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大婚之夜,我被新郎抄了家!
赵煊一身玄装,杀气凛然,踏碎满院红毯。
我穿着嫁衣,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以为此生终有良配,可以与他携手并肩,共享余生。
然而,
奉旨,他冰冷开口,字字如刀,
镇国将军慕容恪,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什么!我爹通敌叛国我的大婚,竟是灭门之日!
01
不!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我爹那个为国征战半生,忠君爱国的父亲!
赵煊!你胡说什么!我朝外冲,被两个侍卫死死按住,胳膊像是要断了。
我爹怎么可能叛国!这是诬陷!是圈套!
他没理我,甚至连余光都没扫过来。
他只朝府内,冷漠地挥了下手。
斩!
那一个字,像来自九幽地狱的判决。
我看着,父亲被甲士按跪在将军府门前。
他穿着新做的寿袍,本该在内堂接受我的跪拜。
爹——!!我凄厉地嘶喊,嗓子瞬间撕裂。
刀光一闪。
扑哧——
温热的液体,溅了我满脸满身。
那是我爹的血,却染红了我的嫁衣。
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一片血红。
不...不...我拼命挣扎,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却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
混乱中,我瞥见人群里,那个柔弱不能自持的表妹柳璟雯,躲在侍卫身后,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悲伤,只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扭曲的快意!
她...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母亲!母亲还在卧房!
可等我跌跌撞撞闯进去,看到的却是让我永世难忘的一幕。
柳璟雯!真的是她!
正用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死死捂着我娘的口鼻!
我娘病得没力气,只能徒劳地蹬着腿,眼底全是恐惧和哀求。
姐姐,这可怪不得我。柳璟雯脸上那得意的笑,扭曲又恶毒,你的好日子到头啦!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嫡女,什么都有凭什么我就得一直活在你底下现在,靖王是我的了,这泼天的富贵,也该轮到我了!
你这畜生!我脑子嗡的一声,扑上去要撕烂她那副嘴脸,却被她身后的侍卫一脚踹翻在地。
帕子落下,我娘彻底没了声息。
我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被拖拽到赵煊面前。
他终于看向我,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里,只剩下厌恶和无情。
慕容霜,你的天真,和慕容家的荣耀,一起埋葬吧。他冰冷地宣判,随即对身边的侍卫下令,挑断她的手筋,扔进蛇坑。
手腕剧痛。
然后是失重感,身体被踹进一个深坑。
坑底,全是蠕动着的毒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冰凉滑腻的东西爬上我的皮肤,尖利的牙齿刺进肉里。
意识快要涣散的时候,我听到赵煊最后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风里:好好享受,这特意为你准备的归宿。
02
蛇坑里,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那股子腥臭味儿混着血的甜腻,直冲脑门,熏得人恶心。
滑腻冰凉的东西蹭过皮肉,每一次蠕动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尖牙扎进肉里,疼,一阵紧过一阵,毒液顺着血往里钻,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烧着。
眼前的东西越来越花,身子也渐渐麻木,连那股子恨,都快被这没完没了的疼和迫近的死亡阴影给吞了。
就在意识快要沉进彻底的黑暗里时,一个黑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悄无声息地立在蛇坑边上。
他背着光,脸藏在暗处,看不真切。
那气势阴森森的,让人头皮发麻。
坑底那些红了眼的毒蛇竟然都吓得往后缩,像是撞见了什么天敌。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低头看我。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了口,嗓音又低又哑,听不出情绪,冷冰冰的:你就这么想死仇还没报,甘心喂这些畜生
我喉咙里全是血沫和腥臭,几乎发不出声音。
我用尽最后那点力气,撑起那张被蛇啃得稀烂的脸,朝着他那边嘶吼:活...我要活...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眼里迸射出的恨意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他似乎对这股恨意很满意,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得如同刀锋的弧度。很好。他手指一弹,那颗黑色药丸精准地落在满是蛇涎和血污的嘴边。吃了它,你就能活,就能亲手撕碎你的仇人。
他的声音带着地狱深渊般的诱惑,但记住,从你咽下它的那一刻起,你的命,你的魂,你这具残破身躯里燃烧的每一寸仇恨,都属于我。你将是我手中最毒、最利的刃,饮尽仇人之血,直到我的夙愿达成。你,可愿意拿你仅剩的一切,来换这个机会
这是...跟魔鬼做买卖
拿我的一切,去换报仇的机会
脑子里一下子闪过爹爹滚落在地的头颅,娘亲死不瞑目的眼神,柳璟雯那扭曲得意的狞笑,还有赵煊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心口那股恨意像岩浆一样猛地喷出来,烧掉了我最后那点残存的理智。
愿意...我愿意!
我几乎是咆哮着,我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吞下药丸。
入口即化。
一股寒气瞬间钻进四肢百骸,蛇毒带来的灼烧感竟然退去了不少。
我,我答应你...喉咙撕扯着,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的命...我的魂...都给你
只要...只要让我报仇...让那对狗男女...生不如死!
