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在伤口上起舞 > 第一章

1
破碎的皇冠
聚光灯如淬火的银刃,在舞台的丝绒黑幕上划开一道灼目的伤口。苏红霜最后一个腾跃落下时,右脚的舞鞋带突然崩断。她感觉脚踝一歪,疼痛如电流般窜上小腿,却在落地瞬间用二十年练就的本能调整重心,将失误化为一个即兴的旋转。
台下掌声雷动,评委席却传来骚动。红霜喘息着望向侧台,正对上傅临川阴鸷的目光。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攥着节目单,指节发白,昂贵的腕表在舞台灯下反射出冷光。
苏小姐,我们需要谈谈。比赛刚结束,临川就堵在了化妆间门口。他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赛事总监,决赛规定曲目是《天鹅湖》,你为什么擅自换成原创现代舞
红霜正用卸妆棉擦去眼尾的闪粉,镜子里映出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柴可夫斯基的幽灵在十九世纪就跳够了。她转身时,发间的水钻随着动作簌簌作响,傅总赞助的是舞蹈,不是复制品。
临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红霜闻到爱马仕大地香水裹挟着硝烟的味道。三百万赞助费买的是收视率!你知道直播时多少观众换台吗他声音压得极低,却让整个化妆间骤然安静,你的任性毁了这场商业秀。
商业秀红霜突然笑起来,腕骨在他掌心里发烫,那真抱歉,我只会跳真正的舞蹈。她猛地抽回手,梳妆台上的奖杯被碰倒,皇冠造型的顶部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走廊尽头传来记者喧哗,临川的助理慌忙拦住人群。红霜抓起外套从他身边掠过时,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合约第十二条,违规者承担全部损失。律师函明天会送到舞蹈学院。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红霜站在地铁口,看着自己映在水洼里的倒影被雨滴打得支离破碎。冠军奖杯在包里沉甸甸的,却压不住胃里翻涌的酸楚。她突然转向城西,红色帆布鞋踏碎无数个霓虹倒影。
废弃的工人文化宫像头沉睡的兽。红霜从消防梯爬进二楼排练厅时,月光正透过碎玻璃窗,在斑驳地板上铺出几何光斑。这里曾是她童年学舞的地方,如今灰尘在光束里起舞,仿佛时光的碎屑。
她脱下外套,赤脚踏上吱呀作响的木地板。没有音乐,只有雨敲铁皮屋顶的节奏。红霜开始旋转,越来越快,直到右脚的疼痛变成灼热的勋章。某个瞬间,她恍惚听见门轴转动的声响,却停不下来——此刻她既是舞者也是舞蹈本身,是燃烧的火焰也是扑火的飞蛾。
《雨巷》应该配上戴望舒的诗。
低沉的男声惊得红霜踉跄了一下。临川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肩上,领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柚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他向前一步,月光突然照亮他眉骨的弧度,你刚才的舞步,每个停顿都在这句诗里。
红霜的胸腔剧烈起伏,汗水沿着脊椎滑进腰窝。傅总改行当文艺评论家了她伸手拢住散乱的长发,还是来送律师函的
临川没有回答。他走向角落那架积灰的三角钢琴,掀开琴盖试了几个音。走调的琴声像钝刀划过玻璃,却在《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旋律响起的瞬间,红霜的肌肉记忆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她踮起脚尖,手臂划出流畅的弧线。月光下,灰尘随着舞步升腾,宛如一场微型暴风雪。临川的琴技意外地好,错落的音符织成网,接住她所有即兴的跳跃与坠落。
当最后个音符消散时,红霜才发现临川就站在她身后,呼吸拂动她后颈的碎发。为什么改曲子他问,声音里没有了先前的锋芒。
因为真正的舞者...红霜转身时差点撞上他的胸膛,不得不仰起头,是用骨头和血在跳舞,不是按赞助商的剧本。
临川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他突然单膝跪地,掌心托住她的脚跟。红霜倒吸一口气,却见他从西装内袋取出创可贴,轻轻缠在磨破的皮肤上。
明天上午十点,他起身时,袖扣擦过红霜的小腿,来星辰传媒签综艺合约。见红霜瞪大眼睛,他嘴角浮现今晚第一个真实的微笑,违约金折算成三十期节目,很划算的交易。
雨停了。月光突然大盛,照亮临川离去的背影,也照亮红霜脚踝上那个印着星辰logo的创可贴。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像某个荒诞剧场的背景音。
红霜弯腰捡起外套时,发现地上躺着一枚铂金袖扣,内侧刻着FL.C
2012——那是临川名字的缩写,而2012年,正是他父亲破产跳楼的那年。
2
镜头下的战场
星辰传媒的演播厅冷得像冰窖。红霜裹紧针织外套,看着面前三十位穿着统一训练服的学员,他们眼中的期待让她胃部抽搐。余光里,临川正和导演组核对流程,定制西装包裹的宽肩在人群中劈开一道醒目的分界线。
苏老师,这是今天的评分表。助理递来iPad,密密麻麻的指标栏让红霜皱眉——镜头表现力、话题度、社交媒体潜力...唯独没有舞蹈技巧这一项。
我们买的是观众注意力,不是艺术鉴赏课。临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温热呼吸掠过她耳尖。他伸手在屏幕上划出重点,记住,流泪镜头比高难度动作收视率高47%。
红霜猛地转身,发尾扫过他西装翻领:傅总打算把舞蹈变成马戏团表演
不。临川抽走她手中台本,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手腕内侧,我要把马戏团变成能赚钱的艺术。他嘴角扬起商业谈判式的微笑,露出那颗该死的尖牙。
录制开始前三分钟,红霜在洗手间隔间里发现有人用口红在镜子上写着赞助商的婊子。她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昨夜临川跪在旧木地板上为她贴创可贴的样子,心脏突兀地漏跳一拍。
各位观众欢迎来到《舞林新纪元》!主持人夸张的声线拉回红霜思绪。舞台中央,第一个参赛组合正在表演街舞混搭芭蕾的改编版《胡桃夹子》。
停。临川突然打断录制,迈着长腿走上舞台。他伸手抬起女学员的下巴,动作熟练得像在检查商品:眼泪,我需要看到眼泪。现在想象你奶奶刚去世,而你的舞鞋里全是图钉。
女孩惊恐地看向红霜,后者直接关掉了音乐。傅总,舞蹈不是情景剧。红霜站到学员身前,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痛苦应该用肌肉表达,不是挤眉弄眼。
全场寂静。临川眯起眼睛,这个表情让导播间的实习生们集体屏住呼吸——据说上次他露出这种表情时,整个综艺部换了血。
那就请苏老师示范一下他忽然摘下耳麦,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用你的'肌肉'告诉我,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感觉。
红霜的指甲陷入掌心。她甩掉外套,赤脚踏上舞台。没有音乐,没有灯光,只有三十双瞪大的眼睛和临川深不见底的目光。
她开始跳《吉赛尔》第二幕。当跳到幽灵女王用死亡之舞惩罚负心人时,她的足尖在合成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每个旋转都像在撕裂伤口,却美得令人窒息。最后一个定格,红霜的指尖几乎戳到临川鼻尖,汗水从她下巴滴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演播厅鸦雀无声。临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红霜看见他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
Cut!完美!导演突然大喊,这段一定要放在预告片里!
录制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位学员表演完,评委席上的流量明星打了个哈欠:这种水平也配叫舞者我粉丝随便跳跳都比这强。
红霜看见那个叫小玉的少女瞬间煞白的脸,她膝盖上还留着练习时的淤青。舞蹈不是用来比较的。红霜突然站起来,话筒发出刺耳啸叫,就像不能因为见过海洋,就否定溪流的价值。
流量明星讪笑着转向临川:傅总,你们这艺术总监挺会...
录制暂停。临川直接掐断直播信号。他走向评委席,黑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红霜注意到上面有道细长的疤痕。李老师,他俯身撑在评委桌上,声音温柔得可怕,你知道为什么你的香水代言被撤了吗
红霜看着那个瞬间蔫下去的所谓明星,突然对临川产生某种诡异的认同感。这种感觉在临川宣布加赛一轮时立刻烟消云散。
给小玉第二次机会!学员们欢呼起来。红霜走向后台时,临川在通道阴影里拦住她:愤怒比悲伤更有收视率,这是你要的艺术性
那是真实。红霜抬头直视他,不像某些人,连疤痕都要用袖扣遮起来。她故意碰了碰他的手腕,那道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临川猛地攥住她手腕。他们僵持的瞬间,头顶的射灯突然火花四溅,沉重的灯架直直砸向红霜。临川把她往怀里一拽,灯架擦过他后背,在西装上撕开一道裂口。
红霜被困在他胸膛与墙壁之间,鼻腔里全是龙舌兰混着血腥气的味道。临川的心跳又重又快,震得她耳膜发疼。
别动。他声音沙哑,右手仍护在她脑后。工作人员冲过来时,红霜看见他白衬衫后襟渗出的血迹,在布料上绽开一朵红梅。
医务室里,红霜用镊子夹着酒精棉,小心翼翼擦拭临川背上的伤口。他肌肉在触碰下绷紧,脊椎线条像某种优雅的猫科动物。
你也是舞者红霜突然问。她指尖轻触他肩胛骨上一处旧伤,这个伤只有长期练托举才会形成。
临川肩部肌肉骤然收紧。他转身时差点打翻碘酒瓶,手掌撑在医用托盘边沿发出哐当声响:十年前的事了。窗外忽然划过闪电,照亮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在我知道艺术不能当饭吃之前。
雨点开始敲打窗户。红霜无意识摩挲着自己右脚踝的旧伤,那里正隐隐作痛。某种奇妙的共鸣在两人之间流淌,直到护士推门而入。
傅总!媒体都在问事故详情...助理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看到两人近距离的姿势立刻噤声。临川抓起西装外套,血迹已经在衣料上凝固成暗褐色。
告诉他们这是剧本设计。他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红霜一眼,明天早上七点,我要在排练厅看到你和小玉。
门关上后,红霜发现医用纱布上沾着颗铂金袖扣——不是昨天那枚,但同样刻着FL.C的字样。她把它放进贴身口袋,那里还躺着昨夜捡到的那一枚。
雨下得更大了。红霜站在窗前,看见临川冒雨走向黑色轿车,背影挺拔得像把出鞘的剑。车灯扫过积水的路面,刹那间映出无数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3
夜光中的伤痕
清晨六点的排练厅,镜子还蒙着夜里的水汽。红霜推开门时,小玉已经在地上压腿,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两个破洞,露出里面结痂的伤口。
苏老师!女孩跳起来,马尾辫扫过瘦削的肩膀,我编了段新动作...她突然噤声,目光越过红霜肩膀。
临川靠在门框上,手里两杯咖啡蒸腾着热气。他没打领带,锁骨从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来,上面沾着一点剃须膏的痕迹。早。他把其中一杯递给红霜,指尖有轻微的灼伤——显然是煮咖啡时烫的。
红霜接过杯子,黑咖啡的苦涩立刻在舌尖蔓延。没有糖,没有奶,纯粹得像一把刀。她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临川已经蹲在小玉面前,捏着女孩的脚踝左右转动。
髋关节太紧,后腿抬不高。他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股票走势,但脚背弧度漂亮,适合拍特写。说着突然托住小玉的腰,将她整个人举过头顶。女孩惊叫一声,在空中像尾离水的鱼般扭动。
放下她!红霜冲过去,咖啡泼在临川袖口。他恍若未觉,只是盯着小玉悬空的腿:看到了吗你恐惧的是高度本身,不是动作。
小玉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眼睛却亮了起来:傅总也懂舞蹈
临川的表情瞬间冻结。他转身走向音响控制台,背影像一堵突然筑起的墙:选曲。《波莱罗舞曲》太老,《Toxic》又太俗。
用《月光》第三乐章。红霜故意提高音量,除非傅总怕观众听不懂古典乐。
临川的后颈肌肉绷紧了。他按下播放键,德彪西的钢琴声如水流淌而出。把高潮部分的跳跃改成地面动作。他指着监控屏幕上的数据图,收视峰值出现在情感冲突时刻,不是技术难度时刻。
红霜把毛巾摔在地上:舞蹈不是数据!
