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还是不对。”
周令仪摇头,陷入沉思。
记忆里原主虽挥霍无度,却从未动过母亲嫁妆的心思。更何况库房钥匙一直在方氏手中……
“什么不对?”方氏抚着腕间玉镯,笑得意味深长,“大嫂的嫁妆本就所剩不多,有些随葬了,有些被太后收着。如今这些,可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故意将“精挑细选“四字咬得极重:“你若不信,大可去查。”
查?拿什么查!
周令仪眼眸微眯,心中冷笑,她手里一无人证,二无凭据,就算查到什么,方氏也不会认。
难怪她松口这么快,原来是早有准备!
方氏掩唇打了个呵欠,挥挥帕子:“时候不早了,没什么事二婶就先回去了。”
“春嬷嬷,我们走。”
周令仪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沉声问:“夏竹,我娘的嫁妆单子在谁手上?”
夏竹叹口气:“公主走后,太后娘娘拿走了几件贴身之物留作念想,单子自然也跟着去了。”
“您若是想要,只能等三日后进宫,那时是贵妃生辰宴。”
生辰宴?
周令仪念着这几个字,心头愈发烦躁,贵妃是三皇子生母,必须要准备一份厚礼。
而嫁妆单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
毕竟,太后在原主的记忆里可算不上慈爱。
三日后。
天还未亮,方氏就亲自为周淑华梳妆。
铜镜中的周淑华转了个圈,裙摆上金线绣的牡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方氏含笑欣赏,心中忍不住感慨,这才应该是她的女儿。
落落大方,蕙质兰心。
可偏偏,她的亲生女儿是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方氏心底划过一抹阴霾,很快就抛之脑后,华儿醒了,她也不必再和那丫头虚与委蛇。
“华儿,这次进宫,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入了贵妃娘娘的眼,往后嫁给三皇子,就不用发愁了。”
周淑华羞红了脸,低下头:“八字还没一撇呢。”
“三皇子喜欢你,退婚是迟早的事,不过华儿——”
“进宫后,你一定要提防着周令仪那个小贱人,绝对不能让她从太后手里拿到嫁妆单子。”
这些话原本是不必说的。
但方氏想起这几日周令仪的变化,眼皮子一跳,总觉得不安。
周淑华不以为意:“您放心吧,女儿心里有数。”
很快,国公府的马车一路驶向皇宫。
等下了车,周令仪才见到周淑华今日的打扮,她穿得格外隆重,衣襟处别着一颗硕大的东珠。
有点眼熟,好像记忆里在哪见过。
周淑华脸上挂着笑,主动凑过来:“姐姐,我们去见贵妃娘娘吧。”
“我去寿康宫。”
周淑华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噗嗤笑出了声:“姐姐,你在开玩笑吗?”
“自打长公主下葬后,太后就再不肯见人,别人也就罢了,可同为外孙,怎么她老人家只愿意见世子哥哥一个人啊?”
周淑华贴近她耳畔:“是不是因为姐姐你太没用,丢了长公主殿下的脸面,太后恼了你呢?”
得意的笑声传来。
周令仪倏地伸手,扯下她衣襟上的东珠,冷笑。
“你这么有本事,别用我娘的嫁妆啊!”
周淑华慌了神,扑过来要抢。
“给我!”
周令仪抬高了手,笑容讥讽:“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原来是我娘生辰时,太后赠予的礼物。”
“二房好大的胆子!”
周淑华脸涨得通红,掐紧手心,强装镇定:“姐姐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那就送给姐姐吧。”
周令仪望着她慌忙离开的背影,摇摇头,也就这点本事了。
通往寿康宫的青石板路格外长。
她跪在宫门前,重重叩首:“孙女求见外祖母。”
没有动静。
看来太后是真的不想见她。
寿康宫上下都无人敢问。
周令仪咬牙,脊背挺得笔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青石板路的寒气顺着骨缝往上爬,冻得她牙关打颤,膝盖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郡主……”夏竹红着眼说,“要不咱们先回去,太后娘娘今日怕是不会见了。”
“不行。”周令仪嗓音沙哑,却斩钉截铁,“要是走了,就再也拿不回我娘的嫁妆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周令仪抬头,正对上两双讥讽的眼。
她磨了磨牙,怎么是这对狗男女!
周淑华亲昵地站在温子墨身侧,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姐姐,你会冻坏身子的,快起来吧。”
“妹妹早就说过,太后娘娘一心礼佛,是不会见你的。”
温子墨冷哼:“华儿,你就是太善良,才会管她的死活。”
“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若不是托生在姑姑肚子里,现在哪有资格跪在这里?”
周令仪掀起眼皮:“两位,好狗不挡道。”
“放肆!”温子墨暴怒。
他忽然瞧见寿康宫内一闪而过的身影,好像是太后身边的芳华姑姑。
温子墨勾唇:“周令仪,皇祖母是不会见你的,不信我们就来试验一下。”
“来人,端一盆冷水过来。”
周令仪猛地抬起头,眸光锐利:“你要干什么?”
温子墨脸上笑意更深:“自然是替你试一试,皇祖母的心意!”
“哗啦——”
刺骨的冷水当头浇下。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咯咯”声。
水珠挂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只能隐约看见温子墨居高临下的笑脸,和周淑华假惺惺的嘴脸。
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太后不会出来,也知道她不会放弃,所以故意折磨她给周淑华出气!
可是,真的好冷。
周令仪咬着牙,耳边嗡嗡作响。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临死前的那一天,她拼尽全力朝着周淑华的屋子爬去,渴望最后一点温暖。
难道,这一次也注定撑不过去吗?
不!她偏不!
“吱嘎”一声,寿康宫朱红色的大门推开,模糊的明黄色衣角掠过眼帘。
不知道是谁在大喊:“郡主快撑不住了!”
意识消失的最后几秒,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融入冷风之中。
转瞬即逝。