我的声音嘶哑得像厉鬼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诅咒般的狠毒。
那黑影周身的气息仿佛凝实了几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没有回应我的誓言,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个物件:起来。
我像一摊烂泥,动弹不得。
他抬手将我从坑底捞出,随手放在旁边的地上。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慕容霜。
你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工具。
他的声音冰冷,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是阿九,无生谷,第九门徒。我手中...独一份的‘夜凰’。记好你的身份,也记住你的价值——只在于能替我杀多少人。
这声音钻进耳朵里,冰冷,刻骨。
无生谷夜凰
这两个名字印进了我的脑海。
黑暗彻底吞没了我。再次有意识时,是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呛醒的。
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侍女端来水和药。
此地,无生谷。她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救你者,谷主,夜先生。
我没追问,她也没再说。
03
无生谷的日子,是另一种炼狱。
黑衣侍女得了夜先生的吩咐给我接续断裂的手筋。
交给她。夜先生冷漠地吩咐:能接好,是你的本事。接不好...再找一个就是。
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那个侍女手法冰冷而精准,骨骼被强行复位,筋脉被粗暴地牵扯、缝合,那不是治疗,是凌迟。
我咬碎了牙齿,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和铁锈味,意识在剧痛中反复游走。
毒术是重中之重。
夜先生从不解释,只用行动告诉我规则。
第一次,我被直接丢进一个沸腾着墨绿色药液的大缸。
那不是洗浴,是剥皮。
滚烫的药液舔舐着每一寸肌肤,皮肉先是剧痛,然后麻木,接着开始溃烂、脱落。
腥臭和诡异的药香混合在一起,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等我被捞出来时,几乎不成人形。
但这只是开始。
泡过毒浴,身体对寻常毒物有了些抗性,接着便是辨毒、试毒。
无生谷的药庐里,藏着数不清的毒草、毒虫、毒石。
我得记住它们的名字、性状、毒理,还有解法。
记不住,或者记错了,代价就是亲身体验。
最要命的一次,是一种叫蚀骨香的玩意儿。
无色无味,被关在石室里,那东西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渗进来。
起初只是头晕,想吐。
很快,骨头缝里开始发痒,然后是疼,针扎火燎的疼,最后是钻心剜骨的剧痛。
骨头好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噬、被钝刀子来回刮,每一寸都在哀嚎。
我蜷在冰冷的地上,意识在剧痛和昏沉之间来回被扯断,又被强行黏上。
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的嘶吼。
赵煊!柳璟雯!
那两张脸就在眼前晃,狞笑着,扭曲着。
恨意像滚油,浇在痛楚的火上,烧得更烈。
我要活下去!
我要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那蚀骨的痛感终于开始退潮。
石门嘎吱一声开了。
夜先生站在门口,背着光,还是那副鬼样子。
恨意能杀人。他声音平得没有起伏,也能杀了你自己。
控不住它,你就是下一个死人。
让它变成你的刀。
那一次濒死,让我彻底刻下了无生谷的铁律:变强,或者死。没有第三条路。
琴棋书画那些属于慕容霜的东西,早就随着她的皮肉一起烂在了蛇坑里。
如今我手里握着的,只有淬了毒的匕首和银针。
练武的对手,是谷里其他的门徒。
跟夜先生一个德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捡回来的怪物。
其中有个叫阿七的少年,比我早来几年。
他出手又快又狠,看人的神情总是带着一股子阴沉沉的劲儿。
我们交手最频繁,也最凶险。
他从不留情,每一招都冲着要害来。
有次拆招,他反扣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拧,骨头咔咔作响,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我没吭声,另一只手摸出新制的毒针,反手就扎进了他大腿。
他闷哼一声,松开了手,脸色更阴沉了。
这里没有同门,只有竞争者,或者说,预备的死人。
夜先生需要的,是最听话也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阿七话很少,但从他偶尔泄露的几个字眼,和他那过度的警惕里,我猜,夜先生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我们,都是棋子。
易容术,是斩断过去的另一把刀。
对着冰冷的水面,我用特制的药膏和颜料,一点点改变自己的脸。
调整眉峰,垫高鼻梁,拉长眼角。
镜子里的人,从少女到老妪,从侠女到村妇,变幻不定。
每一次成功易容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看着镜中那张脸,心底会涌起一种近乎变态的快感。
