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柳如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廊外,秦嬷嬷匆忙进来,却见侯夫人整个人陷在太师椅中,十指死死攥着扶手,连指甲劈裂渗出血丝都未察觉。
\"夫人!\"秦嬷嬷慌忙去扶,触手一片冰凉。
侯夫人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赶紧帮我备车,从马厩后的角门走。\"
顿了顿又道:”让云舒扮作药童,半刻钟后随我一起出发。\"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一抹猩红。
秦嬷嬷倒抽冷气,正要唤人,却被侯夫人拦住。
“记住,若有人问起,”染血的唇扯出个惨白的笑容,“就说我犯了心绞痛,要去紫云观求仙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派人盯着柳如烟,别让她出府。”
柳如烟离开凝晖堂,并没有回自己的客房,而是折到了沈玉瑾的清晖苑。
她倚在门边,嘴角含着一抹讥诮的笑,目光却落在沈玉瑾执笔的手上。
\"表嫂这《心经》抄得真不错。“她柔声道,”可惜……很快就要改成《白头吟》了。\"
她忽然伸手,将朱砂倒入砚台,殷红的墨汁瞬间晕染开来,浸透了纸上的经文。
“实话告诉你吧,三日之后,表哥就会休了你,迎娶我。”
柳如烟面上全是势在必得的得意。
沈玉瑾笔尖一顿,缓缓抬眸,眼底无波无澜,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从这位表小姐进府的太子的人,看了这张脸都会疑心几分吧。
烛光忽地一跳,侯夫人回过神来,压低嗓音:\"柳如烟已知晓你的身世。\"
\"她想要什么?\"谢云舒冷静地问
\"她手里有密函。\"侯夫人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威胁若不休了玉瑾娶她,三日后便向建宁帝告发。\"
谢云舒胸口一窒。
他懂事后,武安候便将当年之事全部告诉他,建宁帝昏庸无道,武安候和父亲建章太子的旧部,都盼着他长大成人,夺回天下。
\"母亲,\"谢云舒突然问道,“当年您是用什么换得侯府全身而退的?\"
侯夫人神色一凛,目光变得深远。
马车驶入一片密林,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她的脸隐在阴影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先帝的遗诏。\"
真正的遗诏,而非七皇子篡改后昭告天下的伪诏。
当年宫变前,侯夫人曾入宫给先皇后请安,那时先帝已被幽禁,偷偷将这份以血为泥、盖着私印的绝笔托付于她。
若公之于众,足以证明如今的龙椅上,坐着一个弑兄篡位的罪人。
谢云舒倒吸一口冷气。
当年七皇叔血洗皇宫后翻遍每个角落都没找到的遗诏,竟在侯夫人手中?
“我用它换了侯府上下三百余口性命,也换了这二十年侯府的太平。”侯夫人声音沙哑。
她眼眶发热,心头微梗,云舒从未见过生父,却自小便背负着他的血海深仇。
“柳如烟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谢云舒追问,“除了您和父亲,连玉瑾都不知我真实身份。”
侯夫人摇头:“这正是我担心的。若只是柳如烟个人所为还好应付,若是柳家乃至……”她没有说下去,但谢云舒明白那未尽的言语。
若是建宁帝起了疑心,他们此时势力尚弱,可能前功尽弃。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谢云舒腰间玉佩撞在车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似乎惊醒了侯夫人,她迅速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云舒,不管发生什么,我和你父亲,都会永远支持你。\"
谢云舒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