章
火药炸账爽反击
我跨进门槛时,鞋跟磕在青石板上。
正厅檀香呛人。
主位上,裴氏端着茶盏,鬓边珍珠坠子晃得人眼晕。
她手边摆着支金步摇——是姐姐陪嫁时戴的那支,凤凰衔珠的样式,珠串上还沾着水痕。
沈姑娘。裴氏放下茶盏,这七日在府里,可还惯
我喉头发紧。
前日姐姐坠湖,侯府连白事都没办,今日夫人突然召见,原以为要兴师问罪。
回夫人,一切都好。我捏着袖口,指甲掐进掌心。
裴氏扫了眼我左手——那只从小使不上力的残手,听说你会配药
略懂一二。
厨房新得的野山参,明日送些去你院里。裴氏挥了挥手,下去吧。
我退到门边,王二的影子在门框上晃。
他后颈的红痣像颗血痘,和那晚守夜丫鬟说的斗笠人一模一样。
出了正院,小桃拽我袖子。她比划着:夫人没为难
虚的。我摸了摸发间银簪,调虎离山。
昨夜后园墙根有撬砖声,姐姐坠湖前也在后园跪过罚。
我攥紧小桃的手:你去后园,看有没有人动过青砖。
小桃点头,猫着腰往西边跑。
我绕到东跨院。管家房里灯亮得刺眼,窗纸映出几个晃动的人影。
烧了!
烧干净!是管家的公鸭嗓,上月克扣的月钱,沈姑娘要是查出来——
账本在这儿!
我贴在窗下。
月光漏进砖缝,照见墙根堆着半袋木炭——正好做火药引。
袖中还剩半块火镰,是姐姐留下的。
我摸出腰间药囊,里面有前日晒的硝石、硫磺,混着木炭,够炸个小动静。
机关要快。
我解下束发的丝绦,系住窗棂上的铜环,另一头绑在门槛的石狮子底座。
火药包塞进丝绦打结处,只要有人推门,丝绦一扯,火镰擦出火星——
开门!管家喊。
门吱呀一声。
丝绦绷直。
轰!
火光窜上窗纸。
炭灰混着木屑劈头盖脸砸下来。
管家嚎叫着往外冲,撞翻了条凳。
他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手里还攥着半本烧焦的账本。
是你!他扑过来抓我胳膊,你敢炸我的房!
我退到墙角,摸出怀里记了半页的纸:账本里记着你克扣三房月钱,连老夫人的参汤都掺了甘草。我晃了晃纸,炸了账本,可炸不掉我抄的数。
管家的手悬在半空。他喉结动了动:你、你敢——
我敢。我盯着他后颈的红痣,就像你敢在姐姐坠湖那晚,戴着斗笠去后园。
他脸色刷白。
院外传来脚步声。
王二举着灯笼跑进来:管家,夫人叫您去正院!
管家狠狠瞪我一眼,踉跄着往外走。
他踩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刺啦刺啦的响。
小桃从黑影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带血的布。
她比划着:后园青砖下有这个,像...像刀伤擦的。
我接过布。
上面的血渍已经发黑,有股铁锈味——是刀伤,不是普通擦伤。
风卷着炭灰扑进领口。
我望着管家跑远的方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今晚的火,烧了账本,也烧穿了一层幕布。
可幕布后面,还藏着更黑的东西。
比如裴氏桌上那支带水痕的金步摇。
比如小桃手里这块带血的布。
比如王二后颈那颗红痣。
更要紧的是——
姐姐坠湖前,最后见的人,到底是谁
第4章
神秘暗卫初现身
管家的鞋跟碾过碎瓷片的声音彻底消失在院门外时,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
小桃凑过来要帮我擦汗,我摇头,指了指门槛——刚才管家撞翻的茶盏碎片里,混着半枚被踩扁的铜钉。
是我今早钉在门框上的机关。
他若真敢动手,铜钉会划破他手腕,血渍能染到他绣春刀的缠丝上。
别怕。我摸了摸小桃发颤的手背。
她哑巴,可眼睛比谁都亮。
方才管家被王二叫走时,她故意踩碎茶盏,就是要留这些碎片当后手。
回房路上,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摇晃。
我数着青石板的裂缝走,第七块石板下埋着姐姐留给我的半块虎符。
可虎符还没焐热,后园那座锁了三年的仓库就烧了账本。
小桃突然拽我衣袖。
她比划得急,手指戳自己眼睛又指后园——方才她被两个粗使婆子拦在仓库外,说主子交代了,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她蹲在墙根装捡帕子,看见守仓库的护卫换了班,新换的人腰牌上刻着靖字。