慕容霜已经死了。
活着的,是阿九。
一个只为复仇而生的工具。
日子在无生谷里没了刻度。
是下了一场雪,还是开了几回不知名的野花记不清了。
或许一年,或许更久。
身上的伤疤叠着伤疤,旧的还没褪色,新的又添上来。
手心磨出了厚茧,能清晰地感受到匕首柄上每一道纹路。
心也磨硬了,除了仇恨和警惕,再装不下别的东西。
这天,夜先生突然召见我。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像是在评估一件刚打磨好的兵器。
尚可一用。他吐出四个字,听不出是褒是贬。
户部侍郎,张虔。
靖王的人。
管着粮草,手伸得太长了。他刮走的每一分银子,都能在边关的雪地里,多堆起一堆无名白骨。
这个人,是靖王的钱袋子。
也是你复仇路上踩着往上爬的第一块石头。
他没给我喘息的机会,话锋跟着就来了:做了他。手脚麻利点,让他死得像是自己走到头了。你是夜里的判官,不是街头砍人的莽夫。
张虔。
我记得他。当年父亲还在世时,此人便时常拜访将军府,满脸谄媚,如今竟成了赵煊的走狗,助纣为虐!他该死。
夜先生的情报细得吓人。
张虔的一切,包括他爱吃什么,怕什么,府里哪条路通哪个门,甚至他那疑神疑鬼又贪财好色的性子,都摊开在我面前。
直接抹脖子动静太大,夜先生那关过不去。
这种人,喂他毒,让他自己烂掉心肝,才最稳妥。
这一趟,我不打算用夜先生的人手。
这是我的第一仗,得按我的规矩来。
易容改扮,对我不是难事。
无生谷里学的那些皮毛功夫,足够我变成一个逃难来的孤女阿莲,模样清秀,带点怯生生的可怜相。
果然,张府管家没费多少工夫就收了我,丢进书房做个洒扫、伺候笔墨的粗使丫头。
进了张府,我把头埋得低低的,手脚勤快,话不多。
活脱脱一个受气包,胆小又老实。
张虔后院妻妾成群,争斗不休,像我这样不起眼的小丫鬟,根本无人留意。
这正好。
蚀心散,无生谷带出来的东西,无色无味,药性慢得像水滴石穿。
它不会让人当场倒毙,只会一点点蛀空心脉,让人一天比一天没精神,头晕心慌,最后就像是累死的,或是纵欲过度掏空了身子,突发心疾。
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瞧不出是中了毒。
张虔的书房,是他算计银子、处理脏事的地方,也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
他有个毛病,喜欢在午后喝杯参茶提神。
机会就在这杯茶里。
我借着添水的由头,把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蚀心散粉末,一点点弹进他专用的那个茶叶罐底。
下多少,得算计得分毫不差。少了没用,多了怕他尝出来。
这过程,哪能次次顺风顺水。
有回刚把药粉弄进去,张虔就提前回来了。
他脚步重,一进门就看见我在那茶叶罐旁边忙活。
他没说话,就那么站着,一张胖脸没什么表情,盯得我后背发凉。
我赶紧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声音抖着,说是瞧见茶叶好像有点返潮,想给摊开透透气。
他哼了一声,没再追问,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还有一次,他那个最得宠的小妾跑来书房腻歪,差点一屁股坐翻了桌子,带倒那要命的茶叶罐。
我离得近,想也没想就伸手扶住了。
那小妾还娇嗔着瞪了我一眼。
每一次心悬到嗓子眼,都让我的手更稳,心思更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张府里该吃吃,该喝喝,该斗斗。
张虔一开始没当回事,觉得身上不得劲,八成是年纪到了,要么就是晚上在女人身上太卖力气。
他照样搂着小妾寻欢作乐,照样在书房里对着账本子眼冒金光。
我当我的透明人,冷冷地看着。
看着他脸皮一天比一天松,眼窝子往下掉,黑眼圈浓得像墨。
看着他时不时抬手按着胸口,眉头拧成个疙瘩。
我知道,药起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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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盘算着张虔差不多该到时候了,手头的活也该收尾的时候,一个发现,让我的血都凉透了。
为了摸清张虔最近的动向,我偷偷用了夜先生给我的最低等的幽冥阁权限,想查查有没有关于他更私密的记录。
没找到想要的,却翻到一份标着事毕的旧档。
我飞快地翻阅那份旧档,上面赫然写着代号青雀的事迹,以及卷末那句冰冷刺骨的批注:废物利用,清理干净。
青雀...
我记得这个名字。
无生谷里另一个不爱说话的姑娘,比我早进去半年,身手利落,擅长打探消息。
前阵子,人就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不见的!
那感觉,没法说。
不是疼,也不是冷,是一种被最尖锐的刀子捅进心窝,然后被狠狠搅拌的剧痛!
一种被愚弄、被当作玩物的极致屈辱和滔天怒火!
夜先生!好个夜先生!他救我,教我,给我报仇的梯子,到头来,不过是想把我养成另一只青雀!等我替他咬死了人,榨干了用处,就轮到我被清理干净!
废物清理干净
我以为自己是拿着刀的,至少是能跟他坐在一张桌上谈条件的。
结果呢我他娘的从头到尾就在他的棋盘上!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另一条随时可以丢弃的贱命!
心口那股恨意不再仅仅指向赵煊和柳璟雯,它像毒蛇一样扭过头,死死缠住了夜先生!
我没吭声,飞快地抹掉了查阅的痕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可从那时候起,有些东西,彻彻底底地变了。
仇,要报。
但命,绝不交到任何人手里!