但观众是。临川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上小玉初赛的独舞被配上萌宠剪辑,点击量暴涨三倍,人们要的是能投射自我的符号,不是艺术。
小玉看看红霜又看看临川,突然小声说:我、我想跳关于外婆的舞...她去年失明了,但总说能在梦里看见我跳舞...
空气突然安静。临川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骨节泛白。红霜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吞下了一颗钉子。
失明...他轻声重复,突然关闭所有数据分析页面,苏老师,展示一下你著名的即兴编舞能力
红霜还没反应过来,临川已经走到她身后。他的手掌虚扶在她腰侧,没有实际触碰,却让红霜的皮肤烧了起来。想象你突然看不见了。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廓,现在跳《天鹅之死》。
钢琴声再度响起。红霜闭上眼,黑暗如潮水涌来。她慢慢抬起手臂,第一次发现没有视觉时,肌肉记忆竟如此不可靠。一个简单的arabesque(燕式平衡)差点摔倒,却被临川稳稳扶住。他的手掌终于实打实贴上她腰间,温度透过布料灼伤她的皮肤。
就是这样。他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恐惧与优雅的悖论...完美收视爆点。
红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困在临川与镜子之间。镜中映出他们重叠的身影,他低下头时,下巴几乎蹭到她发顶。某种危险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像即将引爆的炸药引线。
我有个想法。小玉突然说。她走到镜子前,开始模仿盲人的动作,手指在空气中摸索,如果舞蹈是关于失去与重建...
临川突然松开红霜,抓起平板电脑快速绘图。红霜凑过去,看到屏幕上逐渐成形的编舞结构——舞者蒙眼起舞,在跌倒与被扶起间循环。商业噱头与艺术深度竟完美融合。
这里加段双人舞。红霜不自觉指向某处,象征外力与自我的对抗。
临川挑眉:我以为苏老师反对任何商业化改编
这不叫商业化。红霜夺过触控笔,在屏幕上添了几道线条,叫生存现实与艺术理想的对话。她抬头时,发现临川正盯着她看,目光中有种陌生的温度。
下午的录制异常顺利。小玉的表演让评委席集体起立鼓掌,连最苛刻的流量明星都擦了擦眼角。红霜站在后台阴影处,看着临川在监控台前调整镜头角度。他专注时眉头会出现一道细纹,与他在商业杂志封面的完美形象截然不同。
苏老师。小玉下台后紧紧抱住她,傅总让我把这个给你...女孩递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顶楼露台,21:00,字迹锋利得像刀刻的。
当晚暴雨倾盆。红霜撑着伞来到约定地点,却发现空无一人。露台玻璃门没锁,她推门进去,发现自己站在临川私人办公室上方。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可以看见下面整个办公区。
然后她听见了音乐——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红霜蹑手蹑脚走下螺旋楼梯,在转角处僵住了。
临川独自在黑暗中跳舞。
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衬衫被汗水黏在背上,隐约透出肌肉线条。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计量过,却又带着某种自毁般的疯狂。当音乐进行到急板部分时,他突然腾空跃起,落地时右膝明显一软,整个人撞上办公桌。
该死!临川跪在地上,一拳砸向地毯。红霜看见他卷起的袖口下,那道疤痕正在渗血。
她应该离开的。可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红霜推开了门。
临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脆弱,随即筑起冰墙。看来苏老师有偷窥癖好。他试图站起来,却因膝盖疼痛再次跌倒。
红霜径直走向他的储物柜,从医药箱里翻出绷带和冰袋。看来傅总曾经是个不错的舞者。她把冰袋按在他膝盖上,现在是个更不错的骗子。
临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雨水顺着红霜的发梢滴在他手背上,像一颗小小的陨石坠落。为什么放弃她问。
为什么还在坚持他反问,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疤痕。红霜注意到那是长期被扶把摩擦留下的痕迹——舞者特有的印记。
她突然拉起裤脚,露出右脚踝狰狞的旧伤:因为这里会痛。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也因为不跳的时候更痛。
临川的目光在她伤疤上停留太久。当他终于抬头时,红霜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深渊——那里不仅有商业精英的算计,还有被埋葬的艺术灵魂的挣扎。
十五岁拿完国际金奖后,父亲卖掉了我的舞鞋。临川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说傅家不需要戏子。他解开袖扣,露出腕内侧更深的疤痕,这是我在他办公室砸玻璃柜时留下的。
红霜的呼吸凝滞了。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那道疤,感受到他脉搏剧烈的跳动。临川没有躲开,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又迅速移开。
小玉让我想起...他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警报声。两人同时冲向窗口,看见楼下排练厅冒出浓烟。
电路短路!保安在雨中大喊。红霜想起自己的舞谱还放在里面,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被临川拽住手腕。
等着。他抓起外套冲进雨幕。十分钟后,他回来了,头发滴着水,怀里抱着完好无损的文件夹——那是红霜为学员们手写的编舞笔记。
为什么...红霜接过文件夹,发现封面被雨水打湿的地方有指纹状的痕迹,仿佛有人试图擦去水渍。
临川已经走向酒柜,背影重新挺直如刀锋:明天小玉需要加练表情管理。他倒威士忌的手很稳,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观众喜欢看眼泪,但必须是漂亮的眼泪。
红霜翻开文件夹,里面每一页边角都被仔细抚平。她突然注意到办公桌下有个打开的抽屉,里面整齐码放着数十张芭蕾演出票根——全部是过去五年她参演的剧目。
雨声渐歇。临川站在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身后红霜的身影。两人在倒影中对视,谁都没有再说话。
4
天鹅与刀锋
《舞林新纪元》半决赛直播前两小时,后台乱得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红霜第三次帮小玉调整头饰时,化妆镜反射出临川的身影——他站在门口,正在接电话,眉头拧成死结。
设备检查完了吗红霜问路过的场务。对方比了个OK手势,眼睛却瞟向临川。最近三天,星辰传媒股价暴跌的新闻铺天盖地,连练习生们都在偷偷议论。
临川挂断电话,径直朝红霜走来。他今天穿了件暗红色衬衫,袖口别着那枚她捡到过的铂金袖扣。赞助商要求加插广告。他递过修改流程表,指关节有新鲜的擦伤,小玉的独舞剪掉30秒。
红霜把流程表拍在化妆台上:你知道她为这段舞练到吐血吗
知道。临川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所以我用5%的节目股权换来了她压轴出场。他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压得极低,现在去检查B区升降台,有工人反映螺丝松动。
红霜瞳孔骤缩。B区正是小玉要表演高空绸缎舞的区域。她刚要质问,临川已经转身走向导播间,背影挺拔如常,只有她注意到他后颈渗出的冷汗。
小玉正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睫毛膏被泪水晕开些许。苏老师,女孩拉住她衣角,如果今天我跳不好...
你会跳好。红霜替她擦去晕染的妆容,想起昨夜临川办公室里的芭蕾票根,就像你外婆在梦里看到的那样跳。
直播开始前十分钟,红霜溜进B区检查。升降台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她还是找来技术总监要求加固。回到后台时,走廊电视正播放娱乐新闻:...星辰传媒最大竞争对手今日宣布收购计划,临川或将失去节目控制权...
观众入场声浪淹没了后续报道。红霜望向监控室,透过玻璃看见临川正在和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对峙。他解开领带扔在椅子上,露出她熟悉的那个备战姿态——就像舞者登台前最后的热身。
五分钟后开场!场务的喊声惊醒红霜。她冲向化妆间拿备用舞鞋,却在拐角处撞见临川的助理正往消防通道塞什么东西。对方看到她,脸色瞬间惨白。
第一个节目刚开始,红霜就发现了异常。追光灯摇晃得厉害,音乐时快时慢。当小玉准备登场时,B区升降台突然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停演!红霜冲向舞台,却被工作人员拦住。镜头转向评委席,临川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大屏幕突然切换成赞助商广告,现场一片哗然。
混乱中,红霜看见临川出现在舞台侧翼。他脱了西装外套,正和技术人员快速交谈。小玉站在升降台上不知所措,绸缎缠着她的腰,像只被困的蝴蝶。
继续演出。临川拿起备用麦克风宣布,声音沉稳得不可思议,B区设备故障,小玉改为地面表演。
音乐重新响起,但改编后的编舞完全打乱了小玉的节奏。女孩几次险些摔倒,评委席传来嗤笑。红霜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就在小玉一个旋转动作时,头顶的灯架突然倾斜。观众尖叫着四散躲避,红霜冲上舞台的瞬间,看见临川以惊人的速度跃过评委桌。他的动作流畅得像练习过千万次——舞者才有的肌肉记忆。
灯架砸落的刹那,临川抱住小玉滚到安全区域。他的衬衫被钢架划破,后背顿时鲜血淋漓,但怀里的女孩安然无恙。全场死寂两秒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医护!红霜跪在临川身边,手悬在他伤口上方不敢触碰。鲜血渗进舞台地板,形成诡异的抽象画。临川撑起上半身,脸上没有一丝痛苦表情,只有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
先救演出。他哑声说,眼神锐利如刀。红霜这才注意到他的站姿——双脚外开完美的一百八十度,是多年芭蕾训练刻进骨子里的印记。
直播中断十五分钟后重新开始。小玉在简单包扎后坚持完成了表演,这次她跳得前所未有的好,仿佛恐惧化作了力量。红霜站在侧幕,目光却一直锁定在临川身上。他换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后背伤口显然只是简单处理过,坐姿却依然挺拔如松。
最后一个镜头切掉后,临川立刻被股东们围住。红霜听见收购、违约之类的字眼,但临川只是沉默地签着文件,偶尔抬头扫一眼正在拆解的灯架,眼神晦暗不明。
凌晨两点,红霜在医务室找到了他。临川独自坐在诊疗床边,衬衫褪到腰间,露出包扎到一半的伤口。医用酒精和血的味道混杂着他身上的龙舌兰香气,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
我来。红霜接过纱布。临川没有拒绝,只是肌肉在她触碰时明显绷紧。伤口比想象中深,医用胶带在他蜜色皮肤上交错如某种现代舞的轨迹。
那是grand
jeté(大跳)的起跳方式。红霜突然说,手指轻触他肩胛骨附近的旧伤,十年前东亚青少年芭蕾大赛,少年组冠军做了个超规的grand
jeté
entrelacé(空中交叉腿大跳),摔碎了两块腕骨。
临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轮廓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那男孩退赛了。他最终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为有人告诉他,艺术养不活一个破产的家庭。
红霜的棉签停在半空。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总觉得临川的舞姿似曾相识——那年她坐在观众席,亲眼见证那个天才少年如何用舞蹈燃烧生命。赛后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为舞蹈界最大的遗憾之一。
你父亲...