靖安司我捏紧袖口。
大胤朝严禁火药,靖安司专管这种禁事。
姐姐坠湖前三天,曾在信里画过这个靖字,旁边写着他们要拿沈家的东西。
房里烛火一跳。
我翻出床底的破木箱,里面全是从侯府各个角落拓下来的符号:廊柱上的刀刻痕,井沿的泥印,甚至是马厩墙上被草灰盖住的歪扭纹路。
小桃凑过来看,突然拽我小拇指——她认得其中一个符号,是沈家火药坊的标记。
姐姐来过这里。我对着烛火,把拓下来的纸一张张摊开。
最底下那张是今天在柴房梁上发现的,歪歪扭扭画着仓库的位置,旁边写着十五。
窗户突然响了一声。
我抄起枕头下的匕首。
那是姐姐坠湖前塞给我的,刀刃淬过麻药,刀柄刻着沈字。
窗棂被推开半寸。
月光漏进来,照见一只缠着黑布的脚——脚踝处肿得老高,走路时明显拖着右腿。
侯府庶子萧景珩。男人声音像浸了冰水,沈姑娘,我等你查仓库三天了。
我后退半步,匕首尖抵住他喉咙: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你姐姐沈知微坠湖那晚,穿的是沈家祖传的缠枝莲纹肚兜。他没躲,盯着我左手——我天生左手蜷曲,藏在袖里的指节正掐着机关,你精于机关术,却总用右手握刀,因为左手能开更细的锁。
我心头一震。
姐姐的肚兜早被裴氏烧了,那晚在场的只有管家和...
你是暗卫。我突然反应过来。
大胤朝暗卫分三等,最顶尖的隐卫走路无音,可他右腿残疾,走路带声——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他笑了,从怀里摸出半块虎符。
月光下,虎符纹路和我埋在石板下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你姐姐是我的线人。他说,她死前传给我半块虎符,说另半块在沈家遗孤手里。
你烧仓库账本那晚,我看见你从柴房梁上揭下符号——和她传给我的火药图暗号一样。
我攥紧虎符,掌心被棱角硌得生疼。
姐姐信里说遇虎则安,原来指的是他。
你要什么我问。暗卫不会平白帮忙,尤其还是个瘸腿的。
火药秘方。他直截了当,皇帝要毁了所有前朝火药痕迹,我要抢在他前头拿到。
你要查清姐姐死因,我要阻止暴君屠更多人——我们各取所需。
我盯着他右腿。
他裤脚沾着泥,膝盖处的布料磨得发亮,是长期跪坐或攀爬留下的痕迹。
暗卫统领萧景珩,传说中皇帝最锋利的刀,此刻却瘸着腿站在我房里,像块淬过毒的玉。
仓库守卫是靖安司的人。我把小桃看到的靖字腰牌说出来,每月十五换防,新守卫要查腰牌、点人数,前后有半柱香空隙。
他挑眉:你怎么知道
姐姐的符号里写了。我摊开那张画着仓库的纸,她坠湖前三天,应该是想告诉我这个时间。
他突然伸手,我本能要躲,却见他用食指在纸上点了点:不是三天,是三天后。他指腹有薄茧,是常年握刀的痕迹,今晚十五,换防日是每月十五戌时三刻。
我心跳漏了一拍。姐姐坠湖是上个月十五,今天刚好一个月。
你要潜入仓库我问。
不是我。他瘸着腿走到窗边,月光照出他眼底的暗芒,是我们。
守卫换防时,前队要交钥匙,后队要查火折——你精于机关,能开仓库的锁;我熟悉暗卫布防,能引开巡逻队。
我摸了摸左手。
这只蜷曲的手曾被爹骂拿不稳药杵,如今却能在半柱香里拆开三斤重的铜锁。
为什么选我我还是怀疑。
因为你烧账本时,故意留了半页在炭灰里。他转身,眼里有了点温度,那半页记着靖安司往仓库送了三箱'药材'——可侯府要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我喉头发紧。
姐姐坠湖前,曾托人带信说侯府的药是火药引子。
原来那半页账本,是我和他的投名状。
合作可以。我把匕首收进袖中,但你得告诉我,姐姐最后见的人是谁。
他沉默片刻:她死前见的是管家。
我攥紧床单。
难怪管家今晚听见后园斗笠就慌了——姐姐坠湖那晚,他根本不是去查夜,是去见她。
窗外传来更声。三更了。
三天后戌时三刻。他瘸着腿翻窗,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准备好你的机关,沈姑娘。
小桃突然拽我衣角,比划着窗外——墙角有片竹叶在动,不是风刮的。
我摸了摸藏在袖里的铜钉。
暗处那双眼睛,可能是管家的人,可能是靖安司的,也可能是...