我要活下去,我要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任何人能轻易清理干净我!我要成为自己的主人,让所有想掌控我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几天后,跟算好似的,张府炸了锅。
户部侍郎张虔,卯时刚过,在书房处理公文时,突然栽倒在地,暴毙了。
太医乌泱泱来了一群,查来查去,最后下了定论:积劳成疾,心力衰竭。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
靖王赵煊得了信儿,气得摔了杯子,但也只能骂几句张虔不中用,折了他的财路。
毕竟,人死得太正常了。
而我,早在头一天晚上,就找管家哭哭啼啼地告了假,说是老家捎信来,老娘快不行了,得赶紧回去。
拿着几钱碎银子,我感恩戴德地离开了张府。
再次站到夜先生面前复命,我垂着头,声音听不出起伏:主人,张虔死了。心疾,没人起疑。
夜先生没立刻说话,过了会儿,才淡淡应了声:嗯。干净。
我抬起脸,扯了扯嘴角,那表情或许跟以前有些不同:能为主人分忧,是阿九的本分。不知主人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我的声音还是恭敬的,可内里,藏了些他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夜先生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不急,你先歇着。
就这么一句话,我们之间那点微妙的气氛,变了味儿。
我知道,他开始重新掂量我这颗棋子了。
而我,也该好好谋划我的下一步了。
夜先生,你教我的东西,可不止毒术和杀人。
利用和背叛,我学得也很快。
04
张虔的死,在京城这潭浑水里,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没砸出来。
不过是靖王府折了个钱袋子,朝堂上少了个钻营的侍郎,仅此而已。
夜先生对结果似乎很满意,没多问一句,便将夜凰这个身份正式交到了我手里。
随之而来的,是代表着财富和神秘力量的信物,以及幽冥阁部分情报网络的调动权限。他以为这是掌控,于我,却是暗中积蓄力量的开始。
夜凰。
京城里横空出世的神秘富豪。
钱多得烫手,背景却没人摸得清。
出手就是大手笔,行事又带着股邪性。
谁都不知道这夜凰是哪路神仙,只晓得这人能量大得吓人,连宫里那位都高看一眼。
这就是夜先生给我铺的路。
我戴上那张精致的银面具。
遮住的,不只是这张早就不是慕容霜的脸。
还有心底烧不尽的恨,和对那个所谓主人的防备。
我开始在京城最奢靡的场子里走动。
和那些脑满肠肥的权贵们打交道。
他们嘴上奉承,肚子里全是算计。
想挖我的底细,想摸我的财路,想试试我这夜凰到底有多少斤两。
我都应付得滴水不漏。
话里掺着真假,态度不远不近。
夜凰的神秘感,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暗地里,我借着幽冥阁的便利。
一边替夜先生拔掉几颗不碍眼的钉子,养着他的耐心。
一边,悄悄撒下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网。
等着收鱼。
机会说来就来。
宫里设宴,名头是赏花,里子是各家神仙打架。
靖王赵煊携新宠柳侧妃,自然在受邀之列。
而我,夜凰,也收到了一份烫金的请柬。
御花园,亭台楼阁,花团锦簇,确实气派。
我穿着一身墨色流云暗纹的长袍,脸上冰冷的银面具在灯影下晃着气。
一露面,四面八方的注意力就黏了过来。
好奇,探究,还有不加掩饰的贪婪。
我一眼就锁定了他们。
赵煊还是那副人模狗样,亲王蟒袍衬得他越发威严,只是那眉眼间,多了些权势熏出来的阴沉。
他身边那个,柳璟雯。
满头珠翠,一身妃色宫装,容光焕发。
正被一群人围着,巧笑倩兮,那眼角眉梢的得意劲儿,隔着老远都刺得我眼睛疼。
那张笑脸,真让人恶心。
赵煊也看见了我。
他举了举杯,隔着人群向我示意。
我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注意力却轻飘飘地滑过他,落回柳璟雯身上。
宴席过半,我找了个由头起身,拐进僻静的回廊。
果不其然,巧遇了正独自赏花的柳璟雯。
柳侧妃我调整了声线,低沉,带着点玩味的磁性。
柳璟雯显然也对我这个话题人物很感兴趣。
她端着靖王宠妾的架子,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原来是夜凰阁下。阁下的大名,璟雯可是如雷贯耳呢。
侧妃娘娘太抬举我了。我嘴角勾了勾,面具挡着,她看不见。
今天能见到娘娘,才知道那些传闻一点不假。娘娘这般颜色,真是让这满园子的花都没了精神。
这话受用。
柳璟雯脸上的笑意明显真了几分。
哪个女人不爱听这个特别是她这种把脸蛋当命根子的货色。
夜凰阁下真会说话。
心里话罢了。我语气诚恳得很。
话锋一转:说起来也是缘分。我这儿偶然得了一盒西域来的宝贝,叫‘凝脂露’。听说啊,这东西神得很,能让这皮子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青春常驻。今天就送给侧妃,算是我一点心意,跟娘娘结个善缘。
我拿出一个雕工精细的紫檀木盒子,递过去。
柳璟雯的目光瞬间黏在了盒子上,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脸上维持着端庄的笑:那怎么好意思...这般贵重...
