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延凯,今年三十二岁,在城郊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食品批发部。父母走得早,亲戚们渐渐断了往来,这些年靠自己摸爬滚打,也算在城里扎了根。要说遗憾,大概是心里还装着个叫周琦的姑娘——从高中起暗恋的班花,如今在银行上班,偶尔遇见还会心跳漏半拍。
2025年1月1日,星期三,晚上六点。
我趴在办公室的木桌上,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货单。窗外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五彩绚丽的光芒映入眼帘,在堆积如山的食品批发单据上投下细碎的金箔,打印机偶尔吐出一张出货单,纸页摩擦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恍惚——那些印着方便面压缩饼干矿泉水的条目,像极了前世在末世安全屋里列了千百遍的物资清单。
那天傍晚我正在仓库核对货单,眼皮突然一阵狂跳。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玻璃窗上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货架上的罐头噼里啪啦往下掉。"地震了吗,手机怎么没有预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在未知时总会恐慌。"等我跌跌撞撞冲出门,整座城市已经变了模样:高架桥扭曲得像麻花,海水倒灌进街道,远处的山体正轰隆隆崩塌。
上辈子就是这样。我仗着自己囤了些物资,傻乎乎地把周琦和发小薛强迎进避难所。
末世第十天,避难所的应急灯在凌晨三点闪了两下,没电了。我摸着黑给柴油发电机续油,周琦披着我的旧夹克从里间出来,发梢还沾着冷凝水:延凯,水箱是不是见底了她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指尖却有意无意划过我手背——自从搬进仓库,她总爱用这种若有若无的触碰让我心软。
避难所虽然还有食物,但是水源却所剩无几。我数着金属桶里的水位线,剩下的水只够撑三天。薛强蹲在折叠床边擦猎刀,刀刃反光映出他太阳穴的刀疤——上周在超市抢物资时被钢管砸的,当时他替我挡了那一下,现在想想,不过是演场苦肉计。城东加油站后面有个地下水泵房,他突然开口,刀柄磕在铁皮箱上发出钝响,我白天踩过点,管道没裂。
铁皮炉上的铝壶咕嘟冒泡,周琦往我搪瓷杯里倒了半杯混着茶渣的热水:我陪你去她睫毛上凝着水汽,像极了高中雨天躲在便利店时的模样——那时我总把伞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淋得透湿。现在她手腕上戴着我妈留下的玉镯,是三天前哭着说戴着它就像有长辈护着骗去的。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我把猎枪留给了薛强。他拍着我肩膀说放心,有我在,掌心的老茧蹭过我锁骨——这双手曾在初中时替我赶走校门口的混混,此刻却在我转身时,悄悄按向了藏在裤兜的车钥匙。仓库铁门吱呀推开的瞬间,周琦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发丝扫过颈侧:早点回来。她身上有股过期薄荷糖的味道,是我上周翻遍超市找到的,现在想来,不过是为了让我记住这份甜。
水泵房的铁锈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我撬开生锈的阀门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是余震。等我抱着储水袋往回跑,仓库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尘雾,钢筋断裂的声响像极了骨头拆开的声音。铁门半掩着,我撞进去时正看见薛强往越野车上搬最后一箱抗生素,周琦坐在副驾上对着小镜子补口红,是我藏了三个月的那支迪奥999。
延凯周琦手忙脚乱把口红塞进包底,包链勾住了皮草袖口——那是我用二十箱泡面从奢侈品店换的,她说末日也要漂漂亮亮。薛强关上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刀疤在车灯下泛着青:哥,你知道的,物资总要交给能活下去的人。他指尖敲了敲车钥匙,金属碰撞声盖过了我剧烈的心跳,再说,你真以为小琦会看上一个开批发部的
越野车的远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我看见周琦摇下车窗,腕间玉镯在暗处泛着冷光:凯子,地下室还有半箱压缩饼干,够你撑到救援队来的。她嘴角还沾着口红,笑得像那年生日宴上,我送她第一支口红时的模样。车尾扬起的泥沙灌进喉咙,我追着车灯跑了两步,听见薛强在风里笑:傻逼,救援队早他妈往海边去了!