睡吧。我吹灭蜡烛,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一片银霜。
三天时间,够我把仓库的锁研究透,够我把萧景珩的话拆成八瓣查,更够——
够让某些人,为姐姐的死,付出代价。
窗外更声又起。
这一回,我听见的不是更夫的梆子,是自己心跳的节奏。
三天后戌时三刻,换防的日子,要来了。
第5章
换防夜险探仓库
三天过得比熬药还快。
我数着窗台上的日影,把仓库那把铜锁拆了又装——小桃蹲在地上帮我捡弹簧,手指在青砖上划:姐姐以前也爱拆这些
我没说话。
姐姐的嫁妆箱子里,曾有半块带机关的铜片,后来被母亲烧了。
戌时三刻,更夫的梆子响过第三下。
小桃扯了扯我的衣袖,指了指妆匣——里面压着她用哑语写的纸条:火折子在夹层,若被发现,往东南跑。
我把纸条塞回妆匣,摸了摸袖中:铜钉、弹簧、还有三包用草纸裹紧的硫磺粉。
萧景珩的影子从后窗翻进来时,我正把最后一包硫磺塞进鞋底。
他瘸着右腿,声音比夜色还轻:守卫换防,前队退,后队还没到。
陷阱。我捏了捏他递来的地图,指尖在仓库西南角点了点,前天看见张妈扫落叶,那片土松的。
他没问我怎么知道,只说:跟紧。
后园的石板路泛着潮气。
我贴着墙根走,左手指节蹭过砖缝——第三块砖往下陷半寸,是触发绊索的机关。
我摸出铜钉,轻轻撬起砖角,一根细铁丝铮地弹起来,缠在钉头上。
萧景珩的拐杖点在五步外,声音闷哑:停。
我抬头,月光下两道影子交叠着晃过院角——是换防的守卫在交接班。
前队走东角门,后队从西墙进。他压低声音,间隔半柱香。
我数着自己的心跳。第一百二十七下时,东角门传来脚步声。
走。他拽我往仓库方向挪,拐杖点地的节奏突然变快——是在模仿守卫巡逻的步频。
仓库的青石门就在眼前。
我蹲下身,指甲抠住门缝——锁孔是九瓣莲花纹,和我这三天拆解的铜锁一样。
等等。萧景珩突然拽住我手腕。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墙根下的野菊被踩折了两枝,新鲜的断口还沾着泥。
后队提前了。他瘸腿往旁边闪,我跟着贴紧廊柱。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个守卫提着灯笼走过,其中一个嘟囔:换什么防老爷说仓库里全是旧账本,能有什么贼
闭嘴。另一个拍了他后背,上个月沈姑娘的姐姐掉湖里,老爷说那湖底沉的东西,比账本金贵。
我攥紧袖中的硫磺包。
姐姐坠湖那晚,管家说她是自己滑下去的。
可小桃说,她听见姐姐喊别过来。
等守卫的脚步声消失,萧景珩冲我点头。
我摸出铜锥,插进锁孔——第一转卡主,是防撬簧;第二转逆时针半圈,听到咔的轻响;第三转...
啪!