嘴上推辞着,手却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宝贝似的捧着。
瞧她那副德行。
我面具下的脸,冷得能刮下冰碴子。
一点小东西,娘娘喜欢就好。
夜凰阁下好兴致,在这儿跟本王的爱妾聊什么呢
赵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我们两人身上游移,带着审视和不加掩饰的玩味。
他走到我跟前,距离很近,身上那股曾经让我作呕的龙涎香扑鼻而来。
我退了半步,拉开那令人不适的距离,
声音依旧低沉冰冷:不过是与侧妃娘娘说些女儿家保养的小玩意儿。王爷若是感兴趣,夜凰倒是有不少能让男人‘金枪不倒’的稀罕货,可要试试
我直视着他,面具下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嘲讽。
赵煊一愣,随即眯起了眼,危险的气息在他周身弥漫。夜凰阁下果然...‘有趣’。他刻意强调了有趣二字,声音低沉下来,能让皇兄都高看一眼,能在这宫里随意走动,还能跟朝中大员称兄道弟的生意人...本王倒是头回见。夜凰阁下,太谦虚了吧
他试图用威压逼迫我。
我心里冷笑,面上纹丝不动:王爷这话就没意思了。夜凰不过是恰好手里有点别人没有的东西罢了。
我稍微侧过身,语气变得更具侵略性,王爷您,位高权重,看起来什么都有,可夜凰瞧着,您最近的脸色可不太好啊是不是...有些‘麻烦’,正让您寝食难安
我把话头引向交易和麻烦,语气里带着一种对猎物的锁定。我知道赵煊这种人,野心喂不饱,永远不嫌手里的刀子多。
赵煊果然来了兴致,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哦夜凰阁下神通广大,不知能解决什么样的‘麻烦’
那得看,王爷愿意用什么,来换这个‘解决’的机会了。
我迎向他的压力,面具后的神情平静无波: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王爷您,肯定比我更懂这个道理,对吧毕竟...您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手里可没少沾血。
我轻飘飘地一句,带着对他的警告和蔑视。
柳璟雯在旁边看着,脸上闪过嫉妒和不安,却一个字也不敢插。
赵煊沉默了一瞬,忽然笑起来,那笑意却冷冰冰的。
夜凰阁下果然爽快。今天这赏花宴,不是说话的地方。改天,本王备下薄酒,再向阁下请教。
恭候王爷大驾。我微微颔首,不再多说。
转身,重新融入觥筹交错的人群里。
留下身后,赵煊若有所思地打量,和柳璟雯紧紧攥着那个紫檀木盒、神色复杂的样子。
赏花宴,初次交锋。
试探过了,饵也撒了。
赵煊的好奇和疑心被勾了起来。
至于柳璟雯...她马上就能好好享受我送她的那份大礼了。
05
机会很快来了。幽冥阁的情报网传来消息:靖王赵煊,竟在暗中私运一批火器,数量庞大,足以装备一支私军。
这批火器并非朝廷拨付,而是他通过秘密渠道,勾结边关将领李将军,意图不明。
赵煊,你的野心,终于藏不住了吗我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真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我立刻着手布局。赵煊的死对头,庆王,一直苦于抓不到赵煊的把柄。我匿名将火器运输的部分路线和时间透露给了庆王府的幕僚。
同时,我模仿李将军部下一个心腹的笔迹,写了一封匿名信给赵煊,信中隐晦地提及李将军似乎有二心,暗指他可能想将这批火器另作他用,甚至与庆王有所勾结。
这招叫借刀杀人,也叫一石二鸟。
果不其然,庆王收到消息,立刻调动人手,在预定路线上设伏。而赵煊那边,本就多疑,收到那封字迹熟悉的匿名信,心头那根弦猛地绷紧了,看谁都像是内鬼。
他一面急令加紧运送,一面又抽调亲信,美其名曰接应,实则严密监视李将军的人。
月黑风高,山道狭窄。
两拨人马,在预定的地点不期而遇。
结果可想而知。庆王的人马与赵煊的接应队伍在半途遭遇,双方都以为对方是来抢夺火器的敌人,一场混战爆发。虽然庆王最终未能夺走全部火器,但也毁掉了大半,更重要的是,赵煊的人手损失惨重,还暴露了形迹。
消息传回京城,赵煊暴怒。不仅折了兵器和人手,更要命的是,李将军那颗忠心,在他心里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
看着靖王府鸡飞狗跳,我只觉快意。但这,才刚刚开始。
张虔一死,赵煊的钱袋子瘪了下去。此刻火器又遭重创,他急需补上这个窟窿。
幽冥阁的情报再次送达,这次指向了漕运。
皇后外戚把持着几条油水最足的漕运线,贪得无厌。
我让人放出风声,说有条隐秘的漕运路线,能快速捞钱,还伪造了几桩一夜暴富的买卖记录,悄悄递到了赵煊面前。
那条路线,正是皇后外戚的地盘。
赵煊果然动心了。
急于翻本的他,砸下重金,一头扎进了这个漕运陷阱。
结果自然是和皇后外戚的人马在河道上大打出手,撞船、械斗,闹得不可开交。
银子没捞着,反而彻底把皇后一派给得罪死了。
朝堂上,弹劾靖王的折子,一夜之间堆满了御案。
另一边,柳璟雯的日子也不好过。
赏花宴后,凝脂露带来的短暂光鲜迅速褪去。
慢性毒素开始显现威力,她的脸颊先是冒出红疹,然后是小范围的溃烂。
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那份惊恐和日渐加深的怨毒。
她开始变得易怒、猜疑,对着镜子歇斯底里,将所有伺候的下人打骂得遍体鳞伤。
这笔账,她算在了夜凰头上。
某个阴冷的夜晚,一个面生的仆妇,提着食盒,叩响了我府邸的侧门。
食盒里是一盅补品,据说是宫中秘方,千金难求。
揭开盅盖,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飘散开来——蚀骨香的变种,混杂着几种催情药物,意图很明显:让我纵欲过度而亡。
