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与陈行之大婚的日子,外面锣鼓喧天,而我却是从侧门被抬进去的。
怎么回事儿
轿子停了,外面却迟迟没有动静,我微微掀开轿帘。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我踩着鸳鸯戏水的正红色布鞋下了轿。
这院子不对!
为了和陈行之成亲,陈家和我各出了一半的银子,买了个三进的宅子。
而此处,我很确定,就是宅子的偏院。
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正堂和陈行之拜天地。
顾不上那些成亲的规矩和礼仪,我大步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一到偏院的门口,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拦住了我。
小娘子去哪里
这院子里应该只有一个伺候的丫鬟,是我花钱买的。
这两个面露凶光的婆子又是谁
我是这宅子的主人,你们又是何人
主人其中一个婆子冷笑了一声,很是不屑的样子。
不过是一个妾,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这宅子的主人
妾什么妾你说清楚!我皱着眉头,逼问婆子。
哎哟呵!这宅子的主人此刻正在正堂拜天地呢,你这个从侧门进来的东西,还敢这般口气跟老娘说话!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用力推开了两个婆子,不管不顾地朝正堂奔去。
大丫!大丫!陈行之的母亲赶来拦住了我。
母亲!他们说行之在正堂和人拜堂!怎么回事儿我们去看看!
大丫!你别急!你先听我说!
陈母死命拽着我,一脸焦急的样子,我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她今天穿得很是富贵,耳垂上挂着两个小小的碧玺耳坠,按照陈家的家底是万万做不到如此的。
大丫,你听娘跟你慢慢说!陈母拉着我去了她的房间。
大丫,你也知道,这些年行之他不容易啊!为了让你我过上好日子,他日日起得比鸡早,我看在眼里那是真心疼啊!
陈母东拉西扯,说了陈行之的一堆不容易,让我听得很是不耐烦。
母亲,这些我都知道......
陈母打断我的话:不,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就不会着急出去打断他和卢家小姐的亲事!
您说什么!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那张满是皱纹的刻薄老脸。
我说,我儿陈行之今天要和卢家的二小姐卢珊珊成亲,大丫,你要是听话,以后你就是这陈府的贵妾,你要是敢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从来没见过陈母这副疾言厉色的样子,仿佛我敢动弹一下,她就要撕下我一块肉来!
母亲!为什么会变成卢家的小姐今天明明是我和行之的好日子啊!
我悲戚地拉住她的手,想要个答案。
你懂什么卢小姐的父亲是户部侍郎,有了卢家的帮助,行之才能平步青云!而你,你能给行之什么你不过是个在外面抛头露面开酒肆的罢了!
所以,你们早就和卢家暗度陈仓,唯独瞒着我!
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的性子,若是早让你知道了,你不得闹腾得鸡飞蛋打等行之得到他老丈人的提拔,你的身份不也照样水涨船高
正堂里还等着我呢,你在这里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我自会放你出来!
陈母说完,便锁上了屋子的门,扬长而去。
我在屋子里待了一天,外面敲锣打鼓的喧闹声时不时会传过来,让我觉得分外悲凉。
我16岁那年摔过一回,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
打我有记忆起,我就住在桂花巷,一个老婆子伺候我,说我爹娘早死,只给我留了个酒肆。
酒肆的伙计都认识我,客人也都和我熟悉,只是我谁都不记得罢了。
我慢慢熟悉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我的邻居,陈家。
陈家孤儿寡母很是不容易,陈行之虽然聪明,但也不是顶顶聪明的那种。
陈母靠着给花楼的姑娘们洗衣服,刺绣,才堪堪能撑起两个人的花销。
我见他们不易,便时常提携陈母,让她去酒肆帮忙洗碗,贴补贴补家用。
陈母也是个能人,简简单单的食材也能做出不错的糕点,用来回报我的好意。
一来二去,我和陈家就熟悉了。
没过两年,我身边的婆子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流落在这世间。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和陈行之的关系近了,他总是会红着脸告诉我说
大丫,不怕,还有我。
陈母默许了我们的来往,大家心照不宣,等陈行之科举考上了,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但陈行之辜负了陈母和我的期望,陈家一时间愁云惨淡。
我心里爱慕陈行之,自是见不得他这么失意的。
巧的是,酒肆的老主顾茼蒿是嵩山书院的山长,他告诉我,他即将衣锦还乡,准备在我这摆一桌饯行的宴席,顺便卖了他的琴,资助城外的那些流民。
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在大夏,若是想入仕,一是通过科举考试,二是得人青睐,有人举荐。
既然第一条路走不通,那为何不试试第二条路呢
饯行宴那天,来的人很多,大多是茼蒿的老友和弟子们。
大家饮酒作诗,好不开怀!我趁机让陈行之混在其中。
读书人虽然有学识,有骨气,但没钱!