锁开了。
仓库里霉味呛人。
我摸出火折子,刚要吹亮,萧景珩的手覆上来:别。
他从怀里摸出块夜光石,幽蓝的光映着满屋子木箱。
我数了数,共十二排,每排五箱——和姐姐嫁过来时陪嫁的木箱数目一样。
找带暗纹的。我蹲下身,用铜锥撬最左边的箱子。
木板裂开的瞬间,一股焦糊味窜出来——是火药受潮的味道。
萧景珩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右边第三排。
我抬头,他正盯着箱盖上一道极浅的刻痕——是沈家独有的火字标记,刻在木纹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扑过去,指甲抠住箱缝。
箱子没锁,掀开的刹那,一叠泛黄的纸页飘出来。
最上面那张,是姐姐的字迹:七月十五,戌时三刻,后园仓库,火药配方三页已藏。
我喉咙发紧。姐姐最后见的是管家,原来不是私会,是...
有人!
外面突然传来喊喝。
我手一抖,纸页散了一地。
萧景珩弯腰去捡,右腿撞在箱角上,闷哼一声。
锁门!别放跑了!
脚步声如暴雨般砸过来。
我抓起纸页塞进怀里,拽萧景珩往仓库深处退。
他的拐杖磕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是在给我暗号。
左边有通风口。他咬着牙说。
我摸过去,通风口被铁栅栏封着。
正要用铜钉撬,仓库大门轰地被撞开,七八支火把照进来,守卫的刀尖泛着冷光。
为首的是管家。
他盯着我怀里的纸页,嘴角抽了抽:沈姑娘这是...帮贼
我把纸页往袖里塞,指尖触到鞋底的硫磺包。
拿下!管家挥了挥手。
守卫们举刀冲过来。
萧景珩把我护在身后,拐杖横在胸前——可他的右腿还在渗血,根本站不稳。
我摸出最后一包硫磺,朝火把扔过去。
嗤——
硫磺遇火腾起浓烟。
守卫们咳嗽着后退,我拽住萧景珩的胳膊往通风口跑。
他的拐杖卡住砖缝,我们一起摔在地上。
别让他们跑了!管家的声音穿透烟雾。
我抬头,通风口的铁栅栏被撞得哐哐响——是守卫绕到外面堵了。
萧景珩扯下外袍,把我裹住:藏好纸页。
我攥紧怀里的纸,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仓库大门被彻底撞开的瞬间,月光漏进来,照在管家脸上。
他身后,靖安司的飞鱼服闪着冷光。
沈姑娘。管家笑了,跟我们去见老爷吧。
我把纸页往怀里按了按。
姐姐的字迹还带着墨香,而我的左手,正悄悄摸向袖中最后一枚铜钉。
外面传来更声。这一回,是四更天了。
第6章
机关智破守卫围
管家身后的飞鱼服晃得我眼睛疼。
靖安司的人往两边一站,仓库里的守卫立刻挺直了腰杆。
我攥着怀里的纸页,指尖掐进掌心——姐姐临终前用血在帕子上写的仓库暗格四个字还没焐热,这堆纸里该藏着沈家灭门的秘密,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沈姑娘。管家又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核桃,老爷说了,只要交了东西,既往不咎。他目光扫过我怀里,毕竟...你替嫁过来,也算沈家最后血脉。
我喉咙发紧。
三天前我还在药铺替人抓药,姐姐的棺材抬回来时,额角的青肿还没消。
老仆人说,她嫁进侯府第七夜,撞了柱。
可我在她妆匣最底层翻出半块焦黑的火药,火星子溅到指甲盖都能炸的那种——大胤朝禁火药,姐姐怎么会有
萧景珩突然往前半步,拐杖重重敲在地上。
他右腿的血已经浸透了裤管,声音却稳得像块冰:你们抓的是我。
管家瞥他一眼:萧二公子
您现在不过是侯府庶子,靖安司要的是沈家余孽。他冲守卫抬下巴,先拿女的。
两把刀同时朝我劈过来。
萧景珩的拐杖横扫开左边那把,右边的刀刃擦着我耳边过,割破了一缕头发。
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堆着的木箱——箱缝里漏出半截生锈的齿轮,还有段弹簧。
心跳突然快了。上个月替药铺修药碾子,我拆过类似的零件。
萧公子。我压低声音,数到三,往左边倒。
他没问为什么,拐杖尖在地上划了道印子:一。
守卫的刀又举起来。
二。他的声音像绷紧的弦。
我摸到弹簧,指尖迅速勾住齿轮。
三!