柳璟雯,你的手段还是这么拙劣。
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正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我毫不知情地饮下了那盅补品,然后按照无生谷的秘法,将毒素逼至体表,造成病重垂死的假象。
次日,夜凰毒发病危、卧床不起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我躺在层层纱幔之后,气息奄奄。
赵煊来探望过一次。
隔着纱幔,他的身影模糊不清,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几分疑虑,或许还有那么点惋惜——对一个可能失去的盟友的惋惜。
他大概以为,我这个生意人,除了钱和神秘,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凡人。
养病的日子,正好用来准备送给柳璟雯和赵煊的大礼。
几封模仿柳璟雯娘家人口吻的家信悄然写就。
信里,除了绘声绘色地描述柳璟雯当年如何向娘家炫耀设计害死我母亲的功绩,还夹杂了她与皇后暗通款曲的内容——待赵煊大事一成,便要借皇后之力,废黜正妃,图谋后位,甚至觊觎更多。
真真假假,足以摧毁赵煊对她残存的信任。
这些内容真假参半,足以在赵煊心中埋下最深的猜忌。
还有那方丝帕。
母亲旧物箱笼里翻出来的,一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正是当年柳璟雯用来捂住母亲口鼻的那一方。
我特意寻来早已凝固发黑的陈年血迹,小心翼翼地染了几滴上去。
这些证物,连同那几封家信,被装在一个不起眼的旧匣子里,我没有等它无意间落到赵煊手中。
而是通过靖王府里早已被我收买的、赵煊最信任的一个近侍之手。
在他最焦头烂额、心力交瘁的时候,恰好被他发现。
只有在他最脆弱、最暴躁的时候,这些精心准备的毒药,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最后一份礼物,则匿名送往都察院。
那是一份字迹对比的详尽分析,证明当年构陷我父帅慕容恪通敌的那封关键书信,与柳璟雯平日书写的习惯,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份分析没有直接送给都察院高层,而是通过夜先生的幽冥阁渠道,悄悄地,不经意地出现在了某个正直御史的案头。
火器案、漕运案、皇后交恶、宠妾背叛...一桩桩,一件件。
赵煊,你的天,该塌了。
06
京城的天,一夜之间就变了。
消息像带着血的冰凌子,接二连三砸过来。
赵煊,到底还是没能绷住。
火器被毁,漕运折戟,皇后那边冷眼旁观,再加上柳璟雯这边的背刺——尤其是那方染血的并蒂莲丝帕,还有都察院开始查柳氏笔迹的风声,成了压垮他的最后几根稻草。
伪装撕了个干净。
宫门落锁的声音沉闷得像砸在人心上。
禁军调转了枪头。
喊杀声,把黎明撕得粉碎。
没用几个时辰。
那扇门再开时,龙椅上坐着的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
老皇帝龙体抱恙,主动禅位。
太子爷突发急症,也跟着去了。
赵煊身上那件明黄袍子,边角似乎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暗红,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坐了上去。
登基大典
呵,说是大典,不如说是一场武装表演。
太和殿内外,乌压压全是赵煊的人,刀出鞘,箭上弦,寒气逼人。
底下跪着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鹌鹑似的,脸上是标准化的恭贺,皮笑肉不笑,谁的腿肚子不在打颤
柳璟雯倒是站在赵煊旁边,凤冠霞帔穿得挺全乎。
就是那张脸,粉糊得死厚,像戴了张面具,可眼角眉梢那点子烂疮留下的红痕,还有那藏不住的惶恐,怎么都盖不住。
她死死攥着赵煊的袖子,指节发白,好像那是能救命的浮木。
赵煊站在高台上,想挺直腰板,拿出点新君的威仪,可那份虚弱和骨子里的癫狂,怎么藏得住。
他目光扫过底下战战兢兢的人群,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点什么场面话,昭告他的新时代。
一个声音,冷得像冰,又清清楚楚,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穿透了整个大殿的死寂。
靖王...啧,说错了,该叫陛下了。登基大典办得这么火急火燎,是怕迟则生变
所有人都惊了,齐刷刷扭头去看。
殿门口,我慢慢走了进来。
一袭墨色长袍,暗纹流动,脸上扣着那张标志性的银面具。
夜凰。
我手里抱着个东西,一把看着就有些年头的七弦琴,琴身透着股冷意。这不是普通的琴,而是无生谷特制的传声器,能捕捉并放大特定区域的微弱声音,再通过共振播放出来。
这种技术,是夜先生的手段,我借来一用。
轻轻一拨琴弦。
没有乐声。
只有一段段断续的、带着背景嘈杂声的对话,清晰地在大殿里回荡。
那批货...务必月底前入京...李将军那边...知会一声,事成之后...北狄边境...可以再议...
是赵煊的声音,低沉沉的带着阴狠。
那老虔婆...病得快了...帕子...处理干净了...慕容霜那贱人...等她死了...王爷登基...我就是...
是柳璟雯的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怨毒。
这些声音片段,经过剪辑和放大,虽然不连贯,但结合背景和语气,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拼凑出真相--通敌、弑母、谋夺。
底下嗡一下炸了!