当茼蒿山长拿出他的琴时,众人都赞叹不已,但到出价的时候,大家又囊中羞涩。
所以,当陈行之拿出一千两银子时,大家都记住了他的名字!
山长,不才陈行之,仰慕您久已!今愿奉上这黄白之物,为您在城外的善举略尽绵薄之力!
茼蒿很高兴,乐呵呵地收下了银子:行之大善啊!
这把琴也就值个50两银子,就算是茼蒿山长的,也不过百两银子。
但偏偏就是这么平平无奇之物,卖出了一千两的天价,顿时大家对陈行之这个人都充满了好奇。
我让陈行之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诗作和文集整理了一下,五天之后,在同乐坊以琴会友。
同乐坊是文人墨客喜欢聚集的地方,有钱的没钱的都爱去凑个热闹。
那天,大家早早得了消息,知道千两买琴的陈行之要去,都准备去看个究竟。
这人究竟是又傻又有钱还是真的义薄云天
陈行之不善琴,他一露面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各位,鄙人于琴艺上不算精通,特此来为它找个合适的主人。但鄙人自小苦读,大家若不嫌弃,请品鉴品鉴我的拙作!
陈行之的文章和诗词,我早请人抄了百份,免费发放给这些读书人。
那天我没露面,但陈行之回来很高兴,说有个大人很赏识他。
但他没说清楚,赏识他的不是某个大人,而是某个大人家的千金。
再后来,陈行之经这位小姐,被她父亲举荐,入三皇子府做了幕僚,陈家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半年后,陈行之红着脸递给我一袋银子。
大丫,我攒了点钱,虽然不多,但总归是够过日子了。
大丫,若不是你出谋划策,我可能到到如今还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你就是我的福星,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那天,陈行之轻轻把我揽入怀中,我们紧紧地相拥着。
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和我的一样,扑通扑通,跟棒槌似的。
我轻笑了一声,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心里特别满足。
后来,陈母总来找我商量婚事。
她说陈行之给三皇子当了幕僚,这不成家还好说,成了家还是这副潦倒的样子,总是不太体面。
我们把两间屋子都卖了,加上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在西城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还买了个小丫头。
现在想来,这宅子不是为了陈行之而买,而是为了迎娶卢家小姐所做的准备。
到底陈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我的主意的陈行之到底对我有没有过一点真心
半夜,陈行之来找我。
大丫,你莫要生气,娘这么安排都是为了我们好,我对那个卢珊珊没有半点情谊,她只是我们青云路上的垫脚石,我的心里只有你,你信我!
陈行之情真意切,还激动地搂住我。
要不是我一直给花楼供酒,知道男人欢好后的气味,我都要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我冷着脸,推开了他,我觉得脏。
既然有了新婚夫人,你自然要好好待她,我和你之间,就当是子虚乌有一场。
不行!我不放你走!大丫!我这么委曲求全,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吗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
为了我们的将来所以你和你娘瞒着我,和卢家定亲!把我用一顶小轿抬进侧门陈行之,你真好意思!
我从未跟陈行之起过争执,他一直以为我是性子顶软和的女子。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有朝一日,等我飞黄腾达了,我必定休了那卢氏,让你做我的正妻,在此之前,大丫,你为了我忍耐一下可好
我不要!我不给人做妾!陈行之,你让我恶心!你放我走!
陈行之不肯,他冲上来抱紧我,想用那亲过其他女人的嘴来亲我。
他把我逼到床榻上,眼见着要撕开我的衣服,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推开了。
陈行之闷哼一声,撞在桌角上。
大丫!我好话说尽,你还是不知道好歹,那你就别怪我!
你想走,我可以放你走!可是你要去哪里呢你的房子早就卖了,这陈府登记在我陈行之的名下,跟你没有半分关系!呵呵!
我心里恨,但是,是我技不如人,被人算计,我认!