萧景珩突然踉跄着往左栽,拐杖砸在装米的麻袋上。
守卫们下意识往前凑,视线全黏在他身上。
我蹲下去,弹簧卡进齿轮缺口,发簪拔下来当支架——姐姐送我的翡翠簪,现在只能当机关零件使了。
抓住她!有人喊。
我把怀里的硫磺包撕开,粉末撒进机关槽。
这是前晚在厨房偷的,本想熏走梁上的老鼠。
现在更好,当火药引子。
起!我猛推机关。
弹簧咔地弹开,齿轮带着硫磺粉撞向最近的火把。轰的一声,火星子炸成一片,守卫们的喊叫声混着焦糊味窜上天。
有人捂着脸后退,有人踩翻了油桶,火势顺着地面舔向门口。
走!萧景珩拽住我手腕。
我们冲向仓库侧门。
铜锁挂在门环上,拇指粗的铁链缠了三圈。
我摸出袖中最后一枚铜钉,指甲抠进锁眼——这锁是我上个月替老夫人修妆奁时见过的,机关在锁芯第三道槽。
快!萧景珩背对着我,拐杖横扫试图靠近的守卫。
铜钉捅进去,顺时针转半圈。
锁芯咔嗒响了一声。
我心一沉——不对,应该是两声。
右边的守卫已经冲到五步外,刀刃映着我冒汗的脸。
再转。萧景珩突然说。
我手腕一抖,铜钉逆时针转了半圈。咔嗒,第二声。
铁链当啷落地。
我拽开门,冷风灌进来,混着守卫的骂声。
跑!
侯府的回廊像张网。
我们绕着太湖石转,躲着灯笼的光。
我鞋跟卡在青石板缝里,踉跄着栽向假山。
萧景珩反手捞住我腰,拐杖差点脱手。
脚。他低头。
我这才发现脚踝肿得老高——刚才撞在机关箱上了。
疼得倒抽冷气,可后面的脚步声已经追到拐角。
上来。他弯腰,后背抵着我膝盖。
你腿伤...
闭嘴。他声音发闷,再废话,都得死。
我趴上他背。
他的外袍还带着血的温度,心跳声透过布料撞着我胸口。
我们跑过月洞门,穿过竹林,后面的灯笼光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右腿每迈一步都在抖,可手臂始终牢牢托着我腿弯。
往左!我指着爬满紫藤的墙。
他猛地拐弯。
藤条抽在我脸上,生疼。
后面传来守卫的喊:在这儿!
别让他们翻出去!
萧景珩突然停住。
我抬头——墙根堆着叠瓦缸,最上面那口盖着草席。
他踹开草席,把我塞进去,自己蹲在旁边用身体挡着。
憋着气。他说。
守卫的脚步声擦着缸沿过去。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震得缸壁嗡嗡响,萧景珩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我手背上,温的,咸的。
等脚步声彻底远了,他才扶我起来。
月光漏进藤架,照见他额角的汗,还有我怀里的纸页——边角被火星子燎了个小角,姐姐的字迹还在,墨色未干。
走。他又背起我。
这次跑起来更慢了。
他的右腿每落一次地,都要停顿半秒,像在和什么较劲。
我伏在他肩上,闻见血味混着紫藤香,突然想起姐姐棺木上的白菊。
她要是知道,替她嫁进来的庶妹,正背着前朝火药秘方,被侯府和靖安司满院子追,会不会笑
后面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更近,更近。
萧景珩的呼吸刮着我耳朵:忍一忍。
我攥紧纸页。
风灌进衣领,凉得刺骨。
可怀里的纸是热的,像团火,烧得我指尖发颤。
前面的月亮被云遮住了,我们冲进一片黑影里。
不知道再跑过几个回廊,转过几道门,才能甩掉这些尾巴。
也不知道这纸里藏着什么,能让皇帝屠了沈家满门,能让姐姐赔上性命。
但至少现在,我和萧景珩还在跑。只要还在跑,就有希望。
(后面的脚步声突然近了,萧景珩的脚步顿了顿。
我听见守卫喊:那边!