文武百官的脸,瞬间白得像纸。
赵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手指着我,抖得不成样子:胡说!妖言惑众!这是伪造的!来人!杀了她!给朕宰了这个妖人!
我冷笑一声,走到了丹陛石下面,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他们。
赵煊,柳璟雯,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抬手,很慢,很慢地,揭下了脸上的银色面具。
那下面,是一张足以让所有人胆寒的脸。
它依稀还有慕容霜的轮廓,布满了狰狞交错的疤痕,是蛇窟里留下的吻痕,是无生谷酷刑刻下的烙印。
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是从地狱里烧出来的火!
慕容霜!
赵煊像是被雷劈了,踉跄着往后退,一屁股撞在龙椅扶手上,脸上全是无法相信和灭顶的恐惧。
柳璟雯更是发出一声凄厉到不像人声的惨叫,彻底瘫在地上,手指着我,像是见了索命的厉鬼:鬼!你是鬼!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对,我死了。
我一步一步,踏上丹陛石的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的心口上。
被你们,被我曾经一腔痴心错付的未婚夫,被我当成亲妹妹看待的表妹,联手算计,害死,扔进了万蛇坑!
可我,从地狱爬回来了!
我的声音在大殿里轰鸣,带着血泪的控诉。
回来找你们,讨还这笔血债!
赵煊彻底乱了分寸,嘴里颠三倒四:不...这不可能...你明明...
柳璟雯还在地上尖叫,哭嚎,不成样子。
我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那张已经被毒疮折磨得扭曲不堪的脸。
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捏开她的下巴,手快得她根本来不及挣扎。这瓶‘千疮百孔’,特意为你调的。
你不是宝贝你这张脸么那就好好看看,它是怎么一点点烂掉的!
冰凉的液体被硬灌了下去。
柳璟雯喉咙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响,双手疯了似的往自己脸上、脖子上抓。
痒!好痒!烂了!我的脸烂了!
她惨叫着,指甲在她已经溃烂的皮肤上抓出道道血痕,露出底下的血肉。
她不是立刻死亡,而是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嘶嚎。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容貌变黑、鼓泡、烂掉、脱落,露出底下模糊的血肉。
那股子腐臭味和血腥味,比她当年的心肠还要恶毒百倍!
最后,她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彻底断了气。
死状,惨不忍睹。
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瞬间弥漫开。
百官吓得脸都青了,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我站直了身子,看都没看地上那堆烂肉。
我转向那个已经丢了魂的赵煊,转向那些抖成筛糠的朝臣。
嗤啦——一声。
我猛地扯开了外袍。
里面,是布满新旧伤疤的身体,纵横交错。
看清楚了吗赵煊!这就是你当年送我的‘好归宿’!蛇咬、毒蚀、折磨...你以为把我丢进蛇坑就万事大吉了
呵,我轻蔑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你连杀个人都杀不干净!你这废物!你这孬种!枉我当年瞎了眼,把你当成顶天立地的英雄!你连我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还有你们!我手指着那些曾经对我父亲谄媚奉承,转脸就落井下石的所谓栋梁。
趋炎附势,颠倒黑白,助纣为虐!我父亲为国征战,马革裹尸,换来的就是你们一句‘通敌叛国’的污蔑!这朗朗乾坤,这巍巍朝堂,容不下忠臣良将,倒成了你们这些蛇鼠蛀虫的安乐窝!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赵煊,你不是想当皇帝吗行啊!我语气骤变,带着一种玩弄和毁灭的快感,我今天,就送你一座金碧辉煌的陵墓!为你这肮脏龌龊、鼠窃狗偷的皇帝梦,好好殉葬!
话音刚落!
我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呼地一下,毫不犹豫地扔向殿柱旁边!
那里,早就被我的人洒满了火油,埋好了引线!
轰——!
火苗子腾一下就蹿起来了!
像条贪婪的巨蟒,瞬间吞噬了那些华丽的幔帐!
紧接着,预先埋在各处的火药被引燃,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隆!轰隆!
梁柱断裂!金砖粉碎!雕梁画栋在烈火里噼啪作响,迅速化为焦炭!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我的脸,也映出了赵煊那张写满了惊恐和绝望的脸。
他想跑,可是断裂的横梁和四面八方涌来的火海,堵死了他所有的去路。
慕容霜!你这个疯子——!
他在火海里,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吼。
我站在烈焰的中心,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灼热。
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父亲,母亲,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滔天的火海,吞没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吞没了赵煊和他那短暂又可悲的帝王梦。
我的恨,我的痛,我的一切...
都跟着这场大火,烧个干干净净吧。
陛下!该上路了!