死了。临川干脆地打断,转身面对她。这个动作让他们突然近得呼吸可闻,跳楼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艺术是穷人的奢侈品'。
红霜无意识摸向自己右脚踝的疤痕。临川的目光跟着下移,忽然握住她的脚踝。他的拇指正好按在旧伤上,力道轻柔得不可思议。
2015年国家大剧院,《吉赛尔》第二幕。他低声说,你带伤完成32个fouettés(挥鞭转),谢幕时踝关节肿得像馒头。
红霜倒吸一口气。那场演出后她休养了三个月,观众席根本看不出异样。你...在场
临川从钱包夹层取出一张泛黄的票根。上面印着日期和座位号——A区12排15座,最佳观赏位。每场都在。他嘴角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看着我的梦想在你身上活着。
某种尖锐的疼痛从红霜胸腔炸开。她想起办公桌抽屉里那些票根,想起雨夜里他跳《第二圆舞曲》时自毁般的姿态,想起他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舞蹈术语的熟稔。
所以这节目是你的报复她声音发颤,向毁掉你梦想的艺术复仇
临川突然笑了。他倾身向前,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酒精味在两人之间弥漫。红霜,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如果我想报复,有一千种方式让你永远站不上舞台。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小玉抱着奖杯冲进来,看到两人近距离的姿势瞬间石化。我...我来拿冰袋...女孩结结巴巴地说,奖杯上最佳人气选手的字样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临川从容地直起身,从医药柜取出冰袋递给小玉。明天九点,和编舞老师开会。他的语气恢复了商业精英的冷静,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现在去睡。
小玉离开后,沉默如潮水般涌来。红霜机械地整理医药箱,余光看见临川重新穿上衬衫。布料遮住伤口的同时,也遮住了那些诉说过往的疤痕。
灯架不是意外。他突然说,扣上袖扣的动作干净利落,有人松了固定螺栓。
红霜想起赛前他助理鬼祟的身影:你知道是谁
知道。临川拿起西装外套,伤口让他穿衣服的动作略显僵硬,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走向门口时,红霜鬼使神差地开口:临川。男人停步,但没有回头,那晚在旧剧场...你是偶然路过吗
月光将他的侧脸镀成银白色。临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扣,嘴角浮现一个近乎温柔的表情:我看了你每一场演出。他轻声说,包括那场只有七个观众的毕业汇演。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在红霜心里激起惊雷。她打开医药柜最下层抽屉,发现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止痛贴和肌肉松弛剂——全是舞者常备的药物。最里面,压着一张三年前的报纸剪报,上面是她获得洛桑国际芭蕾舞比赛亚军的新闻,配图里的她正流泪亲吻奖杯。
剪报边缘已经起毛,显然经常被拿出来看。红霜的手指抚过那些细微的褶皱,突然意识到临川办公室的监控屏幕正对着排练厅。她抬头看向角落的摄像头,红点闪烁如心跳。
5
锁在保险柜里的舞鞋
《商业大亨临川曾是芭蕾神童》的标题像野火般烧遍全网。红霜刷着手机,屏幕上临川十五岁的比赛视频正在循环播放——那个瘦削少年腾空跃起时,眼里有她熟悉的倔强光芒。
苏老师...小玉怯生生递来平板,娱乐头条是临川被记者围堵的画面。他左额角有一道新鲜伤口,血珠凝结在眉骨,却依然保持着商业精英的得体微笑。标题赫然写着:《星辰传媒股价跌破发行价,天才舞者还是商业骗子》
排练厅的电视突然音量暴增。...业内人士质疑临川利用舞蹈综艺洗钱...主持人声音刺耳,...前助理林妍爆料节目内定冠军...
红霜关掉电视的力道差点把按钮按碎。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发红,像头被困的母兽。三天了,自从半决赛那场事故后,临川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连小玉的加练都是助理来通知取消的。
苏老师,有人找你。场务探头进来,表情古怪。红霜以为是记者,抄起矿泉水瓶就往外冲,却在走廊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临川的法律顾问周谨,那个永远西装笔挺的精英女士。
傅先生邀请您参加今晚七点的记者会。周谨递过烫金请柬,指甲修剪得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这是车钥匙。请务必从地下车库B2电梯直达。
请柬上印着星辰传媒的logo,但红霜注意到背面有个铅笔画的微小音符——是临川的笔迹,他们一起编舞时常用的标记。他怎么样红霜压低声音。
周谨的扑克脸出现一丝裂缝:三天没睡了。她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这是林妍的雇佣记录。她五年前曾在陈氏影业任职。
红霜瞳孔骤缩。陈氏,傅家当年的主要债权人,逼得傅父跳楼的元凶之一。
黄昏的暴雨来得突然。红霜按导航开到城东一栋低调的灰色建筑,电梯需要指纹识别。当她到达顶层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面墙的监控屏幕——不同角度的舞蹈排练实时画面,包括她今早指导小玉的那个角落。
喜欢这个观察站吗
临川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站在落地窗前,白衬衫领口敞开,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些她熟悉的疤痕。咖啡桌上散落着药片和能量饮料,笔记本电脑屏幕显示着不断跳动的股价图。
记者会一小时后开始。他走近时,红霜闻到了威士忌混着止痛药的味道,我需要你...
你知道林妍是陈家的人红霜打断他,指向那份文件,舞台事故是预谋的
临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个键,监控画面切换成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林妍深夜潜入设备间,正在松动灯架螺栓。不只是她。他声音沙哑,评委席那个流量明星,三家赞助商,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你尊敬的杨教授。临川调出一份银行流水,收了三百万咨询费,专门建议淘汰有实力但没背景的学员。
红霜踉跄着扶住沙发。杨教授是她母校舞蹈系主任,当年亲手把她招进国家剧院的人。墙上的屏幕突然全部变成红色,股价跌破警戒线的警报声响彻房间。
临川关掉警报的方式像在掐死一只鸟。现在他们想要最后一击。他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套崭新的深蓝西装,陈氏联合六家资本方,要我交出节目51%股权。
否则
否则曝光我父亲当年的债务丑闻,连带所有学员的前途一起埋葬。临川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红霜脊椎发冷,有趣的是,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把学员合约全部转到了独立公司。
红霜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素银戒指——不是婚戒,而是舞者用来保护手指的基洛夫环。十五岁比赛视频里,那个少年戴着同款。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临川从保险柜取出个黑色绒盒。里面不是珠宝,而是一把老旧的剧院钥匙和一张照片——年轻的傅父站在舞台侧幕,眼神温柔地望着台上表演的小临川。
因为记者会上我会公布真相。他把钥匙放进红霜掌心,如果情况失控,用这个打开工人文化宫的地下室。
红霜还没反应过来,临川已经按下某个隐藏按钮。书架移开,露出间小型更衣室。中央人台上挂着套她再熟悉不过的服装——《天鹅湖》中王子西格弗里德的戏服。
你...
我赌你不会让一个冒牌货玷污你的专业。临川开始解衬衫纽扣,后背伤口结的痂在布料摩擦下渗出血丝,七点整,我需要你在记者会跳黑天鹅的32个挥鞭转。
记者会现场比想象的更混乱。当临川独自走上台时,闪光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红霜躲在侧幕,看见他额角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太阳穴流到下颌,他却恍若未觉。
关于网络传言,我只有三点回应。临川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异常清晰,第一,星辰传媒财务状况完全透明;第二,《舞林新纪元》学员去向已妥善安排;第三...
他忽然解开西装扣子,在众人惊呼中脱下上衣,转身展示后背的伤疤——灯架划出的新伤与旧伤交错,形成诡异的图腾。第三,舞蹈从未离开我的血液,正如商业从未腐蚀我的灵魂。
会场炸开了锅。一个女记者尖声质问:那你为什么放弃舞蹈傅家破产是不是因为你执意学舞拖垮了家业
临川的表情凝固了。红霜看见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疤痕,那是她曾在医务室触碰过的地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妍带着保安冲了进来。
他在撒谎!昔日助理举着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某种财务数据,临川挪用节目资金购买私人藏品,包括...
包括这个红霜突然走上台,手里捧着那个黑色绒盒。全场瞬间安静,所有镜头转向她。她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老照片投影到大屏幕——小临川在舞台上腾空跃起的瞬间,眼里有星辰般的光芒。
艺术与商业从不对立。红霜的声音在颤抖,是有些人自己内心分裂。她转向临川,发现他眼眶发红,像头被困的狼。
林妍冷笑:漂亮话谁都会说。证据呢
音乐突然响起——是《天鹅湖》黑天鹅变奏曲。红霜踢掉高跟鞋,在众目睽睽下开始起舞。当她完成第十六个挥鞭转时,临川突然脱掉西装外套,以一个完美的jeté(大跳)加入她的舞蹈。
会场鸦雀无声。两个曾经的对手此刻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排练过千百次。当红霜完成第三十二个挥鞭转时,临川单膝跪地,做出王子邀请的手势。她看见他嘴唇在动,口型分明是trust
me(相信我)。
各位不妨查查这个。周谨突然出现在控制台,大屏幕切换成陈氏影业的内部邮件——务必让临川身败名裂,就像他父亲当年。
记者们疯狂按快门时,红霜发现林妍正悄悄溜向出口。她刚想追,临川按住她肩膀:警察已经等在楼下。他呼吸急促,后背伤口全裂开了,白衬衫染成淡红色,现在跟我走。
工人文化宫的地下室积满灰尘。临川用钥匙打开最里面的铁门时,红霜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整面墙的舞蹈奖项,褪色的演出海报,还有玻璃柜里那双磨损严重的芭蕾舞鞋。
十年没来了。临川轻触舞鞋上的名字标签,FL.C
2012,我父亲死后第二天,我在这里跳了整整一夜。
红霜的指尖拂过那些泛黄的比赛照片。十五岁的临川在领奖台上微笑的样子,与她记忆中那个惊鸿一瞥的天才少年完美重合。
为什么带我来这
临川从暗格取出个U盘:里面有陈氏操纵股价的证据,足够让他们坐牢十年。他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但如果我输了...
你不会。红霜夺过U盘,却被他抓住手腕。黑暗中,临川的瞳孔放大到几乎吞没整个虹膜,像两个黑洞,吸走所有光线。
红霜。他第一次用这样柔软的语气叫她的名字,如果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一无所有...