别让他们...
他猛地加快速度,撞开一扇半掩的门。
门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有人喝问:谁
我们头也不回地冲进去,身后的门砰地关上。

第7章
危机四伏难脱身
我撞进门的瞬间,鼻尖先撞上了霉味。
谁那声喝问近在咫尺,我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个老嬷嬷举着烛台,银簪子在发间晃。
萧景珩没停步,一脚踹翻了脚边的瓷凳——哐当碎响里,我们从嬷嬷身侧擦过,撞开后窗跳了出去。
后窗下是片青石板,我左脚刚沾地就抽了口冷气。
方才在回廊被石子硌了那下,现在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每动一下都像有人拿针戳。
上来。萧景珩蹲下来,后背蹭过我手背。
他肩甲硌得我生疼,可顾不上了。
我圈住他脖子时,摸到一手黏腻的血——他右肩的伤又崩了。
往左。我咬着牙指方向。
侯府我熟,三年前跟姐姐来送过药材,记得西跨院有处假山能藏人。
可刚转过抄手游廊,身后的喊杀声突然拔高:在假山后!
别让那女的跑了!
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这些守卫比我想象的精,怕是早把各条路径记死了。
萧景珩的呼吸越来越重,右腿拖着地,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砖上——他的旧伤又犯了。
景珩...我攥紧他衣领,往竹苑跑。竹苑有片密竹林,叶子能遮灯笼光。
可刚冲进竹林,前头突然亮起一片火光。
停下!
我头皮发麻。
十多个守卫举着刀从竹影里钻出来,刀尖上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后头追的守卫也到了,脚步声像擂鼓,把竹林震得沙沙响。
萧景珩猛地刹住脚,我从他背上滑下来,背贴着他背。
他的剑嗡地出鞘,剑刃擦过我耳尖。
我摸向袖袋——里头还剩半袋火药粉,是今早配药时偷偷攒的。
可这点儿粉,最多炸晕三五个,对面二十多号人...
沈姑娘。
阴恻恻的声音从竹苑外传来。
我抬头,看见玄色龙纹锦袍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胤承明站在月洞门前,腰间玉牌坠子晃得人眼疼。
他身后跟着靖安司的人,刀把子上的红绸被夜风吹得猎猎响。
朕说过,沈家余孽,活不过这个月。他笑了,像冰碴子掉进酒坛里,怎么
还真以为能靠那本破笔记翻案
我喉咙发紧。
怀里的笔记被我压得皱巴巴的,姐姐临终前塞给我的时候,血还没凉。
她咳着血说藏好,现在这纸页快被我攥成灰了。
拿下。胤承明抬了抬手。
守卫们涌上来的瞬间,萧景珩的剑划出一道弧光。
他右腿使不上力,只能用左肩撞开两个,可马上又有三个扑上来。
我抄起袖袋里的火药粉撒向最近的守卫,轰的一声,那人的刀当啷掉在地上,捂着脸惨叫。
但没用。
更多人围上来,有人攥住我手腕,疼得我骨头都要断了。
萧景珩的剑被打落时,我听见他闷哼一声——是左边肋骨挨了一脚。
笔记。有人扯我衣襟。
我死死护着胸口,指甲掐进对方手背。
可下一秒,膝盖被人踹了,我跪在地,那人抓住我头发往下按,我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眼前直冒金星。
给陛下。
温热的纸页被抽走时,我指尖还沾着自己的血。
我抬头,看见胤承明捏着那本笔记,翻了两页,突然笑出声:原来前朝的火药秘方,藏在这种破本子里他把笔记往火盆里一扔,火星子噼啪炸起来,纸页卷成黑蝴蝶。
我想扑过去,可被两个守卫架着,脚腕疼得钻心。
萧景珩倒在五步外,左肩的血把青石板染成暗紫色。
他望着我,眼睛里像烧着两把火,可嘴张了张,没说出话。
带回去。胤承明转身要走,又停住,沈姑娘,你姐姐死的时候,也是这么跪着求朕的。他背对着我们,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不过她求的,是让朕留你一条命。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姐姐...她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些