地下室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我摸着潮湿的墙面往下走,鞋底碾过碎玻璃——是昨天周琦不小心摔碎的罐头瓶。应急灯的红光映出墙角蜷缩的影子,是只被砍断尾巴的流浪猫,上周我喂过它半根火腿肠。现在它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呼噜声,像极了薛强平时哼的那首老情歌。
头顶的天花板在震动,水泥块簌簌往下掉。我摸向口袋里的打火机,突然触到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周琦前天塞给我的护身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平安——跟她大学时抄给我的情书,是同一种蓝黑色墨水。火焰跳起的瞬间,我看见储物架上摆着三瓶空矿泉水,瓶身上有齿痕,是薛强喝东西时总爱咬瓶盖的习惯。
原来他们早就在算计时日。从周琦故意打翻盐罐说没味道吃不下,到薛强抱怨发电机太吵影响睡觉,每句话都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当最后一块天花板砸下来时,我终于明白,末世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崩塌的建筑,而是人心——那些藏在温柔眼神里的算计,躲在兄弟情义后的背叛,比地裂山崩更让人寒彻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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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刻我才明白,周琦看上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我手里的物资;薛强那张笑嘻嘻的脸背后,藏着比末世更冰冷的算计。
指尖的火星熄灭前,我盯着玉镯留下的青痕发誓:如果有来世,定要让这对鸳鸯,在物资堆里,好好尝尝被人敲骨吸髓的滋味。
我从沙发上醒来,揉了揉头,很是迷茫,我不是死了吗。抬头看了眼日历,2024年12月31日,我重生了,重生在末日来临前一天,我没再犯傻。天不亮就开车去了城南的物流园,找相熟的供应商付了定金,预定了二十吨压缩饼干、五台净水器、十箱医用酒精、五台柴油发电机。老板觉得我疯了,这么大的单子只付定金,尾款一周后结清——您放心,我工厂执照和房产都能抵押。但我知道,二十四小时后这些东西会比黄金还值钱。
路过便利店时,我握着车钥匙正要推门进去买烟,冷白的灯光下,那个总穿浅灰旧外套的姑娘正踮脚够货架顶层的桶装泡面。杨颖的马尾辫松松垮在颈后,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白,指尖在老坛酸菜和红烧牛肉之间徘徊。
电子门叮地开合声惊得她缩回手,转身时撞得货架轻晃,几包榨菜啪嗒掉在地上。我弯腰捡的时候,看见她运动鞋侧胶开了道缝,露出里面洗得泛白的袜子。
蜡烛在收银台旁边。话出口才惊觉声音太哑,我清了清嗓子,把榨菜放回原位,还有矿泉水,最好买大瓶装的。她盯着我胸前印着延凯食品的工牌发愣——作为每周来补货两次的常客,我们此前不过是点头之交。
便利店暖气不足,她指尖冻得发红,正欲开口,我忽然瞥见货架上摆着儿童退烧药,喉间猛地发紧。上辈子此刻,她正为了我发烧到39度,在暴徒横行的药店外被砍伤手腕。
明天...如果没事的话,去南城百货吧。我避开她疑惑的眼神,盯着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那里有地下车库,顶楼平台能看见江。最后一句是假话,真实原因是那栋楼地基打在花岗岩上,末世里挺过了三次强震。
她终于笑了,小虎牙在灯光下闪了一下:李哥是在做防灾演练宣传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泡面包装,塑料纸发出细碎的响。我转身时撞翻了门边的购物篮,落荒而逃前丢下句:信我的,准没错。
2025年1月1日上午11点,体育学院田径场的塑胶跑道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白光。我站在双杠阴影里,看着六个身影从体育馆方向走来——王浩的右腿还带着旧伤,落地时会不自觉地往左偏,这个细节让我想起上一世在超市仓库初见时,他裤腿上浸透的血渍。其余五人穿着统一的灰色训练服,背包带在肩膀上压出整齐的褶皱,像一群尚未察觉风暴逼近的迁徙者。