她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小玉发来一串乱码,紧接着是张模糊的照片——女孩被绑在椅子上,嘴贴着胶带,背景是某间舞蹈教室。
陈氏的最后一招。临川的声音瞬间结冰,他们给了期限
红霜放大照片角落的小字:明早八点前签股权转让书,否则直播砍掉她的手指。
地下室的灯光忽明忽暗。临川走向角落的老式留声机,放入一张黑胶唱片。德彪西的《月光》流淌而出,他转身时手里多了把车钥匙。
送小玉回家。他把钥匙塞给红霜,记者会视频已经全网发酵,陈氏不敢真的动手。
那你呢
临川从奖杯柜底层抽出份文件——股权转让书,签名处已经签好了他的名字。我去结束这场闹剧。他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十年前我为了父亲放弃舞蹈,今天不会为钱放弃任何人的梦想。
红霜抢过文件撕得粉碎。纸屑如雪片般落在他们之间,有几片沾上了临川肩头的血迹。蠢货。她声音发抖,你以为救一个人就是放弃自己
她走向留声机,换上《波莱罗舞曲》。鼓点渐强中,红霜开始解外套纽扣:小玉在城南废弃纺织厂的舞蹈教室,周谨已经带警察去了。她踢掉鞋子,赤脚踏上积灰的木地板,现在,跳完你十五岁退赛前没完成的那支舞。
临川僵在原地。月光从高窗洒落,勾勒出红霜的轮廓,她伸出的手臂像一柄出鞘的剑。看着我。她轻声说,不是傅总,不是商人,只是临川,那个能跳出最完美entrechat
six(击腿六次)的男孩。
当临川终于迈出第一步时,红霜听见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可能是他的面具,也可能是她筑起的心墙。他们的舞步起初并不协调,但随着音乐推进,渐渐融为一体。某个旋转时,临川突然托住她的腰,将她高高举起。红霜在空中展开双臂,看见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舞曲终了,临川没有按惯例放开她。他们的呼吸交织在灰尘飞舞的光柱里,汗水与血的气味奇异混合。红霜的手抚上他后背的伤口,感受那下面炽热的心跳。
我早知道你是谁。她轻声说,从第一次看见你西装袖口下舞者的疤痕开始。
临川低下头,前额抵住她的。远处传来警笛声,晨光正从高窗边缘渗入。在他们脚下,撕碎的股权转让书浸泡在血迹里,像一封永远无法送达的告别信。
6
收藏册里的时光
记者会风波过去一周后,红霜在排练厅镜子里看到自己眼下有了青黑。小玉乖巧地递来蜂蜜水,女孩脖子上还留着绑架未遂时绳索的勒痕。
傅总今天又不来吗小玉转着脚尖,地板上积了一层薄灰。自从那晚地下室共舞后,临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通过周谨传达节目调整通知。
红霜拧开蜂蜜瓶盖,发现标签上印着星辰传媒特供。他忙。她撒了个自己都不信的谎,决赛赞助商换了三家,要重新谈合同。
实际上,她知道临川正面临董事会的逼宫。今早娱乐版头条还是《临川双重身份引发投资者恐慌》,配图是他十五岁获奖照片与现在商业精英形象的对比。照片里那个眼神炽烈的少年与现在冷峻的男人,仿佛隔着时光长河冷冷对望。
排练厅门突然被推开。红霜转身时打翻了蜂蜜瓶,琥珀色液体在镜面上缓缓流下,模糊了来人身影——不是临川,是周谨。
傅先生请您去总部。法律顾问递来一张门禁卡,指尖有咖啡渍,他说您知道密码。
卡片背面用铅笔写着entrechat
six——临川十五岁夺冠时的招牌动作,能空中交叉击腿六次的高难度跳跃。红霜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攥紧了。
星辰传媒总部的前台空无一人。电梯直达顶层的路上,红霜透过玻璃墙看到办公区电视正在播放临川的采访回放。屏幕上的他面对记者关于艺术与商业分裂人格的刁难,突然用芭蕾术语解释起市场策略:投资就像grand
pas
de
deux(双人舞),既要大胆托举又要稳妥落地...
员工们憋笑的表情说明这不是剧本。红霜咬住嘴唇,想起昨晚小玉发来的链接——某商业论坛热议临川在董事会上脱口而出的舞蹈比喻,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开始研究艺术思维对商业决策的积极影响。
顶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虚掩着。红霜推门时,首先看到的是满地文件,然后是站在窗边的临川。他穿着居家款式的灰色毛衣,头发乱糟糟的,手里端着杯威士忌,窗外暮色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你喝酒了红霜踢开脚边的财务报表。临川转过身,她倒吸一口气——他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色胡茬,整个人像张绷到极限的弓。
董事会暂停了我的CEO职务。他声音出奇平静,为期三个月'心理评估期'。酒杯在窗台上敲出清脆声响,陈氏趁机收购了12%的股份。
红霜走向他,威士忌和没刮胡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桌上笔记本电脑正循环播放一段录像——十五岁的临川在舞台上腾空跃起,落地时右膝明显扭曲了一下。画面外传来成年临川的冷笑:看,失败的预兆早就有了。
别这样。红霜合上电脑,碰到他发烫的手指,小玉的决赛...
照常进行。临川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发疼,但编舞要改。陈氏安插的新评委一定会刁难她。
他拉着红霜走向会议室,脚步略微不稳。投影仪亮起时,红霜看清墙上的设计图——舞台被改造成巨大的天平造型,一端是古典舞元素,一端是街舞装置。
小玉要在两个区域间切换,象征...临川突然咳嗽起来,毛衣领口随着动作歪斜,露出锁骨处一片不自然的潮红。
你发烧了。红霜伸手探他额头,被烫得缩回手。临川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调出编舞模拟动画。画面中的虚拟舞者不断跌倒,他不断重播那段失败动作。
临川!红霜直接拔掉电源。黑暗降临的瞬间,她听见什么东西砸在墙上的闷响,然后是玻璃碎裂声。月光从窗外渗入,照亮临川颤抖的背影。
他们说我父亲是对的。他声音嘶哑,说艺术只会让人软弱...
红霜从背后抱住他,感受到他全身肌肉绷得像石头。威士忌混着高烧的热度透过毛衣传来,他的心跳快得吓人。你父亲珍藏你每场演出的票根。她轻声说,我在他旧日记里看到的。
临川猛地转身,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你去了地下室
不只去了。红霜从包里取出本皮面收藏册,还发现了这个。
册子翻开是两排整齐的票根,每张下面都手写着日期和评语。最新一张停留在三年前她跳《茶花女》的那场,评语栏只有一句她不该勉强那个fouetté——正是导致她脚踝旧伤加重的那个动作。
你一直在等我重新跳舞。红霜指尖抚过那些泛黄的纸片,就像等你重新跳舞一样。
临川夺过收藏册的动作近乎粗暴。高烧让他的呼吸又急又热,红霜看见他瞳孔收缩成两个小黑点。我不需要...他话没说完就踉跄了一下,红霜及时架住他,却被带倒在地。
两人跌坐在散落的文件堆里。临川的额头抵在她肩上,滚烫的呼吸穿透衣料。为什么是现在...他声音闷在布料里,为什么是你...
红霜摸到他后颈的汗,毛衣已经湿透了。她试图起身找药,却被临川扣住手腕。月光下,他手腕内侧的疤痕泛着珍珠白,与她脚踝的旧伤如出一辙。
别走。临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就一分钟。
红霜僵在原地。临川的头发蹭着她下巴,发梢有雪松和威士忌的味道。他的心跳渐渐与她同步,急促而杂乱,像首不熟练的二重奏。
手机铃声突兀地撕裂宁静。周谨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红霜刚接通就听到急促的汇报:小玉被记者堵在舞蹈学院!他们追问傅总是不是利用她转移舆论焦点...
临川已经站起来,尽管脚步虚浮。他抓起西装外套时,红霜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她熟悉的光芒——十五岁照片里那个保护舞蹈班同学不被欺负的少年,此刻在商业精英的躯壳下苏醒。
舞蹈学院门口的混乱超出想象。小玉被十几个记者围在喷泉边,话筒几乎戳到她脸上。女孩抱着舞鞋袋瑟瑟发抖,像只被猎犬围住的小鹿。
让开。临川的声音不大,却让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他走到小玉面前,转身将女孩护在身后,这个动作让某个老记者惊呼出声——与十五年前少年临川保护同学的新闻照片如出一辙。
闪光灯顿时更加疯狂。红霜趁机把小玉拉进车里,回头时看见临川正对记者们说什么,他发烧泛红的脸在镜头下异常醒目。有个女记者突然递上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实时热搜:临川
守护者姿态
商业精英的舞蹈魂。
回程的车里,小玉突然从后座探身:傅总,您能帮我看看这个动作吗她比划了个芭蕾与街舞结合的旋转,总觉得哪里不协调...
临川的指导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重心再低两厘米,第三拍时转头要快。他咳嗽几声,像这样...说着竟然在狭窄的车厢里示范起手部动作,完全忘了自己正在发烧。
红霜望着后视镜里临川发亮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等送小玉回宿舍后,她直接开车去了临川公寓——记者会那晚他给过她备用钥匙。
公寓比她想象的简洁,更像酒店套房。唯一特别的是书房里那面照片墙——全是舞蹈瞬间的抓拍,有些甚至是报纸剪报。红霜凑近看,发现角落里贴着她获得洛桑奖的新闻,旁边是张便签纸:2018.6.15,她回来了。
浴室传来水声。红霜轻手轻脚走进去,看见临川趴在洗手台前,额头抵着镜子,冷水从龙头哗哗流着。医药箱敞开放在一旁,里面的退烧药原封未动。
你需要休息。红霜关掉水龙头。镜中的临川眼神涣散,高烧让他的颧骨泛着不自然的红。当他试图直起身时,红霜不得不扶住他的腰,隔着湿透的衬衫感受到他过高的体温。
卧室床头柜上放着半杯威士忌和笔记本电脑。屏幕定格在星辰传媒股价走势图,但浏览器历史记录暴露了真相——最近二十条全是关于舞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搜索。
临川倒在床上时发出痛苦的闷哼。红霜找出体温计塞进他嘴里,读数让她倒吸一口气:39.8℃。你疯了这么高的烧还喝酒!
有助于思考...临川含混地说,伸手去够酒杯。红霜抢先一步把杯子拿走,却被他抓住手腕。高烧让他的掌心烫得像烙铁,红霜...如果决赛搞砸了...