我盯着陈行之的一举一动,慢慢挪到屋子门口。
陈行之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想着去酒肆大丫,你可知这酒肆如今已经是我陈家的产业,跟你再无半点关系了
你说什么我睁大眼睛,看着他,难以置信!
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陈行之朝我扬起一抹卑鄙的微笑,我瞬间懂了。
当时卖房子的时候,酒肆的房契陈母说她先帮忙收收着,而今他们又攀上了户部侍郎家,呵!真是好样的!
陈行之以为我会崩溃,会求饶,但我没有,我只是迅速地离开了陈府。
大丫!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回来求我!到时候你就只配做一个贱妾!
我在心里默默骂着他畜生,便出了陈府。
身无分文,我在街上游荡了两天,几个以前关系很好的老板接济了我几个包子。
但长贫难济,我最终还是要自己养活自己。
找了几天工,不知为何,都没人肯收留我。
无奈之下,我只能去了花满楼,也就是青楼。
老板常娘子倒愿意收留我,让我给姑娘们梳头,但她说
进了我这楼,你即使是清白身,在别人眼里也不清白了。
我苦涩一笑,拉扯着身上脏兮兮的衣服,问她:你看我还有得选吗
常娘子叹息一声:终究是陈家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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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在花满楼待了下来,穿着丫鬟的衣服,服侍着楼里的姑娘们。
梳头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有的姑娘娇气,断了一根发丝就要动辄打骂。
有时候见别的姑娘的发髻更灵动,不免也要折辱我一番。
常娘子可不管这些,能收留我,已经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花满楼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来一位特殊的客人,那一天,花满楼不对外营业。
我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所有和我一般的小丫头们排排站在大堂里,姑娘们一个接一个躺在地上,那位客人抬起脚就把她朝我们踢来,我们都砸得人仰马翻,客人就开心地拍手叫好。
一晚上下来,姑娘们也好,丫头们也好,身上都是伤。
最惨的是晚上侍寝的蝴蝶姑娘,一晚上的惨叫声,凄厉得让人忍不住捂上耳朵。
第二天,常娘子让我去伺候蝴蝶。
一进屋,地上床上都是血,她的脸色惨白,大大的眼珠子瞅着房顶,要不是胸口微有起伏,我真要以为她死了。
蝴蝶平时很是骄横,没想到也有这么一天。
看到我这样,很开心吗蝴蝶斜睨了我一眼。
没有,我给你擦擦,你好好养着。我轻抚她的脸,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摇摇头,他整晚带着面具,我哪里知道。
是卢大人,户部侍郎,那个抢你相公的女人的爹!
蝴蝶说完就笑了,好像这样就能羞辱到我一样。
蝴蝶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花满楼照样日日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那日,我去给蝴蝶换水,偏偏遇见了和同僚一起来花天酒地的陈行之。
你为什么在这里陈行之把我拉进一间空屋,质问我。
跟你无关。我想走,陈行之不让。
大丫,这些年我待你克己守礼,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自甘堕落的女人!
我冷哼一声:这还不是拜你和你娘所赐要不是你们骗光了我的财物又企图让我做妾,我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给我做妾难道不比在这里卖身强吗陈行之很生气,一把把我按在墙上。
既然你出来卖,那不如先卖给我!我现在有钱了!
陈行之动作很粗鲁,急切地扯着我的衣服,我越是推开他,他越是激动。
我急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流,求他不要,让他放开我。
陈行之见我这样,没有松手,反而更兴奋:既然不想当我的贵妾,就当我的婊子吧!
陈行之把我拖到床榻上,我下意识地一个翻身,一脚踢在他的裆处,一声惨叫,震动了整座花满楼。
常娘子带着人来,很是不屑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陈行之。
哎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户部侍郎的好女婿啊!怎么这才成亲个把月,就来我花满楼寻快活了是觉得卢小姐伺候得不好
常娘子话里警告的意味十足,陈行之撑着桌子爬起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我们走着瞧!