守卫推着我往前走。
萧景珩被架起来时,突然咳了一声,有血沫子溅在我鞋面上。
我望着他染血的衣襟,又望着火盆里还在烧的笔记,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前面是侯府正厅,门楣上镇北侯府四个金漆大字被灯笼照得发亮。
守卫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跨过高高的门槛。
正中央的紫檀木椅上,龙纹明黄坐垫还没凉透。
胤承明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沈知意,你不是想知道沈家怎么灭的门么
我攥紧被扯破的衣袖。
烛火在我眼前晃,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转过脸时,我看清了他眼角的细纹——原来这个杀了我满门的人,也会老。
抬头。他说。
我抬起头。
第8章
悲壮落幕恨难消
我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疼得发颤。
守卫的手还按在我后颈,胤承明的皂靴尖儿就抵在我眼皮子底下。
沈家灭门那日,你才七岁。他蹲下来,龙纹袖口扫过我发顶,你娘抱着你往地窖钻,被箭射穿了肩胛骨。
血滴在青砖缝里,像开了朵红梅。
我喉咙里腥甜翻涌。
那年的火舌舔着房梁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娘的血是烫的,滴在我脖子上,把新裁的夏衣染成深褐。
姐姐知微攥着我的手往柴堆里缩,她腕上那只翡翠镯子磕在砖头上,裂了道细纹——后来我在乱葬岗捡到半块,现在还藏在妆匣最底下。
你姐姐更有意思。胤承明直起身子,鞋跟碾过我手背,上个月替嫁进侯府前,她跪在朕脚边,说'愿为陛下试药'。他笑出声,试什么药
试沈家用前朝秘方炼的火药!
我猛地抬头。
烛火刺得眼睛生疼,可我看清了他脸上的褶子——那是得意的褶子,像条吐信的蛇。
萧景珩突然咳嗽,血沫子溅在我手背。
他被两个侍卫架着,右腿拖在地上,可那只没被按住的手还死死攥着我手腕。
他掌心凉得像块玉,可指腹的茧磨得我生疼——这双手替我拆过三十七个机关,修过十二把锁,昨夜还替我裹过被火燎伤的左手。
沈姑娘。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我藏在西跨院井里的匣子,钥匙在我靴筒。
我喉结动了动。
那匣子是他用机关木做的,我教过他怎么防撬。
里面该是暗卫的密报,或者...或者他偷偷抄的火药方子
闭嘴!侍卫甩了萧景珩一记耳光,他嘴角立刻肿起来,血珠顺着下巴滴在我衣领上。
胤承明扯了扯袖口金线:萧统领,你当朕不知道你私养暗卫
你当朕看不出沈知意的机关术是前朝火药坊的路子他突然俯下身,指甲掐住我下巴,你们要翻沈家的案
要让朕背上屠杀忠良的骂名
我咬他的虎口。
铁锈味在嘴里炸开,他疼得甩我巴掌。
我撞在萧景珩腿上,听见他闷哼一声,右腿骨发出咔的轻响——他的旧伤又裂了。
够了。胤承明甩着滴血的手后退两步,拖去刑场。
等等。我撑着地面爬起来,左手残疾的指节蜷成爪,我姐姐的尸身,你埋在哪儿
他眯起眼:乱葬岗,和你沈家老小数十口一起。
我笑了。
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姐姐出殡那天,侯府说她是染了时疫,棺木钉得死紧。
原来她早知道会死,所以把那半块碎玉塞在我妆匣里,在信里写阿意,替我看看太阳。
萧景珩突然用额头碰了碰我发顶。
他身上有血味、药味,还有点松木香——那是我上个月替他调的药膏。别怕。他说,我数过,从侯府到刑场要走七百三十步。
你数这个做什么我吸了吸鼻子。
想背你走。他声音轻得像片叶子,可我腿废了。
我抓住他染血的衣襟。
他的心跳透过布料撞着我掌心,一下,两下,比我还快。
原来他也怕。