不会的。红霜用湿毛巾擦他滚烫的额头,小玉有我们两个当老师。
临川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他瞬间变回照片里那个少年:商业与艺术的杂交品种
优势互补。红霜纠正道,手指无意间碰到他枕下的纸张——抽出来发现是半决赛后媒体抨击她的报道剪报,临川在边缘用钢笔写着她是对的四个小字,墨迹已经有些褪色。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节奏像某种即兴舞曲。临川在半梦半醒间抓住红霜的手腕,力道轻得像是怕碰碎她:别再受伤了...他含糊地说,不知是指脚踝还是其他什么。
红霜静静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临川的呼吸逐渐平稳。她轻轻抽出被握住的手,却在他书桌前停下——抽屉没关严,露出半张节目单。
《吉赛尔》,国家大剧院,2015年11月18日。正是她带伤完成32个fouettés的那场。节目单背面有行小字:她为舞蹈燃烧生命的样子,像我曾经渴望成为的模样。
雨下得更大了。红霜轻轻合上抽屉,走回床边。临川在睡梦中皱眉,像是陷入某个不愉快的梦境。她伸手抚平那道褶皱,突然注意到他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锁屏照片赫然是她在雨中废弃剧场独舞的瞬间。
那晚她以为的偶遇,原来是他蓄谋已久的重逢。
7
匿名赞助人
决赛前一周的董事会议比预想的更早到来。红霜站在星辰大厦35层的会议室门外,透过百叶窗缝隙看到临川正在调整投影仪。他今天穿了全黑西装,后颈剃发线整齐得像刀刻的,丝毫看不出昨晚高烧到40度的痕迹。
您不能进去。周谨拦住想推门的红霜,递给她一个耳机,傅先生要求您听完全程。
耳机里传来临川冷静的声音:...上季度收视率下降7%,但衍生品收入增长23%。就像编舞中某个动作失败时...他突然切换成法语,...on
fait
une
transition
inattendue(我们做个意想不到的转换)...
会议室里响起困惑的嘀咕声。红霜看见临川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袖扣——这是他要认真辩论的前兆。他腕间的疤痕在会议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艺术思维在商业中的应用,请允许我演示。临川点击遥控器,屏幕出现一段舞蹈视频——小玉在天平舞台上融合古典与街舞的彩排画面,传统收视率就像古典舞,追求精准;而新媒体传播需要街舞的即兴...
红霜的呼吸凝滞了。临川将舞蹈术语无缝转换成商业语言,当他解释观众注意力就像舞伴,既要引导又要跟随时,连最年长的董事都开始点头。
所以您承认自己仍是舞者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道。红霜认出她是陈氏集团新派驻的董事代表。
临川的袖扣在桌面上敲出清脆声响。沉默持续了三拍音乐的长度。我承认舞蹈教会我...他忽然站起,做了个标准的芭蕾手位,...精确计算每个动作的成本与收益。
投影幕切换成财务报表,临川用激光笔圈出几组数据:这三档节目借鉴了编舞中的'主题变奏'原理,成本降低18%,收视提升27%。他停顿一下,就像小玉决赛要跳的《蜕变》,旧元素的新组合往往最打动人。
红霜的指尖无意识抵着下唇。临川此刻站在董事会议桌前的身影,与十五岁那个在比赛后台侃侃而谈舞蹈理论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当年那个评委怎么说的来着这孩子能把舞步分解成数学公式。
会议结束时,临川保住了CEO职位,但代价是接受艺术顾问的监督。红霜正想摘掉耳机,却听见他说:最后,请欢迎我们的新任艺术顾问——红霜女士。
门在她面前打开,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临川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昨晚那个发着高烧说别再受伤了的男人是幻觉。
苏老师对商业一窍不通。他对董事们说,眼睛却盯着红霜,但她懂得舞蹈如何直击人心——这正是我们最需要的。
散会后,临川带红霜去了顶楼露台。五月的风裹挟着梧桐絮,在他肩头落了几点白斑。
为什么是我红霜眯眼看他,董事会想要个傀儡监视你,你却找了个麻烦。
临川从西装内袋掏出张对折的纸。展开后红霜认出是小玉的决赛编排图,边缘写满修改意见。因为她需要这个。他指向一段双人舞设计,我的商业头脑和你的艺术直觉结合的产物。
阳光穿透纸张,红霜注意到背面印着某医院的抬头。当她下意识翻过来时,临川迅速按住她的手,但已经晚了——那是一份三年前的诊疗记录,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你从哪里...红霜的声音哽住了。这份记录详细记载了她脚踝旧伤复发的情况,包括疑似外力导致的旧伤加剧这样的字眼。而家属联系人栏填着周谨,联系电话却是临川的私人号码。
临川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疤痕:那场《茶花女》的赞助商,是陈氏的前身。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他们想用合约逼你就范时,周谨刚好在法务部实习。
红霜的耳膜嗡嗡作响。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拒绝了赞助商的陪酒要求,第二天排练时舞台就多了块莫名出现的蜡。当时扶她去医院的是个陌生女孩,原来那是学生时代的周谨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临川冷笑,告诉你有个陌生人暗中保护还是告诉你舞蹈界的阴暗面他忽然抓住她右手腕,拇指按在当年输液留下的针眼上,你宁可打封闭针也要上台的样子,足够让人明白舞蹈对你意味着什么。
红霜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发抖。临川的体温透过两层衣袖传来,比常人偏高,像他体内始终燃烧的某种东西。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玉收到国际舞蹈联盟的邀请函。她盯着临川的反应,签发的评委主席叫安德烈·克鲁格。
临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松开红霜,转身时打翻了咖啡杯,深色液体在财务报表上洇开。推掉。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用任何理由。
那是小玉的梦想!
那是陷阱!临川猛地拍向栏杆,震落几片梧桐絮。他深呼吸几次才继续:十五年前我比赛前一周,克鲁格'偶然'来访,对我的entrechat
six提出'建议'...他卷起右裤腿,露出膝盖上狰狞的手术疤痕,结果第二天韧带就撕裂了。
红霜的胃部像被重重打了一拳。她伸手想触碰那道疤,临川却后退一步整理裤管,所有情绪瞬间封进冰层。查查邀请函的邮戳。他走向出口,声音恢复了商业精英的冷静,如果是日内瓦总部寄出的,可以考虑。若是布鲁塞尔分部...门关上前,他最后看了红霜一眼,那地方根本不存在。
回到排练厅,小玉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女孩看到红霜就飞奔过来:苏老师!傅总同意我去参加国际选拔吗
红霜注视着女孩发亮的眼睛,想起临川腿上的疤。先把决赛跳好。她递过修改后的编舞图,这段双人舞需要你同时表现两种风格。
小玉展开图纸,困惑地皱眉:可这里只有一个人的动线...
另一个人是影子。红霜指向临川用红笔标注的部分,象征你内心的矛盾与统一。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压低声音:苏老师,您知道傅总为什么这么懂舞蹈吗今早他教我某个转身动作时,示范得比专业老师还标准...
阳光穿过落地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菱形光斑。红霜望着镜中自己和小玉的倒影,轻声道:因为他曾经为舞蹈燃烧过生命。
那天深夜,红霜在资料室翻找国际舞蹈联盟的往届记录。当她抽出1998年的年鉴时,一张照片飘落在地——青年时代的克鲁格站在一群少年舞者中间,手搭在某个亚洲男孩肩上。男孩低着头,但脖颈线条和微凸的腕骨,与临川如出一辙。
照片背面用俄语写着未来的星辰,墨迹已经褪色。红霜的心跳加速,她继续翻阅,在2003年的评委名单里发现了更可怕的内容——临川退赛那届,克鲁格临时替换了原定评委。
手机突然震动,周谨发来一份加密文件。解密后是份医疗报告:临川,15岁,右膝韧带撕裂。致伤原因栏写着训练过度,但医生签名处盖的章与医院公章不符。
红霜抓起外套冲出门。暴雨突如其来,等她赶到临川公寓时,已经浑身湿透。指纹锁识别出她的瞬间,警报声惊醒了整个客厅。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临川出现在二楼走廊,睡袍敞着前襟,胸口还有退烧贴的痕迹。他手里握着威士忌酒杯,看到红霜的狼狈样子时眉头紧锁。
克鲁格当年是故意的。红霜直接甩出那张照片,他选中你,又毁掉你,为什么
临川的酒杯在吧台上敲出清脆声响。他走向书架,从暗格取出一本皮革日记。因为我父亲发现了这个。他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贴着剪报:《舞蹈赛事背后的赌局》,报道中提到某些评委操纵比赛结果牟利。
克鲁格是庄家之一。临川的声音异常平静,我父亲准备揭发他,所以...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疤痕,事故发生得太'及时'了。
雨声渐急。红霜突然明白临川为何对小玉如此保护——他在女孩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威士忌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动,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你不能替她做决定。红霜向前一步,就像没人能替十五岁的你做决定。
临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你以为我在重蹈父亲覆辙他逼近红霜,睡袍带起一阵风,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梦想被夺走的滋味...
那就给她武器!红霜抓住他睡袍前襟,教她识别陷阱,而不是把她关在温室里!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雨夜的潮湿空气中。临川的瞳孔在昏暗灯光下扩张到极致,红霜能闻到他身上威士忌与退烧贴混合的气味。某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拉扯,像舞蹈中即将相交又错开的瞬间。
明天带她来我办公室。临川最终后退一步,如果她通过测试,我就亲自送她去日内瓦。
红霜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攥着那张照片。临川抽走它,随手扔进碎纸机。机器运转的嗡嗡声中,他突然问:为什么这么帮小玉
因为她让我想起...红霜话到嘴边改了口,...想起舞蹈最纯粹的样子。
临川的唇角微微上扬。他走向酒柜添酒时,睡袍后摆扫过红霜小腿,像某种小心翼翼的触碰。你脚踝的伤,他背对着她说,阴雨天还会疼吗
红霜怔住了。这个曾经在商业谈判中把她逼到墙角的男人,此刻问出的问题柔软得不可思议。偶尔。她轻声回答,但比不上不跳舞时的疼。
临川的肩膀线条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他转身递来一杯热茶,杯底压着张便签纸:明早九点,带上这个给前台。
便签上画着简单的舞步分解图,但红霜一眼认出那是《天鹅湖》中王子与奥杰塔初遇的双人舞片段。当她抬头时,发现临川正凝视着她,目光中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温度。
晚安,苏顾问。他故意用新头衔称呼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希望你喜欢咖啡味的退烧贴。
红霜这才意识到自己脖子上还贴着那片退烧贴——一定是刚才争执时从临川胸口蹭下来的。她耳根发烫,匆忙抓起外套走向门口,却在玄关镜子里看到临川正弯腰捡起她掉落的发夹。
那个瞬间他的表情毫无防备,温柔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少年。
8
日内瓦的陷阱
日内瓦湖面的晨雾还未散尽,红霜就听见了敲门声。临川站在套房门外,手里拿着三杯咖啡,西装革履得像是要去参加华尔街会议,而非舞蹈选拔赛。
小玉呢红霜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手腕内侧的疤痕。临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表情未变。
在餐厅背法语自我介绍。他走进房间,身上带着瑞士五月清冷的空气,克鲁格把初试提前了两小时。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上镀了层毛边。红霜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右膝在站立时微微僵硬——旧伤在阴雨天总会闹脾气。昨晚在飞机上,她假装睡着时,曾瞥见他偷偷按摩膝盖的动作。
你看过赛程表了临川突然问。他放下咖啡杯,从公文袋抽出张纸铺在茶几上,重点看这条——'评委有权临时更改考核内容'。
红霜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杯沿。克鲁格的名字赫然列在评委首位,而决赛环节标注着即兴创作:艺术与商业的平衡。
他在等你。红霜轻声说,十五年了,还在忌惮那个能完成entrechat
six的男孩。
临川的手指在即兴创作几个字上停顿,指节泛白。阳光突然强烈起来,照得他腕表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我教了小玉三套应急预案。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包括被要求模仿我的招牌动作时该怎么应对。
窗外传来游轮的汽笛声。红霜突然抓住临川的手腕,触到那个她熟悉的疤痕。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关于你的伤,关于克鲁格...