哎哟呵!这话一年我得听个百来回,也不见我关门大吉,曝尸荒野啊,是他们不想吗
常娘子这嘴跟淬了鹤顶红似的,说得陈行之踉跄一下,险些摔下楼。
晚上,我们两个坐在屋顶上喝酒,她问我想不想报仇。
我说想:陈家欺人太甚,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常娘子问我是不是恨到可以牺牲自己,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这里有个贵人,他不仅能制住陈行之,还能制住卢家,你愿不愿意服侍
只要我服侍了,他就肯为我出头
那就看你自己本事了,老娘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你怎么还要我打包票呢
我跟常娘子说,我需要想想,她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没过几天,就有人来花满楼抓我,说我是陈府的逃奴,要把我抓回去。
不用多想,我就明白,这又是陈母和陈行之搞的鬼。
常娘子摸着官差的手,给他塞了五两银子。
此话怎讲啊官爷,这可是奴家花钱买来的丫头,你看,她的身契还在我这呢!
常娘子手上的身契不是我的,是曾经死在这里的小丫头翠花的。
但一时间,官差也分不清真假,不好把我抓走。
我这招只能拖得了一时,这陈家不是个东西,你要不还是赶紧离了京城
我摇摇头: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陈家逼我至此,我若是灰溜溜地逃了,只会后悔一辈子!还有就是,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决不能离开京城。
常娘子,您上次跟我提的贵人呢
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走上这条路,那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我本就孤苦无依,老娘跟他们拼了!
常娘子见我坚决,便点头答应了。
她亲自带着我去洗漱,把我泡在都是花瓣的浴桶里,用茉莉花油给我梳着头发。
然后给我穿上上等的锦衣,带上眼罩,把我送上一辆马车。
马车在城里绕了几圈,我猜是为了让我记不清路。
我被送进了一个屋子,屋子里有微弱的烛光,床榻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没说话,我朝他行了个礼,便坐到他的边上。
他把我压在身下,狠狠啃咬着我,就像野兽一般,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天亮了,我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但我还是清白的。
男人睡着了,平静的面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的确不认识他。
这屋子里金尊玉贵的,他不是我能触碰到的阶级。
进来伺候得嬷嬷说我是唯一一个能坚持下来的人。
少爷原来是顶好的一个人,可惜几年前出了意外,被人下了份量极重的媚药,又没有及时解毒,才成了这个样子。
这药给你擦,晚上还得辛苦你陪着少爷。
我点点头,这个少爷看起来脑子是被毒坏了,常娘子怎么觉得他能帮上我
他肯定是尊贵的身份,但万一他一直没好起来呢
这天晚上,我沐浴后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心里有些忐忑害怕,连香膏都忘记擦。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男子今夜待我极好,他拥着我,抚摸着我的脸,仿佛我是他心爱的人。
要不是他喊着阿瑶,阿瑶,我都要沉溺在他的温柔当中了。
这一夜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儿,但对整个府邸来说却是件大事儿。
少爷一晚上都没折腾人!潘大夫你赶紧来看看!
嬷嬷带着医生进来的时候,我还在男人的怀里不敢动,他搂着我的腰,用了死劲。
我尴尬地看了眼来人,嬷嬷倒是理解我的不易,但是潘大夫大惊失色地叫了一句
莫瑶你是莫瑶
我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
潘大夫神色严肃地先点了男人几个穴位,让他松开紧握我的手。
我终于解脱出来后,他问我,脚后跟是否有梅花印
我很惊讶,他居然知道这些,伺候我的婆子说这事儿决不能告诉别人!
潘大夫给我诊了脉,问我是否摔过
我说我曾经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他的眉头紧皱:脑中有淤血,经久不化,才会如此。
潘大夫给我开了药,让我每日坚持服用,才神色严肃地离开。
我捧着冒着大海碗,这药是真难喝,连热气都冒着苦味。
要不是嬷嬷盯着我,我大概是会把它喂草喂花的。
我发现,我只要不涂香膏,男人晚上都会搂着我睡觉,不会像发疯的野狗一样撕咬我。
我还发现,最近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总有人在暗处看我。
嬷嬷说,这院子是绝对安全的,既然这样,那大概是负责守卫的人。
但即使如此,这些充满打量的眼神要让人觉得难受。
我知道他们在哪些方位,我尝试用小石子扔过去,但没有扔中。
直到有一天,我喝完药后,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莫名地,我捡起一颗石子,瞄准墙边的树梢扔了过去。
一个黑衣人,应声落下,溅起一地尘埃。
莫瑶,你怎么还是那么心狠手辣
黑衣人蒙着面,眼睛里满是委屈,跟我撒娇。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黑衣人拍拍脑门:对,你脑子坏了,不记得我们了!