李先生,您好,我们是体院应急救援队的。戴眼镜的男生递来工作证,指尖在边缘处磨出毛边,听说这次演练是模拟野外生存据点搭建我接过证件时注意到他腕骨处的结痂——那是上一世搬运钢筋时被刮伤的,这一世应该还没发生。叫我"凯哥"就好,比普通演练复杂点。我指了指远处停着的面包车,清晨印在车身上的延凯户外logo,需要在六小时内把物资在临时据点分类、规划、组装完成,图纸在我手里。
王浩凑过来时带起淡淡的碘伏味,他的运动手环还缠着医用胶带。上一世我在废弃超市找到他们时,他发着39度高烧,现在这个时间点,他本该在图书馆复习体测理论,却因为我的演练邀约站在这里。
我开车带他们来到临时据点,供应商的物资也已经到位,看场地上分类码放的物资。货车司机卸货时嘟囔着现在的学生演练真舍得下本,我没接话。大家按照图纸及要求拼接抗震结构框架、连接发电机、搭建帐篷、码放物资。搭好排水系统。
末日来得比记忆中更猛。第一波地震来得毫无征兆。先是装着罐头的铁架发出嗡鸣,接着地砖缝里渗出细沙。王浩手中的扳手当啷落地:凯哥,地面在晃!我转身时,看见张力正伸手去扶倾倒的医药箱,箱盖打开的瞬间,上一世他因感染死去时的苍白脸色突然重叠在眼前。所有人!躲到三角支架区!我拽着最近的林小羽扑进钢架结构,混凝土碎块砸在防水篷布上的声响里,听见手机在裤兜震动。
墙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天花板的灰簌簌落在睫毛上,我摸出手机,锁屏界面跳着周琦的三条消息:
延凯你在哪刚才震得好厉害!
我在公司楼下,车子发动不了...
求你了,来接我好不好,我害怕...
最后一条附带了定位,是她上班的银行大厦。屏幕映出我绷紧的下颌线,指腹悬在关机键上时,前世画面突然涌上来薛强与周琦带着物资跑路,把我关在地下室的小黑屋,看着手机里周琦发来的能不能来接我的消息,冷笑一声按了关机。
这次我没去当冤大头。余震的间隙,我摸出应急灯照亮据点。六个年轻人挤在钢架下,王浩正用我教的方法检查林小羽的擦伤,张力在整理散落的罐头,他们不知道,这个比上一世提前四十分钟到来的地震,已经改写了所有时间线。
凯哥,外面的信号断了。王浩递来一瓶矿泉水,瓶盖上的生产日期让我想起上一世的教训——这一次,我特意换成了净水器。雨越下越大,帐篷顶部的积水被引流系统排向预定的蓄水池——那是上一世没有的设施,能收集72小时内的所有雨水。
雨声中,王浩突然轻声说:凯哥,你早就知道会有地震吧我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在上一世代表活下去,在这一世,依然如此。当应急灯的光芒在钢架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时,我突然明白,改写命运的不是精准的记忆,而是这些愿意在暴雨中信任我的年轻人。
而我转身看着据点内忙碌的身影,林小羽在调试发电机,张力在标注物资清单,王浩在检查每一根钢索的结扣。这一次,当末日真正来临时,我守住的不再是冰冷的物资,而是六个鲜活的、带着希望的生命——这,才是真正的复仇。
三天后,凯哥!有人闯咱们临时据点!体育学院的小林从拐角处冲出来,左臂划着血痕,是薛强,他带着个女的——
李延凯摸向腰间的消防斧,靴底碾过碎玻璃时,听见了那个让他午夜梦回的声音:延凯!求你开门,刚才余震把我们的临时据点震塌了——
周琦的脸从据点的大门缝隙里挤出来,睫毛上沾着灰,右脸颊有道擦伤。她身后的薛强正用钢管撬门,看见李延凯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转为哀求:凯子,我们只剩半盒消炎药了,你哪怕给瓶矿泉水——
大门突然被从内拉开。李延凯看着周琦踉跄着摔进怀里。他猛地推开她,对薛强说:五分钟前,你们在距离这里三百米的废弃超市抢了一对老夫妇的压缩饼干。
薛强的钢管当啷落地:凯子你听我说,我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把老人推下地下裂缝
就在薛强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阴影里驶出一辆改装皮卡,车斗里架着生锈的钢管炮。周琦的身体瞬间僵硬,李延凯远远见到标识那是——城郊赫赫有名的末日生存组织标志。(末日生存组织是一些人在地震发生后自发走到一起寻找物资而组建的,说是寻找物资其实就是强取豪夺,末日没有人性可言。)