然后让她带着恐惧上台临川抽回手,西装袖口划过红霜小臂,像片冰冷的刀刃,舞者最不需要的就是杂念。
他走向落地窗,背影挺拔如常,但红霜看见他右手无意识按在右膝上。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十五岁的临川是不是也这样独自忍着痛,看着自己破碎的梦想
选拔赛会场比想象的更奢华。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评委席后方挂着历届冠军的巨幅照片。红霜在角落里发现了1998年的冠军——克鲁格年轻时金发碧眼的模样,笑容里带着毒蛇般的优雅。
苏老师!小玉穿着训练服跑来,胸口别着参赛号码,傅总让我告诉您,他发现了...女孩突然压低声音,...克鲁格评委和三家赞助商的秘密合同。
红霜的胃部拧紧了。她望向评委席,克鲁格正与旁人谈笑,灰发梳得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已年近六十。当他的目光扫过等候区时,在红霜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露出某种似曾相识的微笑。
第47号,小玉!工作人员喊到。女孩深吸一口气,红霜在她肩上捏了捏——这是她和临川学的小动作。
小玉上场后,红霜在观众席搜寻临川的身影。他坐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西装颜色深得几乎融入黑暗。当小玉开始表演融合街舞元素的《吉赛尔》选段时,红霜看见临川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打节拍,精确得像个职业舞者。
表演结束,掌声雷动。克鲁格却举起评分板——7.5分,比前一位选手低了整整两分。理由栏写着商业元素过度。
混蛋。红霜咬住嘴唇。这分明是针对临川的羞辱。她转头看向后排,临川已经不见踪影。
休息室的走廊灯光昏暗。红霜找到临川时,他正对着消防栓的玻璃反光整理领带,动作机械得像个机器人。玻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
你的膝盖。红霜不由分说把他按在长椅上,从包里拿出止痛膏,决赛前必须处理。
临川没有反抗。当红霜卷起他裤管时,发现右膝已经肿得像个小馒头。药膏的气味在走廊弥漫,她按摩的手法令临川肌肉逐渐放松。
克鲁格在赞助合同里埋了陷阱。临川突然说,冠军必须签约他们指定的经纪公司,违约金是普通合约的十倍。他冷笑一声,和我父亲当年发现的一模一样。
红霜的指尖停在疤痕边缘。这个位置,这个形状...不可能是训练事故。你的伤到底怎么来的
临川沉默了很久。远处传来选手们的笑声,衬得走廊更加寂静。赛前热身时,他终于开口,舞台边缘突然多了层蜡。
红霜的呼吸停滞了。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那块凸起的疤痕,仿佛能穿越时空抚平那个少年的伤痛。临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声音嘶哑,我不需要怜悯。
这不是怜悯。红霜直视他的眼睛,是愤怒。
临川的瞳孔微微扩大。他松开手,转而抚上红霜的脸颊,拇指擦过她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你总是这样,他轻声说,为别人的伤痛比自己还疼。
决赛环节果然临时变更。主持人宣布题目是当艺术遭遇商业压力,要求选手即兴创作。小玉站在台上,脸色煞白——这分明是克鲁格的刁难。
红霜看向评委席,克鲁格正优雅地品着红酒。她突然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下走向舞台。临川想拉住她,但膝盖的疼痛让他慢了一拍。
作为星辰传媒的艺术顾问,红霜接过主持人话筒,声音清晰传遍全场,我请求示范这段即兴创作的核心精神。
全场哗然。克鲁格眯起眼睛,却无法拒绝这个合理请求。音乐响起时,红霜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训练服。她没有看临川,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炬。
这是一段她从未公开跳过的现代舞,灵感来自商业与艺术的永恒角力。当她跳到高潮处——象征商业力量试图压制艺术灵魂时——舞台侧翼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临川走上台,西装外套已经脱下。他接住红霜的倾倒动作,完美融入舞蹈。没有排练,没有预演,他们的身体却像合作了一辈子那般默契。当音乐戛然而止时,临川单膝跪地(受伤的右膝!红霜心脏揪紧),红霜立在他肩头展开双臂,宛如凤凰涅槃。
全场静默三秒,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克鲁格脸色铁青,但不得不跟着鼓掌。小玉眼中闪着泪光,突然跑上台拥抱红霜:我明白了!接下来看我的!
女孩的即兴表演震撼了所有人。她将红霜与临川的示范转化为自己的语言,甚至在结尾加入了临川标志性的entrechat
six变体——当然,是安全版本。
评分环节,克鲁格给了9分,但其他评委全是满分。冠军将获得巴黎歌剧院的进修机会,主持人宣布,以及...他看了眼手卡,明显困惑,...星辰传媒的专属合约
临川在红霜耳边低语:我今早收购了这个比赛的51%股权。他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气息,现在规则由我定。
晚宴上,香槟如泉水般流淌。小玉被记者们团团围住,临川则被迫应付各路道贺的评委——除了克鲁格,他早早退场,离开前深深看了临川一眼。
你不去庆祝红霜在露台找到临川。他倚着栏杆,领带松开,手里握着杯没动过的香槟。日内瓦湖的灯光倒映在水面,像散落的钻石。
我让周谨订了明早的飞机。临川望着远处,克鲁格不会善罢甘休。
夜风吹乱红霜的发丝。临川伸手替她拨开,指尖在碰到她耳垂时微微发颤。今天在台上...他声音低沉,你跳那段受压制时的动作,和三年前受伤那晚一模一样。
红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连这种细节都记得你看了那场录像
我就在台下。临川的拇指无意识摩挲杯沿,第七排最左的座位。他苦笑一声,那天本该是我去谈那家赞助商,但我迟到了...
红霜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让周谨...
我欠你一次重伤。临川仰头饮尽香槟,喉结滚动,和三年的事业低谷。
远处传来钟声,午夜已至。红霜的手机突然响起警报——酒店火警。他们冲向小玉的房间,却发现女孩不在里面,床上放着张字条:想要你的雏鸟,来老地方。——K
临川脸色瞬间惨白。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膝盖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红霜扶住他,两人在混乱的疏散人群中挤向电梯。
电梯下降到一半突然卡住,灯光熄灭。密闭空间里,红霜能听到临川急促的呼吸。老地方是哪里她打开手机照明,发现临川额头渗出冷汗。
1998年比赛场地...现在是个废弃剧院。他拳头砸向紧急按钮,克鲁格当年就在那里...话未说完,电梯猛地一震,临川本能地将红霜护在身下。
黑暗中,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贴。红霜能闻到他须后水混合汗水的气息,感受到他胸腔剧烈起伏。红霜...临川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如果这次...
应急灯突然亮起,电梯恢复运行。临川迅速退开,所有未竟之言封回冰封的湖面。但当电梯门打开时,他紧紧握住了红霜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跟我来。他拽着她冲向停车场,右腿明显跛了却速度不减,我知道一条近路。
夜色如墨。临川驾驶租来的车穿梭在日内瓦的小巷中,方向盘在他手中如同舞蹈的延伸。红霜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问道:为什么一直关注我的职业生涯
临川的指节泛白。因为你活成了我本该成为的样子。车速表指针不断右移,直到三年前那场伤...
车猛地刹停在废弃剧院前。临川掏出手电筒,光束照出斑驳的1998国际青少年舞蹈大赛海报。红霜跟在他身后,听见他膝盖发出不妙的声响。
小玉!临川的喊声在空荡的剧场回荡。回答他的是顶灯突然亮起——舞台中央,小玉被绑在椅子上,嘴贴胶带,泪流满面。克鲁格站在她身后,手持文明杖,像个老派绅士。
临川,好久不见。他微笑着用杖尖挑起小玉的下巴,看来你找到了新的寄托
临川一步步走向舞台,步伐越来越稳,仿佛伤痛从未存在。放了她。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风,你的目标从来都是我。
聪明。克鲁格鼓掌,就像你父亲当年。可惜他太正直,而你...文明杖突然指向红霜,...太感情用事。
红霜这才注意到观众席暗处坐着几个人——全是比赛赞助商代表。这是场精心设计的羞辱。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克鲁格松开小玉的绳索,你在我面前跳完十五年前那支舞,我就放过你的...学生们他刻意停顿,包括这位美丽的苏女士。
剧场死寂。临川站在舞台灯光下,西装笔挺得像个幻觉。红霜看见他右手无意识摸向腕间疤痕,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好。临川突然解开袖扣,但有个条件。
他脱下西装外套扔给红霜,里面是件贴身的黑色高领衫,勾勒出舞者特有的肌肉线条。音乐要用原版。临川活动了下右膝,疼痛让他嘴角抽搐,而且红霜来弹钢琴。
克鲁格挑眉,显然没料到这个要求。他优雅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红霜走向角落那架老式三角钢琴,手指拂过琴键——走音得厉害,但勉强能用。
弹什么她低声问走到身边的临川。
《天鹅湖》黑天鹅变奏。他耳语道,呼吸喷在她耳廓,当我跳到第三十六小节时...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报警。
红霜瞪大眼睛。临川已经走向舞台中央,背影挺拔如松。当第一个音符响起,他转身时眼神变了——不再是商业精英临川,而是那个十五岁的天才少年。
舞步精准得令人心痛。尽管右膝明显影响发挥,临川的每个旋转、每次腾跃都带着刻入骨髓的肌肉记忆。红霜的钢琴伴奏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调整,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当跳到标志性的entrechat
six时,临川右膝突然一软,整个人跪倒在舞台。克鲁格的笑声像毒蛇吐信:看来岁月不饶人啊...
话音未落,临川已经撑着站起来。他扯开高领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红霜从未见过的疤痕——那是手术留下的痕迹,形状像个月牙。
还记得这个吗临川的声音响彻剧场,你买通的那个医生,在手术时故意...
警笛声由远及近。克鲁格脸色骤变,文明杖当啷落地。观众席的赞助商们四散而逃,但出口早已被警察封锁。
你以为我只准备了舞蹈临川跛着腿走向克鲁格,周谨带着你当年的医疗记录等在警局,包括给那个医生的转账凭证。
小玉挣脱绳索扑向红霜。当警察给克鲁格戴上手铐时,老男人突然狞笑:你父亲到死都不知道,那晚舞台上的蜡是谁放的...