这说话的口气,让我莫名地熟悉,还莫名地有点手痒痒。
黑衣人没跟我多说什么,就被嬷嬷赶走了,嬷嬷说等我吃完药,自然会想起来的。
嬷嬷说得没错,最近晚上做梦,我总能梦到自己在和人打斗,还有一个男人,我们抵死缠绵,却又痛不欲生。
药吃到最后两副的时候,我吐了,狠狠地吐了,仿佛要把胆汁也吐出来一般。
潘大夫倒不怕恶心,在我的呕吐物里反复翻找,从里面揪出一只小指甲盖儿大的虫子。
我和嬷嬷都后退了几步,他看着我们,虽然没说话,但就连头发丝儿都明明白白地在骂我们没见识。
潘大夫带着虫子进了男人的屋子,没到片刻,就传来他凄厉的惨叫声。
我和嬷嬷冲了进去,就看到潘大夫一刀割在男人的手腕处,红色的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想冲上前去,嬷嬷却拉紧了我的手,死死扣着,能看出来她有多紧张。
血滴了很久,男人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嬷嬷的手也越抓越紧,我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出声。
直到一只小蜘蛛般的虫子从男人的手腕里钻出来,潘大夫眼睛一亮,立刻用银针插在它身上,虫子,卒!
潘大夫仰天大笑,笑完又哭:怀之!怀之!老夫终于治好你了!
真的吗少爷好了
嬷嬷也哭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嘴里连连喊着菩萨保佑。
潘大夫给这个叫怀之的男人包扎好了伤口,又给他扎上了银针,没过多久,他就醒了。
潘亮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我见到他的这些日子他除了野兽般的嘶吼和哼哼唧唧,没说过一句话。
我心里也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下,我报仇有望了。
潘大夫见男人说话了,他反而不说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委屈极了。
嬷嬷也膝行着上前,在他床边嚎得肝肠寸断。
男人无奈地笑笑,然后看向我,看到我的那刻,他的表情怔愣了一下,然后急急要起身。
阿瑶!阿瑶!
他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又把头搁在我的脖颈间,我感受到一股湿意。
我应该要推开他的,但不知为何,我心里很不舍,又很难过。
我问他:你是谁
阿瑶不记得我了我是怀之啊,我......
怀之转过头,看着潘大夫,潘大夫叹了口气。
莫瑶脑子里有淤血,记不起你了。
男人摸了摸我的头,一副很是悲伤的样子。
咳,你也不用那么难过,再喝三天药就能想起来了。
悲伤的气氛好像被这句话冲散了,嬷嬷高兴地要去吩咐厨房做菜,怀之拉着我的手,说要趁我还没恢复记忆前,去做一点特别的事情。
这个特别的事情,咳,我承认,我想歪了。
他就像花满楼里变态的客人一般,叫我把一个屋子里所有的衣裙试一遍给他看。
每换一身,他都要精心给我打扮一番,好像我是个多有趣的娃娃一样。
够了没换了8套衣裙,12副头饰,我终于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怎么拉都不起。
阿瑶累了吗累了我们就休息,以前你从不肯穿这些衣裙,总说麻烦,我一直想看看阿瑶穿这些衣服的样子。
我不穿衣裙穿什么大夏的女人,衣服的样式都差不多,我不穿这个还能穿什么
怀之没说话,只是一味朝我温柔地笑,每次他这么笑,我的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那天我试衣服试累了,晚上睡得早,梦里我终于看清了和我抵死缠绵的男人的长相,不出意外地,是怀之。
我猛然惊醒,看到身边的男人,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我轻抚他的脸,他似乎没睡着,眼皮子抖动了几下,便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阿瑶莫动,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我略显尴尬地转过身去,却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硬物,怀之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没事儿吧我又转过身去看他,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但他最终还是没动,只是往后退了退,说了句睡觉。