07
呛人的烟尘渐渐散去,只留下断壁残垣和烧焦的气息。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终于在耗尽了所有可燃之物后,归于沉寂。废墟之上,月色惨淡,照着一片死寂。
我以为自己会随着那烈焰一同化为灰烬,但刺骨的寒意却将我从濒死的边缘拉回。
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像从焦黑的废墟里冒出来,立在我身旁。是夜先生。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面容隐在阴影里,把我丢在一截还算完整的石阶上。
东西呢
他问得直截了当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个据传与前朝宝藏,甚至关乎国运龙脉的信物,也是当初他救下我时,最终极的目的。
慕容家传了几代,连我爹都未必搞得清楚具体在哪儿的所谓信物。
、
我撑着坐起来,每动一下,骨头缝都发出抗议的呻吟。
先生倒是心急。这片废墟,可是夜凰送给陛下的‘礼物’,您不品鉴一番
我喘着粗气,嗓子跟砂纸磨过一样,话音却冷的带着一丝挑衅。
他终于看向我,带着危险的光:你欠我的。
是,我欠您一条命。
我迎着他的目光,冷冷地说道:
可您欠我的,又岂止是利用和背叛您把我养成刀,却忘了刀也会有自己的锋芒,也会有不想杀的人,和想杀的人。
我从衣服里层摸出个油布包,扔过去。
那不是信物,而是一块刻着古老符文的玉佩,是信物的一部分线索。这是定金。
夜先生接住,他低头看着玉佩:你以为凭这点东西,就能跟我谈条件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威胁和轻蔑,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想收回来,随时都可以。
先生当然可以收回。我咳出一口血,脸上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可收回之后呢您再找谁去解开这信物里藏着的秘密再找谁去完成您的‘夙愿’
我直视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信物的核心秘密,只有我知道。它不在任何卷宗里,它在我脑子里,跟我这条命连着。先生若是想强取,那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和永远埋葬的秘密。
我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我的生命和知识,与信物的核心秘密绑定。
这是我唯一能制衡他的东西。
夜先生沉默了很久。废墟上最后一点火星子,也灭了。他重新将玉佩收好,揣进怀里。
你想如何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谈判的意味。
三个条件。
我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第一,替我慕容家平反,恢复镇国将军府的名声,当年那些落井下石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清算干净!让京城这些权贵知道,有些债,血才能还!
第二,新上来的那位,得给我整顿吏治,严惩贪官污吏,让老百姓喘口气。我爹拼死守护的天下,不该被这些蛀虫啃烂!
第三,我看着他,你我两清。从今往后,没有阿九,没有夜凰,只有我自己。我的命,我的未来,我自己掌控。先生的路,自己走。
夜先生冷冷地看着我,仿佛在衡量这笔交易的得失。
他知道我不会轻易妥协,也知道强行只会两败俱伤。
最终,他缓缓开口:可以...但只是部分线索
剩下的,等你完成前两个条件再说。
成交。
我没有讨价还价。
我知道能从他手里换到这些,已经是极限。
夜先生没再说话,身形一闪,就融进了夜色。
后来,京城换了天。
一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宗室贤王登基,年号景明。
新朝头等大事,就是给镇国将军慕容恪平反昭雪,追封厚葬。
当年那些构陷我爹的官员,倒了一大批。
吏治也确实在整顿,抓了不少人。
夜先生倒是守信。
我也通过幽冥阁的渠道,将信物那点无关紧要的线索,让人送了过去。至于最重要的部分,烂在我肚子里,谁也别想拿走。
慕容府修好了,新帝还派人送了赏赐,话里话外想让我入朝。
我站在将军府门口,里面空荡荡的。
那些暗地里的人手,我都遣散了。
夜凰那身行头,连着那张银面具,都留在了府里。
换了身最普通的粗布衣裳,不是为了伪装,只是为了摆脱过去。
我转身就走,没有回头,也没有留恋。
那里没有家,只有血和回忆。
城门口,遇见一个牵着瘦马的老头,风尘仆仆。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一瞬,仿佛看穿了我刻意隐藏的疲惫和伤痛,但什么也没问。
出城他声音有点哑。
嗯。
去哪儿
我沉默了一会。
老头儿歪着脖子,打量我一眼。
灰扑扑的布衣,洗得发白的,瞧不出什么来历。
随便。
他只是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我上马来。
那匹老马骨瘦嶙峋,走起来踢踢踏踏的,像随时要散架。
京城厚重的城门洞,被初升的太阳染上了一层金边。
出了城,就是官道。
路边长着不少野草,沾着露水,湿漉漉的。
风吹过来,带着点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和无生谷里那股子药味、血腥味儿,完全不一样。
老头儿赶着马,也不说话。
他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手里攥着根鞭子,偶尔轻轻甩一下,也不真打在马身上。
老头的背随着马步起伏。
官道上偶尔有推车赶驴的行商经过,慢吞吞的。
袖口里的东西硌着皮肤,一片凉意。
无生谷唯一带出来的玩意儿。
现在,或许只能削个果皮。
路边歪脖子树上搭着个鸟窝。
几张嫩黄的小嘴探出来,叽叽喳喳。
老鸟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蹄子敲打着地面,一声又一声。
闷得很。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老头勒停了马。
前面有条溪,水挺清亮。
下马,喝口水。
他解下个布袋,掏出窝头咸菜。
掰了一半给我。
硬邦邦的。
嚼起来费劲,但带着点麦子本身的香气。
老头走到溪边,掬水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他额头的皱纹淌下来。
小丫头,他声音有点哑,外头不太平,一个人,留神些。
他没多问。
洗完脸,又牵马去饮水。
拍了拍马颈。
日头要上来了,赶路。
他翻身上马。
走吧,我们上路了!
我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的步伐颠簸。
未来在哪里不知道。
但至少,我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