老薛!皮卡上的光头男人吹了声口哨,谈妥了吗你说的物资据点,该不会是哄老子玩吧
薛强的匕首突然抵住李延凯咽喉,却发现对方早有防备,防割手套已经扣住他手腕。李延凯看着男人眼中的惊恐与不甘,你以为投靠末日生存组织就能拿到物资他反手夺过匕首,刀尖抵住薛强后颈,他们昨晚刚劫了市立医院的急救车,你俩身上的药味,骗得了谁
周琦突然挣脱他的控制,踉跄着扑向皮卡:王哥!他们有整整三层仓库的物资,还有发电机和——
话还没说完,第二波余震袭来。李延凯看见周琦被光头男人拽进怀里,而此时的薛强趁机挣脱束缚跑了回去。李延凯命令关上大门,不要和他们做过多纠缠。就在回头时,李延凯听到了薛强的惨叫,"废物,就该死"光头男人的大刀已经扎在薛强的背上,鲜血溅在周琦的米色风衣上。周琦抬头望向他,眼中不再有泪水,只有动物般的求生欲:延凯,带我们一起走,我知道错了——
错李延凯冲向据点里的安全区,四周的混凝土块开始坠落,你错在以为,现实会给你第二次背叛的机会。他按下腰间的遥控器,事先布置在据点外面的爆破装置轰然炸响,火光映红了周琦惊恐的脸,这是你俩在梦里欠我的。
对讲机里传来王浩的汇报:凯哥,能带、能装的物资都已装好。
去百货广场。他扯下安全帽,任由碎发被狂风吹乱,带五箱医疗物资,还有那台卫星电话。路过防护栏时,看见据点大门外的方向正在升起浓烟,某个瞬间,他仿佛看见周琦和薛强的身影在火中扭曲,像极了梦境里他们联手背叛的时刻。
三个小时后,到达百货广场。分三个小组:一组清障,二组排查负一到三层,三组收集露天平台的雨水。他扯下安全绳甩给小林,记住,只走楼梯,电梯井每隔二十分钟扔块石头听回声。搜寻了一遍,只有一些用过的物资遗留并没有见到人。李延凯与众人在这里简单的建立一个临时据点等待救援。虽然物资不多了,也能维持几人的消耗,一边组队探索周围,一边寻找物资。
半个月后在坍塌的购物中心,我又遇见了杨颖。她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护着身后一对中年夫妇——应该是她父母。小姑娘眼睛通红,看见我时却笑了:多亏你提醒,我们在百货广场撑到了救援队。我看着她磨破的鞋底,突然想起上辈子她倒在血泊里还往我手里塞药片的样子,喉咙有点发紧。
日子就这么在余震和搜寻物资中过去。直到那天夜里,大地突然剧烈晃动,我从床上摔下来,睁眼看见的不是斑驳的水泥墙,而是办公室的白炽灯和摊开的货单——原来一切都是场梦。窗外传来消防车的鸣笛,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周琦的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约饭的邀请,薛强的微信头像还在朋友圈晒新买的车。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凌晨的街道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路过24小时便利店时,货架上整整齐齐码着泡面和蜡烛,收银台的姑娘正趴在桌上打盹。我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能为了过期的临期食品讨价还价,能在堵车时骂两句脏话,能看见陌生人安然入睡的脸,都是再珍贵不过的事。
回到批发部,我翻出账本重新算了笔账。这次不是囤物资的清单,而是给山区小学的捐赠计划——父母临终前总说要做些善事,这些年忙着赚钱倒忘了。窗外泛起鱼肚白,手机震动,是杨颖发来的消息:李哥,明天我们社区要搞防灾演练,要不要来给我们讲讲物资储备呀
我盯着屏幕笑了,指尖在键盘上敲下:好啊,我带点压缩饼干过去当教材。阳光透过纱窗洒在货单上,那些写着火腿肠矿泉水的字眼不再让我心惊肉跳。原来真正的救赎,从来不是记住多少物资囤放点,而是学会在清醒的日子里,把心暖热乎了。
远处传来环卫车的轰鸣,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摸着办公桌上父母的合照,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挺好的——哪怕它偶尔会让人心碎,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把碎掉的部分,一点点粘成更结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