他的样子很像我酒肆旁边被人遗弃的那只小狗,发脾气不理人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我不知道怀之在气些什么,我像安抚小狗一样,轻轻举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莫瑶,别闹。怀之的脸红到了耳朵根,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我刚才做了个梦。我对怀之说:梦里你不是这样的。
哦那我是什么样的怀之来了兴趣,睁大眼睛看着我。
是英明神武的,还是风流倜傥的
我知道我现在有点放浪了,但和他躺在一张榻上,我忍不住想做一件事儿,想做一件坏事儿。
我轻轻咬住他的唇畔,告诉他:梦到你面似芙蓉,隐忍不发的样子。
怀之愣了下,然后像一头精壮的老虎般把我压在身下。
那一夜,很长,很多画面很熟悉,我却来不及细想,只能沉沦在其中,无法自拔。
喝完药的最后一天,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怀之是四皇子,我是他的暗卫。
我从小就在他身侧保护,直到被他的母妃发现我们互生了情愫。
这是不被允许的,也是娘娘不想看到的,但怀之违抗了她的命令,他不愿与我分开。
娘娘给我们下了蛊毒,让我们遗忘彼此。
我被娘娘送走,但怀之的乳母救下了我,她就是那个陪着我的婆子。
我本就是替怀之经营酒肆,收集情报的,这样一来,大隐隐于市,娘娘的人终是没有找到我。
怀之中了蛊毒后,还被娘娘下了媚药,希望他能和宰相之女成就好事。
谁知他不从,硬生生忍住了,搞得毒药攻心,坏了神志。
身上的媚药没解,他自然是需要女人的,但他内心抵抗得厉害,每次都只会像野兽般撕咬。
直到我再次出现,他认出了我身上的味道......
睁开眼,我落下一滴泪,怀之把我拥入怀中,他说: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把陈家的事情告诉了他,此时想来,陈家已经不重要,但我不能让任何事影响到怀之的大业。
那天晚上,我带着莫一,莫三和莫六去了趟陈家,火油撒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心有点微痛,这宅子有一半的钱是我出的啊!
可惜,那天陈行之不在家,和他媳妇儿一起回了岳家。
只有他老娘和几个仆人惨死在那场大火中。
在他岳丈的施压下,京兆尹答应会尽快出面查清真相。
但怀之出手了,几个大臣联名上奏,指控户部侍郎贪污了前年江南水患的灾银,证据确凿,无从辩驳,这都得感谢常娘子。
陈行之的岳丈和几个小官都被押送到午门斩首,老皇帝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钱袋子。
为了避险,陈行之被三皇子赶了出来,他和卢珊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日,我去找常娘子,除了感激她,我希望花满楼可以代替酒肆,成为收集消息的地方。
常娘子答应了,四皇子这么大的一艘船,她上得毫无犹豫。
我们在花满楼里喝酒,我看到楼下吵吵闹闹,常娘子说是陈行之把卢珊珊卖进了隔壁青楼。
自古无情读书人啊!常娘子感叹一句。
仗义皆是屠狗辈!我举起酒杯跟她轻轻一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见陈行之,是他在路边乞讨,那日我穿着男装,替怀之办事。
陈行之匍匐到我的脚边,他没认出我:大人,求求你,赏个铜板吧,我好久没吃饭了。
我没理他,但他也没活多久,就死在了怀之的手笔下。
我和怀之都不是手上干净的人,能登上高位的,谁不是踩着尸山血海走过来的。
怀之和他的娘一直不对付,但他的脑子比他娘更胜一筹。
所以他鼓动他娘,杀了老皇帝,又嫁祸给了三皇子。
一箭双雕,他除掉了两个他很讨厌的人。
怀之登基,穿着龙袍,笑起来很是温柔,像一个谦谦君子。
大臣们都以为这个病了几年的皇帝柔弱可欺,直到他将科举作弊案的十几个官员斩首之后,大家再也不敢小看他。
大臣们进言,让他广开后宫之门,想送女儿进来吹枕头风。
怀之将我搂在怀中,问我怎么想的。
我说你敢有其他的女人,我就离开这里!
离开我你能去哪里你失忆了不是还找了个陈行之,就因为他名字跟我有那么一点相似!阿瑶,你爱惨了我,离不开我的!
的确,我不否认,所以我告诉他:如果你有了其他女人,我就杀了你!
他问我:为什么不杀那些女人
我解释:她们人太多,杀你一劳永逸。
怀之觉得有道理:为了让我自己活得久一点,那我必然不能让她们入宫。
若大臣们非要把人送进宫呢
怀之阴恻恻地一笑:那就进一个,杀一个!
谁知道呢大夏的新皇帝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疯批
而我,不想做劳什子的皇后,只想做疯批手里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