临川的拳头在离克鲁格脸一寸处停住。他深呼吸几次,最终放下手:我不需要从你嘴里知道真相。转身时,右膝终于支撑不住,他踉跄着倒向舞台边缘。
红霜接住了他。临川的重量让她后退几步,后背抵上钢琴。琴键发出不和谐的轰鸣,像颗突然失衡的心。在警灯闪烁的红蓝光线中,她看见临川眼里有泪光闪动。
结束了。红霜轻抚他汗湿的鬓角,手腕上的铂金袖扣在警灯下闪闪发光——她今天特意戴上了它。
临川的手覆上她的,两人指间的茧子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不,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才刚刚开始。
9
数据与舞步
克鲁格被捕的新闻像野火般烧遍全球。红霜推开星辰传媒总部大门时,闪光灯几乎刺瞎她的眼睛。记者们举着话筒涌来,问题像子弹般喷射:
傅总真的曾经是职业舞者
据说克鲁格与傅父死亡有关
小玉是否只是你们报复的工具
保安组成人墙开道,红霜护着小玉快步走向电梯。女孩脖子上还留着绳索勒痕,此刻正死死攥着巴黎歌剧院的录取通知书。电梯门关闭的刹那,一个女记者把相机贴到玻璃上,快门声像某种昆虫的嗡鸣。
别看。红霜捂住小玉的眼睛,感受到睫毛在自己掌心颤动,傅总怎么说
让我们直接去顶层。小玉声音嘶哑,是昨晚哭过的痕迹,他说要开个'有趣的小会'。
顶层会议室弥漫着咖啡与紧张混合的气息。长桌尽头,临川正用投影笔圈出财报上的几组数据。他今天罕见地没穿西装,黑色高领毛衣勾勒出肩背的肌肉线条,右膝上贴着明显的止痛贴。
啊,我们的明星来了。他朝小玉点头,语气轻松得不像刚经历过国际风波,坐前排,今天有惊喜。
红霜注意到董事们古怪的表情——三分困惑七分恼怒。最年长的李董事正用拐杖敲打地面:傅总,当务之急是发布声明,撇清与克鲁格的关系!
为什么要撇清临川按下遥控器,屏幕切换成社交媒体数据图,过去72小时,星辰传媒的曝光量增长370%,股价回升12%。他走向窗前,阳光将他轮廓镀上金边,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关注度转化为品牌价值。
红霜在侧座坐下,发现面前摆着本精致的企划书:《当商业遇见艺术——跨界思维重塑娱乐产业》。扉页上是她和临川在日内瓦即兴共舞的照片。
为此,我提议成立新部门。临川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艺术商业化研究中心,由红霜女士领导。
反对声立刻炸开。财务总监拍桌而起:让个跳舞的来管预算傅总疯了吗
临川的嘴角微微上扬。红霜熟悉这个表情——他要出狠招了。不如我们换个方式讨论他脱下毛衣外套,露出里面的紧身训练服,伤疤在领口若隐若现,李董事,您最喜欢哪个财务指标
老人一愣:每股收益。
很好。临川走向空地,假设这是季度增长率。他突然做了个完美的chassé(滑步),竞争压力来了——接上entrechat
trois(击腿三次),落地时右膝明显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董事们目瞪口呆。临川继续用舞步解释现金流、市场份额等概念,最后以一连串pirouettes(单足旋转)象征股价波动。当他停下时,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就是艺术思维的价值。临川呼吸平稳,仿佛刚才那套动作不费吹灰之力,把抽象数据变成可感知的体验。他看向红霜,眼里有隐秘的笑意,现在还有人反对苏顾问升职吗
投票结果7比3通过。散会后,李董事拦住红霜:小姑娘,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坚持吗老人指着临川远去的背影,上周他拿着你的履历跟我们争了四小时,说星辰最缺的就是你这种——他模仿临川的语气,'被商业玷污过的纯粹艺术家'。
红霜耳根发烫。她快步走向临川办公室,却在拐角处听见他和周谨的争执。
陈氏正在收购散股!周谨声音紧绷,您还有心情搞艺术研究中心
正因为如此。临川的语调冷静得可怕,当狼群围攻时,最好的防御是跳上他们够不到的岩石。
门突然打开,红霜与临川四目相对。他眼里的锐利瞬间软化,侧身让她进来。办公室落地窗外,乌云正从城市边缘压来。
你早就计划好了。红霜指向那本企划书,日内瓦之前就打印好的。
临川倒了杯威士忌,冰块碰撞声清脆如铃。计划赶不上变化。他递给她一杯热茶,比如没想到会在台上和你共舞。
雨水开始敲打玻璃。红霜的指尖描摹着企划书上他们共舞的照片: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临川望向窗外的雨幕,却依然相信我能跳完那支舞。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红霜看清临川侧脸的每一处细节——微微冒出的胡茬,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以及锁骨处那个月牙形疤痕的反光。雷声轰鸣而至时,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那道疤。
临川的呼吸停滞了。他的皮肤比想象中柔软,疤痕处微微凹陷。克鲁格说的医生...
做了手脚。临川没有躲开,韧带手术本该简单,但他故意...他的喉结滚动,...让我永远达不到职业水准。
红霜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疤痕边缘。这个动作让临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刚好让她无法挣脱又不会疼痛。红霜。他声音低沉,你在玩火。
雨声渐急。办公室没开灯,阴影中临川的瞳孔扩张到极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墨水。红霜能闻到他身上威士忌与雪松的气息,感受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
手机铃声突兀地撕裂寂静。小玉发来紧急消息:有记者闯进舞蹈学院翻我东西!
临川立刻松开红霜,抓起外套时右膝发出不妙的声响。叫保安封锁校区。他按下内部通讯键,周谨,准备车,现在。
暴雨中的舞蹈学院一片混乱。他们赶到时,正看见三个记者围着小玉的储物柜拍照。女孩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个铁盒,脸上有泪痕。
临川大步上前,西装很快被雨水浸透。他挡在小玉与记者之间,背影如同一道黑色屏障。根据《隐私权保护法》第34条,他的声音压过雨声,你们已经涉嫌刑事犯罪。
记者们讪讪退后,却仍举着相机。红霜趁机把小玉护在怀里,发现女孩怀中的铁盒里全是临川给她写的便签——每张都标注着舞蹈动作的改进建议,字迹锋利如刀。
他们说要找傅总的'黑料'...小玉抽泣着,说他和克鲁格是一类人...
临川的背影僵住了。雨幕中,红霜看见他右手攥紧又松开,腕间疤痕在闪电照耀下格外刺目。他突然转身蹲下,与小玉平视:看着我。我像克鲁格吗
女孩摇头,眼泪混着雨水滚落。那记住,临川轻拍她肩膀,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当你足够强大,谣言就只是背景噪音。
回程的车里,小玉靠着红霜睡着了。临川坐在副驾驶,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隐约可见脊椎的轮廓。后视镜里,他的目光与红霜相遇,又迅速移开。
回公司。他对司机说,还有些文件...
你需要休息。红霜打断他,你的膝盖在发抖。
临川的侧脸在车窗上投下模糊的倒影。雨水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有些事必须今晚处理。他声音很轻,陈氏不会等雨停。
星辰大厦在雨夜中如同黑色巨塔。送小玉回家后,红霜执意跟临川回办公室。电梯上升时,他靠在镜面上,右腿微微屈起以减轻压力。
你应该用拐杖。红霜忍不住说。
临川轻笑:那明天股价会跌五个点。他试图站直,却因电梯突然停顿而踉跄。红霜扶住他的腰,隔着湿衬衫感受到不正常的温度。
你在发烧。
常态。临川推开办公室门,立刻被堆积如山的文件淹没。红霜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熟悉的药盒——与她三年前受伤时用的一模一样。
雨声渐密。临川吞了两片退烧药,继续在电脑前工作。红霜本想离开,却在书架上发现本相册——封面是十五岁的临川在领奖台上的照片。
相册内页贴满剪报,全是关于各种舞蹈赛事的报道。当她翻到中间时,手指突然僵住——整整六页都是她的新闻,从学生时代到国家剧院,甚至包括几张观众席偷拍。最诡异的是,三年前她受伤那天的报道旁,贴着张医院缴费单复印件,付款人签名处写着FL.C。
满意你看到的吗临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端着杯威士忌,眼里有自嘲的笑意,变态跟踪狂的收藏品。
红霜举起缴费单:这是什么
周谨去的太晚。临川一饮而尽,只来得及处理医疗费。
窗外的雨变成冰雹,敲打玻璃的声响如同鼓点。红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临川走向保险柜,输入密码——19980615,他退赛那天的日期。柜门打开后,他取出个文件袋:全部。从2008年你获得青少年组冠军,到上周日内瓦的酒店账单。
文件袋里的资料精确到令人毛骨悚然:她每次演出的票根、伤病记录、甚至几封未被拆封的粉丝信——署名全是FL.C。最新的一份是巴黎歌剧院宿舍申请,申请人小玉,担保人签名:临川。
为什么红霜声音发抖。
临川的指尖轻抚过那些泛黄的票根:因为看着你跳舞,就像看着平行时空的我自己。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直到三年前...
红霜扶他坐到沙发上,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你需要医生。
我需要你。临川抓住她的手腕,高热让他的眼神涣散,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冰雹在窗上砸出白痕。红霜用湿毛巾敷在他额头,发现茶几下层塞着个药箱——里面全是治疗舞蹈伤痛的药物,有些已经过期多年。
别忙了。临川闭上眼睛,沙发够睡两个人。
红霜本想反驳,却听见他呼吸变得绵长。她轻手轻脚走向门口,却在关灯前回头看了一眼——临川蜷缩在沙发上的姿势像个受伤的少年,枕边露出半张剪报,正是半决赛后媒体抨击她的报道。
鬼使神差地,红霜走近查看。报纸边缘有行小字:她是对的。关于艺术,关于一切。墨迹被反复摩挲已经模糊。
雨声渐弱。红霜轻轻抽走剪报,却在枕头下发现更多——全是关于她的负面新闻,每张都被临川批注过。最新一张是日内瓦赛后某媒体的评论:《过气舞者与商业巨子的危险游戏》,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临川在睡梦中皱眉,右膝无意识抽搐。红霜鬼使神差地伸手抚平那道褶皱,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别走...他含糊地说,体温高得吓人,...至少等雨停。
窗外,最后一波冰雹砸在玻璃上,像某种倒计时。红霜的视线落在临川的手机上——屏幕亮起,锁屏照片赫然是她在雨中废弃剧场独舞的瞬间。那晚她以为的偶遇,原来早有预谋。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临川的烧退了。红霜在沙发旁的地毯上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而原本该在沙发上的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右膝上贴着新的止痛贴。
早安,苏顾问。临川头也不抬,声音恢复了商业精英的冷静,九点有你的部门成立会议。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红霜看着临川挺直的背影,突然明白自己永远不会知道,昨夜那句我需要你是发烧的呓语,还是酒后真言。
临川。她站起身,西装外套滑落在地,你手机锁屏...
设了密码。他打断她,终于转过椅子,但答案很简单——你第一次得冠军的日期。
红霜的心跳漏了一拍。2008年6月15日,正是临川退赛的那天。
晨光中,他们沉默对视。某种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像即将开演的舞台灯光。临川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投下的阴影遮不住眼底的情绪。
去换衣服吧。他最终说道,递过一套崭新的职业装,今天起,你不仅是舞者红霜。
还是什么
临川的唇角微微上扬:还是让星辰重新发光的,那颗星星。
10
暴雨中的双人舞
巴黎歌剧院的录取通知书在监控屏幕上闪烁,小玉的电子签名墨迹未干。临川关掉视频会议,指尖划过檀木桌面的纹路——那里藏着道三厘米的划痕,是上周股东闹事时留下的纪念。
他们又在抛售股票。周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陈氏联合了六家机构...