可他的手还在抖着解靴带,钥匙当啷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捡起来。他说。
我弯腰去捡,指甲抠进砖缝里。
钥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刻着个珩字——是他十四岁入暗卫时自己磨的。
走。侍卫拽我胳膊。
萧景珩突然挣开两个侍卫。
他右腿拖着地,却硬是挡在我前面。沈知意。他转过来,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你答应过我,要让火药见天日的。
我喉咙发紧。
三个月前在侯府偏院,他掀了我的机关匣子,火药粉撒了满地。
他说沈姑娘,这东西能炸了金銮殿,我说我要炸的是杀我全家的人。
后来我们在雨夜里挖开姐姐的妆奁,找到半张烧剩的方子;在冬夜里撬了暗卫的密库,翻出二十年前的卷宗——原来当年灭门的旨意,是胤承明还是太子时亲笔批的。
萧统领!侍卫挥刀背砸他后颈。他踉跄两步,扶住我的肩。
阿意。他声音发颤,我后悔没早告诉你...我娘是沈家的乳母。
我猛地抬头。
他嘴角还挂着血,可眼睛亮得惊人:我娘临终前说,沈老爷死时喊的是'保护小女儿'。
所以我入暗卫,查卷宗,等的就是你。
眼泪模糊了视线。
原来他不是为了火药,是为了沈家的冤魂。
原来那夜他替我裹手时说的机关术要练得再快些,是怕我等不到真相。
拖走!胤承明拍了下桌子。
我们被推着往外走。
侯府的灯笼照在青石板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我数着步数——第一步,第二步,第七百三十步。
萧景珩的右腿拖在地上,在砖上划出半道血痕。
刑场设在侯府后巷。
月台上摆着两张条凳,刽子手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跪下。侍卫踹我膝弯。
我偏不跪。
萧景珩也直着腰,血从他右腿的裤管里渗出来,在地上洇成小团。
沈知意。胤承明站在台阶上,你还有什么遗言
我望着他腰间的玉牌——那是皇帝的信物,雕着九条龙。我遗言是。我舔了舔发裂的嘴唇,你烧了我的笔记,可我早把方子刻在姐姐的翡翠镯里。
他脸色骤变。
那镯子在乱葬岗。我笑,等哪天有人挖开坟,就能看见。
萧景珩突然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凉得像冰,可力气大得惊人:阿意,我数到三,你就跑。
你腿废了。我反握住他。
我数到三。他说。
一。
二。
三。
我们同时转身。
我撞开左边的侍卫,他扑向右边的。
可我们都没跑——我扑进他怀里,他搂住我的腰。
刽子手的刀风擦着我后颈过去。
萧景珩的血溅在我脸上,温热的,像那年娘的血。
阿意。他贴着我耳朵,太阳...好暖。
他的重量压下来。
我跪在地上,抱着他逐渐冷去的身子。
月光照在他脸上,他嘴角还挂着笑——像那天我们在偏院试火药,炸飞了半块瓦,他也是这样笑的。
收尸。胤承明的声音像根针。
我摸出靴筒里的钥匙。
钥匙上的珩字硌着掌心,疼得我掉眼泪。
西跨院的井里,那匣子里该有暗卫的名单,有未烧尽的药方,有他藏了十年的、要替沈家申冤的证据。
有人拽我的胳膊。
我死死攥着钥匙,指甲掐进肉里。
血滴在萧景珩脸上,混着他的血,像朵红梅。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乱葬岗的风很大,我跪在姐姐的坟前,把钥匙埋在她的翡翠镯旁边。
月光透过枯枝照下来,我看见新添的两座坟——一座写着萧景珩之墓,一座写着沈知意之墓。
可他们不知道,沈知意没死。
我裹着破布,缩在破庙的梁上,望着侯府方向腾起的火光——那是西跨院的井炸了,是我临走前埋的火药。
胤承明的诏书还贴在城墙上,说逆贼萧景珩与沈知意伏诛。
可他不知道,暗卫里还有人记得萧统领的话,乱葬岗的百姓开始挖坟,药商的后代在偷偷抄药方。
我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玉。
姐姐,你说要看太阳。
等哪天火药照亮金銮殿,我就把太阳摘下来,放在你坟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