玻璃幕墙外乌云翻涌,临川解开袖扣的动作像慢镜头。暗红丝绸衬衫下,那道月牙形疤痕若隐若现。启动B计划。他说,把艺术研究中心的资料包发给高盛。
暴雨预警的红灯在走廊尽头闪烁。红霜抱着一摞编舞方案走向电梯,突然被电视新闻钉在原地——星辰传媒股价暴跌15%,传临川将卸任CEO...
雨点开始敲打玻璃。她摸出手机,锁屏上临川深夜修改方案的侧脸还凝着冷光。三天了,自从他在董事会上跳完那支惊世骇俗的商业之舞,就再没出现在排练厅。
苏老师!小玉从消防通道冲出来,马尾辫散了一半,傅总他...他在天台...
狂风卷着雨滴砸在脸上,红霜推开天台铁门时,看见临川站在围栏边缘。黑色风衣被吹成猎猎战旗,右腿因寒冷微微发颤。他面前支着台平板电脑,正在播放十五年前的比赛录像。
你疯了红霜抓住他手腕,触到腕间疤痕凸起的纹路,这种天气站在这儿...
记得这个动作吗临川指向屏幕。十五岁的他正在做grand
jeté,腾空瞬间仿佛挣脱地心引力,当时评委说'商业价值为零'。他突然笑起来,笑声混在雷声里支离破碎,现在他们求着我解释什么叫'商业化的艺术'。
闪电劈开云层。红霜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董事会要你辞职
比这有趣。临川调出邮件页面,巴黎歌剧院邀请我当艺术总监。他手指划过屏幕,雨滴在液晶屏上晕开墨色,同时陈氏给出收购价——刚好够还清父亲当年的债务。
暴雨浸透红霜的衬衫,她突然意识到临川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兴奋,像猎豹扑食前的战栗。所以你要逃她听见自己声音尖利如刀,像十五年前那样
临川转身的力道将她压在潮湿的墙面。他的瞳孔在雨幕中收缩成针尖,掌心贴着她颈动脉跳动的位置。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呼吸滚烫,带着威士忌的苦涩,...这些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监控摄像头在他们头顶闪烁红光。红霜摸到他后腰的枪形硬物——是支钢笔,笔帽刻着FL.C的缩写。那就证明给我看。她拽住他领带,翡翠袖扣硌疼掌心,用你最擅长的方式。
临川的喉结滚动。他突然扯开衬衫,露出锁骨下方陈旧的疤痕。雨水顺着肌肉沟壑蜿蜒,在月牙形凹陷处汇成水洼。跳支舞吧,苏顾问。他后退半步,皮鞋在水洼踩出涟漪,像在日内瓦那样。
雷声是最好的鼓点。红霜甩掉高跟鞋,赤脚踏上天台积水。临川的舞步带着攻击性,每个旋转都像在撕开伤口。当红霜跃上护栏完成arabesque时,他猛地揽住她的腰,两人重心悬在百米高空之上。
当年父亲收到恐吓信。临川的唇擦过她耳尖,他选择烧掉证据保护我。他的手臂肌肉绷紧,将红霜拉回安全区域,现在轮到我了。
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周谨发来的监控截图里,陈氏的人正在潜入艺术研究中心。临川扫过屏幕,嘴角浮起嗜血的笑意:终于来了。
暴雨中的星辰大厦像座透明牢笼。他们冲进研究中心时,正撞见黑衣人往服务器泼汽油。临川抄起消防栓砸碎玻璃柜,警报声与他的动作同步炸响。
小心!红霜推开他。燃烧瓶擦过她手臂,在墙面炸开橙红焰火。临川眼底刹那猩红,扯下窗帘裹住偷袭者,动作利落得像在舞台完成托举。
当保安控制住场面时,红霜才发现临川右臂有道十厘米的灼伤。他却在笑,用受伤的手举起烧焦的U盘:陈氏想要的核心算法...其实在舞蹈室镜后的保险箱。
消防喷淋系统启动的瞬间,临川将红霜拉进怀中。水流冲刷着血迹与灰烬,他的心跳穿透湿透的衬衫,震得她指尖发麻。为什么要挡他的质问混在水声里,我说过别受伤。
红霜扯开他破损的衬衫下摆,蘸着雨水清洗伤口。因为你的命...她咬住发颤的嘴唇,...比舞蹈重要。
警报声中,临川突然吻住她。这个吻带着血腥与雨水,像场蓄谋已久的围剿。当小玉带着警察冲进来时,他们正在满室狼藉中起舞,仿佛周遭的混乱不过是支离破碎的舞台布景。
11
终章:没有终章的舞
U盘在酒精灯上旋转,烧焦的外壳剥落,露出里面完好的芯片。临川的镊子尖微微发颤,在实验室冷光下划出细小的银弧。红霜看着他紧抿的嘴角,那里有一道新添的擦伤,是昨夜在艺术研究中心搏斗时留下的。
能恢复多少她轻声问。
足够让陈氏坐牢十年。临川的镊子夹出一片微型存储卡,包括...他突然顿住,瞳孔剧烈收缩。
屏幕上跳出的第一个文件是段监控视频。日期显示三年前,画面里年轻的红霜正在排练厅独自练习《吉赛尔》。一个西装男人推门而入,红霜后退的动作撞翻了道具架...
关掉。红霜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临川已经看到关键部分——那人故意在地板上倒了润滑油,而镜头清晰地拍到了他的脸:陈氏现任总裁的助理。
实验室的空调发出嗡鸣。临川的指关节抵在桌沿,用力到发白。红霜却伸手抚上他腕间那道疤,指尖的温度穿透皮肤。都过去了。她说,是它让我们相遇。
临川突然吻住她。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未说出口的愤怒,他的手掌紧贴她后背,仿佛要确认她的真实存在。当警报声响起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钢笔扎进了掌心,墨水混着血在桌面上洇开一片蓝黑色。
巴黎歌剧院的邀请。红霜抹掉唇上的血渍,指向屏幕上刚弹出的邮件,你还没回复。
临川拔掉钢笔,血珠在纱布上绽开小红花。我有更好的主意。他调出另一份文件——《星辰艺术基金会》企划书,首页印着小玉在日内瓦夺冠的照片。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们之间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像琴键,又像舞者谢幕时脚下的光斑。
董事会的反击比预期更快。当临川拄着手杖走进会议室时,十二双眼睛像枪口般对准他。李董事的拐杖在地毯上敲出闷响:解释一下,为什么把核心专利无偿授权给竞争对手
因为最好的防守是让所有人需要你。临川打开投影仪,星辰艺术基金会的标志在幕布上旋转,我们不再卖节目,我们卖标准——舞蹈教学认证体系。
反对声如潮水涌来。临川解开西装纽扣,突然将手杖扔给红霜。就像舞蹈。他走向空地,光有动作不够,需要...一个完美的attitude(鹤立姿势),受伤的右腿稳如磐石,...统一的评判标准。
红霜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衬衫后背,想起昨夜他高烧中呢喃的法语舞步术语。当最顽固的王董事嘲笑瘸子教跳舞时,她突然站起来:傅总,示范一下第七套评估动作
没有音乐,但他们的配合像经过千次排练。临川的每个手势都对应着商业数据,红霜的旋转则诠释艺术价值。当临川托举她象征品牌溢价时,王董事的咖啡杯跌碎在地毯上。
这就是我们要建的体系。临川喘息着结束演示,右膝纱布渗出血迹,艺术可量化,商业有灵魂。
投票结果11比1通过。散会后,李董事拦住红霜:丫头,知道他为什么能赢吗老人指向临川远去的背影,他押上了全部个人股份做担保。
临川的办公室门虚掩着。红霜推门时,他正对着落地窗做拉伸,西装裤腿卷到膝盖上方,露出狰狞的疤痕和新鲜血迹。听到声音,他匆忙放下裤管,却碰倒了威士忌酒杯。
别动。红霜按住他肩膀,酒精棉触到伤口时,临川的肌肉绷紧了。她忽然发现他脊背上有细小的纹身——是段五线谱。这是...
《吉赛尔》第二幕。临川的声音闷在抱枕里,你跳得最好的版本。
红霜的指尖颤抖了。那是她三年前带伤演出的曲目,演出后整整修养了半年。乐谱纹在他旧伤最密集的位置,墨色渗进疤痕的沟壑,像某种神秘的愈合仪式。
为什么是这段
临川转过身,衬衫大敞着露出纹身。他握住红霜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些年我靠这些音符...心跳透过掌心传来,又快又重,...熬过每个没有你的夜晚。
阳光突然变得太亮,太热。红霜的睫毛在他呼吸里颤动,威士忌的味道混着血与药的气息,构成某种令人眩晕的催化剂。当临川吻下来时,她尝到了昨夜暴雨的味道。
三个月后,巴黎歌剧院的后台堆满鲜花。小玉对着镜子调整头饰,镜中映出红霜和临川的身影——他穿着正式的三件套,正帮红霜系项链搭扣,手指在碰到她颈后肌肤时明显放慢了动作。
紧张红霜透过镜子看他。临川的领结完美无瑕,只有她注意到他擦了三次袖扣。
比上台比赛紧张。他低声承认,右手无意识摸向腕间疤痕。那里现在戴着一枚铂金手环,内侧刻着红霜的名字和2015.11.18——她带伤跳《吉赛尔》的日子。
首演的灯光比想象中更灼热。当小玉完成最后一个腾跃时,全场起立鼓掌。临川在掌声中握住红霜的手,两枚对戒在舞台反光下熠熠生辉。他们的座位正对着一块空着的包厢——那里放着束白玫瑰和一张老照片:十五岁的临川在领奖台上微笑。
看那里。红霜突然指向顶层看台。一个灰发男人正悄悄离场,背影与克鲁格有几分相似。临川的拇指摩挲着婚戒,嘴角勾起冷笑:让他看完全场,已经是仁慈。
庆功宴上,香槟塔映着水晶吊灯的光芒。小玉被记者们围住,女孩胸前挂着金牌,答谢词里三次提到我的两位老师。临川站在露台阴影处,右腿因久站而微微发抖。
疼吗红霜递来一杯温水。
临川摇头,将她拉进怀里。巴黎的夜空繁星点点,像无数个未完成的梦想。知道我今天最开心的是什么吗他的唇贴在她太阳穴,看到你给小学员示范动作时,右脚踝转得毫无障碍。
红霜笑着吻他喉结上的疤痕。远处传来《天鹅湖》的旋律,临川突然带着她转了个圈,舞步精准得仿佛回到十五岁那个夺冠的夜晚。
最后一支舞了,傅总。
不,亲爱的。临川在她耳边低语,对我们来说,没有终章的舞。
月光下,两个身影在露台上旋转,伤痕化作勋章,过往谱成乐章。当小玉推开玻璃门寻找他们时,只看到地上一对手套和两枚闪亮的袖扣——翡翠与铂金,在月光下静静依偎,如同它们的主人终于找到的